第41章
钱成安迟疑了会儿, 给出答案,“明儿再送三十框,和今儿一样。”
“成。”赵景清应声, 忐忑的心定下来, 看来今儿送的豆腐, 钱叔是满意的。
“定金先不给了,后面一起结给你。”钱成安道。
“好。”赵景清快速答应, 心里知晓固定给悦来酒楼供货的事,成了一半。
告辞离开,袁牧驾驴车,赵景清坐在车板上,他面上盈着笑, 没一会儿打了个哈欠, 神色变得倦怠。
袁牧看他一眼, “困了?”
“嗯。”赵景清点点头, 寻常都会午歇, 今儿活更多人更累, 却没有午歇,提心吊胆和兴奋劲过去,心里松泛下来, 便忍不住犯困。
袁牧道:“今儿咱们早点睡。”
赵景清怀疑的目光投向他, 几乎每次袁牧催着早睡, 都是想要同房, 赵景清道:“你不许闹我。”
“……”袁牧无奈失笑, 揶揄地盯赵景清看几眼,才开口道,“我心疼你累着了, 你小脑瓜子想啥呢?”
赵景清:“……”
倒打一耙,赵景清瞪他一眼,软绵绵的没什么气势。
说笑着一路回到小罗湾,回家路过徐立秋家,赵景清先同他打声招呼,叫他明早来做豆腐。
打完招呼,两人朝家方向走,袁牧将记录明儿烧席师傅定做豆腐的纸张拿出来,递给赵景清,“明儿得多做五框,送货上门。”
赵景清掀开看,位置在东市,“你早些出发,顺道送去。”
“成。”袁牧应声,他向来是景清安排他做啥,他就听话做啥。
日头正盛,晒在身上滚烫。
回到家,喝水摇扇凉快下来,赵景清便去泡豆子,袁牧则去洗豆腐框。
忙活完休息一会儿,便开始准备晚饭,吃了几顿稀饭,赵景清晚上做得甑子饭,蒸了蛋羹,炒了肉。
洗头洗澡回屋,赵景清驱蚊放下蚊帐,半干半湿的头发摊在身侧,摇扇子的手越来越慢,很快便睡着。
待袁牧收拾完回屋,赵景清鼻息粗重,打着轻微的小呼噜。
袁牧上床,将他拨了拨拢在一起,景清头发多,前边粗糙泛黄,这半年来好了许多,摸着很顺滑,越靠近头顶的头发越乌黑,只是发尾还粗糙。
袁牧寻思着,得空了和景清商量,将发尾剪了。他想着,又将景清的头发散开,没干的拨到外边来,抽出景清手里的蒲扇,开始摇扇。
他从丑时过半起床忙到现在,也累得慌,不多会儿便没了知觉。
清晨,相同的时间,燃起微弱的烛光。
徐立秋也按时道来。
铺子里卖二十五框,烧席师傅定五框豆腐,拢共要做三十框。袁牧又要早些出发送货,三人按部就班的忙碌,赶着时间将三十框豆腐做出来。
豆腐框搬上车板,赵景清叮嘱道:“你路上买早饭吃,别饿着肚子。”
早上忙得跟打仗似的,抽不出空做早饭,连蛋都没空出时间煮。
袁牧牵着驴车往外走,“好。”
他离开,赵景清趁着做早饭的间隙喘口气,吃完早饭便又接着开始忙碌。
两头驴拉石磨,赵景清无比庆幸,前边先置办了这些,不然悦来酒楼就算找上门来,他们再临时去置办,也耽误事忙活不过来。
紧赶慢赶,十五框豆腐出锅,两人合力将豆腐框搬上板车,赵景清驾驴车赶往镇上,去悦来酒楼。
伙计点货搬货登记后,昨儿下午的空豆腐框搬出来,赵景清没多留,牵上驴车快步离开。
回小罗湾后,又赶着做下午要送的豆腐,待一切忙活完,已过午时,袁牧也回来了。
夫夫两都累得够呛。
袁牧尚可,他坐着歇了会儿,瞧景清还呆呆坐着缓不过劲来,起身去厨房做午饭。
吃完饭,袁牧道:“你去午歇,下午我去悦来酒楼送货。”
赵景清点点头,擦洗躺上床。
袁牧坐在床边摇扇子,瞧时间差不多了,动身去送豆腐。
赵景清到点醒来,收拾一番便开始忙活,李冬摘来的树叶洗好晾在一旁,又接着泡豆子。
李冬在院里和大毛二毛玩,许是家里有了进项,吃得好了点,李冬瞧着不似初见时那般瘦,脸蛋上挂了点肉,但身上仍干瘦,他在窜个子。
袁牧的话来说,就是吃点啥都长个子上了。
当时赵景清还笑话他,说他也是,惹得袁牧晚上好一阵闹他。
泡好豆子,袁牧也回来了,赵景清瞧见他身影,立即问:“明儿还送货不?”
“送,明儿要四十框。二十框嫩的,二十框老的。”袁牧道,将今天三十框豆腐结的账交给赵景清。
四十框!赵景清捏着荷包,不可置信睁大眼,“恁多!”
袁牧牵驴子往后院去,舀水倒入水槽,“对,我寻思着明儿留你两可能忙不过来,我去把娘和星儿接来,明儿他们守铺子去,你看咋样?”
悦来酒楼四十框,铺子二十五框,烧席师傅定十框,拢共七十五框。
能再请两人来帮忙,但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景清为保证豆腐的品质,事事亲力亲为,请再多人也是他最累。
袁牧现在也是做豆腐的一把好手,他点豆腐景清放心。
“行。”赵景清答应下来,又觉得不太可行,“咱将娘和星儿都接过来,家里只剩爹一个人,他能答应?”
袁牧微笑,“他肯定答应。”
赵景清:“……”
“大伯三叔都在呢,离得又不远,哪是只他一个人。”袁牧又补充道。
赵景清忍俊不禁,“要不你先跑一趟镇上,去给爹买二两好烟丝。”
不然赵景清怕袁牧被打出来。
袁牧稍加思量,“成。”
解下另一头驴,套上板车,袁牧便出发了。
赵景清将袁星前面住的屋子收拾一遍,挂上蚊帐,估摸着时间做晚饭。
天擦黑,赵景清将饭菜做好,袁牧接来林翠娥和袁星。
“都累瘦了。”林翠娥拉着赵景清看,心疼不已,这长点肉可不容易。
赵景清失笑,捏了捏脸颊和胳膊,“哪有,您看肉都在呢。”
寒暄几句,赵景清便招呼着吃饭。
林翠娥和袁星道来,家里热闹不已,林翠娥做了两身新衣带来,赵景清一身,袁牧一身。袁星缠着赵景清,黏糊得紧。
但明儿一大早就要起来忙活,没多闲话,收拾完便各自回屋睡觉。
次日,忙得脚不沾地。
早上豆腐做好,袁牧便驾车将林翠娥和袁星二人送进镇上守铺子,又顺路去送烧席师傅的豆腐。
今儿的十框是三家师傅定的,袁牧紧赶慢赶送完,回家装上豆腐给悦来酒楼送。
如今豆腐做的多,豆子消耗得快,家里余下的豆子不多了,撑不了两天,袁牧又转道去林氏五谷买豆子,一次千斤。
折腾完,又到午时散市的时间,袁牧转到菜市,和林翠娥袁星一起收摊,一同回家。
下午又送一次豆腐。
这一天的事儿将将忙活完。
袁家四口,三头驴,外加请徐立秋来帮忙,恰好忙得过来。
这般过了五天,悦来酒楼定的豆腐从四十框增到六十框,送货的钱每日结算。
直到第六天,袁牧下午去送货,钱成安道:“明儿送五十五框,三十框嫩的,二十五框老的。下午叫上你夫郎一起来。”
袁牧:“好。”
回到家,袁牧向赵景清转达钱成安的话。
赵景清惊喜,“明儿应该是找咱们谈价格,能谈妥这事儿就成了!”
前面这些天悦来酒楼定豆腐,是按一块便宜五厘定的,要固定供货,价格肯定要压。
袁牧笑问:“有底价没?”
“有,嫩豆腐最多便宜八厘一块,老豆腐最多便宜一文。”赵景清道,这几日他空了便在琢磨,这是他心里预期的最低价,能多则多,但不能比这低。
翌日下午,赵景清和袁牧一同去到悦来酒楼。
豆腐清点搬入酒楼后门,钱成安请赵景清和袁牧一同进入。
在桌边坐下,钱成安先开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有话直说,经过这些天从你家定豆腐,我很满意,同掌柜和大厨们商量后,决定日后从你家定豆腐。”
“每天量在五十至六十框,偶尔会更多,但这样的时候少。你们能供得上吗?”
赵景清肯定道:“能。”
钱成安微微颔首,“那咱们来谈谈价格,我能给出嫩豆腐二十文一框,老豆腐四十文一框。”
一框二十块,算下来是嫩豆腐一文一块,老豆腐两文一块。
赵景清当然不答应,“钱叔,你这价恕我不能接受。咱们豆腐好成本高,这价没赚头。”
他报出自己心里的价格,“嫩豆腐二十六文一框,老豆腐四十六文一框。”
接下来你方唱罢我登场,钱成安想将价格压低,而赵景清一口咬死价格,谁也说服不了谁。
僵持许久,钱成安又去找掌柜商量,最后回来给出一个价:“嫩豆腐二十五文一框,老豆腐四十二文一框,如何?”
算下来嫩豆腐一文二厘多一块,和赵景清心理价位相差无几。老豆腐二文一厘一块,比赵景清算得多一厘。
赵景清答应下来,“可以。”
而后又商量结账方式,次月初五前结账。
双方拟定契约,赵景清检查条款,而后从容的在契约末尾写下‘赵景清’三字,盖上手印。
从悦来酒楼离开,走出后门所在的巷子,赵景清暗暗松了口气,抓住袁牧的手,“我手心全是汗。”
第一次这般寸步不让谈生意,若不是袁牧在身边,赵景清想,他可能坚持不了那么久,真被钱成安压价。
袁牧摊开他手掌揉了揉,望着他的眸色柔和,情意深重。
他的景清很厉害。
斜阳拉长驾车驶出山阳镇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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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梧桐里, 赵家。
赵老四下工回家,推门而入,堂屋里桌子上已摆上饭菜, 全部清汤寡水, 唯一沾上荤腥的是油渣炒青菜。
赵老四是马行车夫, 人来租马车,他便得驾车迎来送往, 还得帮人搬货。得看人脸色,干得全是体力活,回家来还没一口好吃的,赵老四看一桌清汤寡水,脸都绿了。
赵丰年拿着筷子, 食不下咽, 嘀咕道:“娘, 咋又吃这些啊, 都好些天没吃肉了。”
李长菊道:“肉恁贵, 哪能经常吃, 攒钱给你读书呢,现在将就吃,等你进三川书院就好了。”
赵丰年抿了抿唇, 那得等到秋收后。这样的日子还得过三个月, 赵丰年想想便觉得生无可恋, 扒两口饭便道吃饱了, 放下碗筷回屋。
赵老四捡着油渣吃, 嘴里淡出鸟来,他道:“明儿买点肉,大人不吃受得住, 孩子不吃哪有精力读书?”
“……成。”李长菊叹了口气,赵老四一个月八钱的工钱,吃穿用精打细算的花,能剩下一半都算多的,开年到现在才攒二两六钱。
说到底还是钱闹的。
李长菊想到赵景清的豆腐铺,生意红火,人来人往。这些个时日,她一直在琢磨,心里有了成算,现在也算逮着机会。
第二天,李长菊去买肉,等赵老四回家,她便欲言又止的看着赵老四,好几次想开口,临到嘴边最终都咽下去。
赵老四哪能瞧不出来,等李长菊收拾完回屋,赵老四从床上坐起来,询问道:“你今儿咋了?想说啥?”
李长菊道:“今儿我特意去东市那边的菜市买肉,你猜我瞧见谁了?”
赵老四:“谁?”
李长菊:“景清,我瞧见他了。”
赵老四瞥她一眼,便要躺下,遇见赵景清有啥好奇怪的。
“他开豆腐铺了,生意可好嘞。”李长菊赶紧道,“我不敢上前,远远看了会儿,今儿他们卖二十五框豆腐。”
“二十五框?”赵老四又坐起来,心里估算着二十五框豆腐卖出去能赚多少,一天赚的能抵他一月工钱,他不由瞪大眼,“你莫骗我。”
“骗你做什么,你不信自个去看。”李长菊坐上床,“我还瞧见亲家母帮忙守摊卖豆腐。”
说着,李长菊借昏暗烛火观察赵老四神情,他面色变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长菊叹道:“还是亲家母精,把持着钱袋子,景清赚再多都成她的了。”
赵老四脸沉下来,李长菊再接再厉,“过年送那么点年礼过来,还不让景清回来看你,我看就是她不想让景清孝敬亲爹。”
“别说了。”赵老四瞪她一眼,转身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养大景清,景清赚钱该有他一份才是,哪能叫别人把便宜占去。
“长菊,睡没?”
“……没呢。”
漆黑的屋子里,响起断断续续的商量声。
墙角老鼠洞探出个乌漆麻黑的小脑袋,绿豆大的眼泛着贪婪的绿色幽光,吱吱叫唤。
月上枝头,又渐渐往下坠,丑时过半悄然而至。
小罗湾,挨大路最近的人家亮起微弱的烛火,徐立秋披星戴月而来,敲响大门。
很快,院里响起石磨转动的响声,袅袅炊烟从烟囱升起。
晨光熹微,驴车载着豆腐框和三人驶出院子,往镇上去。
赵景清和徐立秋短暂歇口气喝点水,便忙活开来,今儿悦来酒楼五十框豆腐,烧席师傅九框豆腐,还有得做呢。
三个石磨齐上阵,四口大锅不停歇。
袁牧送林翠娥和袁星去镇上,便急忙赶回来,一起做豆腐。
悦来酒楼二十五框,烧席师傅九框,拢共三十四框豆腐在辰时过半赶制出来。搬上车板,袁牧便匆忙出发,赶着去送豆腐。
他回来时,买了菜,接上关门收摊的林翠娥和袁星。
对付吃完午饭,又赶着做剩下的二十五框,下午人手多,不似早上忙得脚打后脑勺,卡着时辰做好豆腐,袁牧又匆匆驾驴车去镇上送豆腐。
赵景清泡上豆子,累得话都不想说,擦洗干净躺床上午歇,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待醒来,袁牧已经回来,在他身侧睡得正熟,面上带着疲惫。
赵景清侧身看着他,一时半会不想起来,脑海里琢磨着,豆腐的制作到售卖,太松散,效率不高。而他们连轴转,人累得扛不住。
得更高效。
赵景清想到的办法是各司其职。
目前,娘和星儿主要负责售卖,出摊前收摊后帮忙一起做豆腐。袁牧主要负责送货,期间空闲的时间帮忙做豆腐、进货和打杂。徐立秋,则是全程做豆腐。他则是做豆腐,外加当账房。
每个人要做的事多且杂,赵景清要做的是,将职责划分更细更明了。
摊子铺得大,人手不够便请人。
赵景清琢磨着,脑海里逐渐铺开一张详细的蓝图。
外边响起声音,是李冬摘叶子送来,林翠娥正和他说话。
赵景清回神,起身翻过袁牧下床,出门开始忙活着做霉豆腐,整日从早忙到晚,读书练字的时间都没了。
活计累,伙食也开得好,晚上一荤三素一汤,荤是一大碗红烧肉,炒菜油放得足,连汤都是青菜肉片汤。
吃饱喝足,洗漱收拾完躺上床。
赵景清摇扇子,袁牧吹着扇子送来的微风昏昏欲睡。
赵景清心里的想法琢磨透,停下扇子,“袁大壮,醒醒。”
“……嗯?”袁牧慢半拍回应,声音带着朦胧睡意。
“我想请长工。”赵景清说着,坐起身摇袁牧,将他彻底摇醒。
袁牧睁开眼,拿过他手里的蒲扇,扇动的风穿过二人,带来丝丝凉意,袁牧思量道:“确实得请长工,靠咱们得累成驴。”
“我是这么想的。”赵景清将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来,“送货涉及到收钱,这事儿还是你来。铺子卖豆腐,我和娘轮着来。做豆腐再请两个长工,加上立秋,三个人负责做豆腐,我和娘轮换盯着,出不了差错。”
袁牧想了想,同意赵景清的想法,“那明儿抽空寻摸两个人来,是在小罗湾找,还是回村里找?”
小罗湾找,就近上工方便,要回村里找,那得负责吃住,赵景清道:“就在小罗湾找吧。”
两人又商量了工钱,请徐立秋来帮忙给三十文一次,按月算工钱,九钱便成。
两人白天都累了,快速敲定下来,头靠着头睡熟。
次日,上午悦来酒楼豆腐送出的短暂间隙,赵景清倒两碗凉水,唤徐立秋一起坐下休息。
“立秋,”赵景清喝了两口水道,“你也瞧见了,我这儿现在忙,我想请你在我家做长工,工钱给你算一两每月,你觉得咋样?”
一两!徐立秋端着碗的手一抖,水洒在手上,多少男人一个月都赚不到一两银子,景清给他开一两的工钱,徐立秋毫不犹豫,忙不迭答应下来。
只是……徐立秋不解问道:“咋给我开恁高工钱?”
赵景清道:“我还要再请两人,你当小管事,我和袁牧不在,你得帮我管着。”
“……这我哪会?”徐立秋迟疑,他没管过人,哪有这能力。
“不会就学,前面我肯定盯着,我教你。”赵景清笑道,来了剂猛药,“你不当管事,九钱工钱,当管事多一钱呢。”
一钱,能买一百个鸡蛋,吃十顿肉,徐立秋立即道:“成,我当,我跟着你学。”
赵景清:“前面你叫来的两个阿叔和婶子,都是干活利索的,你帮我问问她们,愿不愿意来我这做长工,按九钱的月钱给。”
徐立秋点点头,“成。”
待午后上工,徐立秋便带着阿叔和婶子来了,阿叔姓曹,婶子姓田。
“曹阿叔,田婶子,”赵景清招呼人坐下,“工钱和上工时间,立秋应该和你们说了。但上工时间,我再强调一遍,凌晨丑时过半上工,午时下工,包早饭,时间方面能接受吗?”
“能。”曹阿叔和田婶子异口同声回答。
镇上活计不好找,男人都找不到赚钱的活计,更何况他们这些夫郎、媳妇,卖菜卖鸡蛋,也添不了多少收入。来赵家当长工做豆腐,早上时辰是早了些,但拿到手的钱是真的。他们前面来帮过几次忙,一次三十文,手里有钱回家腰杆子都硬。
赵景清点点头,“那明早你们开始上工,工钱次月十号结。”
“好!”
次日,徐立秋、曹阿叔和田婶子几乎同时抵达。
赵景清做了分工,曹阿叔主要负责守石磨,往磨里加豆子、加水。徐立秋和赵婶子主要负责煮浆和沥浆。
点胆水现在是赵景清、袁牧和林翠娥在做,掌握了技巧,点出来的都一样。
人手多了,按部就班干自己的事,一天比一天磨合的好,有条不紊。
人少好安排,徐立秋学得快,赵景清教他点浆,点了三锅都很好,赵景清放心撒手。
赵景清和袁牧终于得了闲,可以喘口气。
好些时日不曾去豆腐铺,今儿赵景清驾驴车带林翠娥和星儿进镇,抵达豆腐铺,开张卖豆腐。
李长菊跑来盯梢,天天就见林翠娥带他哥儿卖豆腐,逮不住赵景清,有招都使不出来。
今儿可算等到赵景清。
待豆腐铺前客人多起来,李长菊看准时间,哭哭啼啼冲上前,“景清啊!”
李长菊扒开摊子前的客人,抹着眼泪哭诉道:“景清,你、你爹病了,这月来花了不少钱,现在抓药的钱都没,再怎么说他也是你亲爹,你管管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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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李长菊冲上来就是一阵哭诉, 猝不及防之下,赵景清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李长菊捏衣角抹泪, “我知道, 你是出嫁的哥儿, 按理来说家里事不该找你,可……可你弟弟年幼, 担不起事儿,我只能来找你……你管管你爹吧!”
赵景清业已经反应过来,爹咋病了,他身体一向很好,赵景清不由慌乱。余光扫过旁边的客人, 以及外围汇集越来越多的看热闹的行人, 短短几息间, 赵景清镇定下来, 权衡好利弊, 不能让李长菊在这闹。
“姨娘, 您先别哭,爹到底咋啦?生啥病了?”赵景清着急问,是为人子听到父亲生病的担忧与关心。
李长菊支支吾吾, “你爹……你爹不让我与你说, 也不让我来找你, 我偷偷来的……”
赵景清嘴角微抿, “那……那抓药要多少钱?”
李长菊心里暗暗窃喜, 面上却是小心翼翼的忐忑模样,她道:“十、十两。”
十两,啥病抓药就要十两银子?赵景清留了个心眼, “姨娘,我现在手里没那么多,我回去凑一凑,钱齐了给你们送去,再去看看爹。”
“……你爹可还等着吃药呢。”李长菊迟疑道,担心赵景清扭头就反悔。
赵景清想了想,将腰间收钱的钱袋子解下,早上开张不久,袋子里只有一百多不到两百文钱,赵景清递给李长菊,“这些你先拿着,应该够抓两幅药,爹的药不能断。”
李长菊牢牢抓住,听着钱袋子里叮铃哐啷响,嘴角险些抑制不住上扬,她强忍着道:“成,我先去给你爹抓药,你……你尽快抽空回家看看你爹,你爹最惦记你了。”
“好。”赵景清一口应下,送走李长菊。
赵景清扭头和林翠娥对视一眼,“娘,摊子您守着,我回去筹钱。”
林翠娥点点头,“成。”
耽误别人时间了,赵景清又同买豆腐的人道歉。
买豆腐的客人里有熟客,皆道没关系,让他快去处理。
赵景清解下栓在一旁的驴车,驾车往小罗湾赶,驴子跑得快,很快出了镇子。
顶着烈日,赵景清心里五味杂陈。
血缘斩不断,孺慕情深,赵四是他爹,对他生气、失望、心凉,但赵四始终是他爹。
心底深处仍对父亲抱有隐隐的期待。
拧巴又纠结。
赵四病重的消息突如其来,赵景清先是不可置信,再是慌乱,到底这半年来经历的事多了,心里更有底气,让赵景清可以更快冷静下来应对。现在回想,赵景清隐隐觉得奇怪,李长菊咋会找豆腐摊来?还当着恁多人的面哭诉,要钱不该找上门要吗?
驴车抵达小罗湾,恰巧袁牧送货回来,路上遇见。
“咋恁早回来了?”袁牧感到意外,扬声询问,等离得近了,只见赵景清脸色不对,袁牧停下驴车,走到赵景清身前问,“咋了,发生了啥事?”
赵景清将李长菊找来说赵四病重的事告知袁牧,“爹生病我……我有点担心,想回去看看,但姨娘开口就要十两,我觉得不太对劲。”
“那咱先回梧桐里看望爹,钱也带上,咱看着给。”袁牧宽慰道,他也觉着奇怪,李长菊是好性的人吗?
上午的货送完了,下午的货,去梧桐里回来再送也来得及。
两人回家,赵景清去拿钱,分作三份拿的碎银。
袁牧将车板收拾出来,驾驴车载上景清往镇子里去。
路上,袁牧握住景清的手,宽慰道:“别多想。”
赵景清点点头。
驴车驶入镇子,往梧桐里而去。回门后赵景清没再来过,巷子和从前一样,无甚差别。
在赵家门前停下,赵景清跳下驴车敲门,不多时里面传来脚步声,门被打开,来开门的是李长菊。
她脸上撑出笑来,瞧见后面人高马大的袁牧笑容微僵,一闪而过快到人察觉不了,李长菊侧身,“快进来。”
驴车栓在门口树上,赵景清和袁牧一起迈步而入。
踏进院子,一股浓重的中药味直扑鼻腔,赵景清微微隆起眉宇,往赵四的房间走。
推开门,屋内关着窗,经久不散的药味和夏日的燥热融合,散发着闷臭苦涩的味道,赵景清顿了下,才踏进屋内。
“爹。”赵景清喊了声。
床上闭目养神的赵四睁开眼,他看向赵景清,有气无力道:“咋回来了?”
说着,他手肘撑着身体就要坐起来。
袁牧极有眼力见的上前帮忙,他力气大,轻易将人扶起来。
“听说您病了,我回来看望。”赵景清道,父子没亲近过,他有担忧,但更多的却是疏离,赵景清询问,“爹,您哪里不舒服?”
“左半身疼,不知道咋了,去问诊大夫也瞧不出来,只抓药给我吃。”赵四叹了口气,“我说不治,长菊不肯答应,说家里全靠我养活,我不能倒下,肯定要给治好。”
“可治病花钱啊,我不上工还没工钱,不知道养好病回去还能不能上工。”赵四越说越苦闷,垂下头直叹气。
赵景清嘴唇微抿,“你在哪儿瞧的,咱换一处瞧。”
赵四直摆手,“不花这冤枉钱了,丰年后面读书还要钱呢。”
赵景清不再言语,这话听着不舒服,又不知为何不舒服,憋闷的紧。
袁牧适时道:“养好身子才能赚钱,爹你看这样成不,我们今儿驾驴车来的,我们带你去医馆瞧。”
还有驴车?赵四视线在赵景清和袁牧之间转了圈,叹气道:“不用,哪能花你们的钱。”
袁牧道:“儿婿孝敬岳父,应该的。”
这话中听,现在知道这么说了,回门那日咋不这样说,赵四心中暗道,嘴上仍不答应,“罢了,你们能回来看我,我已经知足了。”
还不去?不花钱都不去?赵景清和袁牧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意外。
李长菊从门口进来,叹气道:“如今这样,你爹不愿意出门,就别劝他了,吃药养着就成,等啥时候他想出门了,我带他去医馆看。”
袁牧道:“是药三分毒,药得对症,不能随便吃。爹说他半身痛,可能抻着了,也可能伤着骨头了……原因多了去,可拖不得。”
赵景清也劝道:“爹,咱去医馆吧。”
“不去。”赵四咬死了不改口,转身躺下,背对三人。
赵景清和袁牧对视一眼,无可奈何。
李长菊适时道:“他实在不想去,我、我去请大夫上门,只是这……囊中羞涩,我……”
她压低声音,“就前边提的十两……可带来了?”
赵景清看了眼床上背对他们的赵四,又看向李长菊,短暂沉默后道:“没凑齐十两。”
他取出一块碎银,“只有二两。”
李长菊拧眉,怀疑地盯着赵景清,“……你卖豆腐挺多,咋只有二两?”
赵景清解释,“豆腐利薄,税收还多,钱都压进成本里,实在挪腾不出来。这二两请大夫上门够了,听闻明安堂的大夫医术最好,姨娘去明安堂请大夫吧。”
李长菊盯着赵景清掌心小小一块碎银,面色变了又变,拿起赵景清掌心的碎银,勉强牵扯嘴角道:“成,我一定去请明安堂的大夫。”
赵景清收回手,袁牧忽然插嘴道:“咱们去东市,路上经过明安堂,我和景清回去路上顺道请大夫。”
赵景清点头,“好。”
“不行!”李长菊忽然尖锐道,话音出口才察觉不该这样,当即变幻表情找补,“今儿才抓了药,先把今儿抓的药吃了再请,药是钱买的,不能浪费了。”
赵景清和袁牧四目相对,以两人对彼此的了解,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赵景清道:“也成,那过几天我们再来看爹。”
从赵家离开,袁牧解树上拴着的驴车,赵景清立在一旁,面色如常,袁牧却能看出他不开心。
坐上驴车,袁牧驾车驶出梧桐巷。
袁牧道:“爹没事,咱也就放心了,二两银子就当孝敬给他补身体。”
赵景清绷直唇角,低头抓住袁牧空出来的手揉捏,袁牧任由景清玩,偶尔动动手指配合。
好一会儿,赵景清心底的郁气散去。
“姨娘早上来豆腐铺要钱,能要一次就能要二次,一而再再而三,我担心影响生意。”赵景清阐述自己的担心,他算是明白李长菊为何找上豆腐铺了。
他有顾及,李长菊每次来要,他多少得给点。不然不孝的帽子给他戴上,他生意也别想做了。
袁牧也有此顾虑,他见过李长菊撒泼,他娘和景清哪是对手。
袁牧琢磨,“你爹做工拿工钱,前面没来要过,咋现在称病来要钱,肯定有原因,我找人打听打听。”
赵景清点点头,得了启发,他道:“慢点,咱掉头回去,我找许阿叔帮忙,让他帮我留意一下爹和姨娘。”
“成。”袁牧牵驴车掉头,从另一个距许常英家最近的入口进入梧桐里,驴车停在门口。
许常英在家,三人短暂寒暄,赵景清表明来意,许常英一口答应下来,“好,我帮你们盯着,放心。”
距散市还有小半个时辰,赵景清回到豆腐铺,而袁牧则去赵四做工的马行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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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快到散市的时候, 买豆腐的人稀稀拉拉,不似之前多。林翠娥让袁星守着,将赵景清拉到一旁, 低声询问:“亲家公咋样?”
赵景清嘴唇微抿, “他没事儿, 您别担心。”
没事找上门来要钱,林翠娥心道, 但见赵景清毫不担忧,想来是真没事,但李长菊找上门来……想到她的性子,林翠娥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景清不愿多说, 她也不揪着这事儿多问。
林翠娥道:“那就行, 你和袁牧有空多回去看看, 铺子有我帮你守着, 你放心。”
赵景清点点头, 心里熨帖, 短暂迟疑后,还是决定将他和袁牧猜测赵四装病的事儿告诉林翠娥。
免得李长菊再找上门来,不好应对。
林翠娥听罢, 神情一言难尽, 李长菊是继母, 便不多说了, 咋有这样的爹, 自己的亲哥儿当做冤大头来宰。到底是景清的亲爹,林翠娥再不满也说不出难听话,景清该有多难受?
偏偏孝字压在头顶, 容不得行差踏错,不然唾沫星子都能给景清淹了。
“好孩子,”林翠娥拍了拍赵景清后背,豁出去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再找上门来,大不了我来做这个恶人。”
“娘,没恁严重。”赵景清笑了笑,“给了他们二两银子,应该会安分一阵,咱们想想办法。”
林翠娥也笑来,“成。”
在小罗湾住,不似在家中地里啥都有,要吃啥都得买,赵景清寻思着现在不忙,菜市还没散市,他道:“娘,我去买菜。”
林翠娥点点头,“去吧。”
赵景清往菜市里走去,现在赚了钱,一大家子都是节约惯的,铜钱换成银子或银票存着,新衣都没添一身,但吃喝上面却更舍得开支,每顿的肉不会少。
每天这么累,肚子里没点油水,哪里扛得过去?
赵景清月初会多卖肉,给家里做工的三人各分一斤,一来慰劳他们上月干活的辛苦,二来激励他们这个月努力做工。
买两斤排骨,又买了四样小菜,赵景清提着菜回豆腐铺。
袁牧打探消息回来,临近午时,豆腐也卖完了。
袁牧一边收拾豆腐框搬上驴车车板,一边将打听的消息告诉景清,“爹的事我问了,马行那边不知情,只道他请了半个月长假,从六月二十七开始就没上工了。”
今天是七月初三,赵四六天没上工。
没生病,不上工,还若有所指的说那番话诉苦,赵景清搬豆腐框的手一顿,心越来越沉,似浸入寒冬腊月的冰水之中。
他知道爹是装病,也知道他是为了问自己要钱。
在此之前,赵景清心底暗暗期许,这事儿或许是李长菊自导自演,他爹是拧不过李长菊才这样做,然而事实告诉他,所有算计和弯弯绕绕,他爹门清,且是自愿。
袁牧弯腰,接过赵景清手里的豆腐框,摆上板车。
驴车缓缓驶出镇子,赵景清坐在袁牧身侧,低垂下眼眸。
袁牧不时看他一眼,不知该如何劝慰,从前几次接触,还觉得赵四心虽是歪的,但对景清有些微良心,现在看来,那哪是有良心,那只是为了自己的脸面。
暗暗叹一口气,袁牧不动声色握住赵景清的手,轻轻捏了捏,无声表达着他在。
许是本就没多深厚的感情,又许是被凉透了心,赵景清没低落多久,驴车还没抵达小罗湾,他就已经振作起来。
有爹娘对他好,有袁牧对他好,他想恁多做什么,往前看才是正理。
“娘,我想吃红烧排骨。”赵景清侧身转向林翠娥,眼巴巴望着她。
林翠娥扫了眼他神色,心下舒了口气,“好,回去做。”
袁星压着草帽,被正午的太阳晃得眯着眼,“娘,能不能多加点土豆。”
“行。”林翠娥答应下来。
袁牧趁机道:“娘,再加点缸豆成吗?”
林翠娥一巴掌拍他背上,“我看你像缸豆。”
袁牧直嚎:“哎哟喂,我的亲娘。”
林翠娥:“亲爹来了都不好使。”
赵景清和袁星憋着笑,不参与母子间的争斗。
回到家,下午送悦来酒楼的豆腐已经做好,其余两人已经下工,徐立秋等候在院里,和赵景清交接了才下工回家。
林翠娥去做饭,赵景清和袁星洗豆腐框,袁牧到后院去喂驴,各有各的忙事。
今儿要做红烧排骨,做饭的时间久了点,肉香在院中弥漫,勾得人肚子直叫,好容易才等到红烧排骨出锅,可以开饭。
就着排骨烧了土豆和缸豆,盛出满满一盆,土豆软烂,轻轻松松碾成泥状,缸豆浸入肉香,添了新风味。
四人午饭吃得满足。
与此同时,梧桐里赵家。
李长菊得了二两银子,与她所讨要的十两相去甚远,甚是不满足,骂骂咧咧推开房间的窗,叫药味散去。
赵四从床上下来,卧床躺着,屋里又不通风,叫人热得慌,赵四拿起蒲扇直扇,也不满意,“咋才给二两。”
“没听你哥儿说,手里没钱。”李长菊道,寻思着再找个时间去问赵景清要钱。
赵四瞟她一眼,“二两就二两吧,总比没有好,加上那一百八十文铜板,也不少了。”
他上工三个月,拿到手也就比这多一钱多。
景清尽然能轻轻松松拿二两出来,想来赚不少钱,赵四心里不痛快,赵景清一个小哥儿竟然能赚钱,还能赚那么多钱,比他这个当老子的都能赚。
“去买斤肉加菜,买五花肉。”赵四道,合该吃顿好的。
“成。”李长菊舔了舔嘴唇,她也馋肉了,肚子里没油水,潮得慌,吃饭吃菜总觉得差一口,要不是得省钱送丰年去三川书院读书,也不至于少一口肉吃。
李长菊美滋滋买肉回来,忙活着做午饭。
赵丰年慢悠悠从山阳学堂回来,推开院子门,便闻到肉香,顿时睁大眼来了精神,晃进厨房里,果然看见锅里闷着的肉。
是红烧肉,真香。
“娘,今儿是啥好日子,咋还做上肉了?”赵丰年问。
李长菊占了便宜,没法往外边宣扬,现在儿子问起来,便没那么多顾及,张口就将自己和赵四从赵景清那儿要来二两银子的事说了。
赵四没听她抱怨,李长菊心里不得劲,逮着赵丰年说:“我要十两他给二两,说是钱投进成本里手里没钱,我看他就是唬我。”
赵丰年眼珠子一转,“有一就有二,下次多要点。”
李长菊就是这个打算,她点点头,锅里的红烧肉好了,她拿完盛出来。
赵丰年馋得慌,也不怕烫,直接伸手拿一块塞进嘴巴里。
“你这孩子!”李长菊拉下脸。
赵丰年嬉皮笑脸,“娘,你手艺真好,做的肉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
李长菊无奈,“洗手去。”
赵丰年洗好手,从厨房晃悠到堂屋去,趁赵四不注意,又拿两块肉塞嘴里,复又晃回厨房去。
李长菊还在厨房里忙活,得再炒两个小菜。
赵丰年凑到她身边,“娘,能不能给我点零花?”
从开年到现在,他手里钱就没超过十文,不出去玩,交好的同窗也疏远了。
赵丰年不爽同窗的势利眼,却又喜欢和他们一起去玩,想着这次要点钱,和同窗重新拉进关系。
李长菊皱眉,“钱得攒着,哪来钱给你零花。”
又是这句话,赵丰年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得攒着、没钱、钱要留着给他上学……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理由,赵丰年咬紧后牙槽。
沉默了会儿,他嘀咕道:“不是才得了二两吗?”
李长菊横他一眼,“这钱你别想。”
赵丰年闭嘴,满腔的火气。
饭桌上,红烧肉你一块我一块很快吃完,酱汁浇饭上,盘子都擦亮了。
赵丰年没吃够,又想着讨要零用未果,赵丰年放下筷子道:“爹生病了,景清哥咋只给二两银子?”
李长菊和赵四俱是一愣,赵四扫向李长菊,咋还把这事儿给他说了?
赵四指望独子能读书考功名,不想这些事儿污他的心,赵四嘴巴张了张,“丰年……”
赵丰年恍若未闻,直接道:“景清哥一天卖二十五框豆腐,一个月下来起码三十两,除去成本税收,怎么也能有二十两的毛利,咋只给二两。”
二十两!赵四的注意力顿时转移,“真能有恁多?”
“是。”赵丰年仔仔细细同赵四算这笔账,最后添一句,“景清哥咋这样,换做我……我肯定不会对爹娘抠搜。”
赵四面色变幻不停,景清一个月赚二十两,一年二百四十两,他小半辈子才能赚上那么多……
李长菊与赵丰年对上视线,心领神会,放下筷子添油加醋道:“我同景清讨要十两,他答应的好好的,来了只给二两,别人还以为我们得了多大好处,名声都叫他占了去。”
不提名声尚好,一提名声,赵四就想到景清景明回门那日丢的脸,面色更是阴沉似水。
赵丰年道:“他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那咱们也不必顾及他面子,直接守他铺子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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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饭后, 林翠娥熬了锅绿豆汤,打井水冰镇。
赵景清将装有霉豆腐的陶罐搬入柴房,出来盛两碗, 坐在屋檐下边摇扇子边喝, 入口凉滋滋的, 口感微甜带着绿豆的翻沙,消暑止渴。
盛夏蝉鸣, 热浪吹拂,都好似在这一刻远去。
赵景清端着空碗,不由琢磨起他爹和李长菊的事儿。
他们要钱,一次要到手,肯定会有二次、三次……逢年过节的孝敬, 为人子女, 赵景清愿意给, 但这般装病要钱, 赵景清心里不舒服, 不乐意给。
若关上门来解决, 赵景清身后有袁牧,有爹娘,他无所顾虑。但他开着豆腐铺, 找到铺子去要钱, 闹起来容易搅黄生意。
他生意做大, 做到现在的规模不容易, 不能让他们闹到铺子去。
他得……书上咋说的来着, 先发制人,对,他得先发制人。
赵景清有了主意。
袁牧从后院走出来, 见赵景清端着个空碗,神思不知道飘哪儿去了,在他身旁坐下,拿过他手里的蒲扇一阵猛扇,“想啥呢?”
赵景清回神,“袁大壮,咱们明儿收摊关门后,去梧桐里吧。”
他将自己的打算告知袁牧,两人一合计,觉得能行。
次日散市,豆腐框收拾好搬上驴车,林翠娥和袁星牵驴拉车回小罗湾,赵景清和袁牧则去往梧桐里。
去的路上路过明安堂,赵景清和袁牧踏入其中,请大夫出诊,两人为一劳永逸,加钱请的名声在外的柳大夫。
柳大夫医术高超,是山阳镇出了名的,就连县里、州里都曾有人特意前来,只为请柳大夫看诊。
“柳大夫,这边请。”赵景清和袁牧态度恭敬,一路带柳大夫进入巷子,停在赵家门前,袁牧敲门。
隔壁院的刘婶在摇着扇子歇凉,瞧见人回来,笑着招呼,“清哥儿,咋大中午的回来……这不是柳大夫吗,咋把柳大夫也请来了?”
赵家大门吱呀打开,李长菊目光扫过门外众人,看到柳大夫,她面色微僵,很快又调整过来,“景清来了,进来吧。”
赵景清点点头,迈入赵家大门前,回答婶子的问话:“刘婶,我爹身体不舒服,卧床好几天了,昨儿回来看望,劝他去找大夫医治,他不乐意出门,我回去寻思着这样不成,怕越拖越严重,和袁牧商量请柳大夫上门来为他诊治。”
李长菊面色顿变,催促道:“快进来吧。”
赵景清侧身请柳大夫先进门,赵家大门阖上。
刘婶眼睛微眯,她咋没听说赵四病了,昨儿是闻到药味,可后面还有肉香呢,一闻就是红烧肉的味。
李长菊的性子她还能不清楚吗,不定憋着什么坏,想欺负景清嘞。
又有热闹看了!
刘婶呼朋唤友,不一会儿,她院里坐了七八个人。
许常英不在,他和李长菊向来不对付,哪能叫他缺席,刘婶让孙孙快去将许常英叫来。
与此同时,赵家院子。
李长菊讪笑道:“你爹的药还没吃完呢,咋就请大夫来了。”
“我担心爹。”赵景清面露忧色,转身请柳大夫进赵四的房间。
门半掩着通风,门推开,不似昨日那般药味扑鼻,赵四侧躺在床上,轻声的哎哟哎哟呻唤。
“爹!你左半身疼,不能压着。”赵景清急道,袁牧上前扶赵四翻身。
赵四一愣,面露痛色,叹气道:“压着痛还能缓缓。”
赵景清定定看他一眼,侧身同柳大夫道:“柳大夫,我爹左半身疼,前边看诊没查出来,只叫他吃药养着,劳柳大夫给他诊治。”
柳大夫颔首,放下肩上挎的木箱,上前为赵四检查。
柳大夫从胳膊一点点摸索,“胳膊疼吗?这疼不疼……这里呢?”
赵四直叫唤,“疼,疼疼疼。”
……
检查完,柳大夫眉头微皱,转身取出脉枕,为赵四诊脉,脉象平和,从容和缓,节律一致,是再健康不过的平脉。
如左半身疼痛真如病人所言,不可能是这脉象。
柳大夫目光不动声色从赵四晃到赵景清,见他担忧着急,稍微迟疑后道:“前边吃的什么药,取来我看看。”
李长菊和赵四对视一眼,想到说法,“药、药都煎了,没了,没了。”
“无妨,药渣也行。”柳大夫道。
李长菊还要找借口,袁牧却是个干活积极的,“我去取。”
“诶……”李长菊要拦,哪能拦得住袁牧这大块头。
很快,袁牧布帕子包着药罐端过来,“柳大夫,您看。”
柳大夫取出竹夹,将药材一样样取出辨认,芡实、龙骨、金樱子、牡蛎、五味子、淮山、当归,是壮阳的药方,柳大夫到底是见惯大场面,知道不少后宅阴私的大夫,他面不改色。
柳大夫对赵景清道:“你父亲很健康,这药……益肾补阳,方子虽好,但不要贪多,每天服用一碗即可。”
话落,屋内所有人面色俱变。
赵景清和袁牧对视一眼,复杂的目光投向赵四,属实是在预料之外。
李长菊沉下脸,眼底是恼怒,是愤恨,赵景清果然就是个贱蹄子,说了不请大夫,非要将大夫请来,现在好了,面子里子一起丢。
赵四最是愤怒,反正病被拆穿,也不再装了,从床上跳下来指着柳大夫就开骂,“庸医!前脚说我身体好,后脚说我虚,啥话都叫你说了,老子告诉你……”
撸起袖子,跃跃欲试要动手。
袁牧当即拦住他,赵景清也反应过来,先送柳大夫出门,在门口同他道歉,“柳大夫,您别往心里去。”
柳大夫颔首,“留步。”
赵景清关门折返回去。
没外人在,李长菊顿时没了顾及,“赵景清!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请柳大夫来?!”
袁牧走到赵景清身侧,赵景清开口道:“姨娘,我只是担心爹。”
“担心?呵,你个贱蹄子心里想啥我能不知道,嘴上说得好听,哪次不是把我面子,把你爹面子丢地上踩?!”李长菊大嗓门嚷嚷开来。
袁牧拧眉,沉下脸来,“你嘴巴放干净,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那三个字,你等着瞧。”
李长菊吓得一颤,强撑着道:“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赵景清拉住袁牧,“姨娘,你话说得不亏心吗?啥叫我把你们面子丢地上踩?事儿不是我逼你们干的,是你们自己主动干的,咋了这还怪我身上?”
“我回门你没要打我?没问我要一月五两的家用?”
李长菊辩解,“我可没打着你!”
赵景清不与她纠缠,继续往下说:“你跑我豆腐铺去哭诉,说爹病了家里没钱,我是不是给你钱了?后边回来看爹,又给了二两银子,还劝爹去医馆看病。你们不去,我和袁牧不放心,特意请大夫上门,为人子女尽孝心,这还成我们的不是了?”
“倒是你和爹,一个装病,一个装可怜要钱,真是……万万没想到。”
赵景清掷地有声,一桩桩一件件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
李长菊有一瞬间发懵,有必要恁斤斤计较吗?李长菊倒打一耙,“你有孝心,你孝敬你爹,咋没见你多回来看望他?问你要点钱咋了?”
她这话袁牧不爱听,“景清逢年过节的礼数周全,东西吃进肚子就忘了?怎么,空手回家看望才是孝敬吗?”
他意有所指,李长菊本就难看的脸色忽地一冷,更难看了,叉腰指着袁牧开骂,“袁牧,老娘……”
赵景清目光掠过面目狰狞的李长菊,看向屋内瘫坐在床上的赵四,疲惫又心凉。
“够了,别吵了!”赵景清呵道,做豆腐卖豆腐谈生意他一手抓,袁牧也听他话,赵景清养出了点强势性子,冷脸沉声挺能唬人。
李长菊话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震惊地盯着赵景清。
屋内,赵四浑身一震,抬起头来。
赵景清道:“姨娘,爹,我做豆腐卖利薄,赚不到多少钱。你们是长辈,我手里有余钱,该孝敬你们的肯定会孝敬。但你们去豆腐铺闹,坏了我这点小本生意,我赚不着钱过不下去,别说孝敬了,没准还要爹接济。”
“姨娘,”赵景清压低声音道,“你手里钱是我赚的,给你多少我门清,就是不知道你手里的能不能对上数额,不知道爹清不清楚。”
“你!赵景清你!”李长菊气得手抖,还威胁上她来了,李长菊胸膛起伏,最终么说出话来。
从前赵景清赚钱,每月二三两的银子握在手里,她可没少回娘家装富,手指缝里露出去不少,存下的钱不足两成。赵四那爱财如命的抠门劲,要叫他知道,这家得散!
赵景清朗声道:“爹,你身体没事再好不过,我和袁牧先走了,下次再回来看你。”
赵四满腔郁气,“滚!滚!”
赵景清和袁牧离开赵家。
隔壁刘婶院子,许常英在内一共九人,听得是目瞪口呆,大眼瞪小眼。
赵家的热闹也太过热闹了吧?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赵四和李长菊不地道到一家了。”
“赵四不行了啊,我说呢咋还飘药味出来。”
……
“装病要钱是不对,但去豆腐铺子要,咋就坏景清生意了?”
闲话声不大不小,估摸隔壁听不真切,许常英拔高音量,“李长菊性子你不知道?她要钱能是正经要法吗?”
“也是……”
隔壁,李长菊听见隔壁院里的声音,面色变了又变,家丑全扬出去了。
与此同时,赵景清和袁牧走到宽阔的长街,相视一笑。
“应该不敢来闹了。”赵景清道,连威胁带吓唬的,打一棒给个甜枣,李长菊安分下来,他爹可豁不出脸皮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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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袁牧侧目, 定定看着赵景清,平日里不觉得景清性子强硬,今儿他算是发现了, 强硬些好, 强硬些才不会吃亏。
他姐性子强势, 嘴巴也会说,少有人能欺负到她头上去。
袁牧觉得这样的性子好。
“还是你小脑瓜子转得快。”袁牧打趣道, “饿了,咱先去吃饭。”
“吃啥?”
“梅菜扣肉?上次吃那家有。”
“好。”
两人躲着阴凉处走,身影渐渐远去。
不多久,赵丰年从山阳学堂回来,身影出现在梧桐里。
进入巷子, 好几户院门敞开, 有妇人、夫郞坐树下歇凉, 摇扇子闲话, 看向他的眼神很是不对劲。
一户、两户如此, 赵丰年还疑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但站到家门口,路过五六户,那些个婶子阿叔都是这样看他, 好似回到当初赵景清回门闹出事那段时间, 赵丰年确定不是自己多想, 他甚是奇怪, 这又咋了?
赵丰年眉头微皱, 敲响家门。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李长菊面色阴沉, 屋内赵四坐在地上靠着床,家中氛围可谓是死气沉沉。
赵丰年问:“娘,咋了?”
李长菊没好气道:“还能咋了,赵景清那小贱蹄子请大夫来,把你爹装病的事抖落的一干二净,还威胁我……闹得人尽皆知。”
赵丰年愣住,想到上次回门事后,低头做事夹着尾巴做人那段日子,眼前都黑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主意多,但到底才十四岁,一直在学堂读书,不抗事,扛不住那么多异样的目光。
赵丰年憋了好一会儿,才抱怨道:“他请大夫来,不让进门不成吗,为啥要让人进门?”
李长菊瞪他一眼,“马后炮有屁用,袁牧那大块头谁敢拦?你在你敢吗,你也不敢。”
赵丰年闷头一屁股坐檐下板凳上,不再言语,心里烦躁不已。
爹装病的事儿被揭穿,那再找赵景清要钱的计划肯定不成,面子里子都丢了,只要来二两银子,真是不值。
他还盼着能多要钱,从娘手里拿到零花,去和同窗联络情谊,现在夭折腹中。
赵丰年叹了口气,气愤的同时,是满满的不服气。
凭什么赵景清能赚那么多钱过好日子,而他们一家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抠抠搜搜过日子。
与此同时,赵景清和袁牧吃好午饭,还单独买一份梅菜扣肉外带,拿回家给林翠娥和袁星吃。
顶着烈日回家,一路上,两人找树下阴凉的地走。
解决了一桩心事,赵景清心里雀跃,步子轻快,和闲话时轻易能被逗笑。
回到小罗湾,林翠娥和袁星已经午歇,赵景清和袁牧放轻动作,简单收拾好,也回屋歇息。
次日出摊卖豆腐,不用担心李长菊再找上门来,赵景清和林翠娥心里都舒了口气,干活的热情更足。
一框接一框豆腐卖空,腰间的钱袋子重量越发分明。
日头越升越高,客人稀稀拉拉,赵景清和林翠娥换着休息。
赵景清坐下喝水,不由琢磨起来,自家四人,再加上招的三个长工,现在少则做八十框豆腐,多则能做一百框豆腐。
七个人齐上阵,全力做的话,赵景清估摸着能到一百五十框。
目前多的是每天八十框上下,能做更多,却没售卖的途径。
悦来酒楼这般稳定的合作方极好,可酒楼多的是有固定的采购对象,想要参与其中分一杯羹,不是件易事,可能还会招人恨。
虽困难,但赵景清仍想去尝试。
做生意竞争大,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赵景清想把生意做得更大。
回去和袁牧商量妥当,便可以开始实施。
赵景清凉快下来,和林翠娥换位置,让林翠娥休息,他到前面守着摊子。
三五不时来个客人,很快又卖空一框豆腐,赵景清将空的豆腐框挪到一旁,便听见有人喊他,“老板。”
赵景清转身,笑着招呼,“买点啥?嫩豆腐两文一块,老豆腐三文一块。”
“老板,是这样的,我听说你有批量卖豆腐给烧席师傅,我想从你这儿进豆腐。”来人解释道。
赵景清不动声色扫过他,身形瘦高,衣着朴素,衣裳袖子磨得起毛,裤子有补巴,瞧着不到二十岁,不似他之前接触过的烧席师傅。
有生意找上门,赵景清不拘泥于是什么生意,回头和林翠娥打声招呼,让她守摊子,招呼来人到一旁商量。
赵景清主动问:“你贵姓?是烧席师傅吗?”
“我叫季衡,不是烧席师傅,是隔壁青石镇的,”季衡将自己来意说明,“之前来走亲戚,吃过你家豆腐,我回去琢磨许久,想从你这进豆腐,再转手卖去青石镇。”
倒是个新奇的法子,赵景清之前没想过,颇为感兴趣,山阳镇就那么大,就算做大,生意也大不到哪儿去,卖到外面去,盘子做大,能赚的也就更多。
青石镇挨着山阳镇,不算太远,驾驴车得一个时辰,但送货来回两个时辰,自家肯定不能送货上门,不划算……短短几息,赵景清心思千回百转,得一项项同季衡商谈。
赵景清道:“你想从我这进货,可以。只是青石镇太远,我们不会送货上门,需得你自个来取货。”
“可以,”季衡点点头,“我来之前便想好了,我能自己来取货。你答应让我进货,其他的您不用操心,我能自己解决。”
赵景清点点头,直接道:“你应当知道我卖豆腐给烧席师傅什么价,三框以下便宜两厘一块,三至十框便宜五厘一块,量多可以另外谈价。你从我这进货,一次能进多少?”
季衡道:“我打算先进十框,看卖得咋样,卖的好再多进。”
青石镇几家卖豆腐的,他都买回家试吃过,没这家豆腐好吃,进货去青石镇卖,应当能卖出去,但毕竟是第一次,摸着石头过河,季衡不敢一次进多了,只能循序渐进。
“成,但有言在先。”赵景清将目前所顾虑的相应对策说出,“其一,售价统一,嫩豆腐两文一块,老豆腐三文一块,不得随意涨价、降价,恶意竞争;其二,当日豆腐不得隔日卖,毁坏名声;其三,不得在山阳镇售卖。暂且这三项,你有啥顾虑也能一起说了,咱们商量好,列个合约签字画押。”
季衡拧眉沉思好一会儿,“我能遵守,但在青阳镇,只能有我一家从你这进货,你不得卖给别人。”
赵景清短暂思量后,答应下来,“可以,但仅限于个人散卖,烧席师傅、酒楼、食肆等不包含在内。”
顿了一下,赵景清补充道:“若你能牵线,可以给你算分成。”
“行。”季衡答应下来。
赵景清拿出记烧席师傅定做豆腐的纸笔,将目前所商量的一项项记录下来,他现在字写得有模有样,常用字和字帖上的楷书一样端正,不常用的、复杂的字写得……横平竖直,还有点大。
季衡看他写字,看看字,又看看赵景清。
赵景清写完,抬头道:“暂且列这四项条约,后续有增改,咱们再重新拟定。”
季衡道:“成。”
“我找人誊写一遍,明早你来取豆腐再签约。”赵景清道,将小罗湾的位置告知他。
季衡记下,“好。”
待他离开,赵景清寻思着可以找周茂之誊写合约,还有半个时辰才散市,现在去找茂之来得及,赵景清同林翠娥说了这事,便往山阳学堂而去。
路上,他买了一份桃酥,赵景清抵达不多久,学堂便下课,周茂之和同窗结伴走出。
“茂之!”赵景清招手,等人过来,将所求之事告诉他。
“我现在给你写,”周茂之道,环顾四周没合适写字的地方,“你随我进学堂。”
赵景清第一次进学堂,好奇环顾四周,整齐的书桌和椅子,桌面上是笔墨纸砚,书香气十足。
周茂之在自己桌后坐下,润笔誊写。
赵景清看他写字,银钩铁画,他不由夸道:“你字写得真好看。”
周茂之笑了笑,赵景清见他写好售价那一项,想了想开口道:“这再添一项进价。”
“好。”
赵景清说,周茂之写。
写完,周茂之准备写下一项,笔尖忽的一顿,悬停在空中,抬眸看向赵景清,“景清哥,你会认字了?”
赵景清点头,“袁牧教我的,还会写呢,这上面是我写的,就是写的不好看。”
周茂之再次仔细看那一行行端正的字,“写得很好,以后会更好。”
得了肯定,赵景清嘴角上扬,等周茂之写完,一式两份,仔仔细细将他誊写的看一遍,茂之的字真好看。
赵景清问:“茂之,你练的是啥字体?”
周茂之道:“是柳公权的柳体,你先将楷体练好,我之前练字的字帖还留着,我找出来下次拿给你。”
“好。”赵景清不客气道。
他将一式两份的合约收好,待周茂之洗笔悬挂于笔架,两人走出学堂。
赵景清将桃酥递给他,“你带给许阿叔,我爹那儿……麻烦许阿叔多留意。”
周茂之接过,不似之前推拒,答应下来,“成。”
那厢,梧桐巷。
赵景明似往常那般回娘家,走进巷子里,只觉婶子阿叔们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赵景明摸不着头脑,径直走到赵家,敲响大门,“娘!”
很快,门从里面打开,赵景明迈进院子,挎的菜篮子放下,先倒水喝一碗,才缓过口渴的劲。
放下碗,赵景明看向李长菊,才发现她拉着脸,“娘,咋了?”
李长菊满心郁气憋了好几天,顿时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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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赵景明听完, 气不打一出来。
赵景清生意竟然做恁大了,赚恁多钱,赵景明说不出的羡慕。他赚得多, 要些来用也成, 但……赵景明无奈, “赵景清恁精,你和爹咋想的, 找人铺子去要钱,影响人生意,人家能答应啊?”
赵景清赚得多,要点钱花可以,要他说, 在梧桐里闹一闹就成, ‘孝’字压在头顶, 他多少会给, 细水流长能要更多。但找上铺子去, 影响到生意, 换他他也不答应。
李长菊不乐意,“你咋还胳膊肘往外拐,向着他说话。”
“您可冤枉我了。”赵景明喊冤, 没再多说, 事情都发生了, 多说无益, 只是打草惊蛇, 还想找赵景清要点钱花,可不容易。
赵景明道:“娘,你别生气了, 气大伤身,咱们合计合计,过段时间再找他要。”
李长菊点点头,“西安脑子聪明,叫他想个万全的办法。”
“娘,西安是读书人,可正直着呢,咋能让他干这事儿!”赵景明不答应。
“……”李长菊盯着自己儿子,人不傻,小聪明也有,咋就被裴西安哄得晕头转向,一心一意扑他身上,将自己折腾成这样。
人干瘦干瘦的,还黑了不少,力气比她都大了,哪里能看出未出嫁前的水灵,李长菊心疼,又恨铁不成钢。
咋遇到裴西安就昏了头?
李长菊无语,“他正直,歪脖子树都能给捋直了。”
“娘!”赵景明不乐意她这么说西安,上辈子西安当大官,没抛弃糟糠夫郞,带赵景清享福,怎么可能不正直?
李长菊:“……”
李长菊只好作罢,只是道:“你回去旁敲侧击问问他。”
赵景明没答应,留下吃了顿午饭,才离开。
回去路上,赵景明头戴草帽,还是被太阳晃得眯眼。
他琢磨起来,这事哪能告诉裴西安,赵景清能赚钱,本来赚得该是裴家的,但是因为换嫁,现在赚给袁家。
西安怎么想他不知道,死老太婆肯定会闹,要死要活的折腾。
赵景明叹气,为了贴补西安读书,他那点钱已经用完。他整日里家里地里的忙活,没有进项,手里没钱,西安纸笔都买不起。
要不……试一试?
要到钱,爹娘肯定能分点给他,至少西安买纸笔的钱不用愁了。
赵景明动摇,心里琢磨起说辞。
回到乐明村,赵景明抵达裴家,猪圈里的猪饿得直叫唤,赵景明骂骂咧咧,一家子懒鬼。
赵景明踏入厨房,猪食已经煮好,小树儿踩着板凳舀猪食,有人在干活,赵景明心里的火气少了些许,让小树儿把桶舀满,来回提四桶猪食把猪喂了。
洗干净手,赵景明想了想,进入屋子。
裴西安抬眸,“回来了。”
“嗯。”赵景明坐下,拿起蒲扇摇了会儿,凉风带过他和裴西安。
赵景明迟疑半晌,终是开了口,“西安,我娘有个事想让你想想办法。”
裴西安放下书,“什么事?”
赵景明道:“就……景清不是在卖豆腐吗,我爹娘寻思着让他给点孝敬,他不乐意。我娘是他后娘,他不管也成,可爹是他亲爹,他也不想管,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裴西安眸子微眯,盯着赵景明看了好一会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林姨是不是去他那儿帮忙了?”
赵景明点点头,“对。”
裴西安道:“婆家人能帮忙卖豆腐,娘家人自然也能,岳父提去他那儿帮忙,他可不能拒绝。”
赵景明一点就透,当爹的要管事,儿子还能拒绝不成?直接将卖豆腐的生意捏在手里,不比要钱来得好?
“成,我明儿去告诉我爹娘。”
裴西安颔首,将书拿起来,眼帘低垂,遮住眸中的神色。
赵景明开心的劲头过了,仔细琢磨裴西安的法子,可谓是釜底抽薪,阴损至极。
他看向裴西安,只能看到他专注看书的神情。
赵景明心底深处泛起未察觉的深深凉意。
落日西垂,掩入群山之中,漫天火烧红云。
赵景清洗漱完,换袁牧去洗,他则回屋将蚊帐放下,将蚊子赶出去。
头发湿漉漉的,赵景清盘膝而坐,摇着蒲扇扇风,发丝随风晃动,等袁牧收拾完回来,已经干了大半。
袁牧坐上床,他也洗了头发,不急着躺下,夫夫两人闲谈。
季衡定豆腐去隔壁青石镇卖的事儿,赵景清中午回来便告诉袁牧,多一条进项,袁牧自是高兴的。
现在,赵景清将自己准备上门找酒楼、食肆推销豆腐的打算告诉袁牧,最后问:“你觉得能行吗?”
豆腐的品质他们有自信,但不是自信就能做成生意。
更何况是抢生意。
重要的是其中关系。
袁牧权衡许久,“可行,咱们先找小食肆试一试。”
赵景清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明儿多做一框豆腐,我们从东市的食肆开始。”
“嗯,你别一个人去,我和你一起。”袁牧道,他当心别人见景清是个小哥儿,看碟下菜,景清会吃亏。
“好,”赵景清答应下来,但要和袁牧一起,时间得安排好,“上午给悦来酒楼送完菜,我们一同去找小食肆推荐。”
“好。”袁牧手指穿过景清发丝,差不多都干了,“睡觉吧,明儿还得早起。”
两人躺下,天越来越沉。
丑时过半,院中烛光闪烁,石磨转动,豆浆从磨口滴落。烟囱升起袅袅炊烟,锅中豆浆沸腾,豆腥味消失,化作醇厚的香味。
寅时过,第一波四锅豆腐出锅,倒入豆腐框中压制。
院门被敲响,院中懒散趴着的大毛二毛抬头挺胸,发出两声凶猛的低叫。
赵景清忙呵止,上前开门,来人不出意料,是季衡。
“请进。”赵景清请人进门,带入堂屋,倒了杯放凉的金银花茶,将早已准备好的合约拿出来,递给季衡,“我添了一项进价,你看有没有要补充的。”
季衡接过,仔仔细细看下来,“没有。”
他提笔蘸墨,写下姓名籍贯,以及盖上手印。
赵景清亦签上姓名,按上手印,他又看了遍,觉得缺点什么,当初租房签合约,可是他们一起签的。赵景清扬声,“袁牧!”
片刻后,袁牧迈入堂屋,同季衡打过招呼,询问景清,“干啥?”
“签字。”赵景清递上笔。
袁牧写下自己名字,盖上手印,又匆忙离开去忙活。
季衡收回目光,“可以搬货了吗?”
“可以。”
赵景清和袁牧一同,将季衡要的五框嫩豆腐和五框老豆腐,搬到他驾来的驴车上。
十框豆腐拢共四钱,季衡付钱,道别后驾驴车离开。
赵景清和袁牧折身回院子,盼着季衡能将生意做开,他进豆腐,价格是嫩豆腐一文五厘,老豆腐是二文五厘,十框有二百块豆腐,季衡都卖出去,能净赚一钱。
不少了。
若生意做开,他进的更多,进价降了,他能赚更多。
而他们,除去成本,赚得会更多。
朝霞染红天际,袁牧先驾驴车送林翠娥和袁星去镇上,赵景清则做豆腐。待袁牧回来,稍加休息后,两人出发给悦来酒楼送货。
酒楼今儿要了六十框豆腐,上午送三十框,五框一摞堆成六摞,还有一框单独的放在最边上,那是试吃的样品。
“明儿初五,该结账了。”赵景清雀跃道,和悦来酒楼签订合约固定送货,是从六月十四日起送,他们送了十七天的货,有九百多框呢。
账目结清,可是一笔巨款入账,赵景清想想就开心。
袁牧失笑,“知道了知道了,你从上月底就算着。”
很快,驴车抵达悦来酒楼后门的巷子。
他们来得早,排在第一个,没等多会儿,后门便打开,钱成安清点完记录好,三十框豆腐搬进后院,赵景清和袁牧离开。
驾驴车来到东市,袁牧搬上那一框豆腐,与赵景清一同上门拜访食肆。
这个点,正值食肆采买、备菜的点,都在后厨忙活,大门都锁着。赵景清和袁牧记下一条街食肆位置,绕到后巷去,从头开始敲门。
第一家,林娘小食肆。
赵景清敲响院门,里面传来声音,“谁啊?”
不多时,院门打开,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约摸四十岁。
赵景清道:“婶子,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妇人上下扫视赵景清,又看了看袁牧,“我就是,找我啥事儿?”
“林老板,”赵景清立马换了称呼,自报家门,“我是菜市门口赵氏豆腐摊的老板,自家有个小磨坊,今儿冒昧登门,是想毛遂自荐,向您推荐我家的豆腐。”
林娘子侧身道:“进来吧。”
赵景清和袁牧踏进后院,在林娘子的招呼下落座。
掀开豆腐框上的盖布,里面特意放的一半老豆腐,一半嫩豆腐,赵景清开门见山道:“林老板,这是我家豆腐,我家的用料好,比别家的色白味香,我给您各拿两块,您先尝尝。”
“好。”林娘子拿来两个盘子。
袁牧利索的取豆腐放上去,又将碟子递还给林娘子。
林娘子轻轻嗅闻,确实比一般的香,赵家豆腐铺的豆腐她知道,家里也去买来吃过,很好吃,比她现在拿货这家好吃。
品质好的东西,价格肯定高,压不下价来。
但人都找上门来了,林娘子问:“你们这进价多少?”
赵景清道:“嫩豆腐一文五厘,老豆腐两文五厘,豆腐定的多,或是进货稳定,价格还能再谈。”
太贵了,再谈价能少多少?林娘子道:“我先尝尝你家豆腐,再做考虑。我知道你家铺子,要定豆腐我再去找你,成不?”
“成。”赵景清颔首,起身与袁牧一道告辞离开。
稍稍走远,袁牧叹息道:“林老板应该不会定咱家豆腐,她嫌贵。”
赵景清手落在他后背,“没事儿,事无定数,咱在她面前露个脸,她记得我们家豆腐,等她有需要,可能就会选择我们。”
要是不露脸,她不知道,那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走,咱们去下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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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赵景清和袁牧去往下一户。
连续拜访五户, 二十块豆腐全送出去,没有一户给出确切的回应,赵景清却不气馁。这和当初跑烧席师傅一样, 当时没一户答应的, 后来还不是找上门来了。
他情绪稳定, 袁牧放宽心,亦不觉得气馁。
时间临近午时, 可以顺道接林翠娥和袁星回家,赵景清和袁牧往菜市去,他们就在东市,去豆腐铺也方便,不一会儿便到了。
豆腐还没卖完, 剩下一框多, 赵景清留在铺子一起卖豆腐, 袁牧则去买菜。
待袁牧买菜回来, 豆腐也卖完了。
收拾好豆腐框搬上车板, 袁牧驾车, 载一家子回家。
袁星头戴草帽,热得蔫了吧唧的,像个小苦瓜, 林翠娥拧开水袋递给他, “喝点水。”
“嗯。”袁星小口喝水。
赵景清侧身看他, 想着他在东市瞧见有铺子卖冰酥, 索性还没走远, 赵景清提议道:“我们去吃冰酥吧?”
冰酥……冰的!袁星眼睛顿时变得明亮,积极响应,“好啊!”
林翠娥知道这玩意, 价格可贵了,十几二十文一小碗,她道:“这个贵,吃这干啥,回家我煮绿豆汤打井水冰一冰,喝绿豆汤就成。”
“娘,咱们换个口味,还没吃过冰酥呢。”赵景清劝道,颇有些耍无赖,“娘,赚钱无非是为了吃穿住行,咱们去吃吧。”
袁星搭嘴,“娘,去吃吧去吃吧。”
林翠娥失笑,“成。”
袁牧当即调转方向,驴车重新回到东市,寄存好驴车,一行四人往卖冰酥的铺子去。
赵景清记着卖冰酥的好像是叫刘记小食铺,他一边走一边看招牌,“在那儿。”
袁星步子雀跃,顶着太阳也不觉得热,挽住赵景清胳膊,开心极了。
天热,刘记小食铺生意好,大堂内人不少,坐了七成的位置。
赵景清四人踏入,找空位置坐下,立即有小二上来询问他们要吃什么。
墙上挂着菜名,有冰酥、冰豆花、糖水,亦有稀饭、凉面、凉菜。
赵景清盯着看一圈,最好奇的是冰豆花,但也想吃冰酥,不由面露纠结。迟疑一会儿,赵景清转头看向袁牧,“你吃啥?”
四目相对,袁牧道:“冰酥,多放点葡萄干。”
赵景清便要了冰豆花。
袁星和林翠娥也点好了,都是要的冰酥。
赵景清又点了四份凉面、稀饭,两叠小菜,拍黄瓜和凉拌蒜香豇豆,吃完回去收拾好就能休息,不用做饭。
没等一会儿,冰酥和冰豆花先端上来。
两者份量不大,都是用巴掌大的浅口陶碗装的,飘着丝丝凉意。
冰豆花摆在身前,白嫩的豆花上点缀些许醪糟,还淋了红糖水,赵景清用勺子拨动,可见下面是冰酥。赵景清尝了尝,冰豆花口感细腻滑嫩,有些许醪糟的香味,还甜滋滋的,冰冰凉凉驱散夏日的酷热。
令人神清气爽。
赵景清让袁牧吃他的,而他的勺子伸向袁牧的冰酥,是奶香的,就着葡萄干、山楂碎,也很好吃。
给林翠娥和袁星尝了尝冰豆花,袁星道:“下次来,我也要吃这个。”
林翠娥笑道:“就惦记着下次了?”
袁星认真点头,“我攒着钱,手里有钱,下次我请你们吃,把爹也叫上。”爹还没吃上呢。
“你爹知道你这么惦记他,尾巴能翘天上去。”林翠娥打趣道。
说笑间,点的吃食端了上来,四人吃完,赵景清去结账。
冰酥十五文一碗,冰豆花十八文一碗,稀饭凉面五文一份,两份小菜同价,一顿吃了九十三文。
取驴车驾车回小罗湾,赵景清又想到冰豆花,口感真嫩,一抿就没了,不知道咋做出来的。
赵景清升起蠢蠢欲动的探究欲,但事情繁多,容不得他细细琢磨。
回到小罗湾,徐立秋还守着没下工,等人回来了,才敢放心下工。
徐立秋做事认真负责,有他在省了赵景清不少事儿,井里冰着三个小西瓜,赵景清捞了一个起来,给徐立秋带回去。
洗漱收拾完,几人各自回屋午歇。
睡一个时辰起来,便又忙活开来,泡豆子、做霉豆腐……余下的空闲,赵景清不忘识字、练字,特别是那些生疏的,有空就多写。
次日,又早早开始做豆腐。
不知道季衡生意如何,赵景清寻思了会儿,按照昨日他要的十框做。
一如昨日,寅时刚过,第一波四锅豆腐出锅,倒入豆腐框中压制,大门便被敲响。
赵景清去开门,正是季衡,他让人进来,笑着问:“昨儿生意咋样,豆腐都卖出去了吗?”
季衡脸上浮现笑意,“都卖出去了,卖得还挺快,今儿我能不能多拿几框?”
“你要多少?”赵景清问,豆腐做得多,匀几框出去不碍事,再做也来得及。
季衡道:“五框。”
看来生意确实不错,赵景清应下,“可以。”
季衡又问:“那价格方面……”
“先给你便宜一厘。”赵景清道,有悦来酒楼的价位在前,赵景清心里有底,“你今儿下午能来一趟吗,我们把价格谈一谈。”
季衡颔首,“成,可以来。”
今儿十五框豆腐,七框嫩八框老,拢共是五百八十文,季衡付钱拿货,驾驴车离开。
赵景清将钱放好,心情不错,对袁牧道:“季衡的生意应该能做开。”
袁牧感慨,“东方不亮西方亮。”
赵景清搭话,“无心插柳柳成荫。”
袁牧顿了下,忍不住直笑,“对。”
季衡多要走五框豆腐,他们得多做一锅出来,忙活起来,不知不觉就天光大亮。
袁牧送林翠娥和袁星去开铺子,又给定豆腐的烧席师傅送货,赵景清则忙着做豆腐。
悦来酒楼上午送的豆腐做好,赵景清寻思着时间差不多了,回屋将账本拿出来。赵景清记他家,是单独的账本,每日送货多少,价钱多少,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多时,袁牧回来,将三十二框豆腐搬上车板,两人出发去悦来酒楼。
豆腐搬入后院,赵景清和袁牧将驴车拉至空处栓树上,在钱成安的安排下进院子等候。
结账的不止他们一家,等候的人越来越多,赵景清粗略估计,有七家。
等了约摸两刻,钱成安从外走进来,喝水喘口气后,便开始对账结账。
还好赵景清和袁牧来得早,排在最前面,他们第一个对。
赵景清将自己记的账本拿出来,和钱成安一天天核对,他记得清晰,钱成安记得也清楚明白,很快便核上了。
嫩豆腐四百七十框,老豆腐五百一十五框,拢共是九百八十五框。
当初谈的价格是嫩豆腐二十五文一框,老豆腐四十二文一框,算下来前者是十一两七钱又五十文,后者是二十一两六钱又三十文。
拢共是三十三两三钱又八十文。
钱成安数出三张十两的银票,又拿戥子称称散银,将钱结给赵景清。
赵景清接过收好,“谢谢钱叔。”
钱成安笑着微微颔首,这对小夫夫行事端,每天按时送货来,豆腐也新鲜,没出现过发酸的情况,只偶尔有路上抖碎的几块,都算不上是个事儿。
钱成安对他们印象好,不吝昔提点,多的不能说,只叮嘱道:“好好干。”
赵景清点头,“好。”
后边还排着人,赵景清和袁牧不耽误时间,起身让出位置。
出了悦来酒楼后院,夫夫二人对视一眼,笑得嘴巴要咧到耳朵了,三十三两!三十三两!
十七天赚了三十三两!
四百七十框嫩豆腐,要用六百三十斤豆子,五百一十框老豆腐,用一千零二十斤豆子,成本是七两八钱。
其他杂七杂八成本算二两,商税三抽一,即一百文抽三文,要缴一两税钱。
算下来他们能净赚二十二两五钱。
这才十七天,若是一整个月,赚得还能翻一番。
坐上驴车,赵景清还在乐呵。
今儿因着要结账,赵景清没带豆腐来,便不去食肆推销豆腐了。两人去买肉买菜,临近散市时间,接上林翠娥和袁星一道回小罗湾。
赵景清买了八斤肉,其中六斤是分给徐立秋和曹阿叔、田婶子。
三人高兴不已,下工提肉回家。
徐立秋琢磨着,肥肉熬猪油,油渣炒菜,瘦的也能吃几顿。
李冬蹦蹦跳跳过来,“阿爹,我接你回家!我来提,我来提!”
徐立秋把肉给他,面露笑意。
曹阿叔道:“立秋,你家冬冬又长高了些吧,瞧着身子骨也结实多了。”
“是啊,窜高了一点,吃得油水多了,是结实了些。”徐立秋道。
田婶子笑道:“东家人好,给了工钱不算,还给我们发肉吃,这才上工多久啊,肉都发两次了,上次一斤,这次两斤,都有三斤肉了。前边还发了一次西瓜。”
曹阿叔道:“是啊,咱好好做工。这个工钱的活不好找,好东家更不好找。”
“我可珍惜着嘞。还有五天就发工钱了,我第一次拿工钱呢。”田婶子感叹道,“真希望明儿就是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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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因着和季衡说好, 今日下午他过来商谈豆腐进价的事儿,赵景清和袁牧没午歇,而是先忙着干活, 把时间空出来。
人手多, 事情分一分, 做得也快,前后忙活一个时辰不到, 便忙活完了。
而后没等多久,季衡便来了,早上进货的豆腐框也洗干净送了回来。
赵景清备了茶水,和季衡坐下来商量价格。
他们豆腐摊卖二十五框豆腐,已经是努力积攒口碑的结果, 季衡卖得好, 二十五框也摸到顶了, 那价格方面, 不能和一次要五六十框豆腐的悦来客栈比。
赵景清心里有底价, 但谁会嫌卖的价高, 赚更多的钱呢?赵景清也不例外,他出的价格给了季衡还价的空间。
“嫩豆腐二十七文一框,老豆腐四十五文一框, 你觉得如何?”赵景清先开口道。
算下来是嫩豆腐一文三厘多一块, 老豆腐二文二厘多一块。
季衡琢磨了会儿, “嫩豆腐再便宜一厘一块, 二十五文一框。”
按他说的价格, 嫩豆腐是二十五文一框,和悦来酒楼一样,赵景清略加思索, “老豆腐价格不变,嫩豆腐能给你这个价。”
季衡没立即回答,而是在思量,嫩豆腐进价二十五文一框,他赚十五文差价,老豆腐四十五文一框,也是赚十五文差价。季衡权衡许久,清楚知道自己能拿下的量,不足以再压低价格,他答应下来,“成。”
价位比他底价高,赵景清眸中闪过笑意,“我请人重新誊写合约,过两日再签合约。”
“可以。”季衡颔首道,“那明儿取货,就按新谈的价格走。”
赵景清给予肯定的回答,季衡想了想又道:“每日结钱麻烦,不如半月结,或是月结。”
一日一收确实麻烦,但季衡做小本生意,半月结月结,赵景清怕款项无法回笼,赵景清思索一番,给出两个选择,“半月结,你在我这放二两押金。月结,放三两押金。”
基本上能覆盖成本,即使季衡不结款,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季衡眉头拧紧,神色挣扎,他家里穷,买豆腐的钱有,这两天赚了一点,但二两押金对他来说太多了,东拼西凑勉强能凑出来。
思前想后,季衡道:“暂时一日一付,我再攒攒钱,再说这个事儿吧。”
赵景清颔首,“行。”
“你之前说过,我若能给你介绍生意,给我分成,这怎么算?”季衡问,他兄弟看他卖豆腐赚了钱,也琢磨着想试试,但到底他也才开始,他兄弟还在观望中。
季衡纠结不已,他好不容易找个能赚钱的活计,青石镇就那么点大,他兄弟跟着做,他还能赚着钱吗?可又是自幼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季衡又想拉兄弟一把。
赵景清想过这事儿,也琢磨透了,“按我售价的十抽一算。你介绍的人,从我这进一百文的豆腐,你抽一文,进两百文的,你抽两文。”
商税也才十抽三,他给十抽一是高价。赵景清想生意做大,也舍得让利。
季衡心里有了底,“好。”
定下明儿要的十五框豆腐,七框嫩的,八框老的,季衡辞别赵景清,驾驴车回青石镇。
赶一个时辰的路,季衡热得满头大汗,先去大伯家将驴车还了,才往家里走。
他是爹娘的老来子,娘身体一直不好,爹年岁大了做不了啥活,多亏大伯一家帮衬,日子才能过得下去,他想法子赚钱,大伯也给予支持,二话不说将驴车借给他用。
这两天生意开了个好头,季衡满心斗志昂扬,拐进巷子,还没进家门,季衡便看见他那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关胜,从巷子那头颠儿颠儿的走过来。
“大衡!”关胜大步走过来,胳膊往他肩上一搭,“去哪儿了,我前头来一趟没见着你。”
季衡开门,“去山阳镇了,找卖豆腐的东家谈价格。”
没什么好瞒着的,他将进价啥的都说了,连介绍生意十抽一都说了。
关胜意外,“介绍生意能抽成?”
季衡点头,先倒一碗凉水喝下肚,才解释道:“比如我是你介绍从东家那进豆腐卖,前天进四钱的,你能抽四文,今儿进五钱又八十文,你能抽五文八厘。”
关胜若有所思,心里隐隐有了想法。
他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怕苦又怕累,瞧季衡赚钱眼热,但又受不了早晨起恁早驾车来回进豆腐的苦。再说了,他也干这个,肯定要抢大衡的生意,事关钱之一字,最容易惹出事端,关胜不想和大衡生出龃龉。
他交游广阔,关胜想试试给大衡这东家介绍生意,他道:“大衡,明儿你豆腐给我各留三块,算我买的。”
季衡看向他,四目相对,几乎是立即明白了他的想法,季衡点点头,“成,我给你留着,不用给钱。”
山阳镇,小罗湾。
送走季衡,赵景清将新价格写下来,明儿找周茂之誊写。
经过这一遭,赵景清对售价有了更明确的想法,以给烧席师傅、季衡和悦来酒楼的售价为基准,按量新列了价格。
后面量在五十框以下,可以按新定的价格统一售卖,稳定进货五十框以上,再重新谈价。
袁牧坐在一旁,手里轻缓地摇着扇子,看着赵景清写写画画,眸色温柔。
中午没午歇,晚饭准备的早,赵景清和袁牧早早吃完,便回屋睡觉。
赵景清迷迷糊糊要睡着,身后却贴上一具灼热的身躯,赵景清顿时清醒,低头就见袁牧的手鬼鬼祟祟往他衣裳里伸。
“景清……”
赵景清翻身,埋进他怀里。
林翠娥和袁星来了,天气又热,同房完出一身汗,黏黏糊糊的不舒服,赵景清和袁牧同房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赵景清清心寡欲,可盖不住袁牧欲壑难填,素一阵就想折腾。
平日里忙得紧,到底是对赵景清的心疼占上风,很是克制,只一次便放过他,拧帕子擦洗。
次日丑时过半启,又是一天的忙碌。
上午,袁牧送完货,和赵景清一道去推荐豆腐。
如此接连两天,加之前面结账前的一天,耗时三天,东市这边的食肆两人皆已经登门拜访。
三天的推荐取得成效,有一家食肆找上门来,要定豆腐。
是林娘小食肆。
林娘子抽空找上豆腐摊,恰好赵景清在,一眼认出她来,笑着招呼,“林老板。”
“收摊呢?”林娘子寒暄两句,“前边说找你定豆腐,这不就来了。”
“是啊,你来得巧,”赵景清问,“林老板要定多少豆腐?”
林娘子道:“我那铺子小,定不了多少,嫩的一框,老的一框。”
“成。”赵景清记下来,“咱们送货上门,明儿送你铺子去。”
“这敢情好,”林娘子迟疑了会儿,询问道,“只是这价格……能不能少点?”
嫩豆腐一文五厘,老豆腐两文五厘,价格还是太贵了。
赵景清道:“少不了,不瞒您说,您定的量,我这儿给烧席师傅的价格,是嫩豆腐一文七厘,老豆腐两文七厘,给到您的价是最低价。”
“那也成,就这样吧。”林娘子叹了口气,她决定来这儿定豆腐,已经接受了这价格,再开口只是想试试能不能便宜点。
赵景清记得拜访那日,她没有定豆腐的意向,赵景清短暂思索后,询问道:“林老板,您怎么想着来我这定豆腐了?”
林娘子是个爽快人,直接道:“那天你不是送了四块豆腐吗,中午用了你送的豆腐做菜,当天没啥事儿,后边那天吃饭的顾客问我,咋豆腐没上次来吃的香。一个也就罢了,四块豆腐上四桌菜,三个人回来吃,都问我这个,还有一个问我豆腐是不是坏了,在那嚷嚷,我好说歹说才给摁下去。”
她这哪还能坐得住,林娘子思前想后的琢磨,找到了原因。
前面用了赵景清送的豆腐。
不得不说,赵景清家的豆腐确实要好一些。
林娘子无奈,她还能怎么办,思前想后,为了口碑,还是决定换豆腐。
赵景清家的豆腐虽然贵些,和她现在进的豆腐比,也只贵六厘,多卖两份菜就赚回来了。
赵景清微怔,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原因,听着都无奈又好笑,“抱歉……”
“没事儿。”林娘子目光越过赵景清,看向后面支开的做豆腐的菜谱,好几样是她没做过的,她看得津津有味,“你这菜谱倒是简单明了,我能用不?”
赵景清道:“能,你想用便用,这是从我这儿买豆腐的顾客常做的家常菜,我听了一耳朵,整理出来贴这儿了,都可以照着做。”
林娘子露出笑来,“成,我铺子又能添两个新菜了。”
赵景清:“祝你生意兴隆。”
“借你吉言。”林娘子笑得欢,“我生意好,从你这多定豆腐。”
“成。”
送走林娘子,那边袁牧已经将所有豆腐框搬上驴车,赵景清将铺子门锁了,坐上驴车,一家子摇摇晃晃回小罗湾。
次日,赵景清和袁牧改换荣安里的食肆推荐豆腐,耗时两天,走遍荣安里每家食肆。又换去平安里。
除去梧桐里,两人将三阳镇上的食肆拜访了个遍。
闭门羹没少吃,豆腐送出去不少,但同样的,收获亦有。
大大小小七家食肆,决定在他家定豆腐。
每家的量不多,但你两框我三框四框,加起来有二十框。
袁牧一起跑那么久,终于见着成效,开心的同时,对做生意也有了更多的了解,他寻思着,让他单独跑生意都成。
赵景清算了算,现在一天拢共能卖出去一百一十至一百二十框。
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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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时间一晃过去半月, 新跑的食肆的生意趋于稳定,又增加了两户来定豆腐的,拢共九户。
每家定的豆腐或多或少, 稳定在二十五框上下, 上下浮动不大。
不论是食肆、烧席师傅和季衡那, 还是悦来酒楼,都是清晨和上午要供货的。
丑时过半上工后, 要做近一百框豆腐,凌晨时间变得更加忙碌,三个石磨、三头驴已经显得左支右绌,忙不过来。
赵景清思量后,又添了两个石磨, 两头驴。
院子两侧规划好位置, 恰好能摆下新添的两个石磨。后院驴棚住五头驴, 也是满满当当。
五个石磨一同拉动, 徐立秋三人都是老手, 干活麻利, 加之赵景清和袁牧四人,每日产量稳定可供应所需,还有富余。
早上忙碌完, 各家各户定的豆腐送出, 上午要要赶制的, 只有要送去悦来酒楼的豆腐, 三十框, 相较凌晨的十分轻松。
送货还是袁牧的活,之前送的少,只有烧席师傅和悦来酒楼, 一次顶多送五六户,最多一个半时辰就能送完货。
而现在多了七家食肆,时间便非常急。
清早送林翠娥和袁星开铺子时,顺带送烧席师傅和三家食肆的货。而后卡着时间,急急忙忙赶回小罗湾,载上几十框豆腐,又赶着去送悦来酒楼和余下四家食肆的。
送完货接上散市收摊的林翠娥母子,回到小罗湾,吃完饭喘口气,出发给悦来酒楼送货。
赵景清看他奔忙,瞧他后脖子晒出近乎黑白分明的分界线,胳膊和手也黑了许多,是止不住的心疼。
他做豆腐还有喘息的时间,袁牧却是一直忙。
赵景清想,要不专门请个长工送货?生出这个念头,赵景清便越琢磨越觉得可行。
送货不单是只送货,还要联络转达各家老板订货数量,这都不难,很容易就能上手,难的是其中涉及钱财。
酒楼、食肆是月结,对账他亲自去,这部分可以放心,没问题。主要是烧席师傅那边,酒席不是天天有,他们都是定豆腐给定金,送货上门结尾款。
需得找个信任之人。
赵景清寻摸了一遍自己信任的人,也就周茂之一家,袁家这边,多是只见过几面的人,相处虽友好和谐,却谈不上信任。
等袁牧接林翠娥母子回来,吃午饭时,赵景清将自己想法说了出来,“娘,你们有没有人选?”
林翠娥扫一眼袁牧,他出门头戴草帽,额头白些,越往下越黑。
这晒得……看着都招笑。
抢秋收猛晒几天,也能给晒成这样,晒狠了还会脱皮,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晒伤,只是晒黑罢了,林翠娥习以为常。
但成婚了到底不一样,有夫郎心疼,林翠娥乐得看夫夫两人感情好。
“他大伯家的堂兄都可以,三叔家柱子也成,我娘家也有人,只是快到秋收,人家种了大半年的庄稼,肯定舍不得现在撒手。”林翠娥道,一个个数下来,表情变得苦恼,这一时半会儿竟挑不出人来。
赵景清又瞥向袁牧,袁牧有不少朋友,不知能不能挑出一个。
袁牧心里正美着,甜滋滋的,景清心里有他,心疼他呢,面上也带出几分嘚瑟来。
对上赵景清的视线,袁牧轻咳了一声,收敛表情变得严肃,琢磨起来,他结交的人多有自己的活路,或是打猎,或是耕种,或是有稳定工作的长工,袁牧想了许久,灵光一闪有了人选。
“有了,”袁牧以拳击掌,“娘你还记不记得姨婆那边的张兴?”
林翠娥想起来,同赵景清道:“张兴是我姨夫的堂侄子,算是沾亲带故,他腿脚有点小毛病,稍微有点跛,但寻常看不大出来,只走快了能看出来。这孩子小时候可喜欢和袁牧玩了,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性子好,是个老实孩子,可以请他来试试。”
她话说到这份上,赵景清颔首,“那请他来吧。”
人请来了,得负责吃住,索性现在屋子多,且都空着,来了有地方住。
袁牧道:“那我下午送货完,去问问他。”
张兴家住张家村,离乐明村不远,驾驴车一炷香的功夫就到。林翠娥道:“我和你一道回去,好些天没回去看你爹了,他一个人不知道收拾的利索不。”
袁星道:“我也要回去。”
既然都要回去,赵景清也不例外。
袁牧去送货期间,赵景清将明儿要做的豆子泡上,三人合力将东厢最后头那间屋子收拾出来,铺上凉席挂上蚊帐。
等袁牧回来,四人回乐明村。
驴车驶入乐明村,地里劳作的人瞧见林翠娥,不少都放下锄头和她闲话攀谈,羡慕的有之,酸的亦有之。
地里刨食风吹日晒,从年头忙活到年尾,收成好还行,收成不好图个温饱都难,从前袁家日子过得好,但也就那样,都一个村的谁不知道谁。现在新娶个夫郞,生意做到镇子上,铺子都有了,钱可没少赚。地里的活计也没放下,袁老二是个种地的好把式,地种得也好。
啥都没耽误。
驴车摇摇晃晃驶入袁家,袁老二听人说妻儿回来了,急急忙忙回来,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咋回来了?”袁老二往檐下放锄头。
林翠娥直瞪他,“会不会说话,回来看你不成?”
袁老二:“……”
真是熟悉的感觉,袁老二闭嘴当鹌鹑。
赵景清将带回来的肉放进厨房,出来将给袁老二带的烟丝拿给他,现在赚了钱,买的烟丝从二十文一两变作三十文一两、四十文一两,一种变两种、三种。
赵景清道:“爹,你试试哪个味道好,下次多买点。”
“成。”袁老二就好这一口,挨个打开嗅闻,又给包回去,挑了一根烟丝裹起来。
林翠娥扫了两眼,没念叨他,等他高兴过这劲儿再说。
袁牧喝水休息了会儿,打声招呼,就驾驴车离开,去张家村找张兴去。
时间尚早,赵景清去看鸡圈里的鸡,下午大太阳热得慌,鸡躲在阴凉处,鸡圈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赵景清又去看猪圈,年初抓的小猪崽长大,瞧着约摸有八九十斤,可招人喜欢。
菜园子里菜也长得好,绿油油的,赵景清进厨房拿菜篓子,寻思着摘些晚上吃,还能带去小罗湾,省着买菜了。
袁星也跟了出来,一起摘菜。
番茄、黄瓜、缸豆、茄子、藤藤菜……这样一点,那样一点,加起来有两菜篓子。
袁星洗了两番茄,递给赵景清一个,自己捧着另一个啃得正香,“还是爹种的好吃。”
这还能分出来,赵景清惊奇,品尝完一个,觉得可能……或许是要好吃一点,翻沙多,做番茄炒鸡蛋肯定好吃。
赵景清和袁星将晚上要用的菜洗好,放簸箕里沥水。
那厢,林翠娥叫袁老二回屋,取出一张银票夹在手里晃悠,是十两。
“瞧,景清结账后给咱们分的。”林翠娥笑眯眯道,笑得合不拢嘴角。
袁老二道:“景清这孩子,咋还给分那么多?他给你就收着?”
前边在家里做豆腐,他们帮忙干活,景清分三成钱给他们,拿着还能说得过去。现在他请了长工,翠娥和星儿去帮忙,也不用出太多力,咋还给分那么多?
林翠娥道:“景清自个给分的,他说上个月赚了快六十两,他主意正着呢,我说不收,他可不同意。”
袁老二意外,“赚恁多?”
“是啊,现在生意又做宽了,这个月能赚更多。”林翠娥道,取出放钱的木箱子,将银票放里头。
她将钱清点一遍,整的有四十七两,零零散散的铜板还有两百多文,大头都是做豆腐,景清给的分成。
袁老二瞧着钱,心里也开心,景清是个稳重有成算的,一步步来,户籍能从商籍转成民籍,之前那点担忧散去。
瞧时辰差不多,可以做晚饭了,林翠娥把装钱的木箱子收好,推门出去,厨房里菜已经备好,林翠娥忙活开来。
袁牧回来了,“兴子答应了,等咱们出发,顺道去将他接上。”
吃完饭,四人收拾回小罗湾,明儿要早起忙活,得趁着晚上赶回去。
摘的菜放车板上,袁老二端出来一个背篓,“鸡蛋攒一背篓了,你们带去卖了。”
林翠娥:“成。”
林翠娥三人坐上板车,袁牧一扬鞭子,驴车驶出袁家。
袁老二站在门口,目送驴车远去,才转身走进院子,家里才热闹不到半天,人又走了。
他寻思着,等秋收后不忙了,干脆也去小罗湾帮景清干活好了。
热热闹闹的,多好。
驴车驶出村子,路边站了个背包袱的人,身形高大,但没袁牧壮硕,正是张兴。
袁牧立即停下驴车,“你咋自个走来了,不是说好我去接你吗?”
张兴道:“时间不早了,再跑我那一趟,天不得黑了,我过来等你们,少耽误点时间。”
“上车吧。”袁牧招呼道。
张兴坐上车板,挨个打招呼。
林翠娥问起家里的事,他一件件回答,口条利索。
赵景清瞧着,很是满意。
田埂之上,夕阳余晖拉长裴西安的影子,他定定望着驴车载人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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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景明和李长菊他们的戏份快结束啦~最后蹦跶个狠的,给收拾下去[摸头]就下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