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回去的人多, 自然不能空手回,袁牧和赵景清赶往镇上买了不少东西。
锁上大门,一行六人驾两架驴车, 一前一后朝乐明村去。
林翠娥和袁老二坐的是张兴驾的驴车, 赵景清和袁星坐袁牧驾的驴车。
袁牧兴致不大高, 分明和景清说好不回去,裴西安的事儿让他去解决, 结果一大家子都回去了。
赵景清坐在驴车另一侧,不时看袁牧一眼观察他的神色,“袁大壮。”
“嗯?”袁牧回应。
“我不去裴家,就远远看着。”赵景清保证道,知道袁牧在吃醋, 可没想到他醋劲那么大。
袁牧看向他, “真的?”
“真的, 难不成是煮的?”赵景清玩笑道。
袁牧没忍住笑出来, 心里的那点憋闷散去。
驴车抵达乐明村, 袁牧径直走入村长家院子, 拔高声音问:“村长在家吗?”
郑阿花在堂屋里纳鞋垫子,“在。”
收起针线篓子,郑阿花走出来, 笑着得亲热, “今儿你们咋回来了?”
村长慢她一步从后面走出来, “找我啥事儿?”
“村长, 我们今儿回来是想请你帮我们做主, ”袁牧将裴西安这阵子捣鼓的事告诉村长,“当初换亲的事儿结束后,桥归桥路归路, 我们没招他惹他,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背后使坏,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村长和郑阿花震惊得无以复加,村长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没能说出话来,上次学堂教书的事儿后,他知道裴西安是个眼高手低的,不成想还能在背后搞出这些事来。
郑阿花猛拍大腿,“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的,杨大通,这事儿你的好好处理。”
杨大通瞪她一眼,人都找上门来求做主了,他会不尽心处理吗?杨大通道:“裴西安他腿折了还没好,不好请他过来,要不你们和我去趟他家?”
袁牧点头,“好。”
连带村长两口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裴家而去。
快到裴家时,袁牧指了一处位置,是块平坦的石台,“景清,你去那儿,那里能将裴家院里看得清清楚楚。”
赵景清颔首,往他指的位置去,袁星主动留下陪着。
“你不去?”赵景清问。
袁星直摇头,“不去,万一苗婶子骂我咋办,我嘴巴没大姐利索,可骂不过她。”
赵景清忍俊不禁,他是见识过苗成凤那张嘴的,确实不好相与,袁星的担忧有理有据。
两人站在石台上,能清楚看到村长带领袁牧走进裴家院子,亦能看到四面八方三三两两往裴家聚拢的人。
关注裴、袁两家的人可不少,见袁家带着村长一行人气势汹汹朝裴家去,瞧着势头就不对,不论是地里忙活的,还是家里休息的,一传十十传百,三三两两朝裴家聚拢。这热闹可不能错过。
裴家院子里,苗成凤坐在屋檐下唉声叹气,瞧见村长带着袁家人走进她家院子,她愣了下站起来问:“你们干啥?”
村长一同来的,暂且轮不到袁牧开口,杨大通道:“裴西安在吗,叫他出来吧,袁牧这有些事要与他针对针卯对卯的论清楚。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说开了对所有人都好。”
苗成凤见势不妙,下意识就想护着自己儿子,“西安、西安他不在家。”
“你们找西安啥事儿,和我说也是一样的。”苗成凤道,心里暗暗琢磨着,西安腿折了后天天在家休养,怎么也不可能去招惹袁牧他们,咋还找上门来了。
她话音刚落,杨大通还没说话,堂屋内传出另一道声音,“他在家,叔,你们等一会儿,我扶西安出来。”
不多时,赵景明将裴西安扶出来,“要说什么,同他当面说就成。”
苗成凤恨恨瞪他一眼,敢怒不敢言。
裴西安面色难看,目光扫过前来的所有人,定格在袁牧身上,暗暗深吸一口气,面色恢复如常,一如从前对外人那般从容镇定。
“村长,你们今日来是为何事?”裴西安和气询问道。
杨大通道:“我今儿主要来做个见证,具体什么事儿让袁牧和你说。”
裴西安从容的面孔有一瞬不明显的扭曲,而后恢复如常。
袁牧这才开口,“裴西安,我想问你安的什么心,明里暗里插手我家的事!”
裴西安微怔,面露不解,“你何出此言,实在是冤枉我。”
“冤没冤枉你,我说出来大家伙自有评判。”袁牧目光扫过院外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眸底深处划过笑意,不枉他先登门找村长做筏子。
袁牧道:“先说第一件事,赵四是我岳父,我和景清孝顺他是应当的,但你鼓动他插手我们豆腐坊的生意,安的是什么心?!”
裴西安眉头微皱,这事儿赵四显然不可能同他说,只能是他的猜测,裴西安不认,“我并未鼓动岳父,他年纪大了,在马行做事太辛苦,恰好自己哥儿有能力开豆腐坊,为自家人干活,总比为外人干活轻松。他插手你们生意,我实在不知情。”
“是吗?你如此体谅岳父?不过他显然不承你的情,你出现在他面前,他许是会忍不住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折。”袁牧视线下移,落在他不能受力的腿上。
“什么?裴秀才的腿是他岳父打折的?”
“什么仇什么怨啊?下恁重的手。”
……
“袁牧,你快说说。”
袁牧没细说,“断人前程的仇,只打断他一条腿,算我岳父大人有大量。”
“断人前程犹如杀人父母,打他不冤。”
“诶……我想起来了,之前听亲戚说裴秀才是骗人钱财被打断腿,我没信,不成想是……”
“他能做出骗人钱财的事儿,眼红袁家日子过得好,也不是没可能。”
“别说,赵景清本来是要嫁给他当夫郞,现如今……他想不通实属正常。”
……
嘈杂议论声不停,裴西安面色变了又变,“袁牧,你胡说八道!”
袁牧不乐意听他们提‘景清本是……原本……’,轻飘飘扔下一个重磅消息,“是不是胡说八道,公所的捕快能证明,案卷上有记载。”
“啊?还闹到官府去了!”
“那看来八九不离十……”
裴西安气得面色胀红,别人好奇的扫视,好似将他剥了个一干二净,赤/裸/裸的袒露在外,任人指指点点。
好一个混淆视听,无论有无证据,全安在他身上,裴西安望着袁牧,眼底神色愈发沉郁。
袁牧继续道:“第二件事,你鼓动黄宁断豆腐坊活路,当真可恶!”
“你有何证据?”裴西安反问,黄宁这事儿上他没留下把柄,不可能任由袁牧将此事栽在他身上。
“你问我要证据?”袁牧笑了笑,“黄宁今早因此事登门道歉,直言是他识人不清,日后不会再受裴西安挑拨,你还要啥证据?”
裴西安脸色顿时沉下去,黄宁竟然出卖他,裴西安强装镇定,辩解道:“仅凭他一面之词,做不得数。”
板上钉钉的事儿,袁牧才不管他认不认,村里其他人心里自有一杆秤,他们认即可。
周遭窃窃私语不停。
“裴仁德恁好一个人,怎么生出的儿子一个比一个……”
“人家都说歹竹出好笋,他家是好竹出一窝歹笋。”
……
裴西安忍无可忍,“闭嘴,都给我闭嘴!”
“哟,还凶得很。”
……
“村长,今儿想请您和村里大家伙做个见证。”袁牧以退为进,“裴先生是我启蒙恩师,对我有授业之恩,本不该处处计较找上他的妻儿,可我们的一再忍让,换来的是裴西安一而再再而三的阴刀子,更甚至要断我们的活路,我实在忍无可忍。”
“裴西安所做所为,让我们豆腐坊一时陷入震荡,但好在及时找到解决办法,没有造成太大影响。此前的事,我可以看在恩师的份上既往不咎,但今后若再有下次,别怪袁某不留情面。”
他一番话说得真情实感,不少人都深有感触。
“赵景明嫁进裴家前,年年春耕要帮忙种地,秋收要帮他家收粮食,自家都忙不过来,还要帮他们干,要不是看在裴先生的面上,我早就不乐意了。”
“我也是,裴西安有手有脚的,天天搁家里读书,也不下地干活,他爹又教书又读书,也没把地里的活计耽搁了。”
……
杨大通抬手往下压,“安静,大家伙别说了。”
裴仁德面子情总有用完的一天,裴西安真性情又暴露人前,裴家今后的日子难过啊,杨大通心中暗暗感慨,但话不能这么说,他道:“西安,你爹常将忠孝仁义礼智信挂在嘴边,以此来要求自己,你……”
“闭嘴!”裴西安忽然怒喝道,强装出的温和面具消失得一干二净,状若癫狂,“开口我爹,闭口我爹,有本事让他活过来教训我,没本事别说话,都给我滚出去!”
杨大通愣了下,“你……”
“滚,裴家不欢迎你们。”
不远处石台上,赵景清看见裴西安疯了似的赶人,神情一言难尽。
袁牧一行人从裴家院子里出来,杨大通沉着脸将看热闹的村民疏散,热闹喧嚣的裴家恢复平静。
裴西安腿疼得无法站立,瘫坐在地,是又哭又笑。
苗成凤扑上去抱着他,哭成个泪人,“我的儿啊……”
赵景明倚着堂屋门框,胳膊环在胸前,静静地看着两人,毫无反应。
隔了会儿,他才开口使唤道:“哭什么哭,去煮猪草喂猪,过年猪喂瘦了才有得你哭。”
苗成凤一僵,松开裴西安,抽抽噎噎去拿背篓出门打猪草。
裴西安坐在地上,赵景明盯着他看了会儿,“西安,我让你留家里读书,不成想你实在让人失望。”
裴西安一动不动,不发一言。
赵景明道:“从今儿起,你白天做活,晚上,我亲自盯你读书。”
“我要休了你!”裴西安抬头,眼眶里满是红血丝,目眦欲裂,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赵景明好笑的看着他,“你说的可不算。”
那厢,袁牧和石台上的赵景清碰头,一家人往袁家走。
林阿叔从人群里窜出来,笑容满面道:“你们回来咋不打声招呼,我也好早做准备,做点好的请你们吃饭。”
林翠娥道:“你别忙活,我们今儿回来就为裴家这事儿,处理完去你家和大伯家坐坐,就要回去了。”
“那成。”林阿叔点点头,说说笑笑往自家走。
林阿叔瞧见林翠娥手腕上的玉镯子,“你这镯子还好看诶,让我看看……”
林翠娥抬起手,任由他看,“哎呀,我说不要,景清非要给我戴上……”
他们身后,赵景清和袁牧对视一眼,是忍不住的笑意。
袁星去找朋友玩,赵景清和袁牧去村长家,将驴车牵上,把带来的肉和果脯桃酥给几家亲近的送去。几人去袁老三家坐了会儿,又去袁老大家看望家里长辈,送上银钱孝敬。
袁老大家热闹非凡,三家十几口人都在他家坐着闲聊。
林翠娥瞧着天色,寻思道:“这儿去月儿那边方便,我去看看月儿。”
袁牧被堂兄堂弟拉着抽不出身,赵景清道:“娘,我驾驴车送你过去。”——
作者有话说:感谢宝宝们订阅支持呀[红心][红心][红心]
第72章
袁月嫁到隔壁村刘家村, 离得并不远,之前林翠娥没去小罗湾,三五不时便走路去看她, 后面去了小罗湾, 来回不方便, 这才少了接触。
赵景清驾驴车过去,不一会儿便到了。
驴车在一户青砖瓦房前停下, 赵景清将驴车栓在一旁。
林翠娥几步走到木栅栏门外,大声喊人,“月儿!”
袁月听见声音从厨房里出来,瞧见人面上露出笑来,疾步上前开门, “娘, 景清, 你们咋来了?快进来。”
“有事回村里一趟, 顺道来看看你。”林翠娥笑着道。
三人往堂屋走, 母女两在说话, 赵景清环顾四周,院子里铺了石板,不是什么好石料, 但落脚不会满脚的泥, 东西收拾的齐整, 分门别类的放置好。堂屋里收拾得整齐, 桌子板凳柜子擦得干干净净, 同林翠娥如出一辙。
袁月拉开凳子让两人坐,又倒水送到他们面前。
“安安呢?咋没看见他?”林翠娥问,端起碗喝了两口水。
“出去玩了。”袁月瞧见她手腕上的镯子, “娘,你戴玉镯子了,这镯子可真好看。”
这夸奖林翠娥百听不厌,嘴角止不住上扬,“景清给我的,不仅有我的,还有你和星儿的。”
她将身侧板凳上装有礼盒的布袋子拿起来,将礼盒取出打开,露出里面的耳环和项链,“这是给你的。”
袁月低头看向盒子里的首饰,眼睛顿时变得明亮,喜爱不已。
迟疑一会儿,她抬头看看林翠娥,又看向赵景清,“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赵景清劝道:“这是娘的心意,你快收下。”
“也是景清的心意,”林翠娥补充道,“这套银饰还有个镯子,我给星儿了,耳环和项链给你,你们两都有,可别说不要的话。”
袁月这才道:“成,谢谢娘,谢谢景清。”
“大姐,我给你把项链戴上。”赵景清起身,将项链给袁月戴上。
莲花坠子坠在胸前,袁星指尖轻轻抚摸,爱不释手,好一会儿才缓过兴奋的劲头,“我进屋拿铜镜,把耳环也戴上。”
她开心得紧,笑得娇俏,像朵花儿似的。
孩子开心,当娘的自然也开心,林翠娥看着袁月,眼中的喜爱多得快要溢出来。
等袁月拿来铜镜,林翠娥亲自给她戴上。
耳环是莲花坠流苏的款式,下坠的流苏轻轻晃动,衬得袁月脖子修长白皙,好看得紧。
袁月拿着铜镜,看看耳环,再看看项链,心里美得不行,近日来的心中的难受被抚慰消散。
“亲家母,”笑盈盈的声音自外边响起,人未到声先至,“我听人说瞧见你来了,我撒下手里的活赶紧过来看看。”
袁月的笑容僵在脸上,手里的铜镜扣在桌上。
墨发中参杂几缕白发,头发梳得光洁露出个大脑门的结实小老太跨进堂屋,“亲家母日子过得好,这瞧着是越来越年轻了,我就没那么好的福气了,两个儿子全是债。”
“这就是景清吧,长得真俊俏,和袁牧真是天生一对。”小老太一张嘴说个不停,“瞧着身子骨结实,肯定好生养,你嫁进袁家快有一年了,肚子咋还没动静。”
“……”赵景清无语凝噎,许阿叔担心的事儿娘么说什么,外人倒来操心上了,念及她是大姐的婆母,赵景清没将话说难听,“我和袁牧不急,想先攒点家业。”
小老太扭头就对林翠娥道:“亲家母,你也不急啊?你这个年纪该抱孙子了。我比你大不了的几岁,孙子孙女都四个了。”
林翠娥:“……”
“我不急,景清说得对,先攒点家业,不至于孩子来了受苦,”林翠娥想起前几天袁月去到小罗湾,对她说的那些个事,对胡秋凤这老太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安安还算玉雪可爱,可另外三个干瘦得和猴似的,瞧着便过得不好。”
胡秋凤面色微变。
林翠娥却不放过她,“你也是,不是我过得好显年轻,是亲家母你操劳过多,才显得更出老。操心的人费心费力,人也老得快,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胡秋凤沉下脸,“话不是这么说的……”
林翠娥将腕子上的玉镯子明晃晃露出来,她肤色白皙,和色泽温润的玉镯子相得益彰,打断胡秋凤的话,“当然,我也不是说你出老是这个原因,更多的还是得孩子孝顺。”
胡秋凤睁大一双眼,死死粘在林翠娥手腕上,眼睛一眨也不眨。
“听月儿说,两家长辈她一样对待,我收到的肉啊菜的可不少,你那想来也不差,怎么将自己折腾成这样了?是不是补贴到你二儿子家去了,亲家母不是我说你,人啊还是得为自己着想,得对自己好点。”林翠娥道。
胡秋凤镯子都顾不上看了,脸色越来越难看,拔高声音质问道:“你啥意思?!”
赵景清是第一次听见娘说话那么弯酸,也是开了眼,同时明白娘对胡秋凤的不待见,心下清楚,大姐当是在刘家受委屈了。
从姜家回来那日,他觉得不对劲之处,在此刻有了解释。
赵景清自是要为袁月撑腰,更不可能让人当着他的面,对娘大小声,赵景清开口道:“亲家婆婆您别急,我娘也是为你好,您都一把年纪了,该为自己考虑。”
胡秋凤愣了下,狐疑的看向赵景清,又瞥向林翠娥,忽的冷笑一声,当她几十年的饭是白吃的,看不出他们两合起伙来挤兑她?
从前她还奇怪,林翠娥那么和气一个人,怎么生出袁月这么争强好胜的女儿,现在算是明白了。现在她一个人,哪是人家娘三的对手,惹不起总躲得起,等人走了,看她怎么……胡秋凤扫向袁月,一眼望见她脖子上的项链,眼睛顿时就亮了,眼底划过贪婪。
袁家如今日子过得可真好,不仅林翠娥戴那么大个镯子,袁月也没亏待……胡秋凤眼珠子滴溜一转,有了主意。
“哎哟,”胡秋凤抚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是不是我刚刚说话不对,惹你们生气了?我就是个直性子,也是担心景清,说话不好听,你们别往心里去。”
赵景清和林翠娥对视一眼,皆感到无语。
袁月对胡秋凤何其熟悉,看她那模样便准没好事,赶紧开口道:“娘说得什么话,你的心意我们知道,哪会因为几句话就和你置气。我也是个直性子,你说的事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实在做不了主,刚好景清在这儿,我就再当着你的面问一次景清,给你个准话,总行了吧?”
说罢,不给胡秋凤开口的机会,便紧接着道:“景清,我婆婆想让小叔子去你那儿上工,我说你那儿人手够,不招人,她偏不信。”
赵景清领会到她的意思,瞬间明白她带孩子回娘家小住是为何。大姐之前没说,现在却说出来,以大姐的性子,不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不会将这事儿拿出来与他说,让他决断,看来她回来后过得不安生。
“亲家婆婆,大姐说得没错,我们就是个小作坊,生意做得小,要不了几个人,现在人手够多了,我还寻思着放两个走,实在是不缺人手。”赵景清和和气气拒绝。
胡秋凤笑道:“那好办,你多放走一个人,让我家老二顶上呗。那个瘸腿的张兴你给放走,我家老二会驾驴车,让他去也一样的,他腿脚好使,上货下货的肯定比他更能干。我们还是亲戚,人你用着也放心。”
赵景清:“……”
这么论,张兴不仅是袁牧从小到大的玩伴,还是林翠娥娘家的亲戚呢,不比胡秋凤这边关系更近?
赵景清面色凉下来,好话说了不听,那别怪他说话难听,“我们这活计可累,丑时起床忙到晚上,要能吃苦。而且不单是送货就完事,要做豆腐,还要管收账,手脚不干净的人不能要。他不能胜任。”
他这么说,胡秋凤哪里肯答应,面色顿时就变了,“你咋说话……”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袁月打断,“娘,上次青山和小叔子喝酒,兜里的钱咋没的你忘记了?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
“你!”胡秋凤气急,但瞅见林翠娥和赵景清都盯着她,她甩手就走,出院子时恰好撞上回来的刘青山。
刘青山问:“娘你咋了?”
“你娶了个好媳妇!”胡秋凤瞪他一眼,大步流星离开。
刘青山摸不着头脑,踏进堂屋,瞧见里边的人微微一怔,打招呼道:“娘,景清。”
林翠娥颔首,赵景清喊人。
刘青山抬手示意提着的筒子骨,“时间不早了,留下来吃晚饭吧?我去给你们露一手。”
“不了,他爹和袁牧还在村里等我们,就不留下吃饭了。”林翠娥道,“青山,该说的昨天你接月儿回来,我和她爹都说了,不再多说什么。我把月儿嫁给你,是看中你人好,你爹娘是个偏心的,本来也没图他们什么,万不能再欺负到月儿头上,你好好护着你妻儿。”
刘青山点头,“我省得。”
“大姐,你得了空多来小罗湾玩,家里房间多,不用担心住不下。现在离得远了,爹娘经常惦记着你,惦记着安安。”赵景清主动道,想叫袁月放心回家,不要有顾及。
袁月看一眼刘青山,“成,得空了我多带安安回去。”
“那我可盼着。”林翠娥含笑道,“我们走了。”
“娘,我送送你们。”
目送林翠娥和赵景清架驴车离开,袁月对身侧刘青山翻了个白眼,转身回院子,见刘青山还杵在那,袁月道:“咋了?我娘他们走了,你就不露一手了?”
“不是,我去做饭。”刘青山往厨房走,“下次我娘再来,你左耳进右耳出,不管她。”
袁月道:“我不理会她,她找你哭,你就期期艾艾来找我,这样的事儿还少吗?”
刘青山不说话,袁月深吸一口气,“景清说的话你听到了,再有下次我就带安安回去住,可没那么容易回来,你自个守着你爹娘过吧。”
“没下次了。”刘青山急忙保证道,“我只听你的。”
袁月轻哼,“但愿。”
见她松动,刘青山暗暗松了口气,“你戴这耳环项链好看,还差个镯子,等攒攒钱,我们去买个镯子戴。”
“做你的饭去,”袁月捏着胸前坠着的莲花坠子,“我去找安安回来吃饭。”
“好。”
——
驴车驶向乐明村。
时辰不早了,叫上在袁老大家的袁牧父子二人,四人驾驴车回小罗湾。他们来时,驴车装得满满当当,回去时亦没空着,装有许多应季的瓜果蔬菜。
张兴没同他们一起,他单独驾有驴车,随时回小罗湾都方便。
回到小罗湾,天擦黑,林翠娥张罗着煮晚饭吃。不知道张兴啥时候回来,吃没吃饭,林翠娥给他留了份饭菜温在锅里,以防万一。
次日凌晨丑时过半,又是做豆腐的时间。风声呼啸,凉意森然,天儿又冷了些。
赵景清看向四周敞开吹风的作坊,对袁牧道:“等得了空,咱把四周封了。”
“成。”袁牧点点头。
酸浆水已经发酵好,可以做酸浆豆腐卖,第一次去卖,赵景清不打算做多了,做五框就成。
天际泛白,可以出发去镇上。
赵景清许久不去卖豆腐,今儿特意跟了去,可见他对酸浆豆腐的看重。铺子里卖得好,这个口味受人欢迎,便可以推给目前从他们这儿拿货的酒楼、食肆,又是一大笔进项。
驴车驶入山阳镇,在菜市外赵氏豆腐铺停下。张兴帮忙将要卖的豆腐卸下,驾车驶离。
赵景清和林翠娥两人忙活着将豆腐框摞好,等待开市——
作者有话说:感谢宝宝们订阅支持呀[红心][红心][红心]
第73章
酸浆豆腐定价不贵, 和嫩豆腐一样是两文一块。
但因着是新品,轻易不会有人尝试,赵景清借鉴之前卖霉豆腐用的方法, 来买豆腐即赠送一小块酸浆豆腐品尝味道。
赵景清横竖各添几刀, 将酸浆豆腐切成一框八十块。
忙活完, 天光大亮,有妇人和夫郞提着菜篮子来到菜市。赵氏豆腐铺的名声早已打出去, 客源十分稳定,不一会儿便有人停留在豆腐铺前。
“赵夫郞,今儿你来了,许久没瞧见你了,人气色好, 还俊俏不少。”
赵景清看向来人, 非常眼熟, 是从前他在卖豆腐时的熟客, 赵景清盈着笑道:“潘婶子还记挂着我呢, 您要买点啥, 咱们今儿推新品,我给你送一块。”
潘荷花不曾想那么久没见,他还能叫出她来, 面上也露出笑来, 询问道:“啥新品?”
“榆林那边的特产, 酸浆豆腐, 比嫩豆腐口感更嫩更细腻。”赵景清回答, 拿起一张大叶子,“我先给您装上。”
“成,那我不买嫩豆腐了, 试试你们的酸浆豆腐。”潘荷花笑得跟花似的,“再给我包两块老豆腐。”
“成。”赵景清应声。
他在包豆腐,忙不过来,林翠娥拿起两张大叶子,撬两块老豆腐,利索的包好。
老客户都知道价,不用他们说,潘荷花数出六个铜板递给林翠娥。
林翠娥招呼道:“好吃您下次再来。”
“成。”
潘荷花挎着菜篮子走入菜市,当即有人围了过来。
“你们要送豆腐啊?”问话的是个年轻的夫郞。
赵景清道:“对,买一块豆腐,送一小块咱们的新品,酸浆豆腐。”
年轻夫郞眸光微亮,“那给我装两块老豆腐。”
赵景清和林翠娥利索包好递给他,林翠娥不忘叮嘱,“好吃您再来。”
“行。”年轻夫郞挎着菜篮子,挤出围拢过来的人群,笑眯眯离开,大早上就捡着便宜,能不开心吗?好在他今儿来得早,来迟了许是还抢不着呢!
“我要一块嫩豆腐。”
“成。”
“老板,两块老豆腐。”
“好嘞!”
林翠娥包老、嫩豆腐,赵景清则装酸浆豆腐,两人干活利索,配合无间,半点也没手忙脚乱。
不多时,一框酸浆豆腐就送完了。
赵景清将空豆腐框搬到后边,折身回来,便听见人问:“老板,买霉豆腐送你们这个豆腐不?”
“送,买二两起送,最多送四小块。”赵景清道,霉豆腐十文钱一斤,二两就是两文钱,和买一块嫩豆腐价格一样,同个标准不会有纠纷。
“给我装一斤霉豆腐。”方才问话的人道,他本来就是来买霉豆腐的,能白得一块豆腐,心里高兴。
赵景清利索的从陶罐里夹霉豆腐称重,又包一块整的酸浆豆腐,一并递给他。
“赵夫郞,我要一块酸浆豆腐。”一个婶子道,是少有的不尝便直接买的人。
赵景清应声,拿起叶子便要给她包上,迟疑了一下,他道:“婶子,要不你先尝尝看合不合你口味?”
婶子摆摆手道:“不用,我在你这买两年豆腐了,信得过你,你说好吃肯定好吃。”
赵景清笑了笑,“谢谢婶子信任,我给你送一小块儿,您吃着好下次再来。”
“好。”
……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或买或送,五框酸浆豆腐清空。
没豆腐送,铺子前的人少了许多,赵景清和林翠娥轮换着来,得以喘口气休息一会儿。
前面豆腐卖得快,余下的少,卖完的时间也早,比寻常早了小半个时辰。林翠娥和赵景清将豆腐框收拾摞好,等着张兴送完货来接。
“娘,”赵景清想起昨天在大姐家,“亲家婆婆直勾勾盯着大姐的项链看,她会不会找大姐要?”
林翠娥叹了口气,“她做得出来,但不可能给她。青山再经不住他爹娘哭,也做不出把妻子娘家给的东西,要去送给爹娘的事儿。这事儿他肯定站月儿这边。”
赵景清点点头,放下心来。他不由感慨,不是谁家婆婆都和林翠娥一样好,嫁到袁家,是他运气好。
闲谈一会儿,赵景清起身去肉铺买两斤肉,家里有从乐明村带回来的菜,不用另外买。回去豆腐铺,没等多会儿,张兴便来了。
回到小罗湾,赵景清算了算,今儿单卖的酸浆豆腐只有半框,余下的四框半都是送出去的,算是开了个好头。
次日,赵景清多准备了三框酸浆豆腐。
豆腐铺方开张,便有买菜的夫郞来了,“老板,你们昨儿送的豆腐我吃了,口感确实更嫩滑,豆香味很浓郁,和嫩豆腐是两种滋味,白水煮了蘸红油辣椒,香得很。你说是榆林那边的特产,那边是啥吃法?”
赵景清了解的不多,但在姜府见徐厨娘做豆腐,倒是知道几样,“可以做麻婆豆腐、家常豆腐、鲫鱼酸浆豆腐汤、菠菜酸浆豆腐汤,做法和咱们之前卖的豆腐大差不差。后边有之前的菜单,您可以都试着做一下,说不定能尝到不一样的美味。”
那夫郞点点头道,“我今儿要两块酸浆豆腐。”
“好,再给你送半块。”赵景清一边包豆腐一边道。
“两块够了,能送霉豆腐不?”
赵景清顿了下,“可以,给你送两坨霉豆腐。”
“好。”
夫郞递来四枚铜板,提着菜篮子离开。
赵景清将铜板放入林翠娥腰间挂着的钱袋子中,听着铜钱的叮当响,心情愉悦。今儿第一单是酸浆豆腐,只盼着今儿买酸浆豆腐的人能更多些。
如他所愿,昨儿不少试吃的人来买豆腐时,都说酸浆豆腐味道不错,今儿来一块两块的买。
等到豆腐卖完收摊,赵景清立即盘算一遍,今儿卖出去的有三框,余下五框是送出去试吃的。试吃的人越多,豆腐卖出去的可能性越大。
第二天,赵景清准备十框酸浆豆腐,一半卖一半送。
第三天,赵景清又多准备了两框,拢共十二框,亦是一半卖一半送。
第四天、第五天……转眼酸浆豆腐卖了七天,来买的人不少,赵景清将送豆腐的优惠取消,不再送豆腐,酸浆豆腐的售卖量有所回落,定在了八框。
它比嫩豆腐嫩滑,有得人吃过后更偏爱它的口感,嫩豆腐的出售量有所影响,少了三框,但铺子卖的豆腐量总得加起来,足足有三十框。比之之前稳定的二十五框,多了五框。
总得来说,赚得也更多。
林翠娥笑得合不拢嘴,前面瞧景清送出去那么多豆腐,她嘴上没说,心里却心疼得紧,怕送多了亏本,没成想带来了那么多生意。
足足多了五框,一天能多赚两钱,一个月就是六两。可不少了。
还好她没开口说这说那。
酸浆豆腐的销量趋于稳定,日后吃过的人多,销量还能再多点,想着便有盼头。赵景清便不再去豆腐铺,依旧是林翠娥和袁星去卖豆腐,袁牧守着豆腐坊,他则去登门拜访签合约的酒楼和食肆,送上一框酸浆豆腐试吃,试图扩展销路。
季衡见他们酸浆豆腐卖得好,也试着拿了三框货,在青石镇用赵景清的方法卖。他卖豆腐时间不短,积累了不少老客户,不过短短七八天,酸浆豆腐在青石镇卖得极好。
甚至有酒楼掌柜的找来,问他这豆腐是不是他做的,想从他这进货。
季衡当即将他引荐给赵景清,酒楼掌柜想先进五框试试水,若是卖得好再多进。
赵景清给他一框三十二文的进货价,酸浆豆腐工序比胆水豆腐复杂,难点在于酸浆水发酵,他们成本更高,散卖定价高了怕没人买,和嫩豆腐一个价,但走批发进货,定然不能再是一个价。
掌柜的有些迟疑,但因着包送货上门,便同意了。双方定下进货量和价格,拟合约签字画押。
在季衡忙碌的这些天,赵景清也没闲着,他将山阳镇、青石镇、武平镇和武安镇的酒楼和食肆都跑了一遍,送去酸浆豆腐。
他们尝试后,大半都愿意从他这进货,只是进的量较少,与之前既定的老豆腐和嫩豆腐的量相比,不足十分之一。
但赵景清是满意的,目前时间尚短,推出酸浆豆腐不过半月,林林总总加起来约摸有一百框。赵景清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酸浆豆腐能卖的更好。
嫩豆腐出货量有所削减,但不多,比之平日里少了五十至六十框。每天出货的总量在增加,对此赵景清并不担心。
酸浆豆腐的量起来了,赵景清一人显然做不过来,他将做法教给徐立秋等人。但也有所保留,重中之重的酸浆水发酵他捏在手里,只他和袁家人知道。
赵景清连轴转,虽累了些,但瞧见生意越做越好,心里便很是满足。
闲暇下来,赵景清忍不住想,关胜在清河县跑生意,不知他跑得如何了,姜家现在又是啥情况……
说曹操曹操到。
“东家!”
赵景清寻声望去,就见关胜驾了头驴子哒哒跑进豆腐坊,翻身而下,急急忙忙跑向他。
关胜压低声音道:“东家,姜家老爷子去世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宝宝们订阅支持呀[红心][红心][红心]
第74章
“去世了?”赵景清轻声反问, 眼底闪过慌乱,想起夹在食盒中的密信,以及交到袁牧手里的药粉, 老爷子会不会是因为这药……
关胜肯定道:“对, 姜家门口挂上白纸幡, 放出消息说是老爷子去世。”
赵景清点点头,压下心底的慌乱冷静思考, 老爷子去世,那么姜家下一任掌舵人之争已经明了,赵景清问:“可知道丧礼是谁在主持?”
“不知道,姜家高门大户的,我只能在外面远远瞧一眼, 里边啥样瞧不见。”关胜道, 心下疑惑东家夫夫两人不过是去姜家做一次豆腐罢了, 为何如此关注姜家?到底是心思活泛的, 关胜知道什么该问, 什么不该问, 东家的吩咐照做即可。
赵景清眉头微蹙,心中愁绪更甚,压下心底的情绪, 他转而询问道:“县里生意跑得咋样?”
“不好跑, 这家从小舅子那进货, 那家是小叔子自家的, 关系错综复杂, 指不定哪两家就有交集,沾亲带故的。”关胜提起来直叹气,“不过有两家新开的小食肆, 有意向从我们这进货,加起来不过二三十框。这儿到清河县驾驴车一个半时辰,为了这么点小生意特意跑一趟送货,成本太高。”
能跑下的生意多,他没这顾虑,但这太少了,关胜止不住想,若他是东家,他宁愿不做这点生意。
赵景清脑子里算盘拨动,就按二十框算,老豆腐嫩豆腐各十框,前者五十文一框,后者三十文一框,算下来一天是八钱,一个月是二十四两。请驾车送货的长工,月钱算一两,豆子成本不足四两,其余杂七杂八的成本算作三两。粗略算一笔账,亦有十六两进账。
这笔生意能做。
更遑论如今只是起步。
赵景清道:“无事,你无需顾虑这些,只要你能将生意跑下来,其余都不是问题。这两家有意向的小食肆,能定下来最好,我这依然送货上门。”
关胜松了口气,“成,我有八成把握能签下来。”
赵景清知道他的能力,他这么说与十成十没区别,“那便等着你的好消息。”
“您就放心吧,我马到功成。”关胜贫了句。
赵景清笑了笑,不忘叮嘱道:“姜家那边,你再多留意些时日,有啥动静一定回来告知。”
“好。”关胜应下,打算辞别离开。
赵景清没让他走,进堂屋拿纸笔拟合约叫关胜带上,若是顺利让对方直接签了便是,免得来回多跑一趟。
关胜收好合约,牵上驴子离开,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他得回家去看看。
目送关胜走出豆腐坊,赵景清转身去找袁牧,在后院驴棚找到他,“袁大壮!”
“咋了?”袁牧问,手里拿着叉子清理食槽里的草料。
赵景清将关胜带来的消息告诉他,愁容满面,“老爷子会不会是因为那药,所以才……”他顿了下,“不知道姜夫人情况如何,是否夺得掌家权。”
袁牧放下叉子,拍去手上的灰,拉过赵景清的手握住,“景清,姜家老爷子的死与我们无关,我们没下药,姜夫人定不会留下把柄,老爷子不可能是因此去世。”
赵景清的心定了定,他们离开姜家已有十八天,肯定与他们无关,又想起姜夫人来找他做豆腐时,说家里老爷子时日无多,这般想来,老爷子离世在意料之内。
“至于姜夫人……没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老爷子去世,姜家掌家权花落谁手,过不了几天便明了。”袁牧颇为镇定,他琢磨了许久,姜夫人是女子,每一步都走的谨慎,且领先她那些兄弟一步,他觉得姜夫人的胜算更大。
赵景清镇定下来,收紧的眉宇舒展开,“船到桥头自然直。”
袁牧捏捏他的手,“是这个理。”
“外面风大,吹着冷,咱快些把这儿收拾了。”赵景清抽出手,拿来扫把扫帚清扫草料碎屑。
袁牧嗯了声,将食槽清理干净,又叉草料喂驴,这才算完。
两人洗手穿过厨房,往前院去,林翠娥在备菜准备晚饭,喊住两人问,“景清,你们被子盖着够暖和不?冷不冷?明儿你爹空了,准备回小罗湾拿几张棉被过来。”
“不冷,咱们的够用了。”赵景清回答,他一直以来吃好睡好,只为做豆腐卖豆腐操心,身子骨养得结实。今年天凉下来后,赵景清感受明显,他手脚是热的,不似去年躺上床后许久也暖和不起来,需要袁牧给他暖脚。
“那我让你爹少拿两床,免得过年回去住,大包小包带回去,麻烦得紧。”林翠娥说着话,手里的活不停。
赵景清:“成。”
走出厨房,赵景清寻思道:“袁大壮,明儿下午空了,咱们去镇上买几套衣裳吧。去年娘只给我和星儿做新衣,你们的都没做,去买几件。”
夏天各自添了几身衣裳,若不是最近忙,冬衣也早该添置了。
袁牧点点头,“好。”
次日下午,袁老二驾驴车回家拿棉被,赵景清和袁牧则叫上林翠娥母子去镇上买冬衣。
进城后一行四人直奔成衣铺子,各自挑选。
赵景清挑好自己的,又给袁牧挑,林翠娥亦是如此,唯有袁星一人,如同脱缰的野马,尽情为自己挑了个欢。
一人买两身成衣,拢共是十身,对成衣铺子来说,一次性卖出十身衣裳亦是比不小的生意,接待的店小二脸都笑开了花。
离开成衣铺,赵景清和袁牧一处卖皮子的成衣铺,挑了三身皮质的坎肩和护膝。
林翠娥疑惑:“买这做什么?”
丈夫和儿子都曾是猎户,林翠娥了解些门道,一眼看去就知道这皮子不大好,还没前两年袁牧鞣制的皮子好,值不上一两三钱。
赵景清道:“现在天冷风大,爹驾车送货穿棉衣扛不住,这个挡风,暖和些。”
林翠娥愣了下,露出笑来,“等他从村里回来,肯定高兴。”
买好东西,四人回到小罗湾。
袁老二从乐明村回来,瞧见赵景清给买的坎肩和护膝,开心得紧,穿在身上试了又试,“确实暖和,才穿一会儿背心都发热了。”
他暗暗感慨,从前打猎鞣制的皮子不少,为养家糊口,为孩子攒家业攒嫁妆,皮子不管好坏全卖了赚钱。也就袁牧长大后日子好过点,穿上皮制的鞋子,而这皮制的衣裳,是第一次穿上身。
怪不得皮子能卖上价,穿着是真暖和。
一直以来,他心里对做生意成了商籍有道坎,觉得会误了子孙的前途,如今越想越觉得翠娥说得对,子孙前途如何虚无缥缈,眼下的日子过得好,才是最要紧的。
三身坎肩护膝,一身给袁老二,一身留给袁牧,余下的那身,自是不会落下整日里奔波送货的张兴。
袁牧将皮制的坎肩和护膝拿给张兴,“你送货穿,能少受些风寒之苦。”
“难为你能想到这些。”张兴感慨,不客气的收下,若是赵景清送来的他还会客气推辞一番,但袁牧送来的自是要笑纳。
袁牧扫他一眼,“你还不知道我,我能想到这些?是我夫郎心细。”
张兴:“……”
又来了又来了,就他有夫郎是吧?张兴扯出个笑,“上次回家,我娘说在帮我相看,最迟明年,我也是有家室的人。”
袁牧道:“那我等着喝你喜酒。”
日子一天天往后走,昼短夜长,豆腐坊忙碌依旧,酸浆豆腐的销量逐渐上升,虽不多,但也叫赵景清好一阵高兴。
关胜从清河县回来,带回两份食肆签好的合约,一家供货十框,一家供货十五框,都是两天后开始供货。
除此之外,还有姜家的消息。
“姜家老太爷停灵七日,第八日出殡,摔盆的是个女人,扶棺出城的也是她,姜家真是奇了怪了,家中又不是没有男丁,怎的让个女人做这些。”关胜说到最后,疑惑不已。
赵景清和袁牧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放松与喜悦。
姜夫人成为掌舵人,他们不必再担忧会被报复,悬着的心落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夫夫二人亦为姜夫人开心,她能得偿所愿,是再好不过的事。
赵景清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后边不用再关注姜家。”
关胜不明所以,“成。”
清河县送货之人,赵景清早已有了抉择,是林阿叔家的大柱。上次回乐明村,林阿叔问过他,等以后他豆腐坊需要人手,能不能叫他家大柱来做工。
林阿叔没少护着他,帮他说话,他开了口,赵景清自然答应。
次日,袁牧便去把人接来。
家里五间房,现有四间住了人,余下那间留给袁月回来小住,是以大柱和张兴住一个屋。大柱小袁牧两岁,几人从小一起玩,关系亲近,住一起多个说话的人,热闹许多。
隔天送货,袁牧亲自带他一天,便放心将送货的事交给他。
进入十二月,天气越发的冷,地里的活计放下,不少农家皆在这期间嫁娶、办酒。山阳镇这一地界豆腐坊供货的烧席师傅很多,十有八九都从他们这拿货,与平日里相比,多了近乎两倍。
酒楼宴席不断,需要的豆腐量有所提升。就连他们在菜市门口的豆腐铺,销量也上涨些许,多的时候能上三十五框。
出货量骤然上涨,豆腐坊忙得不可开交,直至腊月二十八,快过年了。
菜市闭市,豆腐铺不用卖豆腐,季衡不再进货。办席的人少了,烧席师傅不再进货。小食肆关门过年,只余下大食肆和酒楼还需供货,赵景清合计了一下,需要的豆腐量是寻常的四分之一。
豆腐坊无需那么多人手,但也得留人。
坊内做豆腐的长工共七人,徐立秋是管事,需得每日都在,余下六人每天需来四人,赵景清安排下去,腊月二十九至正月初七上工,得三倍工钱。
怎么安排上工时间他们自己决定,但必须保证除去徐立秋外,有四人上工。
钱财动人心,本有人想着过年都不能歇息两天,实在是辛苦,但三倍工钱,这钱怎么着也得赚到手,还有啥怨言。
至于送货,赵景清打算留下张兴,不成想大柱自告奋勇留下。
“别忘了抽空回家看你阿爹。”赵景清叮嘱一句,便不再多言。
大柱连连应下,“我省得,送货只忙上午半天,下午得空了我天天回去。”
安排好一应事宜,几人收拾东西回小罗湾。他们五个人,还要带不少东西,需得两架驴车,好在坊内驴多,驾走两架驴车也不会耽误做豆腐。
驴车驶出豆腐坊,朝乐明村驶去。
路上,几人说说笑笑,讨论着这年要如何过,好不热闹。
一声带有哭腔的‘娘’骤然响起,林翠娥一愣,顺着官道望去,只见远处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脸瞧不真切,但身形何其熟悉。
“月儿!安安!”林翠娥顿时急了,催促袁牧快些驾车过去,不待驴车停稳便跳下。
离得近了,林翠娥这才看清袁月通红的眼眶,“咋了,咋哭成这样?”——
作者有话说:感谢宝宝们订阅支持呀[红心][红心][红心]
第75章
“我没哭。”袁月嘀咕一句, 但她一双眼睛跟兔子似的红彤彤,令她说的话毫无说服力。
刘正安抓着袁月的手,仰着头和外婆告状, “爹惹娘生气了, 他们两还吵架了!”
他虎着一张脸, 眼睛瞪得圆圆的,瞧着可爱的紧。
林翠娥摸摸他脑袋, 朝袁月追问,“你可别想瞒着我,怎么吵架了?”
“前边你和景清给我送项链和耳环,青山就说我缺个镯子,攒钱给我买镯子。前些日子钱攒差不多了, 打算去镇上银饰铺买, 但是要过年了, 找青山杀猪的人多, 抽不出空来, 就一直没去买。昨儿个他爹娘来哭没钱过年, 要借钱,他没和我商量,就给借了出去, 一半都借给了他爹娘。这说是借, 可与给他爹娘有啥区别, 进了他们的口袋, 哪里有还回来的一天。”
袁月说着心里头便堵得慌, 那是说好给她买镯子的钱,她盼了那么久,结果钱没了, 镯子也没了指望。没说好给她买,她还没那么难受,可说好了给她买,结果没了……想想便难受得紧。
更要紧的是刘青山的态度,保证时话说得好听,钱借出去却不合她商量,直接拿给他爹娘,后边再知会她一声。
林翠娥沉下脸,“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对我和你爹的保证,都叫他吃狗肚子里去了。”
袁月沉默不言,林翠娥把她拉上驴车,“跟我回家。”
赵景清和袁星让开些位置,给袁月和刘正安坐,赵景清将刘正安抱在怀里,袁月紧挨着林翠娥。
等人都坐好,袁牧甩动鞭子,驴车重新向前朝乐明村去。
林翠娥气得不行,拉着袁月的手,面色阴沉。
袁星抿唇,眼中满是繁杂的纠结之色,好一会儿后他下定决心,默默褪下手腕上的银镯子,递给袁月,“大姐,镯子送给你,你别难受了。”
袁月愣了下,又惊又喜,是对弟弟惦记且看重自己的动容,她连忙道:“你戴着好看,你自个收着,我不要。”
袁星又往前送了送,“给你,你没买上镯子不开心,我想你开心些。”
“我不是因为没镯子不开心,是因为刘青山。”袁月拿过镯子给他重新戴上,露出笑来,“你这么想着我,我现在开心的紧,跟吃了蜜似的。”
袁星轻轻啊了声,愁眉苦脸,因为刘青山?
林翠娥见状,心里的火气散了七七八八,无奈道:“星儿还没开窍,和他说不通。”
袁星:“……”
袁星想了想又道:“大姐,我在豆腐坊帮景清哥做豆腐卖豆腐,攒了不少钱,你那儿差多少,我给你补上。”
袁月盈着笑,“你攒点钱不容易,哪能用你的,你自个收好。”
“是啊,星儿你的钱收好,让你二哥出,他攒着钱。”赵景清开口道,手在身后戳了戳袁牧。
袁牧立即道:“姐,我给你买,明儿就带你去镇上买。”
袁月道:“我心领了,不用你破费。”
“你兄弟给的不要,爹娘给的总得要吧?”林翠娥笑问,见人开心起来,哪还有空置刘青山的气。
……
驴车驶入乐明村,在袁家院子里停下。
久未住人,院子里显得空荡荡的,推开堂屋的门,却是干干净净,就连就不通风的沉闷味道也无。
林翠娥道:“肯定是大嫂他们来帮忙收拾过了。”
几人将东西搬进屋内,将晚上睡觉的床铺收拾好,便听屋外响起林阿叔的声音。
“二嫂嫂,你们回来了,我就猜你们肯定今儿回来。”林阿叔朝林翠娥房间走去,站在门口说话。
林翠娥道:“屋子是你和大嫂帮忙收拾的吧?辛苦你们了。”
“说这些,”林阿叔朝她招招手,待林翠娥走到门口,他压低声音问,“月儿咋样?她红着眼回来,见你们不在家,就往小罗湾去,我劝她留下等你们回来,她还不干。”
林翠娥叹了口气,“给哄开心了,瞧着好多了。你说这都是啥事儿,刘青山那边……我说着都来气!”
“别气,这次想个办法好生整治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林阿叔劝道,“可别让月儿轻易和他回去。”
林翠娥点点头,“我省得。”
林阿叔没再多说,转而询问:“咋没瞧见大柱,他没回来?”
林翠娥回:“没有,他想留下送货,可能还新鲜着,有干劲。”
“臭小子,”林阿叔笑骂一句,“你们今儿回来折腾累了,就别开火了,来我家吃。”
“成。”林翠娥没和他客气。
晚上,去林阿叔家吃完晚饭,回来收拾睡觉。
赵景清躺在床上,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心里琢磨着事儿,大姐和姐夫……去年过年,便听大姐抱怨过这些事儿,不成想今年变本加厉。
单论他们夫妻两,没听大姐说过姐夫的不是。主要是中间横亘着搅事的婆婆和公爹,姐夫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以至于家里不太平,大姐受委屈。
赵景清不明白,胡秋凤从老大家变着法掏钱去贴补老二家,搅得家宅不宁,身为老大的姐夫,就这么受着?没有不甘愿?心里没有怨怼?
袁牧闭着眼,身侧另一道呼吸时急时缓,他试探着喊了声,“景清?”
赵景清:“嗯?”
“你果然没睡着,想什么呢?”袁牧问,脑袋往景清肩窝蹭了蹭。
赵景清:“想姐夫。”
袁牧:“……”
短暂沉默后,赵景清补充道:“他自个受着还不够,连带着委屈大姐。”
袁牧冷哼一声,“他拎不清,后边有得他受的。早知道……算了,安安都那么大了,不说这些。这次定要让他涨涨教训,分清孰轻孰重。”
“你打算怎么做,给我说说呗。”赵景清艰难的蛄蛹了一会儿转过身,面朝袁牧。
“先晾他几天,然后……明儿再说。”袁牧话语声停下,被点起了火,棉被下的手不安分起来,往景清亵衣里钻。
豆腐坊人多,袁牧时常素着,再者早起做豆腐又忙又累,他受得住景清可受不住,只能歇了心思,一个月同房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半点撩拨也经受不住。
赵景清抓住他的手,“没热水擦洗。”
“完事儿了我去烧。”袁牧堵住景清还想说话的嘴,手指灵活解开衣裳盘扣。
……
许久后,云雨方歇,袁牧摸黑下床点燃烛火,拿衣裳披上。回头见景清裹在被子里,露出个脑袋,头发潮湿贴在脸颊,双眸湿润润的,直勾勾看向他,实在惹人怜爱。
袁牧回身给他掖了掖被角,没忍住亲了又亲。
赵景清捂着嘴,嘟囔着催促,“你快去烧水,黏糊糊的难受。”
“好。”袁牧端上烛台,掩上房门往厨房去。
赵景清打了个哈欠,没等袁牧回来,便睡了过去。次日清晨醒来,身上已变得清爽。
身旁枕边人不在,赵景清起床收拾穿衣,推门出去。
林翠娥和袁月都起得早,早饭已经做好。吃完早饭,袁牧便张罗着去镇上,除了袁老二,其余人都要去。
袁牧去后面空置的猪圈将驴牵来,绑上板车,袁牧拍去手上的灰,抬眼便见院子外立了个人,不是刘青山还能是谁。
袁牧当做没看见他,进堂屋同林翠娥和袁月说了声,便去水缸舀水洗手。待他再回来,院里景清牵着驴车,他娘和姐弟已经坐上去,几人皆不理会刘青山。
接过景清手里的缰绳,见他坐好,袁牧驾车往外驶去。
刘青山上前几步,“月儿……”
袁月怀里抱着刘正安,看也不看他一眼。
大人冷眼以对,刘青山没办法,只能从小孩子下手,“安安。”
“你凶娘,我不喜欢你了。”刘正安对他哼了声,气鼓鼓地扭头不看他。
刘青山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能呆愣愣站着,眼睁睁看着驴车驶远。
寒风瑟瑟,袁牧驴车驾得慢,抵达山阳镇已是一个时辰后。将驴车寄存,一行人直奔银饰铺,直言要看镯子。
接待的是位富态的妇人,她面上盈着笑,“你们这边请,我们家镯子都在这儿,喜欢可以试戴。”
桌上红绸铺就,上边规整的摆着许多手镯,大气古朴的素圈银镯、精美繁复的龙凤镯、福禄寿喜字镯等,各样款式应有尽有,让人看花眼。
林翠娥拉着袁月去看,赵景清和袁星在一旁做参谋。
几经挑选,袁月最终选定一个能与项链耳环相呼应的莲花手镯。与袁星戴的不同,她的是掐丝工艺,一眼看去更精美,但细看下论工艺,比不得袁星的细致,袁月喜欢的紧,不在乎这些。
担心袁星吃味,她又叫袁星挑一件。袁星挑花了眼,最终选定一只竹节样式的镯子,简单又好看。
他两有了,自然不会缺景清的,林翠娥又让景清挑,她来买。
赵景清道:“娘,我真不爱戴这些……”
“不行,你必须挑一个,留着压箱底也成。”林翠娥道,她给小辈花钱,怎么能厚此薄彼?景清要不要是一回事,她买不买是另一回事。景清待她好,她自然不能叫他寒心。
“那我挑一个。”赵景清挑了许久,选中一个圆润厚重的素圈银镯。
刘正安得了个长命锁,戴上便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
四样银饰买下来不便宜,抹去零头拢共花费三十两。在林翠娥结账前,袁牧抢先去付账。
林翠娥急道:“袁牧,说了我买你咋抢着给。”
袁牧笑道:“我可没答应。”
林翠娥:“……”
赵景清劝道:“娘,你就让他给吧。”
“你们呀……”林翠娥无奈笑着摇头。
走出银饰铺子,几人往东市去,菜市闭市了,东市的商户可没关门。家里许久没住人,从小罗湾带了不少东西回去,但仍有缺的,需得采买。
一样样采买齐全,取了寄存的驴车,打道回府。
回到乐明村,已是一个时辰后。袁家院子外仍杵着个人,瞧见他们回来,殷切的迎上前来。
刘青山道:“月儿,钱凑齐了,我带你去买镯子。”
袁月稍感意外,询问道:“你去找爹娘把钱要回来了?”
“……不是,”刘青山摇头,“我找朋友借的。”
袁月气不打一处来,深吸一口气镇定道:“还回去吧,不用你买,袁牧给我买了。”
她抬手,露出左手腕上戴的镯子,银丝交织缠绕,编织出层层叠叠的纹路,勾勒出莲花纹样,精美繁杂。
刘青山愣愣看着,眸光暗淡。
袁月道:“别搁这儿杵着了,你回去吧。”
她话音落下,袁牧当即扬鞭驾驴车驶入院子,而后将院子栅栏门关上——
作者有话说:感谢宝宝们订阅支持呀[红心][红心][红心]
第76章
林翠娥面露担忧, “月儿……”
“娘,我没事儿,让他自个过去吧。”袁月道, 将板车上买的东西搬下来, 头也不回的往厨房去, 来回奔波,午时都过了还没吃上午饭呢, 回来路上安安就在说饿,得快些做饭。
林翠娥暗暗叹一口气,扭头看向站在院外的刘青山,面色不虞,看见他就来气, 好好一个人怎么在他爹娘的事儿上昏了头, 连个好歹都分不出来。自个吃亏就算, 连带着妻儿一同吃亏。
还去借钱, 借来的钱花了不用还吗?她都不想说, 林翠娥懒得正眼瞅他, 也扭头进厨房。
赵景清进屋放东西,袁牧在院里解下板车,牵着驴往屋头空猪圈去。
刘正安摸着胸前藏在衣裳里的长命锁, 看一眼立在院子边的刘青山, 面上是明晃晃的纠结, 他想给爹看他新得的好东西, 但还在生爹的气, 不想和他说话。
最后,他转动小脑瓜子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刘正安迈着小短腿跑向刘青山,隔着栅栏, 捧着银灿灿的长命锁举着朝他送去,一双灵动的眼睛似乎在说:“好看吗!”
刘青山微怔,蹲下身,“安安……”
给他看过,刘正安扭头就跑,“舅舅!我要喂驴,你答应让我喂的,你不能喂!”
“没喂,等着你呢。”袁牧的声音自屋后传来。
“舅舅,它怎么不吃?”
“你给放食槽里。”
“咦,它吃了!”
……
刘青山听着舅甥两人的声音,站起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安安高兴得直蹦跶,转身抱草料往食槽里放。
他又看向厨房,袅袅炊烟升起。
刘青山转身离开,路上遇到袁老二,他有心想上前同岳父打招呼说话,却被怒瞪几眼,刘青山识趣不往前凑,径直回刘家村。
回到家,家里半点人气也无,刘青山进厨房生火煮面,随便对付一顿。
“青山,回来没?”胡秋凤进院子转了圈,在厨房找到刘青山,“咋就你一个人,你媳妇和安安没跟你回来?”
刘青山咽下嘴里的面,“没。”
“袁月咋回事,三天两头往娘家跑,脾气恁大?”胡秋凤叉腰骂道,“你孝顺爹娘不应该吗?当儿媳妇的那么大意见,动不动就往娘家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怎么欺负她了!她那张嘴得理不饶人,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哪有人能欺负得了她。上次还和她娘家人一起挤兑我,我招谁惹谁了?”
胡秋凤说着都来气,指着刘青山叨叨,“上次她回去,我就说了让你不要去请,你偏要去,又请又哄三四天才给人带回来,性子给她养刁了,这下好了,我看你要多久才能给人请回来。”
刘青山皱眉,“你别说了。”
“我说两句咋了,你是我儿子,我还不是为你好,心里头气不过。”胡秋凤说着戳了戳胸口,“要我说你就晾着她,让她长长记性,别没事就和你闹别扭,总往娘家跑。隔断时间你不去请,她肯定灰溜溜的回来了。”
“你别乱掺和,你不知道她性子。”刘青山吃完面,起身去刷锅洗碗。
“你咋说话,有你这么和娘那么说话的吗?人家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咋轮到你就反了呢?你就会胳膊肘往外拐。”胡秋凤开口就是指责,瞧刘青山不说话,更不会哄人,就觉得心烦,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一点也没老二讨喜。
胡秋凤苦口婆心道:“你就听娘的。难为你一个人还要生火煮饭,袁月不回来,你就来你弟家吃,都是亲兄弟,还能少你一口吃的不成。”
刘青山闷头收拾,在胡秋凤念叨的间隙开口,“娘,你前两天要去的五两,能不能先还我?”
“啥?你说还?”胡秋凤不可置信。
刘青山点点头,他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开口讨要。
“孝敬爹娘的还想要回去,你啥意思啊?我和你爹养你那么大容易吗?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是戳为娘的心窝子!”胡秋凤一屁股坐板凳上,眼泪说掉就掉。
五两银子在手,能过个好年,老二和三个孙子孙女能吃顿好的,咋能给青山要回去。真是娶了媳妇心就野了,敢开这个口,心都给袁月给笼络过去了。
胡秋凤边哭边道:“好的不学坏的学,你就是个不孝子!不说远了,就说你岳母手上戴的那大镯子,人儿子夫郞给孝敬的,恁大一个恁好看,咋不见你给我搞一个?给五两银子还想要回去!”
“你还说给你媳妇买镯子,咋地啦,她有项链有耳环还不够?非买个镯子不可?你娘我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戴过呢!咋你不给我买一个。钱只给你媳妇用,不能给你老娘用?”
胡秋凤数落起人来,堪称是滔滔不绝。
刘青山剁猪草,刀起刀落砰砰砰的响,将她声音掩盖。
他神情麻木,沉闷地煮猪食、拌鸡食,他忙活多久,胡秋凤就哭了多久,刘青山端起鸡食盆,往后院走去。
胡秋凤起身跟着他,从怀他的艰难,到生产时受的苦,以及婆母公爹的刁难,一一细数,说到难受的地方,就捏着袖子抹眼泪。
她这些话,翻来覆去的刘青山都会背了,她说完上句,他就知道下句。
刘青山喂鸡铲鸡屎,又回去舀猪食喂猪,过年猪已经杀了,猪圈里只有两头半大不小的,已经饿得直哼哼。刘青山提桶倒猪食进食槽,两头猪挤过来,抢着吃的西里咕噜。
胡秋凤说累了,咽了咽口水,“和你说话,你倒是吱一声啊!”
“嗯。”刘青山提桶往回走。
路过鸡圈,胡秋凤往里头瞧,指着一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道:“去把那只鸡抓给我,我和你爹一把老骨头,今儿个早上起来,半边身子都疼,得补补。”
刘青山没答话,径直往厨房去。
胡秋凤愣了下,“诶,青山!”
“那只公鸡留着孵小鸡,不能给你。娘,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刘青山从厨房出来道。
胡秋凤叹了口气,“成吧,明儿娘再来看你。”
刘青山没回话,等她走了锁上院子栅栏门,坐堂屋门槛上,看着干净整洁的院子,妻儿不在,他心里空落落的。
转眼大年三十。
袁家从上午便忙活张罗开,昨儿下午炸了酥肉和丸子,今儿林翠娥准备炸些藕盒、茄盒,油炸的香酥滋味从厨房逸散而出,香得很。
有袁月打下手,赵景清派不上用处,他和袁星一起不时带着安安进一趟厨房,拿刚出锅的炸货吃。
连带着给袁牧嘴里也塞了许多。
家里没住人,物件些容易坏,袁牧与袁老二一道,检查修理家里的物件。各有各的忙事。
袁星换上了新买的镯子,竹节样式的,时不时抬手看几眼,摸一摸,喜爱得紧。要不是今儿每家每户都忙着做团年饭,不方便上门,他早去寻他的朋友们了。
眨眼中午便到,午饭吃得随便,重头戏是晚饭。
吃完饭休息一会儿,林翠娥便开始操持做晚饭,赵景清和袁星不能再偷闲,得进厨房打下手,开始备菜,忙活得热火朝天。
人手多,拢共不到一个时辰便忙活完了。锅里炖煮着红烧蹄髈和排骨汤两道大菜,香味弥漫,余下的菜等迟些时候再炒。
袁牧进厨房调浆糊,瞧见景清洗完手从后门走进来,他道:“景清,来贴春联。”
“来了!”赵景清应了声,步子轻快的同他出门。
袁牧踩在板凳上,举着春联横批,“正了没?”
赵景清端着浆糊碗,仔细打量,“往左边一点,对,停!正了!”
“舅舅,我觉得还要往左边挪一点点。”刘正安仰着小脑袋,伸出两个手指比了个细小的距离。
袁牧挪了一点点,“这样?”
刘正安:“嗯……再右边一点点。”
袁牧再挪,“可以吗?”
“……左边一点,一点点就行。”刘正安迟疑道。
袁牧:“……”
“刘正安!”袁牧直呼其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说不准位置,我下来打你屁股。”
刘正安轻轻啊了声,一张小脸皱成苦瓜。
“安安,”袁月乐不可支,给他出主意,“找你舅叔帮忙。”
“舅叔!”刘正安扑向赵景清,抱住他大腿。
“……”袁牧无奈,“姐,你别教坏安安。”
“这哪儿算?”袁月可不认账。
姐弟两就这事拌嘴几句,又握手言和。
……
院子外,刘青山站了会儿,见他们其乐融融,无比希望自己身在其中。但他清楚,那五两银子拿不回来,袁月心里的气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哪会给他好脸色。
与其出现闹得不愉快,不如让他娘俩开心过年,刘青山暗暗叹口气,没有打搅他们,转身离开。
那么大个人杵在院子外,袁月哪能瞧不见,她心里有气,存心不想理会他。可见人走得落寞,心里也难受。但想到他一次又一次给老两口拿钱,这次更是不和她商量,便把钱给出去,心又硬了起来。
刘青山走回家,路上每家每户都热热闹闹,唯独他家里冷冷清清。
在家里呆着难受,刘青山出门,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走到他弟弟刘光宗家——
作者有话说:感谢宝宝们订阅支持呀[红心][红心][红心]
8月即将过去,感谢宝宝们辛苦追更,本章掉落小红包,同时会设置抽奖,订阅率80%以上自动参加[红心][红心][红心]
第77章
与他家的冷清不同, 刘光宗家很是热闹,门口贴着对联,院里两个男孩在追逐打闹, 厨房里隐约可见忙碌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刘青山迈进院子, 两小孩看见他, 围了上来。
“大伯,我要吃糖, 有糖吗?”
“大伯,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刘青山妻儿不在家,他哪有心思准备过年的糖果,红包更是没包, “大伯忘带了。”
两小孩一哄而散, 自顾自玩去了。
胡秋凤听见外面的声音, 踏出堂屋门来, 意外道:“你咋过来了?”
不是你说一个人生火做饭麻烦, 来兄弟家吃吗?刘青山心底冒出道声音, 他道:“来吃饭。”
胡秋凤:“……”
“来来来,进屋。”胡秋凤挤出个笑招呼,心下暗自懊恼, 想起那日自己随口说的两句话, 不由暗自懊恼, 早知道她不说了。过年好不容易吃顿好的, 还多张嘴来吃。
刘青山迈进堂屋, 便见他爹坐在门口拿着根烟杆子抽烟,往他手里扫了两圈,眯着眼叭叭嘴, 顿时烟雾缭绕。
刘青山捡个板凳,沉默无声的坐着。
刘光宗媳妇忙活完,从厨房端菜过来,瞧见大伯哥愣了下,“大哥。”
刘青山点点头,起身帮忙端菜。
“你动啥手?女人家的事儿要你帮?”胡秋凤叨叨两句,走出堂屋,不是去厨房端菜拿碗筷,而是去到右侧的厢房,“光宗,吃饭了,今儿做了你爱吃的芋儿烧鸡和红烧蹄髈。”
“来了。”门里应声,好一会儿刘光宗才甩甩嗒嗒开门走出来。
走进堂屋瞧见刘青山,刘光宗笑了下,“哟,什么风把咱大哥吹来了,嫂子竟然舍得你来跟咱们吃饭,这儿可没啥好东西,不怕亏着你?”
刘青山拧眉,不待他开口说话,就听胡秋凤道:“他媳妇闹脾气回娘家,还没回来呢,他还巴巴的去袁家,真是给他们脸了。”
“大哥,我这当弟弟的就不得不和你唠唠了,”刘光宗示意刘青山坐,手往他肩膀上一搭,“大哥,我知道你看重嫂子,可也不能恁纵着她,竟敢给男人甩脸子。”
“要我说,等她回来了,你给她个教训,让她再也不敢往娘家跑。”刘光宗笑眯眯道,将拳头往刘青山面前送了送。
刘青山皱眉,这话他听着格外刺耳。
胡秋凤插嘴道:“你看你弟媳妇,就是吃够了教训,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
刘光宗媳妇瑟缩低头,不发一言。她女儿紧挨她坐,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怯生生的,不敢看人。
刘光宗挺起胸膛,笑呵呵道:“大哥,按兄弟说的做准没错。”
刘青山拂开刘光宗搭他肩上的手,拧眉反驳,“打媳妇算什么男人。”
刘光宗笑僵在脸上,胡秋凤一拍桌子,“大过年的有你这么说自家人的吗?你不打媳妇,你有出息,你媳妇都跑了!”
刘老爷子敲敲烟杆子,“都闭嘴,还吃不吃饭了!”
胡秋凤只好闭嘴,分碗筷分得砰砰响,好似碗筷是她仇人,递给刘青山时,还不忘念叨一句,“你媳妇多好,让你过年没口热饭吃,还是自家人靠得住。”
饭桌上的菜不说色香味如何,单论丰盛,可比刘青山往年自己小家好上太多。过年杀猪多,主人家给的肉、骨头、下水加起来不少,自家也要杀猪,论起来是不缺肉吃。
但袁月精打细算,想多攒点钱供安安开蒙读书,自家杀猪九成肉都卖了,余下的做腊肉腊肠,给亲戚送年礼,自家留不下多少肉,省着点吃也只够吃两三月。好在他杀猪卖肉,骨头和边角料不少,袁月做饭手艺好,色香味俱全,吃着半点不差。
安安也养得白白胖胖,可爱得紧。
想到他们母子,刘青山神思飘远。
胡秋凤夹一大块蹄膀放刘光宗碗里,“光宗,这块最好吃,吃这块。”
刘光宗咬一口,满嘴油光,“娘你也吃。”
胡秋凤笑容满面,好似自己把肉吃进嘴里。
刘青山回神,拿起筷子,胡秋凤用手扶着装蹄髈的碗,有意无意挡开刘青山,夹一块给刘老爷子,“老头子你吃。”
而后又给两个孙子分,分完见刘光宗吃完了,赶紧把余下的给他,“就剩骨头了,光宗你牙口好,你啃吧。”
刘光宗乐呵呵点头,“成。”
一只蹄髈瓜分殆尽。
没他的份,刘青山并不觉得多意外,自小便这样,好吃的都紧着刘光宗吃,他早已习惯。同袁月成亲后,只第一年与爹娘吃过团年饭,之后都是他们夫妻自己吃,有了安安,一家三口吃。
他已经许久没感受过这般的区别对待。
刘青山心里生出许多情绪,叫嚣着凭什么?他不是他们儿子吗?没有孝敬他们吗?凭什么这么对他?
愤懑之外,亦有其他情绪在滋生。
这红烧蹄髈,枉他是这个杀猪匠,袁月嫁给他七年,只在安安出生前吃过几次,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安安出生后,更是一次没吃过。
他和袁月为了攒钱,省吃俭用。
他娘不断开口要去的孝敬,将刘光宗养得油光满面。
刘青山扪心自问,他们夫妻攒钱,难道是为了供养刘光宗一家?!
与此同时,母慈子孝仍在上演。
胡秋凤道:“你喜欢吃,过几天娘再买。”
刘光宗道:“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等我赚钱,我先买个大镯子孝敬你。”
“还是光宗惦记娘,娘就等着哪天戴上你买的镯子,和我那些老姐妹炫耀去。”胡秋凤说着,眸光瞥向刘青山,“不像某些人,有了媳妇忘了娘。”
刘青山放下筷子,“光宗,前些日子娘从我这借了五两银子,你尽快还给我。”
刘光宗一愣,“大哥,大过年的你说这些干啥,多不吉利。”
胡秋凤脸拉下来,“刘青山,老娘……”
刘青山打断她的话,“娘,我和光宗已经分家,亲兄弟明算账,为了几两银子坏了情分不值当。”
刘光宗眼珠子一转,“大哥说得对,但这钱用了,我能力你是知道的,我实在拿不出钱来……”
刘青山问:“还剩多少?你先还我。”
刘光宗:“没多少,这过年不得置办东西,花了不少,就只剩下不到二两。”
“这才几天?”刘青山不可置信,他工钱和袁月卖蛋卖菜……辛辛苦苦三个月攒下来的,叫刘光宗三五天就霍霍完了。
他目光扫过胡秋凤和刘老爷子,敢情他们哭穷,要去的钱都是这么没的?五两银子,他咋就恁经不住哭闹,给了出去?!
五两银子,能给安安交多少次束脩,买多少纸笔,买多少蹄髈……刘青山想想心都在滴血。
更遑论他说了要给月儿买镯子……他都干了些什么事?!
见他面色难看,刘光宗直觉不对,忙补充道:“大哥,我凑一凑能到二两。”
刘青山道:“先还我。”
“我这就去拿。”刘光宗放下碗筷就跑,他哪是个能老实还钱的主,出门就溜了。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胡秋凤指着刘青山骂,“你的钱给你亲弟弟用怎么了?还要回去,你是要气死我!”
刘青山问:“他的钱咋不给我用?”
胡秋凤理所当然,“你当哥哥的,好意思要弟弟的钱?”
刘青山只觉好笑,呵呵笑了两声,这就是他娘。
刘光宗一直没回来,刘青山站起身,径直往他屋里去,踢开门翻箱倒柜的自己找,床板都给掀了。
“你干啥!”胡秋凤尖叫。
老两口想拦,可刘青山常年杀猪,体格子壮硕,哪是他们能拦得住的。刘青山连老鼠洞都没放过,连碎银带铜板,硬生生凑足五两。
刘青山呼出一口气,径直离开。
胡秋凤气急,“刘青山!!”
刘光宗瞧见刘青山走了,这才溜回来,瞧见胡秋凤直抹眼泪,“娘,你咋了?”
胡秋凤呜呜的哭,“你自个回屋瞧吧,你还喊他一声哥,你看他干的好事。”
刘光宗推门一瞧,屋里乱得不成样,他赶紧去摸他藏钱的地方,全没了!刘光宗面色变了又变,跑出门,“娘,你咋不拦着他!”
胡秋凤哽咽,“我……我拦了……”
刘光宗气得失去理智,指着缩在一旁的年轻媳妇,“老东西没用,你不知道去拦?”
胡秋凤愣住,什么?
……
刘家的闹剧远远没有结束,但都与刘青山无关,他揣着钱没回家,而是朝着乐明村的方向去。
天已经黑了,看不清路,但刘青山走惯乡间小路,丝毫不受影响。
他急忙赶到袁家,站在院外,能瞧见堂屋里亮着灯,这一次刘青山终于敢叫门,“月儿,我把钱要回来了。”
堂屋内,袁月听见声音往外看了眼,起身往外走去,“你真要回来了?别又是去借的。”
“真要回来了,没去借。”刘青山将碎银并铜板掏出来,“你数数。”
袁月这才打开栅栏门,让他进来,站在院里借堂屋照出的亮光数钱,等确定有五两,袁月这才给刘青山一个好脸色,“你咋要回来的?”
刘青山松了口气,简短说了两句,最后保证道:“月儿,我再也不给他们钱了。”
“你都说多少次了?哪一次管用?”袁月无奈道。
刘青山道:“这是最后一次,没有下一次了。”
袁月暗暗叹气没说话,刘青山不敢再开口,一时陷入寂静。
“咕咕咕……”
袁月看向他,“没吃饱?”
刘青山讪讪一笑,“没吃。”
“你……”袁月叹了口气,“你去堂屋坐着,我给你热饭。”
“我和你一起。”刘青山道。
林翠娥从堂屋走出来,依旧没有好脸色,“青山,你进去坐,我去给月儿打下手。”
岳母开口,刘青山只得进入堂屋。
屋内,岳父和小舅子盯着他,盯得他直发怵——
作者有话说:感谢宝宝们订阅支持呀[红心][红心][红心]
袁月不会那么简单原谅刘青山啦~
第78章
刘青山硬着头皮打招呼, 袁老二只淡淡回应一声,袁牧点了点头。
赵景清提起温在炉子边的水壶,倒出一碗水, “姐夫, 喝水。”
“嗯。”刘青山接过, 在一旁坐下,他看了一圈没瞧见刘正安, 开口问道,“安安呢?”
赵景清道:“安安正长身体,没让他守夜,睡觉去了。”
刘青山点点头,屋里没人说话, 安静下来。
不多时, 袁月端着碗筷从外边走进来, “青山, 吃饭。”
刘青山早饿了, 当即挪动位置, 拿起筷子吃饭。米饭热了一大碗,菜也装了满满一盘,有炖排骨、红烧肉、狮子头……刘青山扒了几口饭, 勉强慰藉咕咕直叫的肚子, 心中泛起别样的情绪, 止不住的心酸。
他爹娘兄弟嘴上说得好听, 却只会从他身上扒拉好处, 肉都不想他吃一口。而袁月和岳母,因他做错事,对他没个好脸色, 却不会连口吃的都藏着掖着。
沉默的吃完饭,刘青山端碗筷去厨房,袁月起身跟了去。
林翠娥站在堂屋门口,朝厨房看去,厨房里烛火昏黄,两道人影相隔不远,似乎是在说话,瞧着甚是平静,没有争吵拌嘴的迹象。林翠娥放下心来,坐回炉子边,抓起几颗烤花生捏开,边吃边闲谈。
“景清,亲家那边儿的年礼怎么准备?”林翠娥多嘴问一句,去年因成亲闹得不愉快,只是面上光,给的并不多,今年也闹得不愉快,但要怎么给,得问过赵景清的想法。
赵景清想了想,“正常给吧。”
他爹和李长菊安分下来,再者他兜里也有钱了,给出去的孝敬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赵景清为人子女,该孝敬的不会少。
“成。”林翠娥点点头,又说起其他人家的年礼该准备什么。袁老二不时回两句,两人商商量量将要送的年礼定下来。
袁牧剥了个橘子,吃了一瓣酸酸甜甜,他递给景清,“你爱吃的。”
赵景清接过,挨着他一瓣一瓣慢慢吃。
袁星瞅见,“二哥,我也想吃橘子。”
“你没手?”袁牧习惯性怼一句,拿起橘子剥了递给他。
袁星笑呵呵道:“谢谢二哥。”
约摸半个时辰后,袁月和刘青山才一前一后从厨房出来,回到堂屋。
他们说了啥没人知道,但赵景清瞧着,两人应该是说开了。
时辰渐晚,村长家方向响起第一声爆竹声,袁牧起身拉赵景清出门,点燃早就准备好的鞭炮。
一家人站在檐下,看鞭炮噼里啪啦炸开。
爆竹声声迎新年,硝烟味弥漫,炸开的火光明灭,赵景清脸上露出笑,又是新的一年。
袁牧立在景清身边,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景清朝他看去,目光相接。
“新年愿望是啥?”袁牧压低声音问。
赵景清不假思索直接道:“赚钱,把豆腐坊做大!”
袁牧望着他,眼中盛满笑意,“一定可以。”
视线快速划过四周,见家人都在看不知谁家放的烟花,袁牧倾身在景清嘴角偷了个香,一触即离,顿时笑眼弯弯,像只偷了腥的猫儿。
这么多人呢,他干啥!赵景清烧红了脸,“……袁牧!”
他压低声音斥了声,瞪向袁牧,双眸睁圆,羞意比恼意更甚,哪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袁牧看得心痒痒,待放完鞭炮,收拾好堂屋里的东西,让林翠娥将烛台端回屋,便着急忙慌的把景清往屋里带。
……
次日清晨,赵景清悠悠转醒,腰臀腿是难言的滋味,他赖在床上不想动,眼睛一闭又要睡过去。
屋外窸窸窣窣,能隐约听见林翠娥的声音,大年初一要早起吃汤圆,赵景清没躺多久,便起来收拾。
袁牧推门进来,“醒了?”
说着,便凑上前挨着景清,腻歪得不行,“累不累?”
赵景清摇摇头,算不得多累,只是自打回到乐明村,袁牧便不知餍足,天天晚上缠着人。赵景清心里清楚,袁牧血气方刚,在小罗湾委实是拘着他了,袁牧体谅他忙碌劳累,不曾多要求。现下得了闲,该换他体谅袁牧。
袁牧道:“娘在煮汤圆,等会儿吃完再睡个回笼觉。”
赵景清扣上盘扣,闻言嗔他一眼,大年初一睡回笼觉,算什么事?推开腻着他的袁牧,赵景清出门去洗漱。
早饭是大汤圆,林翠娥和袁月早起包的,不似去年袁牧包的那般有锭子大一个,只有鸡蛋大小,一个人碗里有三个。
去年,赵景清最先吃出包在汤圆里的铜板,今年袁牧不急着吃,盯着景清,示意他快吃。
瞧他这般模样,林翠娥几人也饶有兴趣的盯着。
赵景清:“……”
一口咬下,没有,第二口、第三口……赵景清顿了下,默默低头在桌上吐了个铜板。
袁牧笑了笑,“好寓意,看来你的愿望一定能实现。”
林翠娥也说几句吉祥话,一家人热热闹闹吃过早饭。
吃完饭,袁月便催着刘青山回去,家里养着鸡和猪,可不能给饿坏了。
刘青山抿了抿唇,满含希冀询问:“你一起回去不?”
“不回。”袁月回答得可谓斩钉截铁,刘青山话说得好听,保证以后再也不给耳根子软多给公公婆婆钱,他明白妻儿最重要……这些话袁月从前没少听,可刘青山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上赶着贴上去得到的是怎样的对待,他如今说的话,袁月是半点不信。
她打定了主意要让他长记性,哪会如此轻易与他回家。景清人好,让她回娘家住没有顾虑,那便多住些时日。
刘青山当即想说他也不回了,还没开口,就又听袁月道:“家里的鸡和猪你给喂好,要是不下蛋了,瘦了,我和你没完。”
“好,我回去喂。”刘青山寻思着,他把活干好,可以让袁月消气,立即答应下来,想了想又不放心追问一句,“那我能来这儿吗?”
袁月道:“你想来就来,还能拦着你不成?”
刘青山松了口气,露出笑模样,回家去了。
上午,林翠娥准备好年礼,几个小辈去往各家各户送。当然,也收到不少年礼。
让赵景清最意外的是,黄家也送了年礼来,还是黄宁亲自送来的。
赵景清不想收,在他心里和黄家的恩怨在上次收礼后,便一笔勾销,他道:“我们恩怨两消,实在不好再收你的礼,劳你跑一趟,这些东西你带回去吧。”
黄宁倒是比之前沉稳两分,“家母让我一定带到,赵夫郞你收下吧,不然回去我爹娘肯定得收拾我。”
赵景清仍是拒绝,“谢谢令堂的好意,只是……”
黄宁见状,丢下东西就跑,坐上马车后,黄宁探出个头来,“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赵夫郞你且安心收下。”
赵景清:“……”
赵景清无奈,只能叫袁牧一起将黄宁带来的东西搬入屋内。
他既送来了东西,赵景清无功不受禄,亦得还礼回去,黄家不是寻常农家,送点肉、菜就能了事。赵景清对照着送来的东西,一点点拟单子,寻思着和袁牧明儿去买了送回去。
过年这些日子,说忙算不得忙,但也没闲下来,琐碎事不少,转眼便到初七,该收拾收拾去小罗湾了。
众人进进出出,东西搬上驴车。
袁老二不准备去小罗湾了,开年不多久入春,又要开始忙活地里的庄稼,他现在知道做生意赚钱好,有钱才能过好日子,但心里始终放不下地里的活计。
袁老二笑着道:“你们去吧,我守着家,今年还能有新米吃,自己种的香。”
去年大半年就是他一个人在家,没什么不放心的,袁牧几人没说什么。
只袁星在念叨,“爹,你得了空常来小罗湾玩,我们也会常常回来。”
“成。”袁老二点点头。
袁月道:“星儿你就放心吧,我在家里陪着爹呢。”
袁星苦着脸,“大姐,你不和我们去小罗湾啊?”
袁月摇摇头,“不去了,过不了多久学堂开门,安安要去上学。”
“去嘛去嘛,等学堂开门再送你们回来。”袁星抓着袁月的手直晃悠。
林翠娥劝道:“星儿说得对,去吧。”
袁月没松口,赵景清亦劝道:“大姐,一起去吧。”
他压低声音在袁月耳边说:“姐夫天天来,天天能瞧见你们,他心里指不定不当回事,去小罗湾离得远些,他心里时时惦记着,记着自己犯的事儿,记着自己的承诺,也能多长长记性。”
袁月稍加琢磨,是这个理,她松了口,“成,我和你们一起去小罗湾。”
收拾齐整,一行人驾上驴车,缓缓驶出乐明村,往小罗湾去。
他们抵达赵氏豆腐坊,是半下午的时辰,坊内的工人已经下工回家。
大毛二毛甩着尾巴,冲了出来,汪汪直叫。
袁牧挨个摸了把,便给赶开了,要搬东西了,大毛二毛围在脚边碍事得紧。
张兴听见动静走出来,愣了下上前帮忙搬东西。
东西分门别类搬进屋,赵景清得了空,去检查泡好的豆子,又去看了看石磨和灶台。
熟悉的家伙事。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可有得忙,赵景清干劲十足——
作者有话说:感谢宝宝们订阅支持呀[红心][红心][红心]
第79章
回去乐明村不过短短十天, 豆腐坊这边没太多要规整收拾的,很快便打扫干净,带来的东西放回屋中。
早早的吃完晚饭回屋, 赵景清精神头足, 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躺在被窝里,脑子里满是今年豆腐坊要如何发展。
胆水豆腐要扩展销路, 酸浆豆腐亦然,这都得靠关胜去跑生意,他一个人精力有限,赵景清想多招些人。可他们在村子里,周遭都是些农家汉, 哪有关胜那般厉害的口才, 但他可以写张招人的单子贴在豆腐铺, 寄希望能在镇上招到人。
豆腐坊的品类也需增加, 不单只售卖豆腐, 还可以卖其他豆制品, 如豆腐干、豆腐丝、豆腐皮……等等,赵景清会做,都不难。只是从前豆腐坊生意小, 做一样即可, 不必把摊子铺得那么大。
然而, 之前在姜家和姜夫人谈话后, 得她点拨, 赵景清对豆腐坊的生意有了更多想法。酸浆豆腐的销售情况,亦给了他自信。
他想将生意做大,做到县里, 做到州城。
但想要如愿,需要一步步慢慢发展。赵景清识字后,读了许多书,有一句话让他记忆尤深,脚踏实地才能行稳致远。
赵景清深以为然。
赵景清越想脑袋越清明,越想越兴奋,满腔情绪无从抒发,他抱住袁牧嘿嘿笑两声,脑袋往他脖子里蹭,“袁大壮~”
“嗯?”袁牧意外睁开眼,手臂自然而然圈住景清的腰身,脖子被蹭得痒酥酥的,让袁牧忍不住发笑。
只是不多久,袁牧手便钻进景清衣裳里。
他荤了那么些天,回到豆腐坊,让他吃素显然不可能。他正纠结着是在景清开始忙碌前,抓紧时间大吃特吃,还是放过他,脑子里天人交战,还没想出个结果,人自己送上门来,袁牧哪能轻易放过。
云雨结束,赵景清的兴奋劲没了,脑子也不会转了,强撑着擦洗干净,倒头就睡。
次日丑时半,赵景清迷迷糊糊醒来,撑着胳膊要坐起来,袁牧将他按在床上,将背角掖了掖,“你多睡会儿,现下要的豆腐少,我盯着就成。”
袁牧盯着赵景清放心,他点点头,又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天已经蒙蒙亮,赵景清收拾起床好,便去外边作坊。今天年后开工第一天,出货量没恢复,人手充裕,没有要赵景清动手的,他转了一圈,便又回到院子里。
袁月也已经起来,正在厨房里张罗早饭,赵景清和她一起做。
上午,赵景清将账本拿出来,去年至十一月的账本已经轧账,只余下十二月的,他检查一遍,将二十八至三十的账记上。又重新拿一本,记开年到初七的。
忙活完,赵景清粗略算了算,除去成本、税收和给爹娘的分成,以及买院子建作坊的花用,他和袁牧拿到手里的足足有四百余两。
再加上姜夫人给的一千两,以及其他零零散散的钱,他们手里现在有一千五百两。
去年年初卖豆腐,赵景清从未想过,他一年能赚那么多钱。
有了钱,便有了底气。
账目收好,赵景清装了八个红包,每个放入五十文钱,分发给作坊里的工人,一来开工讨个吉利,二来激励他们今年好好做工。
巳时过,关胜骑着驴从青石镇赶来,一进院子先恭贺道:“东家,开工大吉!”
赵景清将留给他的红包给他,“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关胜笑呵呵接过红包,“啥事儿?”
赵景清请他进堂屋坐下说,“我打算再招几个人跑生意,你经验丰富,需得你帮忙带一带。”
“东家,”关胜面上的笑意消散,咽了咽口水,“是不是我哪里做得让您不满意?”
这容不得他不多想,周遭方便送豆腐的地方就那么几个,他一个人多费劲些,便能跑得开。多招人,岂不是抢他客户?他工钱也得跟着少。
赵景清道:“不是,你做得很好,豆腐坊如今能卖出那么多豆腐,你功不可没。我今年想扩大豆腐坊规模,你一个人精力有限,我寻思着多招人,你经验足,帮我多带几个人出来,有备无患。”
这样啊,关胜脸色好看些许。
赵景清继续说:“你能力强,你带出的人自是归你管,关管事。”
关胜愣了下,旋即露出笑来,‘关管事’可真好听,他道:“成,您先招人,但能不能带出来……我不能保证。”
他应下赵景清便放心了,“招人时你一起掌掌眼,能带出来最好,带不出来换人。”
“成。”
次日,赵氏豆腐坊招工启示便贴在了豆腐铺门板上。
赵景清开的工钱优厚,底薪五钱,抽成是十抽一,和关胜的工钱构成一样,只差在跑客户的数量的奖励。
启示一贴出,询问的人便不少。
林翠娥和袁星一心两用,包豆腐收钱的同时,亦能回答别人的问话。
简单的他们能回答,如招几个人,有啥要求,上工下工时间等。但多的……林翠娥和袁星话术统一,只道让他们三日后按时去小罗湾豆腐坊,会有人专门和他们谈。
三日后,小罗湾豆腐坊外来了不少人,赵景清粗粗一眼扫过,有十四五个。只招三个人,来恁多?!
好在有关胜一起,两人耗时半日,赶在午时之前,挑选出三个健谈有眼色知进退的。
赵景清直接道:“明儿开始上工,试用三个月。第一个月只有底薪五钱,在这期间关胜会带你们跑生意,关管事既是你们师父,又是你们上司,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后两个月你们单独跑生意,在这期间要求至少跑成一单生意,若是能成,工钱按底薪加抽成算,若是跑不成,三个月期限到,我这就不留人了。”
“这些话前面同你们说过,现在我再强调一遍,所有合约必须经过我的手,从我这出去,否则我是不认的。其余的事儿,由关管事同你们说。”赵景清道,示意关胜上前,他退到一旁去,听了会儿便离开了。
袁牧问看见他,递了半个把他酸得龇牙咧嘴的橘子过去,“给你吃。”
赵景清吃了一瓣,牙酸,他爱吃酸酸甜甜的,纯酸的吃不下,“太酸了,不吃。”
恰好袁星走过,袁牧叫住他,分两瓣给他。
袁星塞嘴里,“嘶——我要和娘说你意图酸死我。”
袁牧笑眯眯道:“还有两瓣,你拿去给大姐尝尝。”
袁星眼珠子一转,拿着去了。不一会儿,传出袁月的骂声,袁星嘻嘻哈哈夺门而出。
赵景清瞧着好玩,忍不住直笑,袁牧也在笑。
夫夫两人对视一眼,遛了。
袁牧问:“你招人跑生意,要不要招做豆腐的工人?”
“先不招,这活上手快,不用提前招人。”赵景清回完顿了下,“是不是有人在你跟前说啥了?”
袁牧如实道:“过年回去那几天,几个堂兄堂嫂在向我打听,我一个都没答应,招不招随你。”
赵景清不由苦恼,但这是找林阿叔家大柱来送货必然会产生的结果,总不好答应三叔家的人来做工,不让大伯家的人来。
作坊里有信任的人是好事,但容不下那么多人。
赵景清道:“暂时不招,等生意跑开了缺人手,你再去问问堂兄他们愿不愿意来。”
“成。”袁牧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你前边说院子左侧的地要建两间作坊,我找好人手了。不过才开年,材料一时半会儿不能到位,还得等几天才能动工,肯定能赶在春耕前完事儿。”
他将回小罗湾后景清的举动看在眼里,皆是在为将生意做大做准备,袁牧自是全力支持,这不单是景清事业,也是他的事业。
赵景清露出笑来,“有你盯着我放心。”
时间一天天过去,豆腐坊的生意渐渐恢复,待出了大年,与年前一般无二。
院子左侧作坊开始修建,规格与右侧的一致。袁牧既要一起做豆腐,又要监工,忙得脚打后脑勺,但看着作坊拔地而起,袁牧便觉着开心。
生意要做大,现有的石磨和驴定然不够用,后边还需添置,后院的驴棚可养不了更多的驴。反正已经动工,索性再修个驴棚。袁牧同景清说了声,便叫人将院子后边的空地清理出来,修建驴棚。
当初买这院子,连带着将田地一并买了下来,上中下等田加起来拢共是十七亩,此前是租给小罗湾这边的农户,买卖不破租赁,赵景清没收地,只将租地的农户认了个眼熟。
新的一年,又换了新东家,租地的三家农户一起登门,询问赵景清是否租地,并商谈今年的租子。
赵景清收回来也没功夫种,依旧出租,也没动租子,按周福之前租给他们的租子算,上等田交米一石,中等田交米七斗,下等田交米三斗,亦可折算成银子,按新米的价格给。
农户得了准信,高高兴兴道谢,就要告辞离开。
赵景清拦住他们,拟了个合约一式两份,签字画押,这才送走他们。
豆腐坊签了不少合约,赵景清皆分门别类收好,这三份亦然。收拾好东西,赵景清连打几个哈欠,眼尾挤出泪水,天气渐暖,他时常觉得睡不够,赵景清寻思着许是犯春困。
袁牧推门进屋,正好瞧见了,“那么困?今晚早些睡,明早你别早起了,现在做豆腐人手够,又有大姐搭把手,忙得过来,你多睡会儿。”
赵景清拭去眼尾泪水,还没接话,就听袁牧继续道:“方才张兴去悦来酒楼送货回来,钱管事让他帮忙带话,请你明儿上午送货时过去一趟,有事相商。”
“有说是啥事儿吗?”赵景清问。
“没有。”——
作者有话说:感谢宝宝们订阅支持呀[红心][红心][红心]
抽奖已经开奖,恭喜中奖的宝宝[加油][加油][加油]没中奖的宝宝下个月还有机会~[抱抱]
月底啦~营养液不用就要过期啦,请通通砸向我吧[害羞][害羞]
第80章
赵景清疑惑, 他们和悦来酒楼的生意素来稳定,不曾有纠纷,他想不到钱成安找他是为何事。
既然传话让他过去, 那便去吧。
“我记下了, 明儿我去一趟。”赵景清说完, 又打了个哈欠。
袁牧好笑,大拇指擦去他眼尾挤出的眼泪, 揽着他肩膀推他上床,“你现在睡会儿,等吃饭我叫你。”
赵景清没拒绝,顺着他的力道边走边嘀咕,“我身上脏……”
“我去打水。”袁牧出门拿木盆过来, 隔了会儿又提来一壶热水。
赵景清洗脸洗脚躺上床, 又打了个哈欠, 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快睡吧。”袁牧催促, 不知道景清咋困成这样, 他将东西收出去, 掩上门。
门窗关上,屋内昏暗,赵景清闭上眼, 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到吃晚饭的点, 袁牧进屋叫醒景清。
现在掌勺的是林翠娥和袁月, 她们厨艺好, 赵景清吃麻麻香, 只是吃完后又昏昏欲睡,简单洗漱后,又回屋睡觉。
次日清晨丑时方过, 赵景清便醒了,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他睡饱了。身侧人不在,屋里有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是袁牧在摸黑穿衣裳。
赵景清坐起来,“你咋不点灯?”
“免得吵着你,你再睡会儿,别起了。”袁牧道。
赵景清摸黑下床,“不睡了,睡饱了。”
袁牧只好将灯点上,夫夫两人收拾好出屋。
石磨作坊开动,这一早便忙碌起来,直至天光大亮,豆腐次第送出。
赵景清进屋喝水,看了眼天色,天亮得迟,现在约摸辰时过半,悦来酒楼上午的货要在巳时前送到,还有半个时辰,收拾收拾搭张兴送货的驴车去恰好。
赵景清进屋换下做活的衣裳,换上身干净的。
张兴恰好送完上一轮的货回来,他歇了会儿,待悦来酒楼和食肆的货物搬上驴车,又要出发了。
袁牧要监工,不能同行,免不得多叮嘱两句,“有啥事你决定就成,我都支持你。拿不准的就回来咱们一起商量。”
赵景清点点头,“你放心。”
驴车驶出豆腐坊,前往山阳镇,行至悦来酒楼后门。
他们来得不早不晚,排在中间,他们人刚到,酒楼里一个眼熟的验货小厮走过来,“赵夫郞您可算来了,这边请,我们管事可等候多时了。”
赵景清随他走进酒楼,便瞧见后院里钱成安在翻看账本,他不由猜测,难道是账目出问题了?不应该啊。
“钱管事,赵夫郞来了。”小厮说罢,退了下去。
赵景清走上前,面上盈着笑问:“钱叔,您找我是……”
钱成安面上亦带着笑,比之以往更和蔼可亲,“不是我找你,是我上头的东家找你。”
赵景清不由意外,悦来酒楼的东家找他,赵景清心提了起来,压低声音道:“钱叔,我这……事发突然,也没个准备,您能不能给我透个信,东家找我啥事儿?”
“你不用紧张,随我来,”钱成安在前面带路,“具体是什么事儿不好说,但可以给你透个底,是好事。”
“多谢钱叔。”赵景清跟在他身后,上到酒楼顶层。
他之前送货常来,每月还要来对账结账,可从未到前面酒楼来过,更未进入其中,赵景清余光留意四周,酒楼拢共四层,修的极为富丽堂皇,与他去过的食肆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
钱成安在尽头雅间前驻足,敲响房门,“东家,赵夫郞来了。”
门扉打开,是酒楼的掌柜,他和颜悦色道:“赵夫郞,请进。”
赵景清直觉奇怪,这掌柜未免太殷切了,赵景清迟疑,便见雅间遮挡的屏风后又走出一个女子。
是姜夫人身边的丫鬟兰香。
赵景清眸子睁大,“兰香姑娘?”
她在这,那姜夫人是不是也在?钱成安方才说东家要见他,那姜夫人是悦来酒楼的东家?
兰香笑了笑,“赵夫郞,夫人有请。”
赵景清不再迟疑,抬脚迈入雅间,随兰香绕过屏风,见到端坐其后的人,“姜夫人。”
关胜打听消息,他知道姜夫人在家业争夺中取得胜利,但不如这一面来得有说服力。赵景清说不出来有何不同,可直觉不一样。
姜焕容相貌淑丽,与初见一般无二,但眉间忧愁尽散,取而代之的是大权在握的从容。见到赵景清,她莞尔一笑,“来了,坐吧。”
赵景清依言入座,兰香为他斟茶,而后退到一旁。
姜焕容道:“我是悦来酒楼的东家,可意外?”
“意外,但仔细想来并不觉得意外。”赵景清回答,姜夫人是清河县人士,关胜跑生意去到清河县,才去没几天她便找上门来,赵景清不觉得关胜能将豆腐坊的生意做到她跟前去。
而姜夫人是悦来酒楼的东家,便说得通了。
姜焕容笑了笑,转而询问:“酸浆豆腐的方子给了你,卖得如何?”
“尚可,每日能出货一百六十框。”赵景清回答,酸浆豆腐出货量缓慢增长,与最初的一百框相比,已多了六十框。
姜焕容颔首,又接着询问:“你豆腐坊经营得如何了?”
赵景清道:“上次与您交谈后,我受益颇多。现下豆腐坊在扩建,二月中旬能完工,后续慢慢推出其他豆制品。”
速度不算慢,行动力也强,姜焕容对他越发满意,她茗了一口茶,缓缓道:“家中老爷子离世,我料理那几个王姓子,接手之前老爷子交在他们手上的生意,他们的人我不想用,准备寻个由头打发了事。你愿不愿意来我手下做事?”
“多谢姜夫人厚爱,景清愚笨,恐帮不了您。”赵景清谨慎道,他知道姜家势大,姜夫人是个厉害人物,傍上她,豆腐坊的生意能乘风起,可赵景清不愿意。
在人手下做事,看人眼色听命行事,哪有自己做点小生意来得自在?再者,他和袁牧只是去姜家做个豆腐,都有人找上重金相报让他们下药,更遑论一直跟在姜夫人身边,这种事儿只会更多。
姜焕容轻笑,“你可不愚笨,不想来便不来,何必这般说自己。”
赵景清嘴角微抿,面露赫然。
“你既不来,我便送一桩生意与你。”姜焕容正色道,“那些个王姓子手里把持不少酒楼的生意,不单人要换,供货的也会换,豆制品相关的供货,便交给你了。”
“!”赵景清惊中带喜,不过转瞬,脑子里的顾虑就冒了出来,清河县酒楼要供货,与悦来酒楼相比,只多不少,赵景清迟疑了一瞬如实相告,“豆腐坊尚在扩建,一时半刻许是供应不上。”
“无妨,”姜焕容哀怨看他一眼,“你不来,我少了一位能用之人,这些事儿只能循序渐进了。”
赵景清失笑,“姜夫人,您就别打趣我了。”
“放心,你肯定供得上。”姜焕容道,“回头我让张掌柜拟张酒楼需要的豆制品单子给你,你先照着做。何时开始供货,自会有人通知你。”
“成。”赵景清颔首应下。
说完正事,赵景清想起一件事,“姜夫人,黄家之事多谢您帮忙。不知悦来酒楼东家是您,我今儿空着手来,未准备谢礼,望您见谅。下次去清河县,我定登门道谢。”
“举手之劳罢了,何须与我如此客气?你人来即可,与我说会儿话,我便高兴了。”姜焕容盈着笑。
赵景清只是道:“礼不可废。”
“你呀,小小年纪怎的如此固执,随你罢。”姜焕容指尖把玩着茶杯,“你丈夫向来与你形影不离,怎么今日不见他?”
“豆腐坊扩建,他在监工。”
“你们小夫夫分工合作……”
两人闲谈许久,姜焕容留赵景清一起用过午饭,才放他离开。
兰香送赵景清出去,回来后忍不住道:“夫人,您想让他给您办事,有的是办法,何须……”
姜焕容看向她,兰香到嘴边的话说不出来,只得咽下去。
“我不喜欢多话之人。”姜焕容视线,落在袖摆精美繁复的刺绣之上,指尖轻轻拂过。
赵景清不论性格还是为人处事,都合她心意,送他点生意也无妨,算不得什么要紧的。其次,此前赵景清振振有词,说豆腐坊是他们夫夫二人共有,姜焕容见多得了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的夫妻,颇为好奇,这豆腐坊的生意做大,两人能否同富贵,恩爱如初。
当然,仅限于好奇罢了,挑拨离间棒打鸳鸯的事儿,她不会做。
与此同时,赵景清从前门离开悦来酒楼,往出镇子的方向去,心里盘算着扩建的速度需得加快,免得生意上门,豆腐坊生产跟不上。
而且他得多研究豆制品,豆腐干豆腐皮之类的他会做,但会做和做的好吃是两回事。
“景清!”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赵景清愣了下,从思绪中回神,转身往回看,是袁牧向他跑来,喘着粗气,额角汗水滑落。
“你怎么在这儿,咋那么着急?”赵景清意外,摸出手帕给他擦汗。
袁牧垂着头方便景清动作,“你快午时了还没回家,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钱管事让我在后厨院子里等,方才同我说你从前门走了,我便追了出来。”
下次他再忙也要和景清一起,在家里久等不回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滋味,实在太让人难受。
袁牧问:“他们东家找你啥事儿?”
“等会儿再说,”赵景清将手帕叠好,“你吃午饭没?”
“没。”
赵景清拉着他,“走,咱先找地方吃饭去,你边吃我边同你说。”——
作者有话说:感谢宝宝们订阅支持呀[红心][红心][红心]
谢谢宝宝们投的营养液,比心[比心][比心][比心]么么[亲亲][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