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类比
慧姬最近活得很憋屈, 因为最近她被强迫打工了。
她要继续玩她已经没有兴趣了的斗地主,用赚来的虚拟币跟陶方奕兑换食物。
她真的不想再玩这个破游戏了,但陶方奕越是不给她食物, 她就越惦记那一口吃的。
可恶, 大不了自己去捕猎,然后把猎物做熟了。
可她现在连猎物都碰不到, 只有陶方奕给她的特定的物件她才接触得到。
慧姬玩两下游戏就擦一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她已经找不到最初把玩这款游戏时的喜悦了, 剩下的只有对游戏的怨恨。
陶方奕怎么这么坏啊?亡怎么这么坏啊?这个游戏怎么这么坏啊?
“咦,你今天赚了这么多啊?”陶方奕凑过来看了一眼,“真好,你今天可以吃一个小鸡腿。”
只有一个小鸡腿……
慧姬使劲用袖子擦眼睛, 她真感觉自己哭了:“汇率不能调一下吗?我赢了这么多。”
“抱歉,我是按照现实的汇率来的,这么多只够换一个小鸡腿。”陶方奕很无奈。
慧姬往后仰倒,嘎巴一下死了。
亡:“她怎么了?”
“不愿意接受现实, 假死了。”陶方奕解释, “不用管她,一会儿她就好了。”
慧姬这种状态更像是气晕了过去。
她在梦里也想哭, 幸好她在梦里是有眼泪的。
不过还没等慧姬难过多久,她就听到了另一道哭声。
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哭声。
谁啊?她在梦里哭一场怎么也有人跟她抢?烦不烦!
慧姬郁闷地起身, 顺着哭声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 她见到了那个人。
那是个上了年纪的女性,眼尾已经有了纹路, 五官看起来很圆,像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不过慧姬一眼就发现了不太对劲,这个人长得怎么有点眼熟?
那个女人注意到了她, 动作僵住了,而慧姬蹲下身,抱着膝盖观察这个女人。
她凑近了些,歪歪头:“咦?”
“王后?”慧姬问她。
“啊!!”那个女人被慧姬的竖瞳吓到,这场梦也被吓没了。
惊醒的慧姬迅速坐起身,她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外袍都乱了,看起来呆愣愣的。
“怎么了?你被一个小鸡腿打击成傻蛇了?”陶方奕问她。
慧姬连忙手脚并用地爬到陶方奕面前:“王后!我见到王后了!”
“啊?!”陶方奕也很震惊,不过震惊完了之后紧跟着就是疑惑,“哪个王后?你的王后?你那么多王后,具体说的哪一个?”
“那个最不好看,最凶,最不会讨好我的。”慧姬说。
陶方奕明白了:“幽夫人?”
慧姬想了想:“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慧姬迅速攥住了陶方奕的身体:“你们能查她这辈子投胎成了谁吗?!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而且她和过去长得一模一样。”
亡立刻警觉起来:“陶叔叔!这可能就是破局的关键!”
“可为什么会长得一模一样?”陶方奕有些不解,难不成他的木头还困住了另一个普通人?那个普通人身上又有什么因果呢?
陶方奕也有些担心,他立刻说明缘由,向上级申请调查幽夫人的转世情况。
上级反应很快,十分钟后就给陶方奕甩来了一份文件。
陶方奕愁容满面地用鼎足翻阅资料,慧姬还在一边叽叽喳喳:“难不成她和我有什么情缘未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噢。”陶方奕想了想,“你个人感受一下你的内心,你有没有一种爱她在心口难开的感觉?”
慧姬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陶方奕继续:“你回忆她说话的样子。”
“好吵。”慧姬皱眉。
陶方奕:“那她对你笑的样子呢?”
“她没对我笑过,她好像讨厌我。”慧姬说,“我废了她位置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像是想捅死我。”
陶方奕:……
“有一些虐恋情深是这样的,要很久很久之后才能意识到自己是爱对方的。”亡看过这种,“慧姬就是反应迟钝,但她如果不是记忆深刻,又怎么会在认出对方的瞬间被吓成这样呢。”
“是这样吗?”慧姬感觉亡说的和她亲身体会的有点不一样。
亡问她:“你当时是什么感觉?”
“感觉?感觉想要把自己藏起来,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捅死她。”慧姬愁得要命,她不想要这种喜欢,“她以前就喜欢盯着我,我一干点让自己开心的事她就会唠叨,我觉得我没必要怕她,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就是容易偷偷摸摸的。”
陶方奕:……
亡:……
“这不是爱吧?”陶方奕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怎么这听起来这么像叛逆小孩畏惧教导主任。
亡觉得不一定:“说不定慧姬的爱就是这种扭曲的畏惧。”
“当年你为什么没有直接处死她?”陶方奕问。
慧姬抿唇:“因为她很讨厌啊。”
每个被她抛弃的人都是痛哭流涕的,他们会抱着慧姬的腿,求慧姬不要杀了自己,还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尝试逗慧姬高兴。
慧姬也确实会开心,因为那些人狼狈的模样而开心。
可是幽夫人没有。
幽夫人看她的眼神就像……
“就像人在看动物。”慧姬说,“我熟悉那种眼神,以前有一些修行者就是这么看我的,我讨厌这种眼神。”
她当时恨不得把对方的眼睛给挖出来,可是对方看起来一点都不畏惧。
挖了眼睛也没用,幽夫人打心底里觉得她这个君王是个彻头彻尾的禽兽。
她试图让幽夫人破防,没能成功,最后她快被抓的时候反而被幽夫人一句话给弄破防了——王上的人皮快被扯下来了啊。
“明明她的真实年纪比我还小,但是她摆出的那个架子就像……就像我妈似的!我亲妈是条蛇!没有修行能力的蛇!早就死了!”慧姬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就是想压我一头!我要让她知道我有多恐怖的力量,但是……”
“但是她从来没怕过你?”陶方奕明白了,幽夫人破了慧姬的防,一下子破得太厉害了,慧姬死了这么久都有心理阴影。
慧姬没声了。
而陶方奕也终于翻到了幽夫人这辈子的资料:……
亡见陶方奕沉默,他凑上来瞅了一眼,而他看完之后也跟着沉默了。
亡眯起眼:“陶叔叔你没见过幽夫人吗?”
“见过,祭天的时候王后也会在场。”陶方奕记得幽夫人的长相。
亡伸手指了指这个资料上的人:“可这上面说幽夫人这辈子的转世叫韩书琴,是那个胖子徐远的老婆。”
如果她们真长得一模一样,陶方奕怎么可能第一眼认不出来?
“韩书琴完全不像幽夫人。”陶方奕觉得是慧姬的眼睛出了问题。
他竖起手机,给慧姬看照片:“她和幽夫人像吗?”
慧姬点头:“一模一样啊。”
“你再看看!”陶方奕翻到了用术法复原的幽夫人的照片,他反复翻动两张照片,试图让慧姬能对比出两张脸的区别。
幽夫人和韩书琴的区别不小,甚至可以说她们完全是两个类型。
幽夫人是个尖脸,鼻梁比较高,鼻头细,丹凤眼。
而韩书琴是杏仁眼,鼻头圆润,脸也是方圆脸。
这完全是两个类型的人。
可慧姬的回应依旧是这两张照片一模一样。
陶方奕可以确定了,是慧姬出了问题。
而她的这个问题也十分有可能源于她们俩之间的孽缘,不然幽夫人的转世怎么会出现在她的附近?
“你要了却这段因果。”陶方奕不明白韩书琴为什么会入慧姬的梦,他怀疑是那个手串对韩书琴的影响,那个手串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所以我会遇到她是因为我对不起她?”慧姬明白了。
陶方奕:“……你很有自知之明,不过你对不起的人可能不止她。”
慧姬自己也知道自己干的不是好事,但对当时的她来说,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自己开心。
“我要怎么了却因果?”慧姬问,“我帮她杀了她的老公?我是很乐意啦,但是我现在没有那个实力啊。”她现在连实物都碰不到。
“最好别,一般了却因果都不是给人做杀手。”陶方奕打断了她危险的想法。
“我要被她杀掉吗?”慧姬又问。
“她也没死在你手上。”杀慧姬也轮不到韩书琴,那得排队。
而且慧姬已经被处死了,她这情况属于是没死干净。
陶方奕觉得慧姬也不用太担心:“我之前和亡一起去了解过韩书琴这个人类,她是个很讲道理的成年人,她肯定不会对你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做什么,如果情况更好一些,说不定你只需要跟在她身后学习。”
“她现在面临人生的重大选择,也许你能跟她学到很多东西,你能看到她怎么压制欲望,选择出对自己更有利的路径,最后她获得的会比意气用事更多。”陶方奕觉得韩书琴也许确实是个值得学习的对象。
尤其值得慧姬学习。
可是陶方奕发现慧姬的脸色更难看了。
陶方奕强调:“你不需要被残忍地杀死。”
“还是把我残忍地杀死吧,躯体上的折磨我也不是承受不了。”她才不要跟幽夫人学习,太憋屈了!
想想就憋屈。
和一个男的一起走过了半辈子,生儿育女,然后男人出轨了。
这怎么想都憋屈。
成功离个婚算什么很爽的故事吗?
“如果我真的要跟她学习……”慧姬试探性地问,“你们觉得她有没有可能偷偷摸摸杀了她老公全家,然后再杀了那个小三?”
“紧跟着把自己的人生赔进去?”陶方奕问。
亡没有说话,因为亡也觉得慧姬的故事比较爽快。
“我不想跟着她,我不想受气。”慧姬觉得自己还不如努力斗地主,一天一个小鸡腿,“对了,今天的鸡腿我先不兑换,过几天我要换个大的。”
她终于知道什么是延迟满足了。
当然,如果她不是在几个小时后实在忍不住,还是兑换了小鸡腿,那就更好了。
慧姬不乐意去见韩书琴,可从她第一次被拉进去开始,后面就由不得她了。
慧姬在梦里躲韩书琴躲得远远的,她抱着膝盖蹲在角落,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
韩书琴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频繁梦到这个陌生又奇怪的女人,原本她以为这象征了自己内心的不稳定感,但这个不稳定感也没有骚扰她,只是每次做梦的时候自己找个地方待着,完全不打扰韩书琴。
次数多了,韩书琴开始好奇了,她开始尝试和这个奇怪的银发女人搭话。
而这个银发女人第一次听到她开口的时候明显是被吓了一跳,随后银发女人开始假装自己听不到韩书琴讲话。
“请问您叫什么名字?”韩书琴朝慧姬的方向走去。
“您好?”韩书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面这个奇怪的梦。
慧姬没有看韩书琴,她一直望着某个地方,而那块地方什么都没有。
在韩书琴离慧姬只有一米时,慧姬忽然像一颗银色的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韩书琴:?
韩书琴不理解,不应该是自己害怕吗?
“这位小姐,请你等等。”韩书琴连忙追了上去,“你到底是谁?”
按理说韩书琴这个上了年纪的人类是追不上慧姬的,奈何这是一场梦,她作为人类根本不会累。
韩书琴紧跟着慧姬,追了她一晚上。
第二天大清早,韩书琴满脸疑惑地睁开了双眼。
而另一边的慧姬正在抱着自己的小腿瑟瑟发抖。
“你没必要吓成这样吧。”亡觉得有点夸张了,“你的上下齿在互相叩,在打颤诶。”
“我今天不睡觉了。”慧姬说。
“你本来确实不用睡觉,但是你最近睡不睡好像由不得自己。”慧姬经常说着说着就睡着了,速度快到陶方奕都没反应过来的那种。
“她刚才在我的梦里追着我撵了一夜,我不知道今天我睡着之后她又会对我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慧姬很无助。
“……你才是那个凶残的妖怪啊。”陶方奕提醒她,“她就是个人类,她就算追上了你,她又能做什么呢?难不成她能把你给杀了?”
慧姬依旧瑟瑟发抖:“我今天不要小鸡腿了,你帮我抵消掉,你让我不要睡觉,不要做梦好不好?”
陶方奕摇头:“抱歉,我不能阻止你了结你的因果。”这是慧姬必须经历的。
慧姬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特别崩溃,就像陶方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彻底抛弃了她这个老朋友。
慧姬感到了无助,感到了恐慌。
可她害怕也没用,今天晚上她还是被拖进梦里了。
这次韩书琴没有贸然开始追着她跑,韩书琴发现自己根本追不上,哪怕对方穿了厚厚的衣服,她也追不上。
所以她只是一边独自伤感,一边尝试往那个银发女人的方向去挪。
慧姬觉得奇怪,但她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所以她选择先旁观。
韩书琴好像小声嘟哝了一句“我知道你是谁”,慧姬被吓到了,可是韩书琴声音又小,又含糊不清的,她听不明白。
慧姬一边害怕一边凑过去试图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声音确实清晰了些,而慧姬也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早就超过了慧姬一直以来维持的安全距离。
韩书琴猛地回头,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衣服。
其实这个做法是有些冒险的,因为她压根不知道对方是好是坏,会在梦里对她做什么。
她都做好被攻击的打算了,结果慧姬却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她试图挣脱韩书琴的束缚,想要手脚并用地爬走。
看起来……
有点像被人追赶到走投无路的狗崽子,往地上一躺,随后开始凄惨地嗷嗷叫。
慧姬发现自己甚至没能挣脱韩书琴的手,她又在尖叫,尖叫了一会儿之后她语无伦次道:“我,我只是一条小蛇妖!很早就死了的小蛇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梦到我!我不知道呜呜呜!”
韩书琴松开慧姬的胳膊,慧姬连滚带爬地跑了好远,跑到她认为足够安全的地方,才敢抱着自己的小腿蹲下。
韩书琴觉得这个女人在撒谎,如果她真的是个和自己不熟的蛇妖,她干嘛这么害怕自己这个普通人?
……
“慧姬和幽夫人的事?”陶方奕听到亡的问题之后想了想,“她最早进宫做美人的时候幽夫人就是王后了。”
亡倒吸一口凉气:“所以她把人家原配杀了?”
“差不多,不过那个王和幽王后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好,那个王本来就是个荒唐纵欲的。后来慧姬偷了对方的身份,对方身边的亲信硬是没发现。”陶方奕说,“她刚进宫那阵,一有空就来我这儿抱怨幽王后。”
“她说幽王后一直念叨她的礼仪,管她穿衣服,还总觉得她很可怜。”那时候陶方奕还不会把抱怨的慧姬赶出去,因为那时候慧姬还没开始杀人,“幽王后比她大了十八岁,只不过幽王后一直没有子嗣,其实我现在回想,可能幽王后看她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
“她还跟在幽王后身边学了好几年,那个时候她外表看起来还是十三四岁的小孩。”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孩子没有童年这种东西。
幽王后年龄再大也没有修行者的年龄大,慧姬纯粹是为了享受点好的,自动调低了自己人形的年龄。
亡:“刚才她也提到了‘妈妈’两个字,她说她的妈妈是条蛇,早死了。”
但如果不在意,她干嘛特意提起?
亡恍然大悟:“她是不是把人家幽王后当成妈妈了?”
又没有爱情,又畏惧,但又没有杀。跟在对方身边学了这么多年规矩,估计那位幽王后是位很不错的人,对慧姬严厉却也温和,导致慧姬最后把人家废了之后也没有伤害人家。
“她一直留着幽王后,是想在人家身上寻找到‘妈妈的认同’吗?”亡恍然大悟。
“会,会这样吗?”陶方奕不太确定。
“陶叔叔,早期那些负责看守你的人,以及你有了人形之后遇到的那些傀儡师,他们对你来说都算长辈吧?”
“算的。”陶方奕点头。
“尽管他们年龄比你小?”
“是啊,哪怕他们比我小也算,因为我比较迟钝。”陶方奕说,“那些人会教我好多好多东西。”
说到这儿,陶方奕明白了。
不管慧姬再怎么早慧,比这些普通人类来说,她能活的时间还是太久了,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在某些上了年纪的人类眼里就是幼稚的。
所以她确实很有可能把幽夫人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还是一个格外严厉的母亲。
她想要向这位“母亲”证明自己的正确性,但是失败了,最后自己也死了。
原本这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反正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慧姬都快忘了这么一号人类了,偏偏现在自己又遇到了对方的转世。
慧姬绝望一点也是正常的。
就像一个混混在十几岁的时候跟自己妈妈大闹一场之后离家出走,准备开辟自己的天地。
结果二十年过去,什么都没发生,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混混”这个名称变成了“盲流”,她只是不再年轻了而已。
这时候看见自己妈妈确实蛮绝望的。
想到这儿,原本熟睡的慧姬醒了过来,她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我想死了,快点让我死吧,我要受不了了。”
刚八卦到慧姬和幽夫人关系的亡很好奇:“怎么了?她骂你了?”
“没有,她一直在安慰我,让我别哭了,又问我是哪个朝代的人,夸我衣服好看。”慧姬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她在套我的话。”
“你怕什么?实话实说呗,她能把你怎么样?她还能拿竹条抽你?”亡觉得慧姬胆子太小了,“再说了,你不是连剥皮抽骨都不怕吗?她就算真打你,你也不痛啊。”
慧姬:“我想上吊了。”
陶方奕遗憾地拍了拍慧姬的后背:“你吊不死,你没有脖子。只要本体吊不死,人形就吊不死,你只会挂在上面晃。”
亡哈哈哈哈地笑了出来。
陶方奕继续:“就像我们家亡一样。”亡虽然毛茸茸的,但他也是一长条。
亡不笑了。
第92章 厉害的蛇
“好了好了。”陶方奕拍拍慧姬的手背, 慧姬紧紧搂着棉花鼎不放。
陶方奕很无奈:“你今天多吃一点好不好?”
“我不吃了,我不要见她。”慧姬想拜托陶方奕让自己保持清醒,陶方奕不同意, 慧姬开始在陶方奕耳朵旁边哭。
陶方奕感觉自己并不存在的耳膜一直在震, 他整个玩偶都蔫巴了。
亡很愤怒,一直在威胁慧姬, 让她把陶方奕交出来。
慧姬一直在向亡伸手,她恨不得也抓住亡的手腕。
亡一边躲避慧姬一边试图抢夺陶方奕, 可慧姬不松手,亡哪怕知道陶方奕的玩偶身体不会痛也不敢使多大的力气。
如果玩偶布料裂开,里面的填充物都飞出来了……亡不敢想象这么残忍的画面。
亡急得焦头烂额,在慧姬面前走来走去, 而慧姬还在搂着陶方奕哭。
陶方奕扁扁的,看起来像是已经死掉的娃娃。
“陶叔叔?”亡被陶方奕的状态吓了一跳,“你还好吗?”
看不到五官的陶方奕将自己的身体鼓起来了一些,听得出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我很好呀, 为什么这么问?”
好疲惫的声音!
亡有些急了:“陶叔叔你别怕, 我在这儿陪着你呢!”
棉花鼎玩偶虚弱地伸出一根鼎足,棉花鼎是Q版的, 他的鼎足看起来只是个比较长的凸起。
那块凸起在伸出去的时候还在颤抖,亡连忙用两个指头捏住了鼎足。
“陶叔叔……”亡也在抖, 他的牙齿不停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陶叔叔,我陪着你呢。”
“谢谢你。”陶方奕觉得亡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他抽出鼎足, 随后用鼎足拍了拍亡原先捏着他的那个食指的指节。
他们就这么在慧姬的哭声中握着彼此,他们都没有眼睛,但是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的眼神。
坚定的眼神。
终于, 慧姬不哭了,她睡了过去。
亡连忙把陶方奕从她的怀里解救出来。
他用双手把陶方奕的身体紧紧捂在自己胸膛上,随后迅速远离了慧姬。
没一会儿,陶方奕的身体就重新膨胀起来,他又变成了一个圆鼓鼓的棉花鼎。
“陶叔叔?”亡喊了一声。
陶方奕满血复活:“我好了!”
棉花鼎紧紧靠着亡,伸出两个鼎足搂住亡的身体,而亡也把陶方奕抱得很紧。
他们在这儿惺惺相惜,不幸睡着的慧姬则正处于绝望之中。
韩书琴没有带着她去策划什么,反而对慧姬的身世很好奇。
慧姬表现得太怂了,韩书琴仅剩的那点对未知生物的畏惧也快消失了。
“我以前高中学过,原来你就是那个暴君啊。”韩书琴明白了。
慧姬缩着脖子点头,一句话不敢多说。
她实在隐瞒不住自己的身份了,现在她做好了被谴责的准备。
韩书琴想了想:“诶,是那个时候皇室的日子过得好,还是现在普通人的日子过得好?”
“啊?”慧姬有些懵,“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社会在发展啊,那你觉得社会变化快吗?一千年前和五百年前有什么区别?五百年前到现在的变化是不是更大?”韩书琴真的很好奇。
慧姬:“……五百年前到现在的变化很大。”
“果然是因为工业发展啊。”韩书琴明白了。
韩书琴压根不可能逮着一个人就跟对方聊自己的破碎的感情,聊自己准备离婚。
这太奇怪了。
感情问题对于韩书琴来说是一件相当私密的事,她只在心里计划好了准备怎么做,就连她最亲密的朋友也不清楚她身上的那些麻烦。
韩书琴对外的表现和过去没什么两样。
慧姬不太理解韩书琴,因为除了第一次做梦她听到韩书琴哭了以外,其他时候的韩书琴表现得太不像有烦恼的人了。
韩书琴居然还有闲心去好奇她的来处?
对于凡人来说,离婚是一件非常大的事吧。
尤其他们还有了小孩,一起生活了那么久。
人类能活多久?她能活到一百岁吗?为什么她能这么轻松?
难道不应该一直哭,没有空去思考其它事吗?怎么韩书琴还好奇起时代的发展来了?
“诶,所以你又喜欢男人,又喜欢女人?”韩书琴还在继续好奇,“你这种属于双性恋还是别的什么?你不会觉得人丑吗?毕竟你是蛇,你应该觉得蛇更好看。”
“我学会看人了。”慧姬解释。
“学会了就能真正地欣赏?”韩书琴感觉蛮不可思议的。
“可以的,我还见过一根木头和一条虎和蛟的混血谈恋爱。”慧姬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虎和蛟?老虎和蛟龙吗?”韩书琴哇了一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蛟龙?”
“不是龙,就是蛟。”慧姬觉得蛟也就那样。
她以前也觉得蛟这种生物很神奇,毕竟一出生就能上天入地,但是她现在终于认识了一条蛟,感觉蛟也就那么回事。
血脉稀少的人在见到他人第一面的时候就开始强调自己的身份……感觉好没品。
“你在做妃子时期的姐妹,后来都成了你老婆吗?”韩书琴又问。
“差不多。”也有几个在慧姬偷取身份之前就死了。
“那后宫是什么样的?”韩书琴继续好奇,“真的会争得你死我活吗?”
“一开始还好,一开始死的人基本都是得病死的。”慧姬说,“那个时候医疗条件不好。”
慧姬还没做王时,还有幽王后压在头上。
“后来就不知道为什么,很容易死人了。”就在她把幽王后撤掉之后不久,后宫就开始死人了,“可能是风水不好吧,毕竟我也过得不开心。”
韩书琴点点头:“诶,所以你们那个时候的审美和现在有什么区别?你是你们那个时代的标准审美吗?我感觉你放在现代也特别漂亮。”
慧姬:“……你为什么总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韩书琴还以为慧姬听烦了:“不好意思,我问得太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理解。”慧姬望向韩书琴,“你的老公不是出轨了吗?我是个非人类,你就不想向我许什么愿望吗?”
韩书琴愣住了,显然,她没有想到这条蛇妖会清楚自己的状况。
慧姬很恐慌。
韩书琴一天不说自己的真实目的,慧姬就一天不自在。
她总觉得有人攥着自己的七寸,随时要从那里落刀,把她切成两半。
她还不如主动控制这把刀落下来。
“你的老公之前看到了我,他向我许愿,希望你出轨哦。”慧姬把徐远给卖了。
韩书琴的脸色冷了下来。
慧姬很熟悉这种表情,她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他见到了你?他是在哪儿见到你的?”韩书琴询问。
慧姬急了又把自己的来龙去脉,自己最近经历的一切都给交代了。
韩书琴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你其实就是叶家的女儿叶舒,只不过你的三魂被困住了?”
慧姬点头。
“可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为什么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韩书琴记得自己还抱过叶舒,当时慧姬应该就在旁边。
“你长变了。”慧姬说,“你的脸变成另一个样子了。”
慧姬记得以前韩书琴和幽夫人长得一点都不像。
慧姬想了想,又问:“你胖胖老公的手串是哪里来的?”
她伸手比画了一下:“就是这么大的绿色珠子的那个手串,是从哪里来的?”
“那个?那个是一个老道士送给我的。”韩书琴说,“说是那东西跟我有缘。”
慧姬:……
“怎么了?”韩书琴不解。
“串那条手串用的绳子是蛇蜕,是我化人形的时候褪下来的。”慧姬想了想,忽然表情凶狠了起来,“我最后被那群妖游徼抓走不会就是你举报的吧?!”
韩书琴指了指自己:“我?”
“我说呢!我说为什么那些人攻破都城之前就有妖游徼把我给控制了,肯定是你去举报的!”慧姬终于明白是谁出卖了自己。
“我们上辈子认识吗?”
完全没有透露韩书琴上辈子具体身份的慧姬:……
她又想吊死了。
“我们是仇人?我上辈子是个道士?”这是韩书琴能从已知的信息里摸索出来的最有可能的一种答案。
她上辈子大概率是个和尚或者道士,逮着这条蛇妖虐的那种,所以这条蛇妖才会在看到她之后嗷嗷乱叫,想要挣扎。
自己是个道士的同时可能还是朝廷里的官员,所以她一边潜伏,一边想办法给其他道友递消息。
慧姬嘴唇颤抖:“你,你是幽王后。”
韩书琴:“啊?
……
“陶叔叔,我再也不会让她把你夺走了!”亡紧紧抱着棉花鼎,“我不会再让你遭受那样的折磨。”
“好孩子,谢谢你。”陶方奕很感动。
他们两个人在这儿紧紧相拥,而趴在地上的慧姬抽动了一下,她缓缓睁开眼。
“啊!!”亡立刻把陶方奕藏到身后,他担心这条蛇冲上来跟他抢夺陶方奕。
亡做好了战斗准备,而陶方奕也偷偷变成了大木鼎,这样慧姬就搬不动了。
可慧姬爬起来之后没有惊恐大叫,她看起来有点懵。
慧姬甚至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亡和陶方奕的反常。
她一直维持着撑地的动作,亡扭头看了一眼陶方奕,算是对视。
随后亡望向慧姬:“慧姬?”他喊了一声。
“啊?”慧姬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抬头望了一眼亡和陶方奕的方向。
慧姬看了一眼之后默默坐起来,随后她开始发呆。
“她之前是这样的吗?”亡小声问。
“不是。”陶方奕说,“按理来说她应该在醒来的第一秒钟发出‘嗷’的一声,然后开始大叫抱怨,再然后跟着我跑,要求我给她切断联系,然后你去拦着她,她躲避你的同时继续跟着我跑。”
确实,每天都是这么个流程。
亡不解:“但她今天好像有点安静。”
陶方奕想了想,他用鼎足摸了摸鼎身。
亡:“陶叔叔你是在用手摸下巴吗?”
“不要类比,不过差不多。”陶方奕放下鼎足,“不然我去问问?”
“如果这是个陷阱怎么办?”亡有些担心,“她有可能是想诱敌深入。”
确实有点危险,陶方奕又不想上前了。
不过慧姬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大动作,陶方奕觉得自己为了自己的任务也得搞清楚慧姬怎么了。
他往慧姬的方向挪了两步。
亡啪地伸手试图拦住陶方奕,亡的嘴角都在抖。
大鼎缓缓转向亡的方向。
亡摇了摇头。
如果这真是个陷阱,那等待陶方奕的就是无休无止的哭泣。
大鼎抬起鼎足,拍了拍亡的手背,随后坚定地把亡的手推开了。
亡眼看着大鼎一步一步走向那条邪恶白蛇。
在大鼎的鼎足拍到邪恶白蛇的身上时,邪恶白蛇抬头了。
她这一个动作把陶方奕吓得一激灵,亡差点直接冲过去。
但是慧姬什么都没做,她看起来还是有点懵。
“你怎么了?”陶方奕问她。
“我?”慧姬指了指自己,“我把韩书琴很久很久以前的身份告诉她了。”
陶方奕温和地嗯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她一边笑一边很震惊的样子,她说她在课本里学到过幽王后这个人,没想到自己就是幽王后转世,太神奇了。”慧姬的声音格外平静。
“这很正常,如果哪个人类知道自己上辈子是历史课本里的人,他们都会很惊讶,还会有点惊喜。”陶方奕说。
“不是……她,她没有谴责我。”慧姬说。
“这不好吗?”陶方奕记得慧姬大喊大叫就是怕幽王后批评她。
“我是说她的反应。”慧姬觉得陶方奕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她知道我干了什么之后没有指着我的鼻子骂,没有阴阳怪气,她就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怕幽王后。”
亡:“我觉得你其他地方也抄袭了我。”比如被喜欢的人残暴对待会爽到之类的。
慧姬没听懂亡在说什么,她也没搭理亡,她就是觉得不对劲:“可是怎么会呢?她怎么会不生气呢?”
“就算不生气,她还不害怕杀人的妖吗?”慧姬想不通。
“因为已经很久很久了啊。”陶方奕倒是能理解,“发生在几天前的杀戮和发生在一两千年以前的杀戮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杀人了吗?”
“因为一两千年以前的那拨人都已经死了。”陶方奕说。
慧姬沉默。
“她也不是幽王后,她不谴责你很正常,你对她来说就是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人们不会忽然谴责一个陌生人。”陶方奕说。
慧姬安静了一会儿,随后忽然又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陶方奕迅速跑远。
可慧姬没有嚎叫,她擦完眼睛之后就开始发呆了。
“所以……幽夫人早就死了。”慧姬像是在自言自语。
亡忍不住开口:“你别搞得好像你真的在暗恋人家一样,好吗?”
“我当然没有暗恋她!我之前都把她给忘了!”慧姬大声反驳,“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再遇到韩书琴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狼狈的样子要被幽夫人看到了。
而转头意识到对方和幽夫人完全不同后,慧姬忽然有一点……遗憾。
好像有什么东西再做不到了。
慧姬莫名想起了自己刚被安排到幽夫人身边时,那个时候她看起来很小,还不怎么会做人类。
她想跟在这个最尊贵的女人身后学习,超越,最后取代她。
所以幽夫人的认可似乎对她来说格外重要。
每一次认可都意味着她离那个完美的形象更近了一步。
可后来的事太多,太混乱了。
幽夫人再没有给过她哪怕一次的认同,她似乎怎么做都是不对的,明明不开心的是她,为什么她还是做错的那个?
她想让幽夫人知道,是幽夫人错了,是她不理解自己的痛苦。
她没有资格高高在上地评价自己。
自己已经成了王!比王后更强大的王!
但是慧姬没有成功,她现在只剩下一抹残魂了。
好在幽夫人真的已经不在了。
然后呢?
然后慧姬发现自己好像永远没有机会让这一切好转,再也没机会让幽夫人意识到她自己的傲慢了。
她没有机会让自己的风评变好了,当然,她的风评也不会变得太糟糕。
韩书琴不是幽夫人,她对幽夫人的人生没有实感,对慧姬没有怨恨。
“诶!”亡在慧姬面前挥手,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慧姬只是在发呆,发完呆之后就用袖子擦擦眼睛,然后她意识到自己没有眼泪之后又发了会儿呆。
陶方奕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我们要吃夜宵了哦~我们要买好多好多的夜宵,小蛋糕和炸串都有哦~”
慧姬还是没有反应。
没办法,另一边,亡的本体去买了一大堆夜宵,亡去本体那儿把夜宵拿过来。
他们把这些食物摆到了野餐垫上。
慧姬不为所动。
陶方奕变成人形,伸手在这些食物的上方扇了扇,试图把香味扇到慧姬那边去。
慧姬就像个雕塑。
亡拿着一串面筋在慧姬嘴巴边上晃悠。
慧姬想要擦眼泪了,她退后了一点,又抬起袖子来擦一擦。
亡迷茫了:“你不会真拿的虐恋情深剧本吧?”
“你才拿的虐恋情深剧本!你全家都拿的虐恋情深剧本!”慧姬反驳。
亡没有生气,毕竟对方的指控压根没有刺痛他。
亡压低声音问陶方奕:“陶叔叔,她这是怎么了?”
“可能有种被抛弃的感觉?”陶方奕也不太确定,“感觉自己被时代抛弃了?”
“她连食物都不吃了,她最近欲望不就在食物上吗?”最近慧姬除了哭就是盯着每天一个的小鸡腿。
“太难过了吧。”陶方奕也很意外。
“我还是觉得她和那个幽夫人有一腿。”亡说。
“应该不会,她们之间肯定没发生过什么。”陶方奕没太接触过幽夫人,但他经常接触慧姬,“幽夫人应该是把慧姬当孩子养的。”
“像我们一样?”亡记得陶方奕一开始也想把他这个野生厉鬼捡回家,当自己的孩子去养。
陶方奕:“也不一样,她们两个都没有往爱情的方向去偏。”
幽夫人估计是想要个跟自己做伴的小孩,而慧姬只在乎欲望。
这两人一开始应该是比较纯粹的类母女关系。
也没能发展成爱情,毕竟两个人对对方的欲望都与爱情无关。
慧姬想要认同,而幽夫人想把慧姬这个作孽的妖怪给送去坐牢。
“她又开始擦眼泪了。”亡看了一眼慧姬,“她这个状态会持续多久?”
“不知道啊。”陶方奕拿了个小盘子,他挑选了一部分食物,装进盘子里。
随后陶方奕把盘子递到了慧姬身边,又给她倒了一杯饮料。
“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吃一点。”陶方奕说完这一句之后又回到了亡身边,他们两个继续观察慧姬。
慧姬觉得自己这样很丢人,但是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幽夫人坏透了,肯定是她举报了自己,是她害死了自己。
自己都没杀她,她却要杀自己。
慧姬觉得自己不该为幽夫人掉眼泪,幽夫人死了最好,她应该找到幽夫人的坟墓,然后往那儿吐口水。
幽夫人肯定也觉得自己坏,慧姬想。
在幽夫人离世时,她心里的自己到底是个多么惹人厌的妖?
她永远听不到自己抱怨了,慧姬觉得很委屈,她觉得幽夫人一直在误会自己,她甚至不肯听自己解释。
“咦?”陶方奕注意到慧姬身上的力量有所松动。
慧姬想到了自己刚开始跟着幽夫人那段时间的一件小事。
有侍女摔倒,盘子跌了出去。
外表看着只有十三岁的慧姬连忙冲上前,她接住了盘子,又用盘子接住了即将落地的果子。
慧姬做完这一切之后意识到自己好像坏了规矩,她紧张地望向那位严肃的王后。
王后似乎也很惊讶,而惊讶之后,王后笑了。
“好厉害的孩子。”王后说。
慧姬还记得那时候自己忽然雀跃起来的情绪,她偷偷摸摸地挺了下胸膛。
是啊,她是好厉害的小蛇。
第93章 本性不坏?
最后慧姬还是吃完了那些食物, 而她的悲伤在她品尝到食物的一瞬间似乎就消失了,她再一次开心了起来。
“好吃?”陶方奕问她。
慧姬一边嚼一边笑着点头:“好香。”
陶方奕继续问:“那你还难受吗?”
慧姬摇摇头,她现在脑袋里只有香香的食物。
陶方奕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这口气没能松太久, 因为慧姬吃完食物之后再次陷入了忧郁。
在短暂的快乐结束之后,等待她的是漫长且无法忽视的细微痛苦。
慧姬讨厌这种情绪不受控制的感觉, 她讨厌难过。
“我说,你不是已经当坏人了吗, 你怎么当坏人都没法彻底?”亡问她。
“我什么时候要当坏人了?”慧姬觉得亡说话特别难听,“我一直想做个好人啊,但他们都说我是坏人。”
亡:“……你都被写进历史教科书了。”
“不管被写进哪里,我本来就是想做好人的。”慧姬想当好人的理由很简单, 因为好人会被所有人夸奖,当好人明显比当坏人开心,“但是他们都说我是坏人。”
“从你的行为来看,你确实是坏人。”亡觉得跟慧姬比起来, 自己简直是个圣人, “我以前排解欲望都是去追杀罪犯的,我从来不杀普通人。”
慧姬:“把我弄生气了不算坏蛋吗?”
“那算什么坏蛋?天天有人把我弄生气。”亡看着慧姬, 就像在看一个小孩,“你要是做了我那个工作你就明白了, 你能见到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气人的混蛋, 但我还不能杀了他们。”
亡摸摸自己的胸口:“现在我慢慢想开了,我不再跟他们计较。”
慧姬:“难道不是他们跟你计较吗?你不跟他们计较有用吗?”慧姬觉得这个厉鬼有点窝囊。
“这不一样, 我不会再被影响心态了。”亡解释,“因为现在的我是幸福的。”
“所以幸福的人被欺负也无所谓?”慧姬又问。
亡:“……不是这个意思。”
他开始回忆陶方奕以前都是怎么安抚这些任务对象的。
亡尝试更温柔一些:“当我发生转变的时候,他们就无法伤害我了。”
“难道不是你的地位太低了吗?”慧姬爬起来, 她觉得亡说错了,“如果你的地位够高,你根本不用面对这些,因为这些挑衅根本是没有必要的,它们起不到任何磨砺人的作用,如果它们有用,怎么不见那些地位高的人下来亲自体验?”
亡:……
“说白了是你没有办法往上爬,安慰自己罢了。”慧姬说完之后发现亡的两只手朝自己的脖颈伸来了,她连忙往后挪,“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你要掐我对不对?”
“陶方奕!!”慧姬大叫。
陶方奕其实听到了他们在聊什么,他就在旁边围观,他也想看看亡是怎么安慰人的。
陶方奕起身拦在两个人中间。
“他现在要承受这一切就是因为他地位不高!”慧姬继续说。
“的确。”陶方奕居然认同了慧姬的说法。
亡愣了一下,慧姬也懵了。
“他现在暂时没办法改变现状。”一只棉花鼎足搭在了亡的手背上。
“看吧,所以你找了个懦弱的对象。”慧姬说,“一个会给自己受苦找理由的懦弱蛟!”
“他才不懦弱。”陶方奕立刻反驳,“他不是永远只能待在这里,他很快就要转正了!等他转正,他就能展露出自己真正的能力!”
慧姬觉得不对:“他干嘛不自己想办法往上爬?”
“你往上爬,你成功了,那你过得好吗?”陶方奕有点生气了,他不能接受亡的改变被贬低得一文不值。
慧姬沉默。
亡微微张开嘴巴。
陶方奕继续:“到最后,有哪怕一个人喜欢你吗?没有。”
“好了好了,陶叔叔。”亡往后拽了拽陶方奕,但他根本没用多少力气。
“他能让自己的情绪不再受到那么大的干扰,而你做不到这一点。”陶方奕挥舞着前面两个鼎足,“你追求的东西有让你舒心哪怕一秒吗?”
“陶叔叔,陶叔叔。”亡的声音小小的。
“我一开始把他当个不懂事的孩子看,我以前喜欢他,我现在依旧喜欢他。”陶方奕轻轻晃了晃鼎足,“那位王后也把你当孩子看,她以前喜欢你,后来呢?”
慧姬僵住了,她一动不动。
“她的运气真够不好的,我家的孩子就不会为了所谓的快乐而对我这么刻薄。”陶方奕有点着急了。
他有点担心亡会被慧姬的那套歪理给影响。
这个时候陶方奕觉得自己必须得强硬一点,坚定地否认慧姬的说法。
想都不想就去进行所谓的改变?那代价呢?代价就是闻人傅的父母会因为闻人傅的行为受到牵连,他们之间的关系会面临巨大的挑战。
闻人傅要面临的几乎是来自整个特管局的压力。
“所有人都可以不顾一切。”陶方奕继续说,“但是人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不同的。”
有些后果就是无法承受的。
慧姬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有问题,她真的觉得那些人惹她不高兴了她就可以杀死那些人。
她觉得自己承担的后果过重了。
慧姬盯着陶方奕看了很久,随后她猛地转身,用大袖子把自己的脑袋遮起来,不准备搭理陶方奕了。
她转过去一会儿之后又觉得不甘心,转过头来又强调:“我讨厌你!”
陶方奕的两个鼎足举起来交叉,像是在环胸:“你讨厌我也改变不了你现在糟糕的现状。”
“陶叔叔,我以为你会安抚她。”亡第一次见到陶方奕这么谴责另一个人。
陶方奕基本不会因为某个人某些比较过头的行为而去搞区别对待。
可现在陶方奕句句往慧姬的心窝子戳,把慧姬都戳懵了。
“我不想安抚她,她做的事很离谱,而她现在还想让别人按照她离谱的计划去做。”陶方奕不接受自家的对象被这种坏孩子带歪。
“陶叔叔,如果她不愿意配合了该怎么办?”亡有点担心陶方奕的任务。
慧姬本来就不是一个会积极配合计划的妖,现在她一赌气,只怕什么都不愿意干了。
慧姬确实不想配合了,她觉得陶方奕特别过分。
他怎么可以直接否认自己的全部?
肯定是因为自己对那条小蛟的态度太糟糕了……可自己认识陶方奕更早,就算那条小蛟是陶方奕的对象,陶方奕也不能这么对自己,他们好歹还算朋友。
……仔细想想,在她做了王之后陶方奕好像就没把她当朋友了。
不管怎么样,陶方奕让她不开心,她决定不把木头还给陶方奕了,就算她永远都要做个什么都碰不到的灵魄,她也不要把木头还给陶方奕了。
她要让陶方奕也不开心。
做好决定之后慧姬并没能开心起来,因为陶方奕谴责她的那些话还在她的脑袋里回响。
什么叫她追求的东西没法让她舒心?什么叫庆幸自己家的孩子对自己没有那么刻薄?
自己对幽夫人那样做是因为幽夫人总让自己不开心。
陶方奕找到的那个小蛟也没有多好,他傲慢又虚荣,陶方奕以为自己能和他在一起生活得很幸福吗?
陶方奕想多了。
慧姬决定等着,等他们两个人吵起来,到时候陶方奕就不会认为自己幸运了。
慧姬开始阴暗地等待陶方奕和亡闹矛盾。
她白天就旁观两人的沟通,晚上被强制睡眠之后,还要跟韩书琴去吐槽陶方奕和亡。
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人不是幽夫人,是啊,她应该高兴。
因为现在这个韩书琴在哄着自己,幽夫人就不会这么做,她为什么要难过?她不该难过。
韩书琴其实觉得慧姬口中那个“陶方奕”说得没错,她感觉这条小蛇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过这条蛇死都死了,硬要跟她争辩谁对谁错也没有必要,还不如顺着她的话来。
“他们俩肯定会闹矛盾的。”慧姬说,“他们肯定走不长久的!”
韩书琴觉得不见得。
听慧姬添油加醋的描述,她感觉那位陶方奕是个很稳重的类型,那条蛟“虚假的转变”也不一定是假的。
毕竟那条蛟的杀戮欲望都能够得到缓解,在那种高压的工作环境下还能觉得安心。
不过这些也只是她的猜测,她也知道慧姬不乐意听这些。
慧姬暗戳戳地等待陶方奕和亡的感情出现裂痕。
而在她的祈祷之下,这俩人还真的争论起来了。
陶方奕和亡争论的理由是房子,陶方奕觉得没必要在院子里专门圈一个养鸡的地方,又占地方又有味道。
亡觉得陶方奕以前做木偶人的时候就喜欢往人家鸡圈里面跑,陶方奕应该很喜欢小鸡仔,他必须让陶方奕有一种“回家”的幸福感。
“但是我们要买的那个房子不在城乡接合部,人类世界的城市是不让养家禽的。”陶方奕觉得他们没必要硬要养那几只鸡。
“我们可以用术法屏蔽。”亡很想和陶方奕一起体验农场生活,他想穿着围裙捡鸡蛋。
“术法不能用在这种事情上。”陶方奕坚定拒绝,“这不是什么特殊紧要的事件,不可以在这种个人爱好上面使用术法,这是特权。”
第十九层不限制他们在里面用术法,但他们现在要搬到人类的住所,当然要遵守人类这边的规则。
亡觉得他们用术法把味道声音都隔开就好了,没必要百分百遵守人类世界的规定。
陶方奕认为他们本来就比普通人要强悍,对于他们来说,不遵守规定且不被发现是一件相当简单的事,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必须遵守规定,这是尊重。
他们两个人争论了半天,没有争论出结果。
最后他们两个人都沉默了,没再挤在一起,分别坐在两边,似乎是不准备搭理对方了。
好啊!
慧姬差点就直接鼓掌了。
她就知道,这两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慧姬等待着两人闹掰,然后吵架,甚至打起来。
可等着等着,她发现亡频频往陶方奕的方向瞟,亡没有眼睛鼻子,他的情绪很难观察,但从他的动作上看,他不像是想找陶方奕打一架,反而更像是有什么想说的,一时不好意思说出口。
随后陶方奕也开始频频瞟向亡的方向。
一开始他们瞟对方的时间是错开的,两人都没有意识到。
而随着两人瞟对方的频率增加,他们终于在某一次望向对方时对上了视线。
尽管他们都没有眼睛,但他们在看到对方面对自己之后还是小小地愣了一下。
最后他们一齐笑了一声,有一点小小的尴尬。
笑完之后他们又迈步走向对方。
其实这一切发生得很快,从他们分别坐到两边再到对上视线,统共用了不到五分钟。
很快他们就又挤在一起了。
“抱歉,我的语气太强硬了。”陶方奕说。
“没有,陶叔叔你说得是对的。”亡刚才一直在手机上搜索卫生管理条例,他本来想把鸡换成芦丁鸡,可后来他发现芦丁鸡似乎也处于灰色地带。
“也许我们能养点鱼,但是鱼没有那么可爱。”亡有点失望,“我还是更喜欢毛茸茸的生物。”
陶方奕:“你是说你自己吗?”
亡一愣,随后他骄傲地抬起头:“你一直觉得有毛比单纯的鳞片要更好看。”
“如果我变得和我爸爸一样长,他会显得比我细很多,而且还没有毛。”亡自己的原形是粗粗的,绒毛很厚很厚,还有很多层,“我确实比他要好看得多。”
“回头我们可以改造第十九层的院子,那里什么都可以养。”陶方奕说,“平常我们不在家,还可以让隔壁邻居们帮忙照看,我听说有一位看守者养了两千多只鸭。”
“他很喜欢鸭吗?”亡问。
“确实很喜欢,他觉得看鸭子游泳很解压。而且他是有证的,这些鸭他还拿来卖,市面上好多羽绒服都有他家鸭子的一份贡献。”陶方奕解释。
亡:……
这已经是养殖场了吧?
“陶叔叔,我们到时候再看吧。”他不是很想破坏陶方奕家后面的那一片向日葵。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陶方奕又说,“你听说我以前喜欢那些东西,所以你想养……”
陶方奕用一根鼎足放在了闻人傅的手背上:“你想给我一个惊喜,我的反应让你难过了。”
“这有什么可难过的。”亡有些手足无措,“我确实想给陶叔叔你一个惊喜,也幸好我跟你提了一嘴,如果到时候我直接买了小鸡仔,麻烦就更大了。”
他想要给陶方奕一个惊喜是想让自己和陶方奕的感情更进一步,不是想找麻烦。
“你如果真买了,我肯定给它们找个好地方做窝。”陶方奕说。
“那不要,我不想让它们毁了我的向日葵。”亡伸手把棉花鼎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开始乐呵呵地笑。
棉花鼎的个头有些小了,不过棉花鼎也紧紧贴着亡的腿。
那一点点小波澜又被抚平了,他们俩又开始凑在一起了。
等待着俩人打起来的慧姬:……
她觉得这俩人笑得特别刺耳,比平时更刺耳。
有哪里不太对啊。
她变成人的时候陶方奕还是个大木鼎呢,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大木鼎对食物不感兴趣,自己明明走在了这个大木鼎的前头。
慧姬以前是窃喜过的。
她刚认识陶方奕的时候就被陶方奕恐怖的灵力给吓到了,她意识到陶方奕是个很厉害的老前辈。
那个时候她仰望着这个大鼎。
可后来她发现这个大鼎真的太木讷了,自己想要超过他简直轻轻松松。
她很快就变成了人,可陶方奕还是一个鼎。
陶方奕走路缓慢又笨拙,而她健步如飞。
她不断地超越陶方奕,不断地拉开二者之间的距离,她感觉自己已经把陶方奕远远地甩到身后了。
可某一天开始,她动不了了,她的终点到了,她再也没法前进了。
直到这时候,陶方奕都还没开始往前挪一步。
后来有人强行改变了陶方奕的模样,他们推一下,陶方奕就往前溜达两步。
陶方奕的速度依旧很慢。
因为时间拉得太长,谁也不知道陶方奕的步伐是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稳定的。
他就这么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直到超越慧姬。
再然后,他似乎多了一个同行的人,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顺理成章到让人嫉妒。
“你们就不能打一架吗?”慧姬直接开口问陶方奕和亡。
陶方奕和亡松开了彼此,齐齐转头面向她。
慧姬说:“陶方奕你给他一拳,揪他的尾巴!”
陶方奕:“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舍不得诶。”
“那,那亡你狠狠撕碎他的身体。”慧姬继续说。
亡惊讶地张大嘴巴,随后迅速用手捂住了棉花鼎并不存在的耳朵:“你真残忍。”
“你们打起来嘛!吵了架就应该打起来啊!”慧姬觉得这才是自己理解的发泄方式,而不是把什么都说出来,然后两个人抱在一起互相安慰。
她还想继续说,可屋外又响起了徐远的声音。
徐远已经很久没来了,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也在害怕。
这次他想清楚了:“鬼小姐?鬼小姐你在吗?”
“有人找你。”陶方奕提醒。
“我不想见他!!”慧姬觉得徐远特别讨厌,他总在自己什么都不愿意干的时候跑出来。
“你就不怕他疯过头,直接对幽王后开刀?”陶方奕这里刻意把韩书琴的名字替换成了幽王后,他知道慧姬还没能分清她们。
果然,听了这话之后慧姬就起身出门了,等站到徐远面前,她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太对劲。
自己干嘛那么在乎幽王后?幽王后那么讨厌她。
不过徐远在见到慧姬之后却是眼前一亮,他声音抖了抖:“您,您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她想要吃饭,她想看陶方奕和亡打架。
慧姬看向徐远:“你能给我什么?”
“钱!”徐远在喊出这个字的时候是不带犹豫的,紧跟着,他低下头,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我知道您是个不得了的存在,钱对您来说可能什么都不是。”
“交换肯定要付出代价的。”徐远咽了口唾沫,“我的底线是我的孩子,不能动我的孩子。”
“噢?什么意思?我可以动你的父母吗?”她看着男人眼中的红血丝,这个小胖子似乎瘦了很多,眼中的红血丝也变多了。
慧姬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男人居然没有回应。
慧姬很意外:“你和你父母的关系不好?”
徐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开始诉说自己父母如何含辛茹苦地把自己养大,自己的母亲多不容易,父亲多劳累。
但是他的眼泪并不多。
慧姬有些懵。
她从这个男人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侥幸。
这个男人大抵是认为慧姬准备从他的父母开始入手,他在庆幸,幸好自己还有这么一对能用得上的父母。
这个人类……真的不坏吗?
慧姬在梦里听韩书琴说徐远确实容易受影响,但徐远本性并不坏。
这叫本性不坏吗?
慧姬不明白,她换了个问法:“你有三个孩子吧,是不是有点多了?”
徐远身体立刻僵硬,瞳孔收缩,他以为慧姬想要他孩子的命作为交换。
在沉默许久之后,他说:“您一定要挑一个的话,可以挑老二。”
“你的孩子也可以给我吗?”慧姬真的很诧异,“你不喜欢老二。”
“我当然喜欢他!”
“但是你第一个抛弃了他。”
男人没声了。
陶方奕和亡在二楼旁观这场闹剧。
“这样的人算本性不坏吗?”亡也觉得很荒谬。
“或许曾经算。”陶方奕说,“慧姬一开始也是本性不坏,她只是有一点点急功近利,这不是什么大毛病。”
“但是后来……真的,没有和她诞生在同一时代是一种幸运。”陶方奕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被自己误认成雪球的小蛇怎么会疯成那样。
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的?
第94章 无饵钓鱼
听了徐远的话, 慧姬歪了一下头:“可以啊,那我就先收走你的父母。”
旁观的亡有些迷茫:“她怎么收?她能收得了吗?”慧姬现在就是一个没法消散的灵魄,没有任何术法, 她甚至碰不到实物。
“她收不了。”陶方奕给了肯定的答案, 那些木头里的力量根本没法被其他人利用。
“等等,你打算怎么收?我的父母会怎么样?你又能帮我做多少事?!”徐远的语速很快。
慧姬没想那么多, 她只是想忽悠徐远,快点把徐远骗走。
所以慧姬抬头看向了陶方奕的方向, 试图求助陶方奕。
陶方奕搓了搓鼎足:“就让他稍微失衡一下吧。”
“怎么失衡?”亡不解。
“你听过一个小寓言故事吗?不小心放出了精灵,而精灵要帮那人实现三个愿望才能真正自由。”陶方奕说。
亡点头。
陶方奕继续说:“他的欲望有多重,很快就能知道了。”
慧姬听到了陶方奕的传音,随后她的眉头微皱, 感觉自己有点听不懂陶方奕在讲什么。
不过她还是如实开了口:“你放心,我说的‘收’对你而言只有好事,没有坏事。”
慧姬抱着双臂,她的两条广袖把她的手部遮得严严实实, 慧姬开始来回走路:“我现在变成这样算是拜你的妻子所赐。”
【也没有吧。】慧姬感觉这个不太准确, 她问陶方奕,【我变成这样难道不是因为我拿了你的木头吗?】
如果没有木头, 她早就投胎了。
幽夫人一个凡人也做不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很高兴你居然还有这种程度的自知之明。】陶方奕很欣慰,【不过你可以按我说的做。】
【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做?】慧姬不明白。
【也许他能让你看看过度放纵的欲望是什么样的。】陶方奕说。
慧姬觉得徐远已经很夸张了。
说实话, 她不理解徐远为什么要为了那么一件小事而献祭自己的父母和孩子, 这些对于人类来说难道不是很重要的吗?
他又不是蛇,又不是出生之后就没和爹妈见过面的, 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后代长啥样的。
他是人啊,人最看重的难道不就是自己的父母和后代吗?
可他现在献祭他们,想要得到的只是让他的妻子出轨?让自己的名声不要受损?这几天他的心里到底在琢磨一些什么啊?
慧姬按照陶方奕的说法, 把自己和幽王后的过往添油加醋说了一遍,紧跟着她开始提出对方该付的代价。
“你的父母会生一场重病。”慧姬说,“你只需要把这张符纸融进他们的水杯里,我就能暂时收取他们的一部分健康,你的妻子也如你所愿,会遇到她新的心仪对象。”
慧姬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张陶方奕传送过去的符纸。
“会危及生命吗?”徐远问。
“当然不会,你只是想让你的妻子爱上别的人,这是一件相当小的事。”慧姬听到陶方奕说让她冲着徐远笑一笑。
慧姬冲着徐远扯了扯嘴角,徐远有些后背发毛。
慧姬继续说:“但是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你有钱,应该无所谓吧。”
徐远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交换的会是自己父母和孩子的性命,结果这个妖怪在吓他啊。
他攥着两张符纸,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他对着慧姬千恩万谢,随后慧姬摆摆手,男人立刻转身跑开了。
“他为什么谢我?”慧姬不明白,她飘上二楼,询问陶方奕,“他不觉得没把握吗?”
这个男人只是个普通人,他对术法没有一丝一毫的了解,他就不担心慧姬给他的符纸有问题?
“他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吧。”慧姬说,“他能挣这么多钱,他就没有想过忽悠忽悠我,尝试验证一下吗?”这人面对慧姬时简直像个只会接收命令的机器人。
慧姬想了想:“能考上好大学,能爬到他这个位置的人应该都不简单吧,我这一世的父母不就特别厉害吗?”
“我还以为你完全没有关注你的父母。”亡开口。
亡倒是比慧姬对人类的了解更深一些:“因为他完全不懂,而他迫切地想要某一个结果。”
“人一着急就是容易出乱子,多厉害的天才都是一样。”亡说,“他心里惦记某个念头惦记得太久了,不断地吞下去又反刍出来,急得烧心啊。”
“那就可以连自己父母的健康都不顾吗?”慧姬问,“他的父母对他做过很糟糕的事吗?”
“没有很糟糕的事,也不需要做很糟糕的事。”陶方奕摇头。
慧姬不明白。
陶方奕反问她:“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换了欲望的?”
慧姬:“啊?”
“你一开始是想占有世界上所有的肥老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陶方奕问她。
什么时候?
慧姬想了想。
“我也不知道啊,太久了,硬要说的话,可能是有一天我变成人形在外面一边适应人类的身体一边抓老鼠。”慧姬摸着自己的下巴说,“然后有一群人类在笑我,他们觉得我是低等人,脑袋有问题。”
“可后来我换了新衣,有了首饰,他们就开始羡慕我了,而且他们嫉妒我,他们开始在我的面前说我的好话,哄我高兴。”慧姬刻意穿着衣服去他们面前晃了一圈,那些人的反应让她很开心。
不过她后来觉得无聊了,所以那些人也死了。
“你连老鼠这么美味的东西都能放弃。”陶方奕摊开鼎足。
“你等等。”慧姬打断他,“你是说他放弃自己父母就跟我放弃吃老鼠一样?真能一样吗?父母对人类来说很重要吧。”
“准确地说是对小时候的人类来说很重要。”亡替陶方奕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这个胖子小时候吃父母的,住父母的,所以父母任何一方的离世对他来说都是天崩地裂,未来又多了一层不稳定性,但是现在是他的父母吃他的住他的,一切都不同了。”
更何况家里的事都是韩书琴在操持,他和自己父母见面的机会都不多了,聊天更是谈不上。
他一个名牌大学毕业,一直在社会里闯荡的“精英”和两个“迂腐”又没上过学的农村老人有什么好聊的?
他的父母当然有察觉到自己孩子对待自己的态度变化,不然他们怎么会更加亲近韩书琴?因为对他们来说,这个家里他们更熟悉的是这个儿媳。
人该怎么对待父母,父母该怎么对待子女,这两样都是有一套标准的模板的,很多时候只要照抄就可以了。
而这行为背后有多少的真情,全看个人。
陶方奕不意外,因为那场出轨已经展露了徐远的本性。
在没有任何家庭冲突的情况下,他因为接受不了自己日渐衰老,他能够抛弃自己的三个孩子和一直陪伴自己的妻子,去拥抱另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美丽的陌生人。
他本就没有承担责任的能力。
徐远和韩书琴是青梅竹马,这意味着他们陪伴了彼此一生,只怕在结婚之前,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爱情夹杂着亲情了,很难分清。
所以徐远已经背叛了自己的一位至亲,将父母作为筹码只是把他做过的事又重复了一遍而已。
只要不让其他人知道他用自己的父母做了交换就行了。
“他率先抛弃了他的父母。”慧姬往后仰,“之后才是他的孩子,他和他父母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吧。”
“都是这样的,幼体似乎总是珍贵一些,不过他始终没有提出用自己的某一部分做交换,他终究还有舍不下的东西。”陶方奕语气中带着讥讽。
“说起来,你给他的符咒是什么啊?我从来没见过这类符咒。”慧姬不明白,难不成是她死得太早了,错过了太多术法的发展?
“我乱画的。”陶方奕给的是假的,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去夺取谁的健康。
“只是让他做一场清醒梦。”陶方奕解释。
陶方奕在徐远的身上施加了术法,让徐远沉浸在清醒梦中。
“不会影响他的工作,但他对世界的认知可能会出现一点问题。”陶方奕解释,“他会产生幻觉,产生大片大片的幻觉。”
“像中了毒一样?”慧姬又问。
陶方奕点头:“但是不损害身体。”
慧姬以前活着的时候也没法精准控制人类的幻境,她很好奇:“施加幻境之后,那个人具体的表现是什么样的啊?”
……
徐远拿着两张符纸回到家,他纠结了片刻,还是将符纸融进了自己父母喝药的水中。
并且他亲眼看着两位老人喝了下去。
随后他开始跟两个老人聊天,可老人家明显不适应自己儿子突如其来的热情,而且徐远聊的话题也只是问他们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是一个很宽泛的问题,宽泛到不知从哪里开始答起。
徐远没有意识到这种尴尬,他注意到自己父母的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难看,他连忙起身大喊韩书琴的名字,韩书琴出来之后明显也吓了一跳。
再之后就是把两个老人家送进医院,然后做检查,两个老人身体里查出了肿瘤,徐远全程都表现得不知所措。
在结果出来的那一刻,他忽然失声痛哭,恐惧和那一点点作痛的良心让他无比难受。
而他所经历的这一切在外人看来是不存在的。
事实上,徐远在和自己父母聊了一会儿之后就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我想睡了”,于是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可对于徐远来说,他的代价已经给出去了,接下来就等韩书琴那边出状况了。
可韩书琴那儿迟迟没有出问题。
徐远等了一个星期,他不断找机会翻看韩书琴的手机,但是他什么都没发现。
他的父母在医院里痛苦地治疗,可那个女鬼居然没有达成他的愿望?!
徐远脑袋里的火气噌地冒出来了,他趁自己同学不在家的时候跑了进去,他喊出慧姬,质问慧姬为什么没有帮他。
“我帮了啊。”慧姬抱臂站在徐远面前,看起来很慵懒,“韩书琴已经喜欢上别人了。”
“但是我什么都没看到!她的手机上什么都没有!”徐远眼睛通红。
“因为她胆子小,虽然人家猛烈追求,但她觉得这件事不好,压根没有答应人家。”慧姬把自己对徐远做的这些事告诉了韩书琴。
在得知徐远打算用父母和孩子的命来交换时,韩书琴的表情都差点控制不住。
她没有阻止,只是有条不紊地收集证据。
至于慧姬所做的,她没有多问也没有阻拦。
“她还有三个孩子,所以她虽然喜欢人家,但没有实质性的出轨举动。”慧姬叹气,“她还避开了对方工作的地方。”
“那现在怎么办?”徐远有些急了。
“等等吧,说不定她想通了就出轨了,时间不好说,可能就一两个月,也可能两三年。”慧姬打了个哈欠,“也可能永远都想不通。”
“不行!不能这样!!”徐远的声音大了些,“她必须尽快!我等不了那么久!”
“可以。”慧姬望着徐远,“这次是你父母的命。”
徐远愣住。
“你不会以为给一次代价就能让我帮两次忙吧。”慧姬歪了下头,“给我你父母的命,我可以向你保证,她会有实质上的出轨行为。”
徐远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他沉默了一会儿。
“不想?不想那就算了。”慧姬转身准备走,徐远伸手想要拉住她的大袖子,但他根本碰不到慧姬。
“好!!”徐远生怕慧姬真的走了。
反正他的父母现在在医院那么痛苦,他们也想结束吧。
他的爸妈也有六十多了,本来就一身伤病。
哪怕现在不生病,以后年纪大了大概率也是要在病床上度过他们最后的人生的,吃喝拉撒都没法由自己控制。
徐远自己都不敢想未来的自己会变成那样,到了那个时候,他还不如干脆自杀。
“没有痛苦吧。”徐远问慧姬。
慧姬:“当然。”
看吧,他们甚至没有痛苦。
……
“真荒唐啊。”亡在楼上看着这一幕,他很清楚慧姬什么能力都没有,而且韩书琴那边压根没配合这场表演。
只是两句完全没被证实过的话,徐远就把自己父母的命给舍去了。
“他明明什么都还没得到。”亡说。
“得到之后他会更疯狂。”陶方奕望着下面正在对话的两人,“到那个时候,最惜命的他连自己都敢舍。”
亡看向陶方奕。
他看不清陶方奕的表情。
到底有多少利欲熏心的人,能让陶方奕这么迟钝的木头都从中摸清了规律?
第95章 浪费
“书琴啊, 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小远他不对劲?”老头一边吃早餐一边询问韩书琴。
韩书琴:……
如果她没记错,慧姬好像说剧情已经进展到了他父母双亡。
韩书琴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老人,她也不理解徐远怎么忍得下心将自己父母全部交换出去的。
这两个老人也是看着韩书琴长大的, 韩书琴自问自己都没法将他们就这么交换出去。
“检查了, 没事儿。”韩书琴说,“前段时间徐远太累了, 这段时间没太多工作,可能是他想休息了。”
两个老人点点头, 老太太说:“也是,之前他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现在他的精气神好了很多。”
韩书琴只能笑笑。
最近徐远的收入非常可观,似乎做什么都格外顺利。
这本来就是普通的事业上升, 但他似乎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慧姬的神奇力量了。
因为那天他离开的时候慧姬多说了一句“你得到的好处不止这么点,你等着吧”。
在徐远的视角里,他的父母已经离世了,他参加了他父母的葬礼, 之后不久他的事业就迎来了上升期, 这应当是慧姬给他的额外的好处。
但韩书琴知道,慧姬什么都没有做, 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妈妈,你是什么星座呀?”小女儿开口询问韩书琴。
韩书琴笑着望向自己的孩子:“妈妈是巨蟹座, 为什么问这个?你最近在研究星座吗?”
小女儿拿着大大的平板, 她笑着点点头,随后又去问自己的爷爷奶奶和两个哥哥。
吉凶祸福……
韩书琴摸了摸自己小女儿的头。
她问过慧姬。
这个世上真的能预测吉凶吗?
慧姬的答案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也许能预测, 过去已经发生的能看透。
而未来不过是一片迷雾。
慧姬的老朋友陶方奕手上似乎有东西能去看某个人未来的发展。
但是未来的可能性成千上万,看了等于没看。
如果得到了一个“吉”的批语,那未来真的成了事, 到底是算自己这么多年的挣扎努力有了效果,还是算命好?
如果得了个“凶”的批语,那会不会觉得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头,活得都不自在。
如果“吉”本就是命,又会不会觉得此时的所作所为都是没有用的?
到最后“凶”应“吉”不应。
毕竟就连慧姬那个厉害的朋友也说不清楚自己未来到底如何。
……
“你看啊,一加一等于二对不对?”陶方奕在小黑板上写了个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基本算数题。
因为慧姬一直在好奇韩书琴的未来,陶方奕被她给折腾烦了。
“你把我当小孩吗?”慧姬皱眉。
“好,现在你知道一加一等于二,因为我把两个数字1都直接给你看了。”陶方奕又用粉笔在小黑板下方画了个加号,画了个等号,随后把那个等号后面画了个圈。
“现在,这里有个数字,这个数字是必然发生的,但你不知道它是几。”陶方奕的鼎足攥着粉笔,他点了点那个圈。
随后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两个十二面的骰子,他举起右边鼎足的骰子:“我们简单一点,假设这个骰子是她的行为会带来的好事。”
陶方奕又举起另一个骰子:“这个是坏事。”
“然后你用算命的方法各看到了骰子上的一面,于是你把它们相加。”陶方奕亮出了数字5和数字6的一面,他把这两个数字放到了加号的两边,最后在等于号那儿写了个11。
“这个是准确的吗?”陶方奕把两个骰子往地上一扔。
扔出了一个12和一个8。
陶方奕两个鼎足摊开:“看,20!在命运落地之前谁都说不清楚,你只能看到其中一面。”
“人的未来可不只是两个十二面的骰子。”陶方奕把骰子捡起来,收进自己的公文包,又把小黑板擦干净,同样放进自己万能的公文包,“也不是这种简单的加法,你让我看,我拿什么看?”
慧姬有些忧虑:“可是我现在就想知道答案。”
“就是因为你想知道答案,所以你才会试图去做这种笨蛋加法。”陶方奕最后把公文包也收了起来。
“如果什么都看不清,不会很恐慌吗?我喜欢把一切都紧紧握在自己手里。”慧姬想要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
“所以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陶方奕不觉得这是个好习惯。
“你就不担心吗?”慧姬好奇,“比如担心你的年轻伴侣出轨之类的。”
亡:“你当着我的面说什么呢?”
“我为什么要担心这个?”陶方奕不解,“亡很有责任感的。”
“也不一定啊,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觉得你无聊呢?”慧姬说。
“那我会觉得其他非人类和人类更无聊。”亡不满道。
慧姬:“假如让你遇到一个特别有趣的人了呢?”
“假如的世界到底在哪儿啊?你只是在质疑我而已!”亡相当不爽。
“就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怎么做?”慧姬不依不饶,亡看起来都要揍人了。
陶方奕叹气:“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应该会把亡给锁起来吧。”
原本愤怒的亡愣了一下。
“让他开始向往外界是我的问题。”陶方奕说,“也许我可以多创造一点两个人的独处时间,也许我能从亡的身上努力一下。”
亡:……
另一边的闻人傅激动得牙齿都在颤。
慧姬还在问:“你想怎么努力?”
亡看着慧姬,忽然觉得慧姬顺眼了很多。
他希望慧姬多问点。
“我当然不会太暴力。”陶方奕说。
亡嘴角往下撇。
“但是我估计我也温柔不到哪里去。”陶方奕对自己的本性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我可能会试图用一些自己的方式给亡洗脑。”陶方奕怪不好意思的。
闻人傅:……
闻人傅受不了了,正准备坐公交回家的他提前下了车,他必须去陶方奕那儿看看。
什么叫用自己的方式给他洗脑?难不成是把他锁在家,然后两人没日没夜地……
闻人傅觉得陶方奕的思维可以放开一点,事实上,他们现在就可以这么做,那种矛盾根本不可能发生,但闻人傅不允许那样的日子永远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得想办法去摸摸陶方奕。
不过这次陶方奕执行任务的地方有些远,闻人傅找了个空旷的位置,悄悄传送到那附近了。
也许他们能在工作之余找机会睡一觉。
他今天是不是穿得有点太正经了?要不要买点配饰之类的?
喔!带铃铛的项圈一定很适合他,而且会让陶方奕脸红。
他越想越兴奋,压根没看路。
结果就是他撞上了一位失魂落魄的人类。
而那位失魂落魄的人类手里的奶茶正好泼在了他的身上。
闻人傅:……
那人摔倒在地,闻人傅嫌弃地拍了拍自己胸口,随后因为个人习惯,他微笑着冲那个人类伸出了手。
而在看到那个人类的长相时,闻人傅愣了一下。
这个女孩他之前见过。
这不是徐远那个胖子的出轨对象吗?
这么巧?
“你还好吗?”闻人傅的微笑还是很唬人的,那个女孩在接触到闻人傅传达过来的善意之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闻人傅:……
不是,别哭啊!
别拽着他的胳膊啊,他是过来勾引陶叔叔一起睡觉的,他没时间浪费在开导别人上。
他明天还得上班呢。
跟陶方奕待在一起的亡也有些无措,他连忙向陶方奕求助,把他的本体过来找人,结果撞上了徐远出轨对象的事都给说了。
“她在哭?为什么?”陶方奕不解。
“我也快哭了,陶叔叔。”亡捂着自己的脸。
不过另一边闻人傅还是找了个小餐厅,邀请那位学生吃饭,随后询问出了什么事。
这女孩直接从自己不幸的家庭开始讲起了。
无非是父亲暴力,母亲也不管事,她的生活很辛苦。
闻人傅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心里则在淡淡地崩溃。
他不是来做知心大叔的,他是来找自己对象睡觉的。
不过让闻人傅意外的是,这个女孩居然直接把自己做别人小三的事暴露给了他这个陌生人。
而她这次崩溃大哭是因为和徐远见面亲吻时,被她的同学撞见了,有同学拍了照片发在了校内贴上。
“你觉得你的出轨对象是有老婆的吗?”闻人傅问。
“他有老婆,不过他们这些人不就那样吗?女人在家里相夫教子,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女孩说,“我还知道他有三个小孩,可他自己也想出轨啊。”
“他想出轨他没道德,你配合他你没道德,这是两码事。”闻人傅说,“他没道德不能说明你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那个女生抬头看向闻人傅,看起来愣愣的:“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闻人傅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问,不过他还是回答了:“具体工作内容不能透露,是个普通的公务员。”
“公务员?!”女生很惊讶。
“怎么了?”闻人傅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意外的。
他思索了一会儿,随后脑中灵光一闪。
等等,他刚才过来的时候特意用发胶弄了个不整齐的背头,看起来比较色气,他希望勾引到陶方奕。
他还在身上喷了点香水。
这个女孩是不是把自己当成那种被人包养的小白脸了?
“我以为……算了。”女孩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果然是被当成小白脸了吧。
啧。
这说明今天他的装扮确实够色气,白瞎了。
第96章 虎蛟吸走了木头的脑子
“陶叔叔……”闻人傅跪在地上, 他抬头望向陶方奕,有些无措,“你生气了吗?”
“生气?”陶方奕的手伸向了他的脸, 手套冰冰凉凉的, 闻人傅下意识用面颊蹭了蹭。
“我当然没有生气。”陶方奕忽然弯腰,他戴着手套的手掐住了闻人傅的脖子, “我只是为你的行为而震惊,你就这么想被我关起来?”
闻人傅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而陶方奕拽着他的脖颈,落下了一个凶猛的吻。
“诶嘿嘿。”闻人傅想到这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在刷手机吗?”对面的女孩问他。
闻人傅笑不出来了,他还没能脱离这个小小的餐厅。
“没有。”闻人傅在幻想的时候把对面那人的抱怨也都听进去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就算你不是那个小三,也还会有别人,既然总有人会走上那个位置, 那正好你缺钱, 为什么不能是你。”
他总结完毕之后觉得特别无奈:“可以是你啊,这不已经是你了吗?”
“但是我们同学他们不理解, 他们的思想还太幼稚了。”女孩接受不了自己朋友对自己异样的眼光,“我在想, 是不是那个人的原配发现我了, 她做了什么?”
闻人傅:“……他原配干没干什么我不清楚,但是人家真干了什么你也没处说理啊。”
这又不是超市卖打折鸡蛋, 先到先得,没买到鸡蛋的人没资格指责买到鸡蛋的人。
“是她的老公自己要找人的,她要折腾可以去折腾她老公, 别折腾到我身上来了。”女孩感到愤懑不平。
“你先等一下,你也没确定是那个人的原配做了什么,你先别把这事儿往别人身上扯。”闻人傅感觉这女孩重点有些歪了。
“所以接下来你准备当着我的面指责我?”女孩问她。
“我才不会这么做。”闻人傅没有那个闲工夫,他根本不是来这儿劝导小孩,而且闻人傅的素质也实在有限。
他只是觉得这个小孩特别别扭。
自己做出了违背道德的选择,但坚定地认为自己一点错都没有,所有的错误全部在徐远那个胖子身上。
可是她明明清楚徐远已婚,不是吗?
似乎她还隐约地认为错在韩书琴身上,尽管她根本没有见过韩书琴。
闻人傅不是陶方奕那种上网只浏览自己感兴趣的视频的纯粹的木头,闻人傅很喜欢在一线冲浪,他压力大的时候还会故意挑起话题跟人吵架。
闻人傅觉得面前这个女孩也经常冲浪,她吸纳了一些非常新潮,非常前沿的思想,然后选择性地使用它们。
感情里出轨的那个是主要责任方,而她也没想真正地进入徐远的家庭,所以她觉得自己没有错。
而她又会下意识认为自己所作所为的暴露是韩书琴干的,哪怕她完全没了解过这个人,她下意识地把韩书琴套进了某个她所嫌弃的,落后迂腐的旧时代女人的壳子里。
她在居高临下,自鸣得意。
她为自己的野心,为自己对未来的规划,为自己的年轻而骄傲。
她当然看不上已经生过孩子,丈夫出轨,且更年长的韩书琴。
韩书琴“理所当然”是个怨妇。
“如果你维持这个想法,也许你以后能过得挺不错。”闻人傅说,“或许你对自己未来的设想都是真的,甚至你可以过得更好。”
女孩并没有多高兴:“然后呢?‘但是你会很孤独’是吗?”
“哈哈,别听他们瞎说,孤不孤独谁也说不好,我可没法给你下定论。”人的一辈子很复杂。
也许这女孩未来会变成一个善于伪装的精致利己主义者,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她。
“到时候,你今天的所作所为都不值一提,自然会有人说你是有苦衷的,你的家庭,你的出身。”闻人傅想了想,“噢!还有你的野心,到时候就不止你一个人歌颂你的野心了。”
闻人傅确实不是个合格的劝导者,他压根不打算劝导。
女孩眨巴眨巴眼,大概没想到面前这个男人会这么通情达理。
“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好。”闻人傅看了一眼女孩杯子里的饮料,他发现女孩把饮料给喝完了。
闻人傅也把饮料喝完了,他把杯子放在杯托上,默默旋转杯身,把它摆正。
闻人傅起身:“未来谁都说不好,所以此时此刻,未来根本不存在。”
“此时此刻你只是个不敢承担任何责任的,双标的混蛋。”闻人傅笑着说。
随后不出他意外,对面的女孩想拿起杯子泼他,结果杯子里没有一滴水。
“别贷款成功人士了,受你的谴责去吧。”闻人傅一个侧滑,滑过了桌子,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才不想纠缠。
原本他以为这孩子是无助的,也许只是一时走错了路,没想过自己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闻人傅没有直接跑。
现在他得跑了,他还没善良到那种程度。
这孩子的未来和他无关,现在也和他无关。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利己会不会给她自己捞到好处,但现在的事实是她和一个胖大叔是情侣关系。
而自己的情侣是个优雅沉稳的厉害修士。
与其浪费时间听对方甩锅,还不如快点跑到陶方奕那儿去。
而另一边,听到亡转述那个女孩想法的慧姬有点生气。
“什么叫她比韩书琴可怜?”慧姬双手环胸,“什么叫‘韩书琴的婚姻注定会触礁,她在其中没有任何推动作用’?”
“也确实没有推动作用。”陶方奕觉得那个女孩在这一点上没有说错,“一直在推的是徐远。”
“那她就一点错都没有吗?”慧姬质问陶方奕,“她太气人了!”
“她在悬崖边走。”陶方奕说。
其实这个女孩影响不到韩书琴,韩书琴如今考虑的也不是情情爱爱,而是她和徐远的婚姻已经彻底走向了终结,她要怎么把三个孩子和尽可能多的资源留在自己身边。
韩书琴确实在调查徐远和这个女孩的恋爱情况,收集证据,但她除了最初最气愤的那一阵以外,其它时候她对那个女孩都是无感的。
这个女孩确实太过年轻了,她才二十出头,韩书琴快要四十岁了,她们都已经是两代人了,这个女孩比韩书琴最大的孩子大不了几岁。
慧姬还是很生气,她觉得虽然韩书琴不能算幽王后,但自己每天晚上都能见到韩书琴,她跟韩书琴更熟,所以她十分自然地站在了韩书琴这边:“韩书琴甚至在看了她的资料之后觉得她是个可怜人!”
但这个女孩明显认为韩书琴只是个可悲的中年妇女。
“她们两个现在都觉得对方比较可怜可悲啦。”陶方奕让慧姬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而且她们的处境也确实不算好。”
“那不一样!韩书琴是被人背叛,那个女人是自己选的!”慧姬觉得韩书琴现在的遭遇不能说明韩书琴不是个好人,但那个女孩直接参与这场混乱,她坏透了。
“是的,她自己选的。”陶方奕点头,“是为了利益。”
慧姬睁大了双眼。
利益?怎么又是利益?
“啊!”亡忽然大叫一声,他的叫声太过突然,把陶方奕吓得一激灵。
“陶叔叔!陶叔叔快下楼!!”亡给陶方奕拍了拍棉花鼎疑似是胸口的位置。
陶方奕:“吔?为什……”
他那个“么”字还没说出口,亡就对准窗口把陶方奕给扔下去了。
陶方奕:?
“你在干嘛?谋杀吗?”慧姬看得一愣一愣的。
“我要谈恋爱了。”亡的身体开始消散,“现在我得偷取一点陶叔叔工作的时间。”
慧姬噢了一声,随后她想起刚才他们三人聊的话题,顺嘴问了一句:“你追求的‘利益’又是什么?”
“哈?”亡感觉慧姬的问话特别奇怪,“你在讲什么屁话?”说完这一句,他就消散了。
屁话?
慧姬感觉亡的素质不高,而且亡似乎真的不理解自己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
亡和陶方奕在一起,图的是什么利益呢?
慧姬还没琢磨明白就直接摔地上了,她再次被拖入梦中,强行关机。
而被扔出一个抛物线的陶方奕最终落到了闻人傅手里。
闻人傅在接到陶方奕的瞬间打开了结界:“叔叔~”
“亡,你下来啦?”陶方奕抬起头,随后他看到了闻人傅的脸,以及闻人傅脖颈上极其耀眼的黄色铃铛。
陶方奕透过黄色铃铛看到了自己,棉花鼎的身影映在铃铛上,随着铃铛的形状而扭曲。
“小傅。”陶方奕盯着黄色铃铛看。
“是我~”闻人傅使劲抚摸陶方奕。
“噢!原来你来找我了啊!我说你怎么会碰上徐远的恋爱对象。”陶方奕恍然大悟。
“是呀,叔叔。”闻人傅低下头微笑。
陶方奕终于看清了闻人傅的脸。
闻人傅在脸红,而且他脑袋上的……是老虎耳朵吗?
陶方奕忽然有些无措,他搓了搓两个鼎足,呃了半天:“这段时间你工作很累,辛苦你了。”
闻人傅:“不辛苦的,陶叔叔。”
陶方奕终于忍不住了,他伸出一根鼎足轻轻拨了一下铃铛。
铃铛轻轻摇摆,它的声音很悦耳。
陶方奕在摇晃的铃铛里看到了一个搓鼎足的棉花鼎。
这个动作好像有点太奇怪了。
陶方奕连忙停下。
闻人傅把棉花鼎捧到脑袋边:“陶叔叔,这几天我工作还好,可是我好想好想你。”
陶方奕又开始搓棉花鼎的鼎足了。
“陶叔叔,我们现在不在任务对象的家里~”闻人傅的嘴巴离陶方奕特别近。
陶方奕搓动鼎足的速度更快。
“呀~陶叔叔。”闻人傅的声音很戏谑,“你怎么这么烫呀~”
陶方奕沉默。
“棉花鼎有自发热功能吗?”闻人傅的鼻尖蹭了蹭棉花鼎。
很快,棉花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穿着黑色制服的陶方奕。
陶方奕的一根手指头还勾着闻人傅脖颈上那个项圈。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红色的项圈,只是闻人傅并没有立刻开始游戏,他问出了一个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陶叔叔,为什么你脸上的黑雾消失了。”
“什么?”陶方奕用自己的手拨弄了一下铃铛,他喜欢听这种叮呤当啷的声音。
“之前陶叔叔你在结界里变成人形的时候脸上都有一团黑雾。”闻人傅解释说,“可是后来那团黑雾就消失了。”这事儿刚发生的时候陶方奕误以为自己是个人类,闻人傅的问题根本得不到答案。
“不是消失了,是我把它们弄走了。”陶方奕解释,“我想让你看到我。”
闻人傅:“……所以那团黑雾到底是什么?”
“有点类似叶子,我刚能打开结界的时候它们就在了。”那些黑雾不会影响陶方奕的视线,也没什么特别的作用,不过它们也的确可以隐藏陶方奕的真实长相,别人压根看不透那团黑雾。
但现在情况特殊,陶方奕不止想看到闻人傅,还想让闻人傅看到自己,所以他就把那团黑雾给收起来了。
陶方奕一边解释一边用手拨弄闻人傅脖子上的铃铛。
说完黑雾的事之后,陶方奕沉默片刻,转了个话题:“我听说猫猫不能一直戴铃铛诶,对听力不好,你的听力有受影响吗?”
“陶叔叔,我不是猫,而且我也不会天天戴着它。”闻人傅注意到陶方奕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的项圈上。
他有些得意,看吧,他就知道这样能勾引到陶方奕,拿捏陶方奕的喜好就是这么轻而易举。
“陶叔叔~”闻人傅握住了陶方奕拨弄铃铛的手,“我明天还要工作,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好寂寞啊。”
陶方奕:“啊……”
“所以陶叔叔。”闻人傅把两条胳膊搭在了陶方奕的肩膀上,“起码今天让我确认我是你的,好吗?”
他脖子上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带出极轻的响声。
陶方奕感觉铃铛的声音环绕在自己的耳边。
他轻轻后仰,而闻人傅就顺着他后仰的姿势往他身上压。
“明天你要工作,这样会很累的噢。”陶方奕提醒。
“不会,我的身体才没有那么脆弱。”闻人傅的脸已经和陶方奕的面颊贴在一起了,“而且陶叔叔你一定会对我很温柔的是吗?”
陶方奕咽了口唾沫。
闻人傅压低声音:“当然~是在粗暴地玩弄之后。”
陶方奕的手放在了闻人傅的脖颈上,闻人傅笑出了声。
闻人傅的手被捆了起来。
就在陶方奕思索是不是捆得太紧了的时候,闻人傅躺下了。
闻人傅抬起腿,用小腿蹭了蹭陶方奕的长筒靴。
陶方奕:……
闻人傅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陶方奕伸出手,一根发光的红绳连接在了闻人傅脖颈的项圈上。
陶方奕拽了一下。
闻人傅挑逗似的“啊”了一声。
陶方奕感觉自己尽力维持的冷静克制快要飞走了。
想做一些更过分的事。
陶方奕抬起腿,随后他将靴子落到了闻人傅的小腹部位。
闻人傅的脸越来越红,表情也越来越嚣张。
真想撕碎这种得意。
陶方奕又拽了一下绳子:“铃铛的声音会响得很好听。”
闻人傅那双异瞳里的瞳仁扩大了,他晕晕乎乎地回应了一声:“嗯~”
再然后闻人傅的瞳仁骤缩,他被捆住的双手抓住了陶方奕穿长靴的脚踝:“陶,陶叔叔!唔!”
第二天凌晨两点。
陶方奕鬼鬼祟祟地搂着已经睡着的闻人傅出现在了闻人傅的家里。
闻人傅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脏了,但是破的地方没被修复。
陶方奕把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晕过去的闻人傅放在床上,随后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睡衣。
“这个睡衣怎么这么眼熟?”陶方奕拿出一套睡衣之后感觉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个睡衣看起来像是自己的?
等等,自己的这套睡衣前不久好像找不到了。
……这就是自己的!
陶方奕回头看了一眼陷在一堆陶方奕娃娃里的闻人傅,嘴角微微抽搐。
陶方奕又在柜子里找到了自己的手套,自己的一些日常衣物,还有梳子和一些小玩具。
在翻出一沓还没来得及贴的海报后,陶方奕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后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默默将这些东西都归位,然后关上了柜门。
在离开之前,陶方奕想了想,他取下了自己身上的领带,塞进闻人傅的手中了。
这么喜欢收集,那这个也送给闻人傅玩吧。
陶方奕摸了摸闻人傅的头,随后他忽然警惕起来。
这个房子里怎么还有两道呼吸声?
陶方奕皱眉拉开门,随后他注意到地上有一长条带鳞片的白色尾巴。
蛇?慧姬过来了?
不对,这个鳞片不像蛇鳞。
陶方奕越过尾巴,继续往外走,然后他就注意到了客厅已经睡着的一蛟一虎。
陶方奕:……
闻人怀疏和王强过来了啊。
他们过来干什么的?他们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白蛟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他好像在纠结一些什么。
陶方奕观察了一会儿,最后发现王强没在纠结,他在痛苦纯粹是因为睡着了的闻人怀疏在嚼他的爪子。
陶方奕偷偷离开了。
在陶方奕离开之后没过多久,闻人怀疏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她呸了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吐掉,随后张开爪子伸了个懒腰:“小傅回来了吗?”
王强没有回应。
她用爪子拍了拍王强,又喊了几声,王强终于醒了。
“小傅回来了吗?”闻人怀疏又问。
“不知道,我去看看。”王强甩了甩前爪,“我的手好痛啊。”
闻人怀疏很惊讶:“为什么?”
“不知道,不会是修为出问题了吧。”王强感觉自己的前爪真的特别痛,“我也到了要渡劫的年纪吗?”
他一边说,一边愁愁地去了闻人傅的房门口。
他推开了一个小缝隙往里面看了一眼:“啊!小傅回来了!”
“他在干什么?”闻人怀疏也凑过去。
“在睡觉。”
王强关上房门:“好啦!确定他还活着就行啦,我们回家吧。”他们只是想起了闻人傅的存在,过来转悠一圈。
“他房间里的样子真让人心惊。”闻人怀疏有点担心,“被陶方奕看到了怎么办?会不会因为小傅太变态,承受不住,跟小傅分手啊?”
“我们可以不把自己看到的讲出去。”王强决定做个不道德的蛟。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闻人怀疏感觉这是在欺骗自己的老朋友。
“我们就假装没有看到吧,之后再让小傅改一改,他这个奇怪的爱好一般人是接受不了的。”王强叹气,“陶方奕那么正经一个人,肯定接受不了的啊。”
他们愁愁地离开了。
……
第二天清晨,从梦境回归到现实中的慧姬哇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她慌乱了一会儿之后忽然蔫巴了,她和韩书琴聊了很久,现在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大木鼎啊,你说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慧姬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但是陶方奕没有出声回答她。
“噢,我忘了你现在叫陶方奕。”慧姬望向陶方奕,“陶方奕?”
正在晃动鼎足的陶方奕终于反应了过来:“啊?你醒了?现在几点了?亡出现了吗?”
由于闻人傅的暂时死机,他没法分裂出亡来跟着陶方奕。
“我是想问,人到底是什么东西?”慧姬有些不开心。
“人,人就是人啊。”陶方奕还在回想昨天晚上的荒唐。
他脑袋里都是闻人傅最后崩溃的表情,但他又知道这个孩子是开心的。
“我是说人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啊!你怎么忽然听不懂人话了?”慧姬伸手敲了敲棉花鼎,“你的脑袋坏掉了吗?!”
“我没有,我只是……你刚才在问什么?人?”陶方奕试图理解慧姬说的话。
“啊!!你的脑袋就是坏掉了!”慧姬继续敲棉花鼎,“你之前不是这样的,是不是你那个年轻的伴侣对你做了什么?”
另一边,刚醒来的闻人傅伸了个懒腰,他原本准备趴在床上舒展舒展筋骨,可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自己手心上多了一团布料。
嗯?
这看起来像是陶方奕的领带。
闻人傅皱着眉观察。
确实很像,纹路,颜色,一模一样。
他把领带放到自己鼻子边,轻轻嗅了嗅。
确实有一股木头的味道。
这真是陶方奕的领带?!
叠得这么整齐?!这不是自己偷偷扯的,肯定是陶方奕送给他的!
闻人傅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不会有人莫名其妙闯进他的房间。
随后他埋头猛嗅木头的味道。
与此同时,终于出现在陶方奕身边的亡紧紧搂住了陶方奕。
“陶叔叔!陶叔叔!谢谢你!!”亡把棉花鼎都搂变形了。
他搂着棉花鼎蹦跶了一会儿,随后攥着棉花鼎猛亲。
棉花鼎变得软趴趴了,彻底没法回答慧姬的问题了。
慧姬:“你怎么这样?!”
陶方奕:“啊……”
亡亲了一遍之后捧着陶方奕观察了一会儿。
陶方奕用鼎足指了指自己的身体。
“呀!”亡知道这是陶方奕让自己继续,他再次兴奋地亲吻陶方奕。
第97章 填不满的空洞
“只有我一个人在生气。”慧姬双臂环胸, “明明我在为她的遭遇而难过,但是她一点都不在意!”
陶方奕没有回应。
“你还没反应过来吗?”慧姬有些生气了,“都两个小时了。”
被亡捧在怀里的棉花鼎动弹了一下, 随后亡使劲地揉搓鼎身, 陶方奕又躺回去了。
“你别总摸他了,他又扁了。”慧姬觉得亡坏透了, 好几次陶方奕想要开口,亡都会伸手摸陶方奕的鼎身, 搞得陶方奕重新变得迷迷糊糊的。
“就摸,你管得着吗?”亡冲着慧姬挑衅道,一边挑衅他还一边使劲揉搓棉花鼎。
“哎呀呀呀!”陶方奕被搓圆搓扁,他感觉亡在跟他玩一些简单又特别有趣的小游戏。这个游戏在外人看来很无聊, 但是陶方奕乐在其中。
“陶方奕!陶方奕!!”慧姬开始念叨陶方奕的名字。
陶方奕的一根鼎足努力伸了出来,由于亡在揉搓他,他一直在翻滚,所以鼎足也在跟着翻滚, 不过陶方奕还是在努力做手势:“韩书琴不在意那个孩子很正常, 她的需求和那个孩子不同。”
慧姬:“……你居然听进去了。”
陶方奕确实听进去了,而且他觉得这其实没什么可聊的:“她们之间是没有任何共同话题的, 或者说那个孩子单方面地拒绝沟通。”
她们两个的年龄差大到韩书琴上大学的时候,那个孩子估计才进幼儿园大班。
那个孩子隐约地炫耀自己年轻根本没法让韩书琴嫉妒, 因为这是事实。
而且那个孩子说得很对, 不是她还会是别人。所以她这个个体并没有多特殊,也没有多重要, 韩书琴在得知对方的想法之后会感到无奈才是正常的。
这种无奈就像成年人无法让一个沉迷童话的小孩相信彩虹是不能踩的,这只是一种光学现象,它不是桥。
韩书琴人生里那些复杂的经验对于另一个更年轻的孩子来说只是苍白单薄的“道理”, 甚至她还不一定认同这些道理。
那个孩子认为“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所以她没有错。
韩书琴觉得“不是她也会是别人”,所以这个孩子何必走上这条路。
“这起事件里,那个孩子确实不重要,韩书琴觉得可悲的也正是那个孩子不重要。”陶方奕解释。
“为什么?这有什么可悲的?”慧姬不明白。
“因为那个孩子的承受力配不上她的野心,韩书琴觉得她在胡搞。”陶方奕只能慢慢拆分其中的理由,这也是他一开始不乐意搭理慧姬的原因,这东西拆分起来实在太麻烦了。
“最简单的就是她得到的和她失去的不匹配。”
徐远能给她什么?走关系让她进自己工作的那家公司?让她得到更快速的晋升?让她成功摆脱原来的生活?
当然可以,这些对于徐远来说并不难。
可问题是,如果那个孩子想要这些,她和徐远的关系就不能只是男女朋友。
徐远现在昏了头,但这并不代表他的精明算计全部消失了。
他会上慧姬的当是因为慧姬和陶方奕他们真的有徐远无法理解的力量,徐远不敢质疑强悍的未知生物,只能不断地说服自己。
但那个孩子对于徐远来说并不强大,这个孩子生活在现实世界。
徐远对她所谓的爱情只是为给自己的逃避找个理由,至于之后的徐远准备给出多少,就要看那个孩子能付出多少。
徐远想要跟那个孩子结婚,但那个孩子并不愿意做别人的后妈。
不愿意是很正常的,毕竟徐远已经有了三个孩子,而且孩子都已经那么大了。
如果那个孩子最后还是不愿意跟徐远在一起,那么她获得的就只会是徐远给她的那些在学生看来非常丰厚的金钱……那些她步入社会之后工作时间够久,她自己也能挣到的钱。
如果最后这个孩子不堪压力和徐远结了婚,那更是彻底被拖入了深渊。
徐远会希望她能做到韩书琴能做到的一切,并且还要维持她身上那份属于年轻人的青春活力。
慧姬听得眼睛都睁大了:“那个胖子有那么会算计吗?”
“如果不会算计,他怎么会上这么简单的当?”陶方奕没有再被揉搓了,他只是软趴趴地躺在亡的手心。
这个吝啬的家伙舍不得损害一丁点的个人形象,恨不得把所有过错都按在他的妻子身上。
慧姬有点被陶方奕绕晕了,不过有一点她听明白了:“所以韩书琴觉得那个小孩在干蠢事?”
“那个小孩确实在干蠢事,自以为精明地干蠢事。”陶方奕嗯了一声。
慧姬噢了一声。
她沉默许久之后问:“我是不是比那个小孩好一点?”
“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状态再问呢?”亡反问她。
慧姬的处境已经不能更糟糕了。
那个孩子说不定还能扭头往回走,慧姬可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慧姬继续思考:“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陶方奕没听明白慧姬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不喜欢现在这样子!”慧姬郁闷道,“我不喜欢那个胖子,可我又觉得那个胖子有时候有点像我,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但那个女人也有点像我。”
慧姬不喜欢这两个人,可在陶方奕解释之后,她又觉得自己能理解这两个人,因为她也干过类似的事。
当然,她不像那个胖子一样在乎自己的名声,也不像那个女孩一样对自己的实力盲目自信。
但好像也不是,因为慧姬会让所有人都夸赞自己,她希望身边所有人都能让自己开心,至于那些说话不好听的,她会把他们杀掉。
如果她没有对自己的实力盲目自信的话,她最后的结局又怎么会是被抓走,被控制,最后被处死?
“我想把他们都杀了!”慧姬愤怒道。
“你想吧,反正你也什么都做不到。”陶方奕无所谓。
慧姬愤怒地发出一声低吼,但她也确实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独自坐在角落生闷气。
她生闷气,陶方奕和亡却在谈天说地。
慧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什么“领带”,什么“海报”,又是什么“谢谢叔叔”。
领带怎么了?为什么要因为一条领带而感谢陶方奕?
他们到底在聊什么啊?
慧姬生了一会儿闷气之后又偷偷跑到两人身边听。
亡原本还想亲一亲陶方奕,但他注意到了慧姬。
亡的嘴角立刻垮了下去:“你离我们远点,你的话题已经结束了。”
“你刚才想干什么?”慧姬问他。
“管得着吗你。”亡把棉花鼎拿到另一边,“我和陶叔叔谈恋爱是我们两个的事,你好奇个什么劲?”
慧姬重新问出了那个问题:“你追求的‘利益’是什么?”
亡:“什么利益?”
慧姬表情严肃:“陶方奕活得更久,拥有得更多,也更加强悍,你和他在一起一定能获得很多好处。”
亡点头,他觉得慧姬说得对。
慧姬:“你拿过陶方奕的东西吗?”
亡再次点头,他当然拿过。
所有陶方奕用完之后暂时放在那儿的小物件都会被他偷偷拿走,他还把它们分类收藏起来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拿过那些难以获得的高阶法器。”慧姬冷冷一笑。
亡:……
噢,慧姬说的不是陶方奕用过的小物件啊,是法器?
“对,陶叔叔送过我法器。”亡说完之后感觉自己的裤子被拽了两下,他低下头,发现是已经落地的小棉花鼎。
陶方奕:“你刚才脑子里的不是法器,对吧?”他看过了闻人傅的收藏,都能开个陶方奕主题的家庭博物馆了。
“怎么会~”亡不肯承认。
陶方奕没好气地戳了戳亡的脚踝,现在他的个子实在不高,亡乐呵呵地往一旁躲了一步。
慧姬:……
他们又在高兴些什么?
慧姬不管了,反正慧姬得出了结论:“所以你是为了那些便利才喜欢陶方奕的,如果有一天你超越了陶方奕,你就不喜欢他了。”
“我倒是蛮想超越陶叔叔的。”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追求力量始终是他的乐趣之一,“但是我不觉得我超越了陶叔叔就会不喜欢他诶。”
“你为什么这么自信?”慧姬觉得这是亡的谎言。
“因为我和陶叔叔待在一起会很舒服诶。”亡蹲下身,再次摸了摸棉花鼎,“从身到心都很舒服,我再也没有失控暴躁过了,你看,我甚至在向你解释我的这种轻松愉快,而不是直接骂你。”
慧姬沉默,她总觉得亡有时候的攻击性特别强。
“我和陶叔叔在一起会有一种很原始的快乐。”亡继续说。
“什么叫很原始的快乐?”慧姬歪了下头。
“大概就是……饿肚子的时候吃了一顿饱饭,在下雨的时候找到了一处避雨的地方。”亡说,“有一种活过来了,而且可以继续活下去的感觉。”
“但是这听起来一点都不刺激。”慧姬没觉得这有多快乐。
“在开始这段感情之前,我的精神状态有点刺激过头了。”如果是那个时期的亡撞见了慧姬,他才懒得去了解慧姬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确定了慧姬杀过人,他就会想尽办法把慧姬变成自己的猎物。
慧姬被木头束缚着,没那么容易杀,这对亡来说是个挑战,会让亡更加兴奋。
而现在……好吧他和陶方奕在一起的某一些时刻还是非常刺激的。
但是没有失控。
没有那种时时刻刻扼住他咽喉的紧张感,正相反,他能呼吸了,不再受到逼迫了。
他甚至能在上班的路上看着来来去去的行人发呆,思维飘到天边去。
“这些都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慧姬觉得亡在敷衍她。
“反正这大概就是我追求的‘利益’。”亡喜欢这些普通的小事,当然,他也喜欢和陶方奕之间刺激的二人互动。
“所以如果有一天陶方奕变得不稳定了,你就会抛弃他。”慧姬又找了个刁钻的角度。
亡不这么想:“如果有一天陶叔叔情绪崩溃了,我会努力让他平静下来,就像他对我做的那样。”
慧姬:“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从陶叔叔身上拿到的那些东西。”亡觉得自己从陶方奕身上拿到的最好的东西就是真正融入这个世界的入场券。
而他最浓烈最平静的感情也理应落在了陶方奕身上。
小小的棉花鼎听着这样的告白,有些无措地搓着两根鼎足,又用踩在地上的两根鼎足原地转了一圈。
最后有些害羞的陶方奕还是搂住了亡的脚踝,没办法,他这个身体的个头太小了。
亡把陶方奕捡起来,紧紧按在胸口。
慧姬呆呆地看着两人的互动。
她想她还是不明白。
当天晚上,她再次被吸纳进了梦里,她跟韩书琴抱怨了陶方奕和亡只顾着谈恋爱,吐槽了他们说的那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他们只是一时感情好,以后还是会分手的,对吗?”慧姬现在什么都跟韩书琴说,因为她发现韩书琴不管听了什么都不会生气,“都是这样的,所有人谈恋爱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和对象会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但最后都不会如他们所愿,就像你一样。”
说到最后,慧姬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这些有些过分了,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韩书琴还是没有生气,她问:“为什么你希望他们分手呢?”
“我没有希望,我只是讲述了一个事实,只是这个事实不好听。”慧姬放下捂嘴的手。
“可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爱侣都会走到我这一步,你转世的这对父母之间的感情就很好,不是吗?”韩书琴轻声说。
韩书琴望着慧姬,她在笑。
经过这么多夜晚的相处,韩书琴已经明白了慧姬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明白了慧姬无法伤害自己。
她心里藏的事太多,这个永远不会在现实世界里出现的慧姬居然成了她的一位特殊的能交心的朋友:“他们向往的只是‘普通’,我反而觉得这样的感情很稳定。”
她向往的也只是普通的一生,可徐远向往的是“人上人”的生活。
以前他们年轻的时候,徐远总会痛哭流涕地拉着她的手,说发誓要让她变成富太太,让她比所有人都更光鲜亮丽。
现在回头再看,徐远大概是在为他自己而感动。富太太的丈夫是成功人士,韩书琴光鲜亮丽,说明徐远体面又富裕。
他在拐着弯地许愿呢,韩书琴只是个媒介。
偏偏那个时候韩书琴没看出来,还以为徐远眼里的是她。
“他们想要的是人生,而不是某个标签,挺好的。”韩书琴耸耸肩。
慧姬沉默。
韩书琴又问她:“所以你为什么不希望他们的感情走向好的方向呢?”
慧姬抿唇。
她有吗?
她只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去分析罢了。
可韩书琴的目光是温柔的,不带侵略性的,慧姬没有应激,反而开始思索自己为什么不希望陶方奕和亡的日子好过。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失望道:“因为我是个坏蛋。”
“什么?”韩书琴有些意外。
慧姬觉得自己想明白了:“行了,我现在知道我是个坏蛋了。”
“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啊,我被写进了历史书里,我是个暴君,我杀了好多好多人。”慧姬摆烂了,“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还不错,虽然……呃,好吧,我也不知道哪里还不错。”
“但是客观地看,我确实很坏很坏,我见不得别人好。”慧姬说出口之后发现自己也没有多难受,果然她早就习惯了当一个坏蛋。
“也没有。”韩书琴伸手摸了一下慧姬的头。
慧姬迅速蹿了好远:“你干什么?!”
“不,我是在想……你好像对自己没什么自信。”韩书琴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你这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很自信啊!”慧姬反驳。
“你好像不讨厌你的朋友,你只是觉得美好的东西都会终结,都会变得额外不堪。”韩书琴说。
“本来就是!”慧姬觉得这就是规律,“就比如说你,你现在为了你的孩子着想,可是等他们长大了,成年了,他们都会离开你!”
“可这不是悲剧啊。”
“怎么可能不是悲剧?!”
“只要他们还在好好生活,这就不是悲剧。”韩书琴说,“如果他们的人生不会停留在绝境里,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慧姬:……
“我这辈子也还没结束啊。”韩书琴晃了晃腿,“才走了一半的路。”
慧姬懵懵地看着自己的手,随后她胡乱点了点头。
“那蛮幸运的。”慧姬说。
“什么?”韩书琴问她。
“我是说,做你的小孩蛮幸运的。”慧姬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随后又舔了舔被自己咬过的地方。
“如果他们未来也像你这么想就好了。”韩书琴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控制的,她只是随口一说。
“诶,我说。”慧姬调整坐姿,面对韩书琴。
韩书琴依旧笑望着慧姬。
“不然你当我的妈妈吧。”慧姬紧紧盯着韩书琴。
韩书琴:“啊?”
“你对你小孩的感情,我也想要。”慧姬下意识觉得这是一种很好的东西。
……
“所以你当着一个还不到四十岁的孩子的面,邀请人家当你妈妈?”亡听完之后笑出了声,“你这也太搞笑了,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可我就是觉得当她的小孩会很幸福啊。”慧姬觉得这是自己看到的,最不可能走向悲剧结尾的一种关系。
“但你不是她生的啊,而且你都上千岁了。”亡把烤串塞嘴里,“你可以做她的祖宗了。”
“可我觉得我缺个妈妈。”慧姬意识到了,妈妈是个很好很好的存在,“我错过了幽王后,我不能再错过她。”
说完了这些之后,她又垂下眼眸有些伤感:“但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同意。”
陶方奕:“可能是因为你希望她把你的转世给偷走,但你其实是有父母的。”
慧姬郁闷了,她用大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脑袋。
“你吃吗?”陶方奕问她。
“有点吃不下。”慧姬哀叹了一声。
“你还真是只想要好处啊。”亡一边用自己的大嘴巴一口一串,一边说,“在古代又争又抢要当王上,到了现代还想给自己扒拉一个好妈妈。”
“可是她对自己的孩子很好啊!我为什么不能要?”慧姬猛地抬起身,她质问道,“你不想要吗?!”
“不想,我自己有妈妈。”虽然亡和自己父母的关系没人类那么亲近,但他不需要另一个个体来给他母爱。
“我没有妈妈。”陶方奕说。
慧姬看向陶方奕:“你不想要吗?”
陶方奕想了想:“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他脑袋出问题的时候做人类都做得磕磕绊绊的。
陶方奕实在没法想象自己身边出现一个会为自己担忧的母亲,而且他已经一个人生活了太久:“我已经到了会在外面捡小孩的年纪了。”如果亡真的只是一个出了问题的厉鬼,陶方奕估计自己此时应该正在学习怎么成为一个父亲。
“陶叔叔你已经很成熟了,只是感情缺了点。”亡对陶方奕说。
陶方奕不知道自己成不成熟,但他确实没有对母爱的渴望。
“韩书琴是个不到四十岁的小孩啦,她做不了你的妈妈。”陶方奕也觉得她们年龄差太大了。
慧姬死死盯着陶方奕。
陶方奕继续:“而且做你的妈妈实在太辛苦了一点,你闹的那些事可不小啊。”
“我现在什么都折腾不出来了。”慧姬觉得现在自己就是个无助的孩子。
“人家做妈妈很累的。”亡把装在小盘里的食物朝慧姬的方向推了推,“最近她的烦心事还不够多吗?你就别添乱了。”
慧姬看了眼食物,随后她抬头看了看亡,最后她把食物塞自己嘴里了。
终于堵上了慧姬嘴的亡松了一口气。
但亡没想到,自己这口气松早了。
慧姬脑袋里不知道琢磨了一些什么,她居然开始缠着亡了。
一开始亡以为她是想找陶方奕聊天,亡左防右防,结果发现慧姬奔着自己来了。
亡又开始往陶方奕身后躲,可他担心这是慧姬的计策,在几番纠结之后,他认命了。
陶方奕很担心:“你真的不会跟她打起来吗?”
“不会的陶叔叔,按照她和我的实力来看,如果有冲突,那应该是我单方面地霸凌她。”
“也不可以太过分地霸凌别人噢。”陶方奕提醒他。
“放心吧叔叔,不会的。”亡最近已经没有那么凶悍了。
就这样,慧姬和亡暂时坐在了一起聊天,而陶方奕远远地看着,主要是怕他俩打起来。
“你最近是不是太活泼了?”亡问慧姬,“你之前不是都找个地方一蹲就是几个小时吗?”
“因为我每天晚上都会被拉进梦里。”慧姬早就意识到了自己这种焦虑,但她什么都碰不到,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问东问西。
慧姬觉得亡很刻薄,他应该是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但越相处越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而慧姬很在意亡说过的一句话:“你之前说,如果陶方奕陷入惊慌,你会帮陶方奕走出来?”
“不然呢?”亡反问。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会很累吗?”慧姬不解。
亡很无奈:“哪怕从自私自利的角度来讲,经营一段亲密关系是需要付出非常多的感情的,对方会越来越了解你,你也会越来越了解对方。”
“没有人能保证抛弃了一段关系之后还能找到更好的。”亡感觉慧姬真的完全理解不了亲密关系,“而这种互相扶持在坎坷过去之后又会加固我们的关系,我们会变得更紧密。”
慧姬:“你在这段关系里是更年轻的那个,所以你其实可以更任性一些。”
“我不是陶叔叔的小孩!”亡能接受陶方奕叫自己孩子,这可以是一种爱称,或者某些特定时候的小乐趣。
但他不接受其他人认为他是可以更任性的那个。
他不是想当陶方奕的小孩,他想当陶方奕的爱人。
“如果我是那种只想要陶叔叔照顾我的人,陶叔叔也不会喜欢我吧。”亡说。
“所以他对你还是有所图的。”慧姬点头。
“不是有所图,是互相选择。”亡真没想到自己还是做了一个引导者,还是给一个和自己撞色系的蛇妖做引导者,“没有人能够一味地享受他人的付出。”
“你就只是在索取,你真的很吝啬,你没有给予过他人任何东西。”
没有给予过他人任何东西?
不对,她给过,她会把金银珠宝摆在那些人类面前,谁最能讨好她,谁就能获得那些珠宝。
这好像和亡说的不太一样。
那她要付出什么?
难不成是在别人做了让她不开心的事之后窝窝囊囊地包容人家吗?
慧姬忧愁地皱起了眉头,她不想要这样。
慧姬果然还是更想让韩书琴做自己的妈妈,然后韩书琴可以像喜欢自己的孩子一样去喜欢她,她一定会很快乐。
慧姬决定去尝试说服韩书琴。
不过她的说服大计还没开始,徐远就再次找上门来了。
徐远这次面色红润,看着比以往还要更胖了些。
毕竟最近睡眠很稳定,看起来状态好一点是很正常的。
“她真的出轨了吗?为什么我抓不到证据。”徐远的精神依旧紧绷。
慧姬真的不想再看到徐远了:“出轨了啊,她已经爱上那个男人了。”
“可我抓不到证据!”
“只是爱上了,又没有正式发生关系,你怎么抓到证据?”慧姬按照陶方奕给她的剧本念。
“你在耍我?!”徐远感觉自己快疯了,“我爸妈都死了!”
“如果你想推动他们发生关系,你该付出更多的代价。”慧姬继续说。
“我付出什么代价?!我还要付出什么代价!我父母都没了!”徐远伸手抓挠自己的头发。
“所以你要放弃吗?”慧姬摊手,“反正我无所谓,你也可以自己等,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俩就发生关系了。”
“那我父母不是白死了吗?!”徐远质问。
慧姬:“可以这么说。”
“不行!你得拿出保证!保证下一次就是最后一次!”徐远的眼睛睁得很大。
慧姬冷冷一笑:“你是个什么东西?还命令起我来了?”
她直接淡去身形,在徐远面前消失了。
根据陶方奕的说法,不久之后徐远又会主动找上来,主动降下底线。
“我以前……真的也有这么坏吗?”慧姬喃喃自语,而闪现在她脑中的是一幕幕血肉模糊的场景。
她的力量更强悍,她好像直白地做出了许多更恶劣的事。
……
“我果然是一个坏蛋吧。”梦中的慧姬说,“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让自己走向一个好的结局。”
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但现在的她回到过去似乎也不会让结局变得更好。
她做不到。
而在意识到自己的身躯里似乎只剩下欲望之后,慧姬觉得无比疲惫。
“你看起来不像个大奸大恶的人。”韩书琴说,“更像个没有得到引导的不良少女。”
“因为我没有力量了。”慧姬说。
韩书琴笑了笑:“你也不是一出生就有力量的。”
“或许是你的力量成长得太快,你的心智没有跟上,后来强悍的力量带偏了你的心智。”韩书琴压根没在慧姬身上感受到多少“老谋深算”,她什么都往外说。
“啊……”慧姬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亡说的那些话。
亡以前是个偏激的小孩,后来他学会了安慰人,是从陶方奕那儿学会的。
亡不想做陶方奕的孩子,他想要和陶方奕一起承担责任。
给自己找麻烦……
找麻烦?
慧姬一个鲤鱼打挺扑腾起来:“韩书琴!”
“怎么了?”韩书琴被她吓了一大跳。
“你有妈妈吗?”慧姬问。
韩书琴没有直接回答:“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你认我做你妈妈吧。”慧姬指向自己,“我来做你妈妈。”
两小时之后,梦醒了。
亡听完了慧姬的讲述,他觉得慧姬简直莫名其妙:“你在玩什么伦理小游戏吗?一会她给你当妈,一会儿你给她当妈。”
慧姬用袍子遮住了自己的头:“她还是没同意。”
“那说明她是个正常人类。”亡很欣慰。
陶方奕的鼎足拍在慧姬的身上。
他感觉到木头的力量在颤动。
陶方奕发现慧姬正在尝试填上自己身体里的空洞。
“你说。”慧姬从大袖子里探出头,她望向棉花鼎,“你说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陶方奕:“……我不知道。”
慧姬重新把脑袋埋进袖子里,低低地哭了出来。
第98章 他人眼中你是谁
陶方奕早就回答过慧姬的问题了, 但慧姬明显对那个答案不够满意。
慧姬在自闭绝望之后找到了新的出路——她开始模仿亡的一言一行了。
亡对此相当不满。
亡摸摸棉花鼎,慧姬就摸摸其他的布娃娃。
亡把棉花鼎搂起来,慧姬也把布娃娃搂起来。
最后亡应激了, 他狠狠跟慧姬吵了一架, 如果不是陶方奕在中间劝,他们两个估计得打起来。
“你学亡是没有用的。”陶方奕拦在了他们两人中间。
“为什么?可是他以前很坏, 他现在变得很好了啊。”慧姬觉得自己可以通过学习亡的言行去让自己变得更好。
“你再模仿我,我就把你扯成两段!”亡威胁道。
慧姬:“如果你不让我模仿你, 我就把你扯成两段!”她后面那一句的语气和亡一模一样。
亡:……
亡冲向了慧姬。
陶方奕连忙变成人形,把亡给拦下了。
陶方奕只觉得头大,他扭头对慧姬说:“你跟亡的情况不一样,你理解不了亡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因为你的小伴侣不肯跟我分享。”慧姬询问过亡, 但亡不肯跟她分享自己的心路历程。
“语言是没法准确地描述当时的心境的。”陶方奕很无奈,“你和亡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慧姬遗憾地垂下头。
“如果幽夫人还在就好了。”陶方奕叹气,他感觉幽夫人能让慧姬想通很多事。
“不不不!不要!”慧姬连连摆手。
她绝对不想让幽夫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你还在害怕她啊?”陶方奕不解。
“谁说我害怕了?我才没有害怕!”慧姬嚷嚷,“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我为什么要怕她?”
亡的嘴角微微下撇, 可紧跟着, 他想到了什么,嘴角猛地上扬:“呀, 陶叔叔,最近你们第十九层不是开发出能让人短暂回忆起前世的药了吗?”
慧姬发出尖锐爆鸣。
亡终于快乐起来了。
“你别这么坏。”陶方奕用手肘轻轻推了下亡。
亡得意地冲慧姬歪了歪头。
“你现在什么都没有, 你得不到你想要的。”陶方奕对慧姬说, “我可以借你一口气,让你短暂地活过来。”
慧姬激动地朝着陶方奕的方向走了一步。
“我可以把承载你的这块木头借给你一世, 如果你想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样的蛇了,你可以借着这个木头身体去生活。”陶方奕继续说,“等你这一世投胎, 你再把木头还给我也不迟。”
“真的啊?!”慧姬很惊喜。
“陶叔叔!”亡觉得这样很不靠谱,很不安全。
陶方奕安抚一般地拍了拍亡的胳膊,随后他对慧姬说:“真的。”
说完之后,陶方奕掏出了一张纸,他在那张纸上剪下了一个抽象的小纸人,随后对着纸人吹了一口气:“这个身体可以暂时借给你,但是它不是活着的。”
“那我要怎样才能活着?”慧姬拿着小纸条询问。
“要取回你褪下的蛇皮。”陶方奕说。
“徐远手串里的那根绳?”慧姬又问。
陶方奕点头。
亡连忙把陶方奕拉到一边,他伸手按住了陶方奕的脖颈,把陶方奕的上半身下压。
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亡紧张道:“陶叔叔,她脑子不好,你就不怕她折腾出什么大事吗?如果她杀人了,这笔业障可是会往你身上算的。”
“我只是在回收我的木头。”陶方奕拍了拍亡的后背,“我会紧盯着她,不会让她杀人的。”
“回收木头?陶叔叔你觉得她必须完整地过完一生吗?”亡不解,“她真能体会到人的生老病死?”
“她不是人。”陶方奕还是这么一句话。
“那陶叔叔你为什么借她一个身体?”
“让她自己看看。”陶方奕说,“身临其境地看看。”陶方奕几次感受到了能量的松动,但他的力量并没有回归他的身体,好像永远都隔着一层,被什么给阻挡了。
陶方奕再次拍了拍亡的手背,安抚亡。
随后他转过身询问正在亢奋的慧姬:“你好不容易获得了新的身体,你不会用这个身体做过头的事,对吧?”
“当然不会!”慧姬笑得很甜美。
她想要去杀了徐远那个年轻的外遇对象。
这个应该不算太过分,只是杀掉一个普通人类而已。
陶方奕眯起眼睛,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可他什么都没说。
慧姬新的身体和她过去的长相不一样,看起来只是个年轻的普通女孩。
她用非常粗糙的话术从陶方奕那儿套到了那个女孩的信息。
亡频频扭头去看陶方奕,他可以肯定陶方奕听得出来慧姬在套话,但陶方奕看起来呆呆的,似乎什么都不懂。
【陶叔叔,你让她去杀人啊?】亡只能用传音。
【杀不了。】陶方奕设了限制。
亡还是觉得不太对劲:【陶叔叔你也不讨厌那个女孩啊,你为什么放她过去折磨那个女孩?】
【也不是折磨。】陶方奕又说。
亡不明白。
在慧姬偷偷穿上新的躯壳离开时,陶方奕和亡也隐匿身形跟了过去。
慧姬找到了那个女孩在校外租的房子。
慧姬找过去的时候正是深夜。
如今她这个身体没有任何特殊的能力,力量也有限,不过她运气还不错。
那个女孩不知为何没有待在出租房里,而是躲在楼梯间那儿哭泣。
慧姬压根不觉得杀人是什么不可接受的坏事,她就那么大剌剌地坐到了那个女孩身边。
亡和陶方奕隐匿在旁边,亡很紧张,陶方奕看起来还算放松。
“你哭什么?”慧姬不解,她觉得这个女孩现在不该哭,应该等自己杀她的时候再哭。
那个女孩看了慧姬一眼。
她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坐在她身边,不过这人看起来没有恶意,她大概是听到了自己的哭声,过来安慰自己的。
“他们不喜欢我。”女孩轻声说。
他们?
慧姬歪了下头,随后她忽然睁大了眼睛。
他们?!难道这个人类不止做一个人的小三吗?
“他们心里好像只有我的堂弟。”女孩无奈苦笑。
慧姬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她的堂弟是她的竞争者吗?她的堂弟姿色更胜一筹?
【她绝对是误会了什么。】亡看到慧姬那个震惊的表情就知道慧姬想歪了。
【误会了什么?】陶方奕没看明白。
亡:【误会……算了。】感觉懂慧姬脑回路的自己才应该反思。
陶方奕:?
准备杀人却一点都不紧张的慧姬忽然伸手抓住了那个女孩的脸。
女孩很懵,毕竟这个举动对普通人来说太过冒犯了。
慧姬打量了她的长相之后又问:“你有你堂弟的照片吗?我看看。”
“你看他照片干嘛?”女孩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看他多漂亮,为什么都喜欢他。”慧姬说。
女孩:……
“你在说什么啊?”女孩连哭都忘了。
“不是你说的吗?他们心里都只有你堂弟。”慧姬怀疑这个人类有健忘症。
“我是说我家里人都只在乎我堂弟!”女孩的声音高了些。
慧姬终于明白自己的思维和人家错位了,她拖长音噢了一声。
而那个女孩被慧姬打断情绪之后深呼吸了两下。
“我先问你。”女孩不想被莫名其妙的人安慰,因为她不确定对方到底是来安慰她的还是来嘲讽她的。
上次遇到的那个花哨公务员给她带来了一点心理阴影。
“你介入过别人的感情吗?”女孩问慧姬。
慧姬想了想:“介入过诶。”她还没杀掉王上的时候应该介入过很多感情。
女孩:“你当过小三?”
慧姬:“有上过小三这个位置,其实一开始是小四十二。”
女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确实是小四十二。”那个时候她的位分不高。
这次轮到女孩震惊了,不只是震惊,简直是肃然起敬。
“所以呢,你在哭什么?”慧姬再次问女孩。
女孩:“……我和一个年龄比较大的男人发生了一些关系。”说完这句之后她认真观察了一下慧姬的表情。
慧姬没有惊讶,没有嫌弃。
女孩又继续说:“这件事最近被捅出去了……我以前的初中同学和我在一个大学,现在我们那儿的人都知道我做了一个老男人的情人。”
“然后呢?这和你的堂弟有什么关系?”慧姬不懂。
“我以为他们会打电话过来骂我不检点。”女孩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可她的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们也确实骂我了,他们骂我不念亲情,明明有钱,但是堂弟得了病,还是一分钱都不肯拿出来。”
“得病?什么病?”
“骨肉瘤。”女孩说。
慧姬听不懂这些名称:“很麻烦吗?”
“要截肢,一开始我叔叔他们以为是小孩子长身体,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女孩目视前方,“他们之前就问我借过钱。”
“他们知道你有钱?”
“他们不知道,我只是个学生,我哪来的钱。”女孩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她再次情绪崩溃,但她没有歇斯底里地嚎叫,“他们,他们一直说大学生能赚钱,能打工。”
“但是大学生再怎么打工又能挣多少钱?”女孩声音越来越小,“他们在逼我赚快钱,但他们不好意思说出口,他们还想顾念他们那张老脸。”
慧姬眨巴眨巴眼。
“我是拿到了钱,但我一分都不要给他们!一分都不给!”女孩咬牙切齿。
慧姬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她总觉得气氛变得奇怪了。
那个女孩反而好奇地反问:“你当年为什么要做别人的小……呃。”
“小四十二。”慧姬提醒。
“哦对,小四十二……你不是在编故事吧?”女孩觉得这个数字特别荒唐。
“不是,我没什么想法,我只是想要好东西。”慧姬无父无母,她也没什么悲惨的过去,“我想吃得比别人好,用得比别人好。”
“我也是,我要吃得比别人好,用得比别人好。”那个女孩说,“我要我未来的每一天都过得比别人好。”
女孩松了一口气,她看向慧姬,像是在看自己的知己。
可慧姬却懵了:“啊?你不是为了你家里人吗?”
“他们没有资格让我这么做。”女孩说。
“他们是一群愚昧的混蛋,我要脱离他们。”女孩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头,“不管用什么方法,以后我一定能站到他们够都够不到的位置。”
这段时间慧姬已经听了足够多的分析,分析这个孩子是如何被她自己的思维所蒙蔽的。
所以慧姬直接把别人的结论硬搬过来了。
她说女孩得到的和她付出的其实并不匹配,她被自己蒙蔽了,还没能看清大人的世界,不了解其中的运行规则。
“所以归根结底你只是想要你家人的尊重,不然你就不会在这里哭了。”慧姬为自己的成长感到骄傲,她似乎终于摸清了一点做人的头绪,“如果他们的意见真的不重要,你又干嘛通过这样摧毁自己名誉的方式去走一条并不算捷径的路?”
那个女孩沉默了。
慧姬对自己很满意,现在成长结束的她也可以顺便帮自己的“女儿”韩书琴解决一个麻烦了。
慧姬伸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她准备找准时机掐住女孩的脖颈。
她不知道,有两个人紧张地守在她身边,随时准备打断她。
“所以你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吗?”女孩问慧姬。
她没有在慧姬的劝慰中应激,因为慧姬曾经也是和她一样的人,起码在道德上,慧姬没法压他一头。
女孩反而真的把这位“前同僚”的话给听进去了。
她开始好奇慧姬后来的故事。
可慧姬却被女孩的反问给弄懵了。
她从没觉得自己和女孩是一样的人。
朝着女孩脖颈处滑动的手停下了,慧姬呆愣愣地嗯了一声:“我确实……什么都没得到,还丢了很多东西。”比如说命。
女孩垂下眼帘:“我太在意我那些所谓的家人的意见了吗?”
慧姬脸色煞白,她像是被吓到了。
“如果他们真的不重要……我何必惦记着压他们一头……可我不甘心啊。”女孩俯身抱住自己的腿,把脑袋埋进臂弯里。
慧姬的呼吸逐渐粗重。
如果他们真的不重要,自己何必惦记压他们一头?
诶?自己进皇宫是因为什么来着?
为了金银珠宝。
可她为什么喜欢金银珠宝来着?
噢,因为她抓老鼠的时候有人笑她了。
凡人重要吗?凡人当然不重要,慧姬轻轻松松就能杀掉一堆凡人。
但如果不重要,为什么那些人的笑能推着慧姬进入皇宫?推着慧姬去喜欢金银珠宝?
女孩重新抬起头,她擦了擦眼泪,随后她拍了拍慧姬的肩膀,“可能今晚我注定要遇到你,注定要听你讲这么多话。”
“我最近心里太乱了,我可能得自己去静一静。”女孩起身挥手冲慧姬告别。
慧姬也挥了挥手,但她其实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这个女孩的家里人影响到了这个女孩。
自己和她很像?自己也被那些凡人影响,直到现在?
哪怕她杀了那些凡人,那些凡人还是在影响她?
【人到底是什么?】
【你不是人,你是一条蛇。】
慧姬看向自己的双手。
等等,她是来干什么的?
哦对了!杀人!她要杀掉那个愚昧无知的蠢货。
她和那个女孩很像?
她真的和那个女孩很像吗?
恍惚间,慧姬好像看到一个人坐在了自己身边。
那是一个银发红瞳的蛇妖,那个妖有着和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那个蛇妖说出了慧姬刚才对女孩说的话,蛇妖说慧姬被自己的思维蒙蔽了。
她居然为了一群只能活不到一百岁的人类而把自己变成这样,慧姬没能看清这个世界,没能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
她就连欲望都不是自己的,是其他人类的。
蛇的欲望从来都不是金银珠宝。
慧姬说那个女孩把家里人的欲望挪到自己的身上,以为那是自己的欲望。
那个蛇妖说慧姬把他人的欲望挪到了自己的身上,当成自己的欲望。
以为是自己的执念,不过是把他人装进了自己的躯壳里。
那个女孩真是个痴人啊。
“痴人呐。”蛇妖似乎说了这么一句。
慧姬呆呆地望着那个蛇妖。
蛇妖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最后那只手落在了她的脖颈处。
蛇妖猛地用力。
慧姬只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她尝试挣扎,试图求救。
可最后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慧姬?!”有谁在叫她。
“慧姬!”
慧姬的眼前重见光芒,有谁的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慧姬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事?!”陶方奕的脸出现在慧姬的视线里,陶方奕皱着眉头,“怎么一直在发呆?”
“发呆?”慧姬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随后她噌地一下跳起来,“我没有发呆!我没有!刚才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慧姬,她坐在我的旁边,她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杀了!”
“她杀掉我了!”
慧姬左看看右看看,除了陶方奕和亡以外,她身边什么人都没有。
亡和陶方奕对视一眼,随后亡开口道:“没有和你一模一样的妖出现,你刚才就是坐在楼梯那儿发呆,你只是慢慢从你坐的位置挪到了那个女孩的位置上。”
“那个女孩!”慧姬抓住了重点,“那个女孩一定会术法。”
“不会。”亡的本体和那个女孩近距离接触过,“她就是一个普通人类。”
慧姬开始深呼吸,她一边呼吸一边摇头:“刚才那个女孩……刚才我……”
她明明是想过来杀掉那个女孩的,但是她……
她……
她和那个女孩很像。
这一瞬间,慧姬忽然感觉自己脑袋里响了一下,像是谁在她脑袋里敲了一下钟。
混沌之后就是清明。
是了,已经杀掉了。
蛇妖还是杀掉了那个女孩。
只不过那个女孩的名字叫“慧姬”。
慧姬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确实是痴人啊,她明明是一条蛇,为什么偏偏要做人呢?
她根本做不成人啊。
只不过是把属于人的欲望全部装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杀了她了。”慧姬说。
“她回自己的租房里去了。”亡提醒。
慧姬摇摇头:“我杀了她了。”
她以前以为自己在我行我素,结果脑袋里装的都是他人的欲望。
这次她以为自己要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结果却杀了那个“自己”,那个脑子里都是他人欲望的“自己”。
慧姬有些失魂落魄地往下走,陶方奕和亡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慧姬一边摸着自己的脖颈一边下楼梯。
在走了几步以后慧姬忽然回头:“大木鼎。”
陶方奕:“啊?”
慧姬:“你说……蛇是什么样的?”
陶方奕:“我怎么知道?我是一块木头啊,我又没做过蛇。”
“是啊,我何必问你呢。”慧姬再次扭过头,“我何必问你呢,我才是蛇啊。”
她才是她自己啊。
“陶叔叔,她怎么了?”亡有些不解。
“大概是想明白了一些事。”陶方奕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回归。
“刚才真的有蛇妖要杀她?陶叔叔你弄出幻境来了?”亡又问。
慧姬的模样实在太真实了。
“我没有,应该是她自己出现幻觉了。”陶方奕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在防备慧姬真的动手。
“出现幻觉?”
“她的执念应该很深,因为她已经‘不开心’很久了。”陶方奕听着慧姬下楼的脚步声,“她早就被困住了,只是那时候她不自知。”
陶方奕这根木头想要长成树,慧姬这条蛇……大概是想变成蛇吧。
慧姬本来就是蛇,她以为自己一直是蛇,只是做不成人。
可她接触欲望太久,哪怕变成鬼都穿着那身冕服。
这是她想要的吗?如果是,为什么她不自在不开心?如果不是,她又为何一直披着它?
这华丽的冕服并不舒服,它只是用来给人看的。
第99章 正义的伙伴
“怎么会闹老鼠呢?”女主人皱着眉头在除鼠公司下了单。
男主人眼下都是黑眼圈:“不知道啊, 陈阿姨每天都打扫得很干净,她也没在家里找到老鼠能爬进来的洞啊。”男主人自己也在家里找了一圈,他也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还都是那种大耗子。”女主人回想起自己刚才看到了肥硕的老鼠遗体, 只觉得心里发毛, “那个耗子都跟小猫差不多大了,我们家哪有那种洞给它钻啊!诶, 物业不是一个星期前就除过鼠了吗?我之前开车出去的时候还看见有人在花坛里放捕鼠笼。”
“是啊,别人家里也没有这种情况啊。”男主人已经问过了, 只有他们家在闹大耗子。
“那个除鼠公司的人得上门来看情况?外人过来会不会吓到小舒?”男主人有点担心自己女儿的情况变得更严重。
“到时候让小杨陪着小舒在玩具房待着吧。”女主人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我听小杨说……小舒没有被大老鼠吓到,她还抓住了老鼠想要往自己嘴巴里塞?”
男主人同样捂住脸,他不明白自己女儿为什么对老鼠适应得那么良好:“你别说了, 我有点想哭了。”
女主人:“……不然养个宠物吧。”
“啊?”男主人看向她。
“小舒不怕这些带毛的活物,咱们在家养个小猫或者小狗吧,说不定小舒情况还能好转一点。”女主人提议。
“诶!这个好!”男主人迅速从沙发上扑腾起来,“回头咱们找人把小猫小狗都带过来, 让她自己选。”
女主人:“要不要加上花枝鼠?”
“我不太能接受。”男主人担心那孩子又把老鼠往嘴里塞。
女主人把自己的脸捂得更严实了:“我也是……”
二楼的某一处角落, 亡望着慧姬。
慧姬回望亡:“你有事吗?你一直在盯着我。”
“你不觉得你有点矫枉过正了吗?吃耗子就吃耗子,你往家里抓这么多干嘛?”亡询问。
“存着, 这里的耗子不好抓,我抓到的这些都是野生的。”慧姬从自己的大袖子里掏出一个肥美的灰色大老鼠, 她捏了捏老鼠的身体, 老鼠没法叫出声,因为它的嘴巴被缠住了。
“你要存着你就看好点行不行, 而且你抓到的这些严格来说不算野生的,野生的养不出这么肥的大耗子,你是从垃圾堆里掏的, 严格来说它们也是人工的。”亡不喜欢这些溜光水滑的大老鼠。
“我来了我来了!”棉花鼎往他们的方向跑,刚才他一直被小孩攥在手里,现在小孩去做其它事,陶方奕终于能跑出来了。
“陶叔叔!!”亡惊喜地伸出手。
是陶方奕让他出来盯着慧姬的,不然他才不想和慧姬待在一起。
陶方奕使劲挥动四根鼎足朝亡的方向奔跑,他也很开心。
可陶方奕注意到了慧姬。
慧姬在捏了两下没法吱吱叫的老鼠之后歪了下头,随后她张开嘴。
陶方奕:?
老鼠惊恐地想要逃跑,但是没用。
慧姬把老鼠脑袋塞进嘴里,随后狠狠合嘴。
陶方奕:!!!
陶方奕一个急刹,没刹住,他四仰八叉地在地上开始翻滚。
亡连忙把陶方奕给捡起来,他想要捂住陶方奕的眼睛,但棉花鼎根本没有眼睛,亡举着手纠结了一会儿,随后他干脆把整个棉花鼎都塞自己衬衣里了。
“你在干什么?!”亡把陶方奕塞好之后开始指责慧姬,“你吃个老鼠能别吃得那么血腥吗?!”
慧姬嘴里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估计是在嚼骨头。
亡衣服里的陶方奕在瑟瑟发抖。
“你别吃得那么血腥好不好?!”亡很无奈,他倒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因为他爸妈进食的时候也是这德行。
“他怎么会怕这种东西,他应该早就看过死人了啊。”慧姬自己都做过无数荒唐残忍的事。
诶?是噢,陶方奕应该见过了很多残忍的场面,他为什么会害怕慧姬生吃老鼠?
可他衣服里的陶方奕就是在抖。
“陶叔叔?”亡疑惑地喊了一声。
“我,我太久没看这种东西了。”陶方奕说。
陶方奕坐牢之前没看过?
噢,等等,陶方奕闹事是想救人,他压根没杀人。
咦?
亡从来没思考过某种可能性。
亡怒视着慧姬,但慧姬没有反应,因为亡没有眼睛。
亡一边“瞪”慧姬,一边把陶方奕搂到了角落处。
随后亡把瑟瑟发抖的陶方奕给掏了出来:“陶叔叔,你还好吗?”
“还好,就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陶方奕用鼎足扒拉了两下自己的鼎身。
亡回头望了一眼,随后他又问陶方奕:“陶叔叔,你是不是不敢杀人啊?”
陶方奕正在拍打自己身上那些有点乱的绒毛,在听到亡的问题之后陶方奕只觉得不可思议:“我看起来像是敢杀人的样子吗?”
“但是陶叔叔你很强啊。”亡觉得这有点反直觉,“你的意识从上古时期就出现了,而且你应该见证过无数人的生死。”
“我很强大并不代表我敢杀人。”陶方奕明白亡的意思了,他用鼎足拍了拍亡的手,“我以前没有意识,不知道死亡代表什么,只觉得人坏在我的眼前了。”
“吃人我也不是没见过,可越往后我的承受力就越差,越容易被吓到。”陶方奕只是渐渐明白了生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在明白之后,他总会为生命的逝去而感到遗憾。
亡恍然大悟:“所以当年陶叔叔你从来没有对我父母下过死手……你甚至没有误杀过任何一个人类。”
原本亡以为这是因为陶方奕不屑,他想要挑战更强悍的对手,不屑于通过屠杀凡人的生命来证明自己的力量。
陶方奕也说过那是自己中二期一些莫名其妙想要挑战权威的举动。
“我以前琢磨过这个事。”棉花鼎的两个鼎足凑在一起,另外两只鼎足开始走来走去,“我觉得人这一辈子是很沉重的,但是它又能那么轻松地消失。”
“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琢磨这个事了。”陶方奕说,“你看啊,人这一辈子有很多的爱恨情仇,他们发现了很多东西,有很多特殊技能。”
“人生太丰富了,但是人又那么脆弱,轻轻往他们的弱点上一戳他们就会死,然后那些东西就会消失。”陶方奕在傀儡世家的时候就开始观察了。
“但是我后来发现,那些很繁复,很沉重的东西并没有消失,它们被留下来了。”陶方奕抬起一根鼎足往上伸了伸。
“谁杀死他们,那些沉重的东西就落到谁身上。”陶方奕说。
亡:……
“有些人承受能力比较强,有些人比较弱,有些人反应得比较快,有些人反应得慢。”陶方奕认为那些沉重的事物不是好东西。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是被杀的,所以那些沉重的东西还会落到爱着逝去之人的活人身上,最后一代一代,直到变成一个庞大的家族,甚至一个文明。”陶方奕把两个鼎足举得老高,但他本身的身材太迷你了,高举鼎足的动作实在不够震撼。
亡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你不用担心。”陶方奕又拍了拍他,“你运气很好,在停手之前你杀的都是身负人命的厉鬼,混沌的个体没有沉重的爱恨。”
“混沌的个体没有吗?”亡歪了歪头。
“如果有的话,他们会尊重生命,不会变成厉鬼。”陶方奕解释。
亡深吸一口气:“但如果我当时没有反应过来,我也会变成混沌的个体。”
“没有如果。”陶方奕安抚亡,“你现在变得很温柔了。”
亡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是……是吗?”
“是啊。”陶方奕注意到亡的面颊有些红了。
“那,那陶叔叔你是不是也见不得菜市场杀活鱼啊?”亡捧着自己的脸继续问,如果陶方奕介意的话,他以后可以偷偷处理食材。
“那倒没有。”陶方奕不是见不得血,“只是刚才慧姬生嚼老鼠头的场面有点太震撼了。”
亡回忆了一下:“确实有点,她都把那个老鼠的脊柱给抽出来了。”
陶方奕两根鼎足缓缓落了下去,随后整个鼎都变得软趴趴了。
“陶叔叔?!陶叔叔!”亡连忙把棉花鼎捧起来,使劲把棉花鼎摸圆。
慧姬一边嚼老鼠一边看着他们的互动。
她觉得陶方奕说得很对,最后他人生命的重量会被压在剥夺生命之人的身上。
比如说徐远。
徐远他到底为什么能将自己父母和孩子的生命作为筹码?他就没意识到他人无法成为自己的筹码吗?
慧姬没能杀死那个女孩。
她也不打算再跑一趟。
因为那个女孩只是个弄混了自己路的傻子,傻子惹人嫌,但是傻子不该死。
徐远该死。
是啊,怎么想这个人类都该被抹除,他为了一己私欲就能放弃自己的父母和孩子,等幻境结束,他发现一切都没发生,这个恶心的男人一定会去纠缠韩书琴。
他会假装自己什么错都没犯过,只怕他还会想办法阻止韩书琴离婚。
他不该存在。
慧姬从袖子里掏出了另一只老鼠,她恶狠狠地盯着老鼠的豆豆眼,随后伸手抓住了老鼠的头。
“你应该离开这儿。”慧姬的手猛地用力。
咔嚓。
以为慧姬吃完了的陶方奕:……
亡:“我说你是不是有点血腥过头了?”吃个饭有必要弄得到处都是血吗?
他爸妈虽然也吃生食,但他爸妈吃得足够优雅,只有爪子和嘴边会沾到血。
慧姬默不作声,只是高傲地抬起自己的头,顺便把老鼠脑袋扔向亡。
老鼠脑袋穿透了亡的身体,滚到了楼梯口。
刚上楼的男主人:……
男主人沉默地站着,与地上那颗死去的鼠头面面相觑。
他安静了很久,似乎在思考。
最后他对楼下放声大喊:“老婆,实在不行我们搬家吧。”
他们当天晚上就开始搬家了。
孩子不适应搬家,这一折腾,陶方奕收集了许多的恐惧值。
而那位育幼师每次都能把精神极度紧张的孩子给安抚下来,陶方奕收集的恐惧值也没有爆表。
这对夫妻并不清楚他们搬家把三个非人类也给一并带走了,更不清楚慧姬还准备继续囤老鼠,他们暂时是摆脱不了肥硕的大老鼠了。
而徐远在得知他们搬家之后的第二天硬是跑过来跟他们一起庆祝了一番。
他是为了确定慧姬的存在。
如今他的父母死了,二儿子也死了,小女儿得病了,他终于拿到了韩书琴出轨的证据。
但是证据不够多,只有几张牵手的照片。
在看到慧姬之后,徐远立刻激动地表示自己需要更多的证据。
“我问过律师了,牵手照的作用不大。”徐远说,“而且韩书琴很谨慎,我找的私家侦探根本没跟踪到她跟那个男人接吻或者开房。”
“她最近在找工作,我估计她是想腾出时间去跟那个男人见面。”徐远自顾自地念叨。
慧姬记得韩书琴确实在找工作,只不过她是为了之后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做准备,徐远虽然是过错方,但是法院判决会考虑孩子跟着哪一方能过得更好。
韩书琴这个年龄重新出去工作比较困难,不过她必须这么做。
徐远还在抱怨他妻子的防备心,他甚至怀疑他妻子有过出轨的经验,所以才那么难搞定。
这个男人真的很恶心。
慧姬现在就想咬断他的脑袋,就像咬断老鼠的头那样。
“徐远?你喝多了吗?”男主人忽然出声,“你干嘛对着那面墙说话?”
徐远瞬间脸色惨白。
老叶听到了?听到了多少?
他扭过头看向男主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
他这个表情也恶心透了,慧姬紧皱眉头,被自己的贪欲给操控,活得一惊一乍,真的有意思吗?
“慧姬现在怎么凶巴巴的?”亡问陶方奕,“她的本性很凶残?”
“也没有,她怂怂的。”陶方奕还记得以前慧姬一被吓到就装死。
“但她现在也不像蛇啊,我记得蛇吃东西都是整个吞的吧。”亡皱眉,“她一直在拧老鼠头。”
陶方奕又有些蔫了:“我问过她了,她说这是出于她朴素的道德感。”
亡:“什么道德感?”
“她闲得无聊的时候看动画片了,她说老鼠吃了白猫班长,老鼠都不是好东西。”陶方奕这个圆圆的鼎像是被人横过去坐了一屁股似的,变扁了。
亡想了想:“什么白猫……噢!那个老动画片?”
陶方奕:“嗯呐。”
亡:“但是她跟那个动画片里的角色又有什么爱恨情仇?”
“她好像没有参演过。”陶方奕虚弱地说。
“但她恨上了老鼠,恨不得杀光世界上所有的老鼠?”
陶方奕两根鼎足一摊:“她和人家甚至不是一个色系。”
亡很惊讶:“不是吗?”
“那是个橘猫。”
亡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100章 吞噬者
“所以你想让他忘掉你说的那些话?”慧姬一直在捏老鼠的脸蛋。
老鼠在慧姬手里瑟瑟发抖, 徐远也在瑟瑟发抖。
慧姬并没有特意去恐吓徐远,她在手里攥个老鼠只是因为这样做有安全感,她喜欢食物就在嘴边的感觉。
这对于慧姬来说很正常, 她甚至在把玩一番之后就会开始啃鼠头。
陶方奕都觉得慧姬啃鼠头的样子很恐怖, 更别论徐远了。
“他听到了也只会认为你有精神病,你确定要为了这个而交出你小女儿的命?”慧姬一边啃一边问他, “可能他早就跟别人说起了你的事,你别回头发现了不对劲, 又跑过来指责我,说我隐瞒你。”
徐远的面色惨白如纸。
亡听了他们的对话之后扭头问陶方奕:“他已经付出了多少代价来着?”
“他的父母,他的二儿子和他的小女儿,还有他们家的小狗‘阿花’。”陶方奕认真用一根鼎足点了点另一根鼎足, 他并没有手指头,没法用指头记数,“不过阿花最近确实不在家,它太肥胖了, 被送去宠物学校减肥了。”
“然后他付出这么多代价, 就是为了让他老婆出轨?”亡有好几次都差点忘了徐远付出这么大代价想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要成为全国首富。
陶方奕提醒:“现在多了一个, 他想让他的同学忘记他说的那些话。”
“所以当时那个男人听到他在说什么了吗?”亡很好奇。
“没有,他在喊徐远之前一直在用手机打字跟自己朋友抱怨家里莫名其妙出现的死老鼠头。”陶方奕当时就在男主人的附近, “抬头的时候看到他的眼神有点怪是因为他怀疑自己家闹鬼了。”
站在男主人的角度来看, 这一切真的很惊悚。
整个别墅区只有他们一家闹老鼠,闹老鼠也就算了, 残缺的老鼠头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们家有野猫?
可男主人明明看到老鼠头是从一个空荡荡的地方飞过来的,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
搬了家之后以为情况会好转,结果刚跟自己朋友聊完天, 一抬头就发现徐远在对着空气指手画脚,对着空气说话。
他的表情真的很难正常起来。
这家人是从来不信世界上有鬼的,他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最近他们没那么坚定了。
男女主人都打算叫个大师过来家里看看,到底是他们家出问题了,还是他们俩谁的祖坟埋得有问题。
男主人最近对待徐远的态度也有点奇怪,因为他不确定徐远是不是沾上了点什么,他也不清楚徐远这情况是不是自己害的。
男人多多少少有些无措。
徐远觉得男人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信息错位了。
而且听他们共同的朋友说,男人最近总是愁眉苦脸的,还要请什么大师。
男人肯定已经把他的秘密给交代出去了。
“如果我要影响所有人的记忆,我需要给你什么?”徐远的牙齿在发颤。
亡听到这儿,实在忍不住了:“陶叔叔,我不是个变态。”
陶方奕不了解亡为什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不过他还是嗯了一声:“我知道。”亡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亡指向男人:“但他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献祭他父母的时候直接让他妻子去世?这样不是也能达到他的目的吗?”韩书琴死了,他也就没必要做接下来的那堆交易了。
陶方奕沉默片刻,随后他开口道:“因为他不想做杀人的坏人。”
“啊?!”亡十分诧异,“他一开始就想拿他的父母和他的二儿子开刀诶。”
“是啊,我知道这样很奇怪,但事实如此。”陶方奕以前也困惑过这个问题。
因为某些人类的选择在他看来就是在绕远路,明明费点劲就可以直接冲破“障碍”,但他们就是会选择各种迂回的方式。
他去问过其中一些人类,也得到了答案。
“每个人看到的故事是不一样的。就像徐远和这家的男主人,从他们各自的视角去看徐远对着空气说话这个行为,他们脑补出的是完全不同的故事。”陶方奕说,“大家都是孤岛,同一个事件在不同人眼中完全是不同的剧情。”
“徐远不觉得自己是个混蛋,或者说他接受不了自己是个混蛋,所以他不能直接对韩书琴下手,因为那样就是杀人了。”
“可他毫不犹豫地杀了他的父母啊。”亡立刻接茬。
“不,不是他杀的。”陶方奕指向慧姬,“他认为他的父母是慧姬要杀的,是慧姬收走了他们。”
亡:“……如果他想让韩书琴死,那对他来说不也是慧姬动手吗?他又不用亲自拿刀。”
“不一样哦,因为他‘不想’杀人啊。”陶方奕很无奈。
徐远觉得自己不想让任何人死。
他怎么可能想让他父母死?他父母把他拉扯到这么大,他从来没跟自己的父母起过什么大的冲突。
可是他想要达成目的,慧姬就必须收取他们的命。
徐远舍不得,徐远在葬礼上哭得撕心裂肺。
他又怎么可能想杀死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孩子那么可爱。
可他要达成他的目的,就只能割舍自己的孩子。
每一次付出代价他都是舍不得的,对于徐远来说,他没有杀人,是贪婪的慧姬夺走了自己的家人。
理所当然的,不敢杀人的徐远怎么会对陪伴自己多年的伴侣起杀心?他不敢的啊。
他不会说出“想要韩书琴死”这句话,因为他认为自己是委屈的,是受到伤害的那个。
如果直白地说出“想要韩书琴死”,那他不就成混蛋了?
亡听了这一番话之后,沉默良久,最后他还是不明白:“可他做好人给谁看呢?”
“给他自己看。”陶方奕说,“他是真觉得自己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
“所以说到底,他连一点责任都不敢承担?”亡乐了,这人真有意思,坏都坏在别人身上,自己始终是个清清白白快四十岁的男人。
“他估计以为自己承担了许多。”陶方奕又说,“为了自己新的爱情,这些代价他会希望那个年轻的孩子来付,因为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她在一起。”
“他还自怜上了。”亡啧了一声,颇为嫌弃。
就在亡琢磨着要不要冲着那个男人扔一颗老鼠头,把他吓到尖叫失态时,慧姬开口了。
“那么多人的记忆,我很难办啊。”慧姬往后一仰,“我要你大儿子的命,你老婆的命,还有你的一条腿。”
亡大惊失色:“她怎么开始自由发挥了?!她要韩书琴的命干什么?一次要这么多?”
徐远也懵了。
但他完全没关注到韩书琴的身上,他没有意识到慧姬主动要走韩书琴的命,他一直以来的目的就能达到了。
徐远摸了摸自己的腿。
“可这样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徐远喃喃道。
“你还有你的小情人。”慧姬提醒他。
“又或者……你猜那些人的闲话什么时候传到韩书琴的耳朵里,如果她知道她的两个孩子都是因为你而死的,你猜之后你的日子还会不会好过?你就不怕晚上被人用枕头捂死?”慧姬问他。
徐远摸腿的手攥紧了,他在颤抖。
迟疑了许久之后,徐远说:“好……我换,这是最后一次。”
“你……你会怎么拿走我的腿?”徐远又问。
“这个你不用管,我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会回收。”慧姬有些不耐烦,“好了,滚吧。”
徐远还想说些什么,但慧姬已经原地消失了。
徐远呆愣愣地转身,他一边摸着自己的腿,一边往回走。
慧姬来到了陶方奕和亡身边,她伸出手:“把那个临时的身体借给我。”
“干什么?”陶方奕问她。
“我要出门看看风景。”慧姬随口道,“今天我的心情不错,有点怀念过往。”
陶方奕:……
亡给陶方奕传音:【她绝对是要出去搞事。】
“哦对了,你给我的那个身体没有术法,体能跟普通人似的……”慧姬想了想那个小个子女生的临时身体,她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打得死徐远,毕竟徐远块头不小。
“你给我换个外形可不可以,我有点怀念我做王上时的身体,你给我换个身高一米九,体重两百斤,有肌肉的身体。”慧姬又说。
“你做王上时的外形?那个王上身高只有一米六三啊。”陶方奕提醒慧姬。
慧姬:“所以我才想试试更高更强壮的身体。”
陶方奕摇头:“我顶多把那个王上的外形复刻出来。”
慧姬皱眉:“那给我增高三十厘米。”
“不行,最多十厘米。”陶方奕摆动鼎足。
慧姬有些不开心:“你怎么这么小气啊!”
“我已经很大方了。”陶方奕不为所动。
“那十厘米就十厘米!一米八三也行。”
“十厘米是一米七三。”陶方奕提醒。
“烦死了!你闲得没事学数学干嘛?!”慧姬有些恼火,她的计策失败了。
陶方奕:……
【我听说白化的动物都有点基因缺陷。】亡开始歧视慧姬了。
陶方奕:【……你也是白色的。】亡歧视别人的时候完全不在乎会不会扫射到他自己身上吗?
【这就对了。】亡一本正经道,【天才在左疯子在右,我是天才,她是什么就很显而易见了。】
噢,原来亡是在拔高自己。
慧姬不知道自己被某个刻薄的虎蛟给歧视了,她穿上了自己的新外皮,出门开始寻找徐远。
她杀了徐远之后还能拿回自己的蛇蜕,然后过几十年正常人类的日子。
陶方奕和亡依旧跟在她的身后。
“她是想对徐远动手吧,为什么?”亡觉得慧姬这么做有点莫名其妙,“韩书琴又不是她父母,也不是她姐妹,幽夫人和她关系也就亲密了那么一小段时间啊。”
“她可能想要改过自新。”陶方奕说。
“通过杀人的方式?”亡问。
陶方奕点头。
慧姬很快就在大学城附近找到了陷入焦虑的徐远。
徐远在等待自己的出轨对象,但最近那个女孩自己也陷入了焦虑,不太想搭理这个年纪大的老男人。
陶方奕做好了防备,以免慧姬真的杀人。
然后陶方奕就看到慧姬给了徐远一拳。
陶方奕:?
亡也懵了,不是来杀人的吗?干嘛忽然动手打人?这不打草惊蛇了吗?
慧姬是想用最残酷的方式送徐远去死,她要活生生把徐远打成肉酱,她不能让这个混蛋死得太干脆。
徐远被揍了一拳之后差点没反应过来,而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里,慧姬又给了他两拳。
被打痛了的徐远开始还手了。
在察觉到徐远要还手之后慧姬懵了。
咦?这个胆小鬼为什么敢还手?
“互殴上了。”亡双手叉腰,“好热血啊。”
“噢!那个是路障?上道具了?”亡很少见到这么原始的互殴。
不久之后,旁观者报了警。
慧姬立刻就要跑,徐远紧紧抓住了慧姬的衣服。慧姬又用捡来的指示牌狠狠砸了两下,最后成功溜走,脱下了临时的外壳,跑回家了。
“好痛啊!!”慧姬捂着自己的胳膊说,“他果然是个混蛋!他为什么要打我?!”
陶方奕:“可能是因为你打他了吧。”
“我打他,他就应该还手吗?”慧姬很生气。
亡:“……那不然呢?以前被你揍的人都不还手的吗?”
“凡人不还手。”慧姬点头。
亡捂住脸。
“他还是太邪恶了。”慧姬觉得这个混账男人应该得到更严厉的制裁。
“他确实是个混蛋,但为什么你是那个正义的使者啊?”亡不解,按理来说这种事应该交给韩书琴,或者被徐远在精神上舍弃的父母和子女。
“因为他在伤害身边人。”慧姬说。
“你是指他为了一个小小的目标,可以牺牲身边所有的人?”陶方奕正在挨上级的批评,毕竟殴打普通人的那个临时身体是他做出来的。
陶方奕的手机还在不断刷新信息。
慧姬点头:“他是很坏的那种人类,他不觉得自己可悲吗?如果他真的死了,他曾经的爱人只会在旁边冷眼看着,甚至不会流泪。”
“就像幽夫人对你那样?”陶方奕又问。
慧姬:“……我哪有?!”
她想说她哪有那么坏。
但是回忆里那一段段血肉模糊的画面打断了她。
“你和韩书琴的人生没有多少联系,如果你是因为幽夫人而感到义愤填膺,那么那段故事里的反派好像另有其人。”陶方奕一边说一边打字向领导承诺自己会认真写检讨。
“为了一个小小的欲望,一步步舍弃身边所有的关系。”
“他觉得自己是可怜的,只是实现自己愿望的那人太贪婪。”陶方奕说,“王上你呢?”
慧姬:“我……”
“……我不开心。”她想让自己开心起来。
她只是无论如何都没法高兴起来。
她不开心,所以那么多人都死了。
“我以为你会很熟悉徐远的状态。”陶方奕放下手机,“他想要的归根究底也是快乐,只是越折腾越不快乐。”
慧姬沉默。
如果这样,那徐远不就是个小的“王上”吗?
他们明明差了这么多,但他们很相似……吗?
贪婪,贪婪到失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