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这有一块木头


    闻人怀疏和闻人傅打了一架之后表示自己不要这个儿子了。


    闻人傅当时听到这话之后笑了一下, 看起来很惊喜。


    这不就说明他无家可归,只有陶方奕能收留他了吗?


    闻人怀疏看到闻人傅的表情之后伸爪子挠了闻人傅一把,王强很快拽开了闻人怀疏。


    闻人傅抱着陶方奕的脖子, 可怜巴巴地蹭了蹭陶方奕的脸:“陶叔叔, 现在我怎么办?”


    陶方奕呆滞了。


    此时闻人傅是原形,陶方奕却轻易地看到了这个虎头龙身的毛茸茸张嘴发出了闻人傅的声音。


    陶方奕瞳孔地震, 他没有回应,但他这一刻想了很多, 他思考了古今中外各式各样与妖有关的故事。


    “陶叔叔?”闻人傅喊了一声,他觉得陶方奕有点奇怪,陶方奕好像在发抖。


    闻人傅的大肉爪子放在了陶方奕的背上,陶方奕似乎僵了一下, 随后陶方奕抖得更厉害了。


    闻人傅把脑袋挪得离陶方奕远了些,陶方奕不抖了。


    他贴近陶方奕,陶方奕又开始瑟瑟发抖。


    闻人傅似乎听到了很小很小的“嗯”的一声。


    闻人傅睁大眼睛看向陶方奕。


    陶方奕被灯泡那么大的眼睛注视着,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闻人傅继续凑近, 陶方奕看起来都要哭了。


    闻人傅连忙松开陶方奕, 陶方奕颤抖得更加厉害。


    “怎么啦?”闻人怀疏也吓了一跳,她想要凑近看看陶方奕的情况, 但是王强拦住了她。


    “现在陶方奕的脑袋不正常。”王强说,“他知道了我们是妖。”


    “所以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妖怪了?”闻人怀疏很欣慰。


    “但是他觉得他自己是人, 你看他现在这个反应有没有觉得很眼熟?”王强问闻人怀疏, “像不像人类第一次遇到妖怪的反应?”


    闻人怀疏:……


    闻人怀疏和闻人傅默默变回人形,随后闻人怀疏开朗道:“刚才那只老虎跑掉了噢。”


    陶方奕扯了扯嘴角, 配合着哈哈笑了两声,但是看不出半点轻松。


    很好,他脑子里现在承认了妖族的存在, 只不过他认为自己不是。


    没办法,闻人怀疏和王强感觉自己不能再停留在这里了,不然陶方奕会害怕。


    他们找了个理由告别,可闻人傅却不想走。


    “陶叔叔,我需要走吗?”闻人傅可怜巴巴地问陶方奕。


    “当,当然不需要。”陶方奕感觉自己的脑袋终于能转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喜欢的这个小辈是个妖,妖到底是好是坏。


    “我回一下房间。”陶方奕僵硬地冲着闻人傅挥了挥手,同手同脚地往自己的房间走。


    在转身离开一会儿之后,他又回来表示他给闻人傅叫了外卖,让闻人傅记得吃。


    陶方奕回到房间之后居然还下意识开了屏蔽术法,闻人傅根本没法去偷听陶方奕的动静。


    闻人傅有些忐忑。


    现在陶方奕觉得他是妖怪,陶方奕会一直害怕他吗?


    如果陶方奕不想面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想把他赶走,闻人傅肯定不乐意。


    可如果陶方奕害怕他呢……


    闻人傅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攥紧拳头。


    如果陶方奕一直适应不了他的存在,他还要留在这儿吓陶方奕吗?


    不,不然他在家门口打地铺吧,反正也不是没干过这事儿。


    正想着,忽然门铃响了。


    闻人傅想起刚才陶方奕提醒他的外卖,起身开门。


    送外卖的也是一个看守者,看守者把配送单递给闻人傅:“在这里签个字,吃不完记得及时保鲜噢。”


    “吃不完?保鲜?”闻人傅看着对方手里那个巴掌大的小纸盒。


    小纸盒是个一次性的法器,里头装的东西比小纸盒的体积要大,这个闻人傅是知道的,他们部门也用这种小法器送东西。


    但再大能大到哪里去?


    闻人傅接过纸盒子,他签了名之后捧着纸盒回家,随后伸手从纸盒里掏出了半扇猪,半扇鹿,一只拔毛处理过的鸵鸟,还有一整条大西洋鲑。


    毫无例外,都是生的。


    闻人傅还以为自己在掏自己爹妈的存粮。


    好得很,现在陶方奕把他当成野生的老虎和蛟的混合体了。


    不过就算发现了他是妖怪,陶方奕第一反应也还是给他买食物……


    沉着脸的闻人傅忽然又笑了出来。


    地面被血水给弄脏了,闻人傅呀了一声,随后迅速拿了件围裙,开始收拾这一地的食物。


    先用塑料膜垫着,把这些肉食切块,分装到盒子里,贴上标签,写上品种,最后放进冰柜。


    把肉分装完毕以后就开始拖地,打扫那些血渍。


    闻人傅透过玻璃门能看到后院那些盛开的向日葵。


    其实现在人类世界的气温已经很冷了,那里看不到向日葵,但是第十九层压根不在人间。


    闻人傅拖两下地就看看向日葵,拖两下地就抬头看看向日葵。


    随后闻人傅想到了什么,他悄咪咪看了一眼陶方奕房门的方向,确定陶方奕还没有出来的意思。


    闻人傅猛地一个侧滑步,身后的尾巴也伸出来了,他开始一边拖地一边舞蹈一边哼歌,身后的尾巴在打拍子。


    毫无疑问!陶方奕喜欢他!不然为什么还要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给他买食物,还是根据他本体来买的。


    “我要狠狠地喜欢你!”闻人傅对着拖把凶狠道,“你做好准备了吗?!我要狠狠喜欢你!”


    陶方奕此时正悄咪咪推开门观察闻人傅,他眼看着闻人傅威胁完拖把,又一个侧滑步,嘴里“哒啦啦啦”地哼歌,脚下还在蹦跶。


    好像还挺开心的。


    陶方奕偷偷关起了门,随后他在纠结之下,还是拨通了组长的电话。


    此时组长正在头疼地批评一位把小孩吓得太过头的预备役,那个预备役惭愧地低下了脑袋。


    而在接到陶方奕电话之后,组长看起来更凶恶了。


    原因无他,电话里的陶方奕语气很不对劲,他似乎在害怕一些什么。


    这不应当,陶方奕的实力是相当强悍的,更何况他已经完成任务回到第十九层的住所了,什么东西能把他吓成这样?


    “组,组长,我们是官方机构对吧?”陶方奕的声音里都有哭腔了,“发现了任何情况都要上报对不对?”


    “是,你先别紧张。”组长对着办公室里另一位预备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些,“你慢慢说,不着急,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陶方奕深呼吸了几次:“组长,我发现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和天道有关?


    组长后背挺得笔直,他感觉自己嘴巴有点干,特管局内部有什么问题?还是天道出了什么问题?


    组长不敢想。


    “我发现这个世界上有妖怪。”陶方奕说。


    组长:……


    组长默默把手机拿远,他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有点疑惑。


    随后他使劲上下摇动手机,又伸手拍了拍手机。


    最后组长没招了,他看向另一位预备役:“我的耳朵出问题了吗?”


    预备役摇了摇车身:“没有,组长,陶前辈说的就是‘这个世界上有妖怪’。”


    “我,我不能告诉你我是怎么发现的。”陶方奕哽咽着说,“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组长想起来了,之前陶方奕去做过检查,他体内的能量有一点乱,现在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人类。


    “你是发现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混血是个妖怪了吗?”组长面无表情地问。


    陶方奕惊讶地啊出了声,他下意识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问完之后他又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连否认。


    “行了,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妖怪。”组长只能用陶方奕现在能听懂的方式来跟陶方奕沟通,“我们是官方机构,等你坐到我这个位置上,你也会知道的。”


    陶方奕沉默。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位置也没有多高?”组长敏锐地察觉了陶方奕的情绪。


    “没有!”陶方奕摇了摇头,尽管组长看不到他的动作,“但是组长,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其实还有一群很神奇的,由非人类组成的团体。”


    非人类组长:“啊……你可以这么想。”


    “那他们也有公安部门吗?”陶方奕问。


    “也不是公安部门,和人类的部门有点差别,不过也是那个意思。”组长喝了一口茶。


    “也有像我们这样的狱警吗?”陶方奕继续问。


    “有啊。”还有个叫陶方奕的预备役呢。


    陶方奕很惊喜:“这真是个神奇的世界。”


    组长应和:“是啊是啊,真神奇啊。”


    “哦对了。”组长估计陶方奕是被闻人傅的原形给吓到了,“你家那个小朋友和你是有情缘的。”


    陶方奕诶了一声。


    “不然你以为一个妖怪为什么要出现在你的身边?”组长有点嫉妒陶方奕有恋爱谈,但看现在这个情况,他的恋爱谈得应该不怎么顺心。


    这可不行,他们第十九层好不容易有个自由恋爱,还恋爱成功的,怎么能毁在这么点小事上头?


    “可如果是上辈子有情缘的话,他爱的是我还是上辈子那个人呢?”陶方奕还纠结上了。


    组长:“……他上辈子没打算跟你谈恋爱,他打算打工还债。这辈子他喜欢上你了,所以你俩就有情缘了。”


    陶方奕很震惊:“啊?这么草率啊?”


    “就这么草率,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挂电话了。”他还得训人。


    “组长,那我以后有机会可以去那些神奇生物的住所看看吗?”陶方奕问。


    组长再次沉默,他叹了一口气:“你现在闭着眼吗?”


    “没有,睁着呢。”陶方奕说。


    “睁着就好。”睁着就能看到神奇生物的住所。


    组长直接把电话挂了,陶方奕盯着手机愣愣地看了一会儿。


    很快,陶方奕又被炖肉的香味给吸引了,他推开门,悄咪咪地顺着饭菜的香味走,最后他走到了厨房。


    厨房里的闻人傅换了一身围裙,他支了两口锅,一口在煮三文鱼蔬菜粥,另一口锅在做香煎鹿肉。


    闻人傅压根没听到陶方奕的动静,因为陶方奕运用术法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所以当陶方奕用手戳戳闻人傅时,闻人傅差点炸毛变回原形。


    好在他还记得这是第十九层,按理来说不可能有谁在这儿袭击他。


    果然,他一转头就看到了陶方奕:“陶叔叔?”


    陶方奕有些不好意思:“小傅,我可以看看你的尾巴吗?”


    闻人傅:“啊?”


    陶方奕立刻觉得这个行为有些冒犯,他刚想摇手,结果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大粗尾巴就塞到他的怀里来了。


    闻人傅的尾巴很重,沉甸甸的。


    陶方奕搂着尾巴有些不知所措。


    手感……手感好神奇。


    像在摸一坨强壮的小猫。


    陶方奕用脸蹭了蹭尾巴尖。


    他差点把闻人傅蹭得叫出声。


    闻人傅不敢说什么,生怕陶方奕又被自己吓到,陶方奕也不敢说什么,他生怕闻人傅这个大妖怪生气。


    最后鹿肉必须翻面了,闻人傅只能转过身,在用铲子翻动鹿肉的时候,他的身体多多少少会跟着旋转。


    闻人傅特别害怕自己抽出尾巴之后陶方奕直接离开,不过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陶方奕搂着闻人傅的尾巴,跟着闻人傅的动作跑。


    闻人傅蹲下身拿盘子,俯身得撅腚,一撅腚尾巴就得往上翘,陶方奕就把尾巴举高一点。


    闻人傅直起身,陶方奕又把尾巴抱低一些。


    他们就维持着这种默契直到粥和菜都端上餐桌。


    陶方奕双眼放光地摸大尾巴,闻人傅感觉自己快被陶方奕给摸死了,他的一系列行为都是依靠自己的肌肉记忆去完成的,至于他的脑子?他的脑子快被他身上的温度烧坏了。


    “你还算我的侄子吗?”陶方奕纠纠结结地问。


    “不算亲的。”但是也算小辈,闻人傅必须把这个名头给占了,他得是陶方奕最喜欢的那个小辈,不准有后来者越过他。


    “那我有个大龙做后辈诶。”陶方奕坐在闻人傅的对面,闻人傅的尾巴穿过桌底,被陶方奕搂着,闻人傅只能坐在自己的大粗尾巴上。


    “叔叔,我爸是条蛟,不是龙。”闻人傅提醒陶方奕。


    “那你呢?”陶方奕问闻人傅。


    “我很难说。”


    “我可以看看你的本体吗?”陶方奕问他。


    “可是还在吃饭啊,叔叔。”闻人傅嘴上这么说,实际已经开始变换身形了。


    片刻后,还穿着一条小围裙的白色长条虎蛟混血躺在了长条形的餐桌上。


    “呀!不可以不可以!”闻人傅紧张地用前爪扒拉,比起之前他和闻人怀疏打架的力道,此时他这双爪子看起来是那么的轻柔。


    陶方奕轻而易举就抓住了他的大粗爪子。


    “洗手液的味道。”陶方奕嗅了嗅,闻人傅又呀了一声。


    随后陶方奕按压他的肉垫,玩弄他可以伸缩的虎爪,最后又摸他肚皮。


    他的肚皮很长,陶方奕从他的下巴摸到他的后腿,闻人傅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


    陶方奕的脸也有些红。


    他喜欢这个看起来怪怪的妖,这个妖长得太有趣了!


    陶方奕一挠闻人傅的肚皮,闻人傅就蹬后腿。


    陶方奕挠得特别起劲,可闻人傅蹬着蹬着,忽然就变成了人形。


    毛茸茸的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实的小腹。


    陶方奕乐呵呵的笑声也消失了,闻人傅身上那个围裙被撇在了一边。


    闻人傅看着陶方奕,眼神迷离:“陶叔叔~”


    “啊……你饿了吗?!”陶方奕着急忙慌地收回手。


    闻人傅表情有些不满。


    “我喂你吃!”陶方奕说。


    闻人傅看起来又高兴了。


    他们两人终于重新坐下来吃饭,吃完之后陶方奕起身要去洗碗,结果被闻人傅给拽住了。


    “我还没吃饱,陶叔叔。”闻人傅起身贴紧陶方奕。


    陶方奕感觉闻人傅在自己的耳后呼气。


    “那我们把剩下的肉也炖了吗?”陶方奕问。


    “肉不顶饱,叔叔。”闻人傅轻声说,“我想吃木头。”


    “木头能吃吗?”


    “能吃啊,而且特别顶饱~”闻人傅笑了笑。


    没等陶方奕回应,闻人傅就放开了他:“开个玩笑,陶叔叔~”


    就这样欲拒还迎,陶方奕迟早会顶不住的。


    “我来洗碗吧陶叔叔。”闻人傅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我会把它擦得特别干净~”擦什么?擦碗吗?


    陶方奕总觉得闻人傅说的不是碗。


    尤其闻人傅在说完之后莫名其妙地伸手从自己的胸侧一直滑到小腹那儿。


    但不等陶方奕深想,闻人傅就钻厨房里去刷盘子了。


    够诱惑吗?闻人傅用余光看了眼陶方奕的方向。


    绝对够诱惑!闻人傅对自己的身材还是相当满意的,漂亮的肌理纹路,他的腰放在他的身体上是极细的,毕竟他的肩膀宽而且胸肌很棒。


    他这样的身材当然会吸引到陶方奕,当然会让陶方奕有无限的遐想。


    所以之后闻人傅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个。


    “陶叔叔,我的体脂率不高诶,肚子里东西稍微多一点,就能从外面看出来,很神奇吧。”


    “诶,陶叔叔,浴室的热水器是不是坏了?诶?你怎么脸红了?噢,我得围浴巾。”


    “陶叔叔,你看我胸口是不是有点发红?”


    “陶叔叔?”


    “陶叔叔~”


    ……


    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闻人傅躺在床上思考。


    倒不是他忽然良心发现,而是此时陶方奕正站在他床边盯着他。


    其实闻人傅能接受陶方奕在感受到诱惑之后抵抗不住,然后来到他房间,和他发生点混乱的关系。


    闻人傅觉得自己绝对会笑得很开心,然后被恼羞成怒的陶方奕狠狠惩罚。


    但陶方奕什么都没做,陶方奕偷偷摸进他的房间,然后阴恻恻地盯着他。


    一开始闻人傅压根没发现陶方奕,他还在琢磨自己要不要加大力度,明天继续努力,结果一个翻身就对上了陶方奕那几乎不透光的眼睛。


    当时闻人傅差点被陶方奕吓死,他连忙闭上眼装睡,用神识继续观察。


    结果他发现陶方奕依旧一动不动,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


    陶方奕其实是在好奇。


    闻人傅白天那些话让陶方奕有些睡不着觉,但他不明白自己睡不着的理由是什么。


    他刚才注意到了闻人傅被他吓到的样子,但陶方奕喜欢看这种表情。


    陶方奕盯着闻人傅看了很久,终于,他知道自己在好奇什么了。


    他在好奇人类的身体和那个长条大老虎的身体是怎么转换的!


    对啊!怎么变的啊?


    陶方奕伸手拿起闻人傅的手,他一寸一寸地抚摸闻人傅的皮肤,最后观察闻人傅的指甲。


    嗯,薄薄的指甲,颜色是很健康的微粉,有月牙,和老虎爪子完全不一样。


    手腕呢?陶方奕又开始触摸闻人傅的手腕。


    他摸到了闻人傅的脉搏,感受了一会儿,随后继续往下抚摸。


    闻人傅身上盖的被子被掀开,陶方奕双手撑在闻人傅身体的两侧,在闻人傅紧张的情绪中,陶方奕又摸上了闻人傅的脖颈,嘴唇,还掰开他的嘴看了看他的牙。


    随后闻人傅身上所有可能变的地方都被陶方奕摸了个够,陶方奕没有找出变化的规律,但显然摸出了点别的意外。


    闻人傅闭着眼睛装睡,一边睡一边轻轻发抖。


    陶方奕默默将闻人傅抱起来,抱进浴室,帮闻人傅处理了一下问题,随后又把闻人傅从头到尾刷了一遍,擦干。


    闻人傅依旧在装睡,他刚才在浴室里,陶方奕把他搂怀里的时候是不是在笑?


    他好像听到了很愉悦的笑声。


    “还在睡吗?”陶方奕有些困惑。


    陶方奕是真困惑,一开始他也怀疑过闻人傅是装的,但怎么可能装这么久?


    至于他为什么要在闻人傅耳边笑。


    纯粹是他喜欢看个性有点坏的孩子失控的样子。


    “好吧……”陶方奕感觉自己也应该睡了,他俯身在闻人傅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晚安。”


    陶方奕推门离开。


    闻人傅立刻睁开眼。


    陶方奕勾引他!!


    陶方奕勾引他啊!怎么这么坏啊这块木头。


    闻人傅又想起了那几声笑。


    坏起来也那么魅惑。


    没有天理啊!


    第82章 感天动地叔侄情


    最近陶方奕家总会一波一波地来客人。


    他们知道陶方奕的身体出了状况, 在第一拨人得知陶方奕没有大问题之后,这群非人类就开始玩人类游戏了。


    “我们人类就是这样的啊。”一个石头妖说,“总是那么脆弱, 我之前从四楼摔下去, 身上的皮都给我蹭破了。”事实上他毫发无损,他是个厉害的石妖。


    闻人傅:……


    不对吧, 人类从四楼往下摔只会蹭破点皮吗?


    “而且人类不能喝开水!”一个卡通形象的套娃说,“我上次喝了刚烧开的热水, 感觉痛痛的。”


    那不只是“痛痛的”吧。


    “我我我!”一个鳄鱼玩具举了举自己的大嘴巴,“作为一个人类,我一般一到两岁断奶,一岁多开始走路, 一岁左右学会走路。”


    坐在他周围的非人类们惊讶地鼓掌,陶方奕也在鼓掌。


    闻人傅:……


    这是在网上搜到的吧?!绝对是在网上搜到的!


    还有,谁描述自己成长经历的时候用“一般”这个词?一个六岁上小学的人会说“我一般六岁上小学”吗?这个词很违和的好吗?!


    “我们应该聚在一起做点人类才会做的事!”有个看守者提议。


    “可是人类聚在一起会干什么?”陶方奕又紧张又期待。


    “玩狼人杀?”


    “桌游!喝酒!”


    闻人傅忍不住开口:“这也太刻板印象了,一般成熟的人类没精力做这个。”


    这群第十九层的工作人员陷入沉思。


    “啊!我知道了!”一个看守者一拍脑门, 随后她的笑容瞬间垮下去, 往背后一瘫。


    原本整齐的丸子头变得乱蓬蓬的,随后她掏出手机开刷。


    这个看守者的身体在沙发上拧巴成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时不时对着手机屏幕呵呵两声,又或者用手指打字。


    闻人傅感觉自己脑袋都麻了。


    “天呐!她好像人类!!”有救护车大叫。


    救护车的前轮抬起来, 微微往后, 随后他丝毫不讲道理地从虚空处掏出了一个大手机,开始用轮胎刷。


    这一窝非人类都开始用各式各样的姿势刷手机。


    陶方奕一开始还比较拘谨, 但后来他可能考虑到自己在这群如此“人类”的同类中显得格格不入,他也放开了。


    陶方奕倒躺着,腿放在沙发靠垫上, 脑袋几乎要伸出沙发坐垫了,一头乌黑的长发已经耷拉在了地上。


    闻人傅:……


    有人问:“饿了,吃点什么?”


    “我要吃炸鸡。”


    “麻辣拌吧。”


    “那我点奶茶,你们都喝什么?”


    闻人傅受够了这场扮演人类的游戏!


    “小傅,你要躺过来吗?”陶方奕冲着闻人傅张开双臂。


    闻人傅沉默。


    片刻后,体型较大的闻人傅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挤进了陶方奕的怀里,他的脑袋枕在陶方奕的胸膛上。


    “陶叔叔,你不要把手机拿得离眼睛太近噢,对眼睛不好。”闻人傅声音比平常要细。


    “谢谢你。”陶方奕用下巴在闻人傅的银发上轻轻蹭了一下。


    闻人傅眨巴眨巴眼,他感觉陶方奕更方便依偎了。


    不过闻人傅也在好奇:“陶叔叔,你现在有什么烦恼吗?”陶方奕出现这个情况一定是有原因的,他一直在羡慕人类,可他具体觉得人类哪里好呢?


    “我在烦恼待会儿吃什么。”陶方奕说。


    闻人傅调整姿势,身体朝下,趴在了陶方奕的胸膛上:“叔叔,你觉得做人有意思吗?”


    “我不知道。”陶方奕有些无助,“我之前好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我之前总是走一步看一步,可我现在只剩下二十年了。”


    “这二十年我应该怎么过呢?”陶方奕愁得要命,“而且你又是个妖,你又比我活得久。”


    陶方奕温柔地望向闻人傅:“二十年放在你的生命当中应该很短很短吧。”


    “其实也说不上短。”闻人傅连两百岁都没有,二十年对他来说还挺长的。


    这个长度放在陶方奕漫长的木生里才是真正的不值一提,对陶方奕来说,二十年大概也就在弹指一挥间。


    “我总觉得它对你来说很短。”陶方奕叹气。


    其实是陶方奕下意识觉得20年太短了吧。


    “如果只有二十年,我要干什么呢?”陶方奕觉得自己没有头绪,“我想让自己过得圆满一些。”


    “那你要把人世间所有游乐设施都玩一遍,所有饮料酒水都喝一遍吗?”那个拿轮胎刷手机的救护车询问。


    “不是玩……我感觉那对我来说不是有意义的事。”陶方奕对那些游戏的兴趣一般。


    “可是做人的话,不应该把这一切都体验一遍才叫圆满吗?”一个小猫玩具不解。


    “可能陶方奕不是那种只顾自己的人,他想要投身更有意义的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诶,那你可以去考人类的公务员诶,但是非人类考那个好像不管做得多好都不会晋升,而且还得按照人类的年龄去控制自己的外形,最后假死。”


    “我本来就是人类,我也不想考那个,我要的圆满是……”陶方奕想了想,随后伸手拍拍闻人傅的后背,让闻人傅起来。


    而等闻人傅爬起来之后,陶方奕从公文包里抽出了一支笔和一张纸。


    他用笔在纸上画了个圆圈,随后他指着圆圈说:“这张纸是整个世界里所有好的东西,但是我只需要这个。”


    “这个是属于我……”陶方奕轻声说,“或者说这是独属于我的圆满。”


    “你为什么想要圆满?”一位看守者有点不明白。


    为什么想要圆满?


    陶方奕脑袋里想起了黎峻刚和萧云匣。


    他总觉得从萧云匣的角度去看黎峻刚特别神奇,就像一个已经走到圆圈尽头的老者看到了刚从圆圈起点出发的小孩。


    萧云匣再也没有了那种过度担忧,那种气愤。


    她在意的更多是此时此刻是否舒服,或者感受每一次气温的变化。


    陶方奕也想要那样的平静。


    “可是陶叔叔,你已经够平静了。”闻人傅觉得陶方奕已经很稳了。


    “那不一样,我天生性格就有点迟钝,所以会表现得更平静。”陶方奕摇摇头,“我还不够平静,我回头看小时候的自己,更多的是一种恐惧。”


    “恐惧?”闻人傅一下子警惕了起来,“陶叔叔你什么时候开始恐惧的?”陶方奕口中的小时候应该指的是木鼎时期,那时候的陶方奕刚接触世界不久,还在适应的阶段,陶方奕以前对自己木鼎时期的看法也是“自己正处于适应期”。


    可现在陶方奕怎么反而开始感到恐惧了?


    陶方奕说不上来,他感觉那时候的自己只能眼看着人们来来去去,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很——无助。


    而他后知后觉对那种无助产生了恐慌。


    陶方奕羡慕萧云匣能够勇敢面对过去的自己。


    陶方奕现在有一点不敢面对自己的成长期。


    昨天陶方奕做了个梦,他梦到自己去了一间莫名其妙让人感到眼熟的大殿,而大殿里摆放着一个让他无比眼熟的木鼎。


    那个木鼎也许就是他童年的化身吧,陶方奕想。


    陶方奕坐在了木鼎旁边。


    过了好一会儿,他感觉木鼎的鼎足伸了过来,在他脑袋上敲了敲:“梆梆梆,你是谁呀?”木鼎的声音和陶方奕一模一样。


    陶方奕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而木鼎噢了一声,不以为意,因为这时候的木鼎还没有名字。


    之后他们聊了一会儿天,木鼎在问他外面的世界有什么,人类为什么要往嘴里塞东西。


    之前木鼎偷溜出去的时候在树林里看到了两个光溜溜的人类,他观察了半天,没看明白那两个人类在干什么,只觉得他们被一点点风吹草动吓到的样子真的很有趣,所以他冲那两个人类偷偷扔小树枝了。


    陶方奕认真地给木鼎解释了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大殿外的那些人都是什么样的,那些曾经离开他的人去了何方,人又为什么总是喜欢上另一个人。


    木鼎似乎不认为陶方奕说的是重要的事,他时不时出声打断,又把话题往其他方向拐。


    陶方奕有些难过:“为什么你现在不了解你正在失去什么呢?”


    “可我什么都没有丢啊。”木鼎把自己偷偷藏起来的石头叶子和小树枝掏了出来,摆成了一排,他伸出鼎足数了一下,确实还是那个数。


    陶方奕一边叹气一边捂住了自己的脸。


    而片刻后,陶方奕又出现在了一块黑黢黢的地方,他的身体被土层掩埋,而木鼎就躺在他的身边。


    这次木鼎又问了一遍他是谁,又问他是从哪儿来的。


    陶方奕解释了自己的身份之后提醒木鼎:“其实你可以挖出去的,你能动,你可以挖破土层,然后离开这里。”


    “可离开这里我去干嘛呢?”木鼎还是更喜欢随遇而安,“如果外面很危险怎么办?我就先待着吧。”


    “你的身体很结实。”陶方奕提醒。


    木鼎不这么认为:“不好说。”


    陶方奕很挫败,他说服不了过去的自己,未来的他是不是也说服不了此时此刻的自己?


    陶方奕对自己很失望。


    而此时他看到闻人傅紧挨着他的圆画了一个和他重叠的圆。


    不完全重叠,但两条线都快挨在一起了,这导致他们重叠的部分看起来也像个完整的圆。


    闻人傅是画着玩的,让自己能过过瘾。


    陶方奕在看到那个重叠的圆之后,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两条线交叠的部分。


    只有二十年,他真的还要纠结自己和闻人傅之间的关系吗?


    如果他继续假装这件事不存在,是不是他又要空耗许多年?


    如果他等五年,那就会浪费四分之一的时间。


    四分之一啊……


    陶方奕愁眉苦脸地收起纸。


    “陶叔叔,其实你没必要说服小时候的自己。”完全不知道陶方奕在琢磨些什么的闻人傅还在安慰陶方奕,“你已经说服他了不是吗?陶叔叔现在这样就是证据。”


    肯定是那个固执小孩改变了才会变成现在的陶方奕。


    闻人傅不擅长安慰人,但他绝对不希望陶方奕一直难过,一直痛苦。


    陶方奕看向闻人傅,那种恐怖的眼神又出现了。


    闻人傅默默松开了陶方奕的手,陶方奕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闻人傅又立刻抓了上去,他担心陶方奕自卑。


    陶方奕没有自卑,陶方奕在闻人傅松手的时候只是不爽。


    说到底陶方奕的性格底色还是有一些霸道的。


    他想要和闻人傅在一起吗?当然想。


    可闻人傅是他的侄子,是个妖怪,他们之间天生就有好大的鸿沟。


    可……闻人傅现在在他身边,他其实可以捕捉闻人傅,不是吗?


    其他非人类开始拍手,他们觉得闻人傅说得特别好,连声夸奖闻人傅是个好孩子。


    确实是好孩子,陶方奕想。


    而且是他的好孩子。


    从这天开始,陶方奕就变得不对劲了,陶方奕觉得自己有点病态。


    在他琢磨到底是彻底远离还是捅破窗户纸的同时,他的眼神总是忍不住往闻人傅的身上瞟,他几乎用视线勾勒了闻人傅身上的每一寸曲线。


    陶方奕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闻人傅的眼睛,那双亮晶晶的异瞳。


    想收藏……


    陶方奕也注意到自己每次盯过去的时候闻人傅的身体都会僵硬一瞬,随后他才开始若无其事地干自己的事。


    自己是不是吓到这个孩子了?


    陶方奕不解。


    所以在某次吃饭的时候,陶方奕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害怕我?”


    “完全不会~”闻人傅撑着自己的下巴,笑得无比开朗。


    陶方奕对此表示怀疑,但是闻人傅坚称自己的生活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闻人傅当然知道陶方奕最近在盯着他,而且他有时候不知道陶方奕盯了他多久,会被陶方奕的眼神吓一跳。


    但陶方奕被发现之后并不会收敛,他连气息都不隐藏了,那时候闻人傅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扫过,而他的身上会跟着起鸡皮疙瘩。


    这种视线恐怖吗?


    当然!


    但闻人傅就喜欢这种危险的,被盯上的视线。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陶方奕的监视中,有一种自己的生活被一种无形的物体强行剖开的感觉,这太刺激了。


    闻人傅喜欢陶方奕仿佛要把他扒皮拆骨的眼神,喜欢每一次被吓到的那瞬间心悸。


    这说明什么?


    说明陶方奕在乎他!


    在这种眼神下要控制自己不脸红,让自己正常工作,这对闻人傅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


    但闻人傅很喜欢,总觉得有种很刺激的感觉,又刺激又羞耻。


    闻人傅在偷偷亢奋,而闻人傅偷偷亢奋的结果就是他对陶方奕的触碰更在意了,哪怕只是陶方奕的胳膊肘扫过他,都会让他感觉酥酥麻麻的。


    闻人傅只能通过扩充自己的“陶方奕周边”来缓解情绪,他不断地制作和陶方奕有关的东西,甚至开始偷偷摸摸地收集陶方奕用过的物品。


    碗,叉子,筷子。


    他还会偷偷把自己裹进陶方奕睡的床上,企图在被窝里找到一点木头的味道。


    这一切闻人傅都是偷偷干的。


    不过陶方奕太过敏锐,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并且抓到了在自己被窝里搂着自己衬衣的闻人傅。


    闻人傅紧张到脸红,而这种紧张中似乎还夹杂着亢奋。


    “你怎么了?!”陶方奕脑袋再怎么坏也能意识到闻人傅的行为不正常,太出格了。


    “我,我太坏了叔叔。”闻人傅勇敢承认自己就是个坏人,随后他把衬衣往前递了递,却没有松手,“这个能送给我吗,叔叔。”


    “你拿它干什么?”陶方奕问。


    “我不确定,不过我应该会干很坏很坏的事。”闻人傅重新把衬衣搂进怀里。


    “你还好吗?”陶方奕看到闻人傅的状态有点担心。


    “我很健康,叔叔。”闻人傅说,“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太好了,最近被投诉的频率都低了。”闻人傅感觉这个世界充满了阳光。


    陶方奕眼看着闻人傅还想扒拉他的毯子,估计也想把毯子带走。


    陶方奕咽了口唾沫。


    他很难形容现在自己的心情。


    他确实有点担心闻人傅的身体出了状况,但是生气吗?完全没有。


    他那两位有点傻傻的老朋友是怎么把孩子养成这样的啊?这么……诱人。


    陶方奕很喜欢闻人傅主动迎合自己,主动寻找自己味道的样子。


    他朴素的认知让他知道闻人傅这举动多多少少是沾点变态的,但陶方奕就是吃这一套。


    “你想要我的东西?”陶方奕开口,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好像更低了些,低得让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闻人傅点点头:“陶叔叔,你能送给我吗?”


    “你想要什么?”陶方奕坐在了床上。


    “可以选?”闻人傅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那我要你今天穿的衬……哦不对!手套!我要那双手套!!”


    陶方奕低头看了一眼,随后他脱下一只手套:“但是我不想送,你有办法把它要过去吗?”


    闻人傅愣了一下,随后他咧嘴笑了出来:“陶叔叔,有时候你真坏啊。”


    “我坏?我可是从自己的被窝里把你薅出来的,你还偷了我一件衬衫。”现在那件衬衫已经被闻人傅偷偷收进自己的某个小空间里了。


    闻人傅看着那只皮手套,又看向了陶方奕,随后他笑着跪地:“我很擅长表达友善,陶叔叔。”


    陶方奕不置可否。


    “我很擅长表达温柔,利用自己的形象。”闻人傅一边说一边四肢着地冲着陶方奕行去。


    他的本体就是四只脚,四足爬行没什么稀奇的。


    但这种行动方式放在人形上就显得很奇怪了。


    不过闻人傅没觉得哪里奇怪,他只是在亢奋。


    陶方奕也在亢奋,但他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闻人傅的舌头没有亡形态时那么夸张,他的牙齿也不尖锐,只是两颗虎牙有点突出。


    闻人傅用虎牙轻轻咬了一下陶方奕,他期待陶方奕拽他的头发,用凶狠的眼神望向他。


    结果陶方奕什么反应都没有。


    大概是看出了闻人傅眼中的疑惑,陶方奕解释:“我不疼。”感觉很轻很轻。


    不过人类都是很脆弱的,大概是闻人傅放轻了力道吧。


    想到这里,陶方奕伸手放在闻人傅头顶摸了摸:“你真是个好孩子。”


    闻人傅被这一声好孩子给弄得呛到了,他想要咳嗽,喉咙不断挤压。


    这下陶方奕也冷静不下来了,他原本摸在闻人傅头顶的手真变成了抓头发,可已经有些迟了。


    闻人傅呛得很厉害,泪花都出来了。


    最后闻人傅躺在地上,他轻轻喘息,而陶方奕看他状态不对,觉得他也需要帮忙。


    看样子他还是放不下这个稍不注意就开始干点出格事的孩子。


    他就是想把闻人傅锁在自己身边。


    他得认真去琢磨一下表白的事了。


    “陶叔叔……陶叔叔……”闻人傅紧紧攥着陶方奕胸口的衣服,皮手套和皮肉还在摩擦,咯吱咯吱的声音格外刺耳。


    “等等,过一会儿就好了。”陶方奕搂着闻人傅的身体,他的另一只手拍了拍闻人傅的后背,像是哄小孩似的安抚闻人傅,“过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陶叔叔~”闻人傅伸手捧过陶方奕的脸,随后迅速吻上陶方奕的嘴唇,他的牙尖咬了咬陶方奕的嘴唇,随后舌头试探着钻开陶方奕的两片唇瓣。


    陶方奕尝到了一股花蜜味。


    陶方奕:……


    等等,花蜜味?


    他在发懵的时候闻人傅把他亲了个爽,随后陶方奕的动作停下了,闻人傅在激烈地反弓腰身之后软趴趴躺在了地上。


    陶方奕睁大眼睛,看起来懵懵的。


    闻人傅则是嘿嘿嘿地笑出了声。


    他伸出手,把陶方奕右手的皮手套给扒拉了下来:“这个是我的了,叔叔。”


    他想要去扒拉左手的皮手套,结果陶方奕举高了左手,他根本就够不到。


    陶方奕:“我没说把这只也送给你。”


    闻人傅挑眉。


    “你只有一个。”


    闻人傅:“我会拿到另一个的,陶叔叔。”


    陶方奕勾唇:“那要看你是不是个乖孩子了。”


    第83章 枯木发芽


    闻人傅发现陶方奕最近经常和萧云匣联系。


    大概是因为萧云匣是个人类, 而且是个即将走完自己人生的人类。


    最近陶方奕越来越沉迷于各式各样的关系了,但这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因为闻人傅明显感觉到陶方奕对待自己的方式有了大变化。


    陶方奕会不自觉地往闻人傅所在的地方凑, 然后相当自然地搂过闻人傅, 抱在怀里。


    陶方奕也不是想对闻人傅做什么,这似乎是他的下意识行为。


    第一次遇到这事儿的时候闻人傅正在特管局的内部论坛里逛, 他在嘲讽那些战斗部成员的作战视频。


    闻人傅这种讨人嫌的行为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了。


    自从网络开始发展,特管局出现论坛开始, 闻人傅就一直在里头高强度冲浪,持续地嘲讽。


    偏偏单论战斗水平,闻人傅又的确称得上天才,所以那些人总是被他搞得苦不堪言, 甚至某些刚转正的战斗部员工在发帖时会跟一句【不需要作战指导】,这就是用来防闻人傅的。


    就在闻人傅噼里啪啦打字时,他忽然看到陶方奕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陶方奕的注意力没有在他身上,闻人傅以为陶方奕只是想在沙发上坐一会儿, 所以他一边打字嘲讽一边挪了个空位出来。


    陶方奕确实坐下了, 陶方奕也正在跟萧云匣聊天,他们两人的视线都没有交集。


    忽然, 陶方奕自然地搂过了闻人傅。


    闻人傅懵了,那一瞬间他强大的多卡多待处理系统也错乱了。


    他把【陶叔叔?】这四个字符输入进了对话框, 发了出去, 而他现实里什么都没说。


    和他对喷的那人:【?】


    陶方奕搂过闻人傅之后用下巴在闻人傅头顶蹭了蹭,随后就继续跟萧云匣聊天。


    他在跟萧云匣聊特别无厘头的事, 他希望萧云匣控制自己的寿命,随后他们可以一起死。


    陶方奕觉得自己跟萧云匣相处得特别开心,但是萧云匣的年龄太大了, 这个老太太可能会很悲惨地死在他前头。


    已经有太多人离他而去了,那些人他把握不了,但他希望可以把握现在。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寿命。】萧云匣很无奈,她发现陶方奕有时候比黎峻刚那孩子还要天真。


    【你可以少吃点甜食,少吃点重油重辣的,每天早睡早起,起床之后先运动。】陶方奕说完之后又给萧云匣转发了一段晨练的视频。


    【你可以先跟他们学,如果有不懂的,我可以教你。】陶方奕说。


    【太规律了我会想死的。】萧云匣配合意愿不强。


    【可是我不希望你这么快死掉。】陶方奕想和自己的朋友和爱人一起死在同一天。


    他把愿望告知了萧云匣,萧云匣说他的梦想搞出了一副全世界一起同归于尽的架势。


    陶方奕不解。


    【你的朋友是不是也有爱人,你朋友是不是也想跟爱人一起死?他们又没有其他朋友?他们想不想和其他朋友一起死?最后大家都想一起死,可不就是全世界一起同归于尽吗?】


    陶方奕想了想那个场面,回复说:【好浪漫。】


    萧云匣:【……】


    萧云匣尝试理解陶方奕的脑回路,理解完了之后她说:【好吧,是有点,有种残暴的浪漫,但那是不可能的。】


    陶方奕很难过,他不想再失去谁了。


    难过的陶方奕搂过了闻人傅的脸,开始蹭闻人傅的面颊。


    “陶叔叔,你怎么了?”闻人傅放下手机,他的手机屏幕里,对话框还在疯狂刷新,对面正在狂骂他。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来得早,也总有人来得晚,大家都是不一样的,不能死在同一天。”陶方奕很沮丧。


    “死在同一天?”闻人傅想了想那个场面,随后他的嘴角上扬了起来,“大家一起死最好了!”不管讨人厌的还是他喜欢的,又或者是他,大家死在一起很公平,而且没有人会难过。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睡觉。”陶方奕说。


    “那我挨着你。”闻人傅说。


    “好。”陶方奕摸了摸闻人傅的脑袋,就这么答应了闻人傅的邀请。


    “陶叔叔你又在跟萧云匣聊天吗?”闻人傅想要看一眼陶方奕的手机屏幕,陶方奕直接把手机塞进他的手里了。


    “噢?陶叔叔你居然准备跟普通人一起去旅游?”闻人傅很震惊。


    “我想要更多的朋友。”陶方奕解释,“有朋友的感觉真的很棒。”


    “这还是个夕阳红旅行团……等等,两个人?叔叔你给我报名了?”除了陶方奕以外,闻人傅不喜欢任何大龄生物。


    这帮上了年纪的人最费劲了,听不懂人话,又喜欢斤斤计较,动不动就要举报。


    “你不喜欢吗?”陶方奕问他。


    “喜欢。”闻人傅想要和陶方奕一起去旅游,至于其他人……反正他们也投诉不了自己,闻人傅完全可以假装那些人都不存在。


    “我还参加了数独比赛,准备抽空去滚圈聚会,还有这个钓鱼活动,噢噢!还有天文同好会!”陶方奕基本把自己未来一个月的行程都给安排满了。


    闻人傅:……


    “我知道你还有工作,而且不太喜欢和陌生人交流,所以其他的活动我都没带你。”陶方奕继续安抚闻人傅。


    “谢谢你体谅我,陶叔叔。”闻人傅确实对那些活动不感兴趣,而且他觉得陶方奕现在的活泼程度有点匪夷所思,“陶叔叔你参加这么多活动不累吗?”


    “我想找找朋友。”陶方奕想要很多很多朋友。


    “所以这里面除了滚圈同好会以外,其他都不是你喜欢的?”陶方奕喜欢摇滚,至于什么天文、数独、钓鱼,这些陶方奕都不怎么感兴趣,他纯粹是为了朋友去的。


    “陶叔叔,你现在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闻人傅有点担心陶方奕现在不正常的心态这么发展下去会变成某种执念。


    朋友这种东西……虽然闻人傅没有,不过闻人傅坚信这不是他的问题,这是那些人都太脆弱了,没达到能和他交朋友的高度。


    大家有相同的爱好,又或者因为什么稀里糊涂的原因要聚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最后发现彼此的性格很对味,这样才能成为朋友。


    而不是像陶方奕一样,往各种小圈子里扎堆,他并不喜欢那些小圈子,他只是试图认识所谓的“朋友”。


    “可我的时间不久了,我需要认识更多的朋友。”陶方奕只剩下短短二十年了。


    一般人类根本不会觉得二十年短,但二十年对于陶方奕来说似乎就是眼睛一睁一闭的事。


    “陶叔叔……”闻人傅微微皱眉,他起身,将手放在陶方奕的手背上。


    他没有再纠正陶方奕的种族,也没有强调陶方奕其实还能活很久很久:“陶叔叔,越是这样你越应该珍惜现有的朋友。”天呐,他居然能说出这么温柔的话,他果然变了。


    闻人傅一边自恋一边继续安慰陶方奕:“你不该去为那群你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的人去花时间了解你并不感兴趣的东西,陶叔叔。”


    “你都不认识他们,他们不值得你这么做。”相比较而言,闻人傅比较喜欢陶方奕更在乎自己生活的样子。


    “以前我干扰陶叔叔你听摇滚乐,你还会直白地说出我很烦人。”闻人傅耸肩,“那样的才是你,叔叔。”


    陶方奕低下头,他没有回应,似乎还是想去试试。


    闻人傅不再阻拦:“那叔叔你去看看自己会不会感到疲惫吧。”


    陶方奕嗯了一声。


    嗯完之后他又抬头小心翼翼地望向闻人傅:“我这样会不会显得幼稚?”陶方奕有察觉到自己其实在干一件不那么成熟的事,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至于为什么控制不住,陶方奕自己也说不上来,他太想要更亲密的朋友了。


    “不会。”闻人傅摇头,摇完头之后他又微微抬起脑袋想了想,“不如说,陶叔叔你这样子让我有一种你活过来了的感觉。”


    陶方奕不解。


    “就是陶叔叔你之前太……”闻人傅想说陶方奕太不像个人了,但他觉得他说出这句之后陶方奕一定会反驳他,所以他换了个说法,“太成熟了,但是又很幼稚。”


    “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总觉得你的成熟是你的经验给你的,不是你的感情。”闻人傅就是个感情极度浓烈的妖,所以他总觉得陶方奕跟这个世界是有某种剥离感的。


    陶方奕其实知道得很多,但这种经验不是他经历来的,而是他看来的。


    他应用起来总有点怪怪的。


    闻人傅很喜欢陶方奕,他认为那些包容都是真的,而且他很确定陶方奕对自己的感情也是真的。


    不然陶方奕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下意识凑近的举动。


    唉,真是没有办法。


    “陶叔叔你就是在某些方面有点迟钝,有点笨笨的。”闻人傅说着说着忽然嘚瑟起来了。


    陶方奕更懵了。


    “你可以自己去体验这些感情噢。”闻人傅又说。


    陶方奕听到这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谢谢你的支持。”他的感谢还挺郑重的。


    “陶叔叔,没什么可谢的,我只是用你对待我的方式去对待你而已。”闻人傅以前压根不知道安慰为何物,大多数时候他只会嘲讽。


    陶方奕处理闻人傅欲望的方式就是疏通,承认闻人傅的欲望,并且想办法安置这个欲望。


    而不是试图切断它。


    在陶方奕这么做之前,闻人傅根本不知道还可以这样,他想要无视这个欲望,又或者叛逆地想将欲望无限放大。


    “正常”这两个字从来没有出现在闻人傅的选项里,这种与众不同的欲望怎么会是正常的呢?


    可它就是变得正常了,在它被妥善安置之后,这个欲望在闻人傅的生命里开始慢慢变得无足轻重,没法再占据闻人傅的整个大脑,没法操控闻人傅的行为。


    此时陶方奕也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他误以为自己是个人类,开始真正地陷入各式各样的感情麻烦,他活了那么久积攒下来的道理根本解决不了此时他急切的情绪。


    怎么办呢?


    那就让陶方奕自己去感受吧。


    闻人傅觉得自己如果告诉陶方奕这一切是不好的,强行禁止陶方奕去尝试,只会适得其反,让陶方奕更在意这些自己没能做成的事。


    所以就让陶方奕去试试吧,陶方奕的过往那么丰富,他自己会知道什么是对劲的,什么是不对劲的。


    陶方奕盯着闻人傅猛瞧。


    “是不是更喜欢我一点啦?陶叔叔。”闻人傅本来就处于自恋的情绪当中,在安抚完陶方奕之后他觉得自己这个人已经升华了,他已经从邪恶大魔头变成圣人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温柔过?


    “嗯!”陶方奕认真点头,“更喜欢你了。”


    闻人傅的脸蹭一下就红了。


    其实他的嘚瑟只是一种口嗨,他亢奋的时候就乐意说点什么,乐意把自己往天上夸。


    但是陶方奕的表情太郑重了,郑重到闻人傅有点不敢看陶方奕的眼睛。


    “为什么你这么好啊。”陶方奕是真的很感动,他了解闻人傅的性格,他以为闻人傅的反应会比较激烈。


    “啊……啊。”闻人傅把头扭到一边,说话有点结结巴巴,“好,好吗?”他不自信了。


    “特别好!谢谢你!”陶方奕重新搂住闻人傅。


    闻人傅:……


    “也,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好。”闻人傅是真不好意思了,“我只是在学陶叔叔你而已。”


    陶方奕摸了摸闻人傅的头发。


    他感觉这个孩子像个凶猛的长满刺的大豪猪,但是伸手一摸却发现那些刺是软的,根本不扎人。


    闻人傅这下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闻人傅朴素的认知让他觉得“做好人”和“当冤种”是可以画等号的。


    做好人就得吃亏,除了感谢,什么都得不到。


    不过友善地对待自己亲近的人的感觉似乎很不错。


    其实强行要求陶方奕不离开,陪在自己身边,可以省很多事,而且陶方奕也确实喜欢他,在乎他,很有可能会听取闻人傅的意见。


    不过比起陶方奕难过的样子,闻人傅还是更喜欢现在这样。


    好吧,做好人确实是有一些好处的。


    比如他可以被陶方奕喜欢。


    陶方奕会搂着他,蹭蹭他亲亲他。


    似乎在一段感情里,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了。


    闻人傅在提出温和建议之后,感觉自己被陶方奕的反应给净化了,圣光都快从他身上溢出来了。


    这种错觉一直维持到陶方奕起身去准备自己之后活动需要的设备。


    闻人傅点开自己的手机,发现那几个和自己互骂的人发的信息已经快上百条了。


    闻人傅冷笑一声,温柔的圣光瞬间消失,他又变成了那个讨人厌的指导者。


    陶方奕开始了自己的试探。


    一开始一切都好,夕阳红旅行团是陶方奕和闻人傅一起去的,由于他俩看起来太像年轻人,所以他们承包了绝大多数拍照,拿行李的工作。


    老年人们很友善,但这种友善显然不是面对朋友的友善,而是面对小辈的。


    他们会聊自己的过去,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儿女。


    然后他又会问陶方奕和闻人傅的工作情况,打听他们有没有结婚。


    陶方奕能够理解,毕竟这大概是这些老年人唯一能找到的,和年轻人的沟通方式。


    不是所有老太太都跟老顽童萧云匣一样。


    所以陶方奕也没能找到自己的朋友。


    随后陶方奕去参加了一场小型的数独比赛,陶方奕拿了第一名,那些人跟叫他大神,跟他聊天都在问他的技巧,问他练了多久。


    陶方奕不喜欢这种对话,他想跟那些人聊聊人生,但那些人只聊一两句又会拐到数独上去。


    最后陶方奕只在滚圈聚会上认识了四五个还算不错的朋友,其他的活动都没能让陶方奕扩展自己的朋友圈。


    而且那几个同好的朋友在深入聊天之后陶方奕也觉得彼此性格不太合适。


    陶方奕忙忙碌碌折腾了一个月,最后零收获。


    陶方奕自闭了。


    “好了好了,陶叔叔。”闻人傅伸手拍了拍缩在自己怀里的陶方奕,“好多人类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好朋友,一个月而已啦。”


    “是不是我有什么问题?”陶方奕开始反思自己了。


    “不可能的陶叔叔,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陶叔叔。”闻人傅觉得天道有问题陶方奕都不可能有问题。


    “或许是我太挑剔了。”陶方奕记得自己挺会交朋友的,虽然大家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


    为什么想要更进一步,做更好的朋友时,就能发现各式各样的问题?还总是性格上的问题。


    “噢……”陶方奕在难过之余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过去,“我有很多朋友可能是因为我会友善地对待所有人。”


    “但是做特别好的朋友需要给彼此感情支持,是吗?”陶方奕问闻人傅。


    “你自己有答案对吗,陶叔叔。”闻人傅知道陶方奕脑子里装的东西一定比自己多。


    “那我还是先好好对待萧云匣吧,她快死了。”陶方奕很无奈。


    正准备睡觉的萧云匣打了个喷嚏,她疑惑地看了一眼身后:“又变天了?”


    “或许陶叔叔你可以准备一些其他的,更重要的事?”闻人傅最近在琢磨表白的事,他觉得是时候了。


    他要来一场盛大的表白。


    他要让陶方奕感动得落下眼泪,然后两个人情难自禁,亲在一起,最后把该办的事都给办了。


    闻人傅将其命名为“暖他一千年计划”。


    他要斥巨资邀请陶方奕喜欢的乐队,只有他和陶方奕两个人欣赏,然后他要带着陶方奕在云彩里飞翔。


    这个世界上也许有人骑过蛟,但一定没有人骑过毛茸茸的大蛟。


    闻人傅在公海里用冰系术法弄了个大宫殿,那里有冰做的向日葵,冰做的后院。


    那是闻人傅一点一点自己雕出来的,除了那坨冰依赖了术法,其他都没有,纯手工制作。


    闻人傅暂时还没有搞定自己的房子,他还在物色。


    闻人傅写了五万字的表白稿,到时候一定要情真意切地念出来,最好念到陶方奕落泪哭泣,狠狠地拥抱他,然后狠狠地撕碎他的衣服。


    他到时候要不要穿得华丽一点?


    闻人傅都准备完了,就等稿子润色完毕,到时候特管局的长距离飞行许可肯定也下来了。


    他要把表白弄得无比盛大!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盛大!


    闻人傅看着像是在发呆的陶方奕,心里一阵嘚瑟。


    等着泪流满面吧!陶叔叔。


    陶方奕也在琢磨表白的事,他想要拥有闻人傅,哪怕自己只能陪闻人傅走短短的一段路。


    他想确认两个人的关系,然后给闻人傅一个肯定的答案,也是给自己一个答案。


    他想让闻人傅知道自己的心意。


    可语言似乎太苍白了,而普通的行为也很难让闻人傅看出差别。


    陶方奕似乎对所有人都太和善了,所以闻人傅察觉不出陶方奕对他的和善有几分特殊。


    他似乎把更重要的东西送给了各式各样的人,导致贵重的礼也体现不出真正的特殊。


    哪怕他送同样重要的物件,又怎么区分闻人傅和其他人呢。


    毕竟自己连心脏都送出去了……


    哦不,等等,他是人类,他没法送心脏,应该是他送出了和自己心脏同等重要的东西。


    陶方奕为自己曾经的慷慨感到了头疼。


    “我想要爱一个人,可我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夜晚,陶方奕坐在自己的床上喃喃自语。


    “我想要让他知道他的特殊,可我以前太慷慨了,我没有一件有价值的东西能证明喜欢的重要性。”陶方奕看着自己的手,他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他像个坐拥金银珠宝的乞丐。


    还有什么绝世孤品呢?


    还有什么……


    第二天早晨,陶方奕进了主卧的盥洗室,他抬头看了一眼镜子:“嗯?”


    他的头顶上似乎多了一条细细的东西,那东西上头还有一个黄绿色的圆球。


    “这是什么?”陶方奕把那个东西摘下来,放在手中仔细瞧。


    “咦?叶子?”陶方奕很震惊。


    这是昨天飘进来,落到他头发上的吗?


    他手中的叶子微微颤动,它还活着。


    第84章 木枝缠绕成环


    这是什么?


    陶方奕戳了戳那个卷曲的叶片, 抱在一起的两片叶子动了动。


    这是闻人傅的恶作剧吗?


    按理说小小的一根草,扔进垃圾桶处理掉就好了,但陶方奕只知道看着它发呆, 他总觉得这不应该是自己身上的东西。


    当然了, 人又不会长叶子。


    但陶方奕觉得这两片叶子更特殊一点,它们像是奇迹, 以至于陶方奕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对待它们。


    陶方奕脑袋里忽然出现了一段奇怪的想法——已经变成雕塑的硬木头还能发芽吗?


    陶方奕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联想到木头,但他觉得他现在的状态和木头发芽一模一样。


    绿芽颤颤巍巍地抖了两下。


    陶方奕捧着绿芽凑近看。


    凑近之后他发现这个绿芽是半透明的, 只是这株芽太细了,他没看出来,


    像是一个虚拟的投影,这是假的吗?可陶方奕分明能感受到它的重量。


    陶方奕吹了吹叶子, 叶子开始颤动。


    他又掏出吹风机,一手抓着叶柄,一手打开吹风机。


    在吹风机强力的风力下,叶片一动不动。


    陶方奕不解, 他又用嘴巴吹了一下, 叶片动了。


    “……小傅!”陶方奕被吓到了。


    听到动静的闻人傅立刻破门而入,在陶方奕的房门上撞出了一个大洞:“怎么了?!陶叔叔?!陶叔叔你有没有事?!”


    “小傅!小傅!”陶方奕捧着叶子跑向闻人傅, 他把手里的叶子递给闻人傅看:“你能看到这个吗?这个是半透明的。”他总觉得有些人根本看不到这片小小的叶子。


    闻人傅低头看了一眼,随后疑惑地望向陶方奕:“这是一小株嫩芽?陶叔叔你从哪里撇下来的?”


    “我自己头顶。”陶方奕指了指自己脑袋顶。


    闻人傅噢了一声, 原来是陶方奕长叶子了啊, 这很合理嘛,毕竟陶方奕是一根木头……


    等等。


    陶方奕活了多久来着?


    他压根不是一根完整的植物吧。


    闻人傅缓缓睁大双眼, 他看了看陶方奕的脸,又看了看陶方奕手里的叶子,随后再次看看陶方奕的脸。


    最后闻人傅发出一道尖叫。


    片刻后, 陶方奕被闻人傅强行塞回了床上,闻人傅还裁了有卡通图案的洗脸巾给那株小苗做了个襁褓。


    电话那头的闻人怀疏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我说陶叔叔好像有小宝宝了。”陶方奕本来就是一截木头,现在他开始长枝丫了,那枝丫一定是新的木头。


    闻人傅看了一眼枝丫:“它长得特别像陶叔叔……好像也有点像我。”被闻人傅强行摁在床上的陶方奕觉得这个小枝丫不是活的,没有独立的生命。


    它更像是一种生命的延伸,一种表达方式。


    但闻人傅压根不听陶方奕的,因为陶方奕现在觉得自己是个人类。


    “妈妈,我得好好照顾它,但是我没有经验。”闻人傅有些着急。


    他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讨厌小孩的事,更不去探究为什么他和陶方奕还没做到最后一步,就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孩子”,这“孩子”还长在陶方奕脑袋顶上了。


    电话那头的闻人怀疏也着急得很,她连忙询问了植物系的朋友,那位植物系的朋友对她的说法表达了疑惑。


    “长叶子怎么能算孩子?结果才算啊,但是一般踏入修行树妖或者草妖就结不了果了。”他们想要后代也是很困难的,修行者里有孩子的才是少数。


    植物系的修行者费尽千辛万苦也只能结一个果。


    “所以我没有孙子了吗?”闻人怀疏有点失望。


    植物系修士:“一般来说,植物系的修行者和你们动物系的也生不了小孩吧。”


    “生不了吗?”


    “差得太远了,混血都混不了啊。”


    闻人怀疏很失望,她还很期待能有个木头老虎蛟的孙子。


    闻人怀疏自闭了,而她忘了通知闻人傅这个消息。


    闻人傅还在着急,因为他发现那个小枝丫没有嘴巴,它喝不了奶啊!


    而且自己也没有奶给它喝。


    “我,我们把它种在后院?”在混乱之中,闻人傅忽然灵光一闪,他想起了植物都需要土壤和水,还有阳光。


    如果一开始陶方奕把这株植物留在头顶就好了,不过现在也不是怪罪陶方奕的时候。


    陶方奕已经很辛苦了。


    陶方奕在床上窝了好一会儿,他窝得有些无聊了,就掏出手机给那根枝丫拍了张照片。


    随后他发现手机里只能看到那个用洗脸巾叠出来的小襁褓,看不到枝丫。


    果然不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可自己看得到,闻人傅也看得到,它特殊之处到底在哪儿呢?


    陶方奕看到那根枝丫就觉得开心,而在他开心的时候,那根枝丫似乎也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所以这是什么呢?


    闻人傅在着急忙慌的过程中得出结论,不行了,他的表白得提前了,他都有家庭了。


    闻人傅小心翼翼地捧起枝丫。


    随后陶方奕啊了一声。


    闻人傅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我拿的动作不对?!它出事了吗?它……”


    闻人傅低下头,发现枝丫原本蜷起来的叶子舒展开了,而且它似乎变成了实体。


    这次陶方奕再掏出手机就能拍到枝丫的图片了:“它确实是你的。”陶方奕轻声说。


    枝丫舒展开之后缓缓向闻人傅的手腕上延伸。


    捧着枝丫的闻人傅在颤抖,但他不敢动:“我,我被选中做奶爸了?”


    “不……它……你可以把它当成属于你的小玩具。”陶方奕混沌的脑袋在一瞬间忽然变得清明了,随着枝丫的生长,陶方奕混乱的力量重新回归平和,他也终于想起了自己到底是谁。


    “它不是玩具!”闻人傅反驳。


    “它是我欲望凝结出来的叶子。”陶方奕觉得这个小玩意儿确实也只能算个玩具,或者当个坚硬的盾牌用,“它是我喜欢你的那部分欲望。”


    闻人傅忽然意识到陶方奕的语气不太对,陶方奕没有再给自己的异变找理由,没再执着于自己是个人类。


    “陶叔叔?”闻人傅抬起头,看起来很诧异,“你恢复记忆了?”


    “恢复了。”


    陶方奕的眼睛盯着那两片叶子,它们在触碰到闻人傅的手腕之后开始生长,缠绕,最后它们主干的部分慢慢变成了木头的颜色,叶片也变多了。


    闻人傅摸了摸这个木头手镯。


    木头和叶子摸上去都像是玉石,它们似乎都变得坚硬了。


    陶方奕伸手碰了碰,那个叶片在陶方奕手下是柔软的。


    “你爱我的那部分是什么意思?”闻人傅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长出绿叶片,这太奇怪了。”陶方奕解释。


    他是一块死木头,他成精和他本体的那棵树没有关系,纯粹是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圣人捡他做了拐杖。


    之后他又落到人类手里成了礼器,他被塑形,被层层大漆覆盖,甚至还在土里被埋了那么多年,他从没有过发芽的迹象。


    后来陶方奕更是被塑造成人形,以人的姿态在世间行走。


    他是一块死掉了的活木头,他已经成了修行者,成了像人一样的生灵,他怎么会在这么多年之后,显露出自己“植物”的那一面?


    但陶方奕很肯定,这枝丫是从自己灵魂里长出来的,是自己杂乱得有些不受控的感情。


    事实上,记忆回来之后陶方奕的状况并没有好多少,旁观感情和身处其中的感受是不一样的,他现在甚至都说不出“来也来得,去也去得”,他也开始祈求永恒,祈求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


    “大抵是我对你的感情让我这根死木头活过来了。”陶方奕笑着对呆滞的闻人傅说,“有些感情不想那么守规矩,不想被限制在条条框框里。”


    “不想好好做一个厉害的修士,所以它生长出来了。”破坏了陶方奕人形的外貌,生长出来了。


    闻人傅捂着那个手环,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滑稽。


    陶方奕闭上眼,他打开内景。


    每个修士都有内景,他们能在那里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陶方奕在空白的内景里看到了一根巨大的木头,那是他的本体。


    而在木头的顶端,尽管陶方奕已经把那根枝丫拔了,可内景里那两片叶子才刚刚舒展开来,让光秃秃的木头多了一点俏皮的装饰。


    陶方奕注意到木头顶上有点发绿,各式各样的感情都蠢蠢欲动,想要冒头。


    “我有过朋友。”陶方奕说。


    木头上又长出了一个小芽,但陶方奕知道自己本体上什么都没有,因为他对闻人傅的爱总是特殊的,夹杂着不讲道理的占有欲。


    “我喜欢过每一个在我身边叽叽喳喳的人类。”陶方奕继续说。


    木头上的小芽更多了。


    “我希望我还能有朋友。”陶方奕每说一句话,木头上的小芽就多一个,只是它们没法像闻人傅的小芽那样舒展开。


    “我不想分享自己的身体了,我想真正地活着。”


    “我爱我攒的那些小木头和小石头,也许有一天我能把它们找回来。”


    “我想和自己的朋友和好,但我也许得等很长一段时间,我在等他跟我道歉。”


    “我想摆脱过去,由这个被感情困扰的自己去体验这个世界。”


    陶方奕说完之后,感觉这根木头像是一棵春天里的小树苗,只等春风一吹,它就能长出分枝,长满新叶。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根木头没有长根。


    陶方奕睁开眼,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却发现闻人傅摸着那个木头镯子,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小傅?!”陶方奕连忙捧起闻人傅的脸,伸手给闻人傅擦了擦,“你怎么了?”


    “我刚刚分离出了亡,叔叔你看。”闻人傅的嘴巴在颤抖,他周身忽然升腾起一阵黑雾,随后黑雾缓缓凝实,变成了陶方奕最熟悉的大嘴巴厉鬼。


    这个大嘴巴厉鬼的手腕上也戴着一个木头手环。


    陶方奕感应了一下,他发现两个木头手环都是真的:“这很正常,这个枝丫也不是真叶子,它只是我感情的实体化。”


    “因为喜欢我?”闻人傅重新把亡收了回去。


    “我喜欢你。”陶方奕点头,点完头之后他又觉得不对,他想要的表白不是这样的,这样太不庄重了。


    可闻人傅听到这四个字之后却哭出了“咔”的一声,他的发音系统真的很丰富。


    “你喜欢我……你喜欢我喜欢到长出了枝叶。”闻人傅使劲摸自己的手环,“现在那些人是不是都流行送戒指来着?我这个手环比他们的个头都要大。”


    陶方奕觉得这东西不能这么比。


    “更重要的是。”闻人傅继续说,“这样你就能永远牵着我了。”


    闻人傅其实也赶潮流整出来了一个戒指,有白金有钻石还有灵石,他放上了一大堆他觉得好的东西。


    可是现在他手腕上这个……他该送什么才能抵得过这块小木头呢?


    “我……我呜呜呜!”闻人傅一边猛摸手腕上的木头,一边觉得特别无助。


    “小傅……”


    “你跟我走一趟!”闻人傅哭着说,“你必须马上跟我走一趟。”他的飞行申请已经下来了。


    “好。”陶方奕点头。


    闻人傅哭着变回原形,哭着让陶方奕骑上他的本体,随后哭着一跃而起,施了一个隐匿术法之后开始腾云驾雾。


    飞行其实对修行者来说一点都不稀奇,陶方奕觉得最稀奇的是他身下坐着的这个巨型毛茸茸。


    陶方奕兴奋地摸来摸去,而闻人傅一边飞还一边用前爪扒拉自己的眼泪,他的前爪上同样有跟着他身形一起变大的手环。


    陶方奕摸着摸着,忽然注意到了海面上一个巨大的宫殿。


    冰做的?


    陶方奕停住。


    他大概猜出了闻人傅想要做什么,陶方奕有些懵。


    这孩子搞得这么华丽?


    可自己的表白还没准备好啊。


    陶方奕有些慌了,好在闻人傅也没好到哪里去。


    闻人傅放下陶方奕之后变回原形,他其实制定了复杂的参观计划,而且表白那天他也不应该穿这一身,他应该穿得更色气一点,但是他现在的脑袋想不了这么多了。


    对了,落地到底是先去参观冰做的亮晶晶的向日葵,还是去看看冰床?


    到底先做哪一步来着?


    闻人傅拉着陶方奕往左走两步,然后再往右走两步,最后他开始无助地站在原地抹眼泪。


    他太冲动了,根本没有计划好。


    “小傅?”陶方奕想要安慰闻人傅,结果闻人傅一个后撤步:“先等等!等等!”


    “我知道了!”闻人傅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掏出了一沓纸。


    陶方奕粗略地看了一眼,这纸好像有六十多页。


    闻人傅颤抖着掏出第一页:“亲,亲爱的陶方奕叔叔,我,我在这里郑重地向你表白。”


    陶方奕僵住了。


    随后他就听到闻人傅先是不停地夸赞陶方奕,从头夸赞到尾,他甚至连陶方奕指甲的长度都夸了。


    随后他又开始诉说自己的心路历程,中间掺杂着哭腔。


    原本就长的稿子他用了更长的时间去念完。


    但陶方奕一直在那儿等着,念到最后一句“我爱你,我希望你也爱我”时,六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闻人傅念完之后就杵在原地不动了。


    “我没想到你准备了这么多。”陶方奕不知所措,他觉得闻人傅很聪明,如果是他,他就想不出这么华丽的表白方式。


    “啊!!错了错了!!”闻人傅忽然想起,自己念完以后要单膝下跪,掏出自己花里胡哨的戒指。


    而且在来这个冰城堡之前,他们还要先去看陶方奕喜欢的那个摇滚乐队的表演,但订的日子不是今天,人家乐队也忙,不可能临时抽调时间来表演一场。


    砸了!都砸了!


    光让陶方奕听他长长的表白了。


    “我当然喜欢你。”陶方奕温柔道,“我很喜欢这儿,我要把它收集起来。”他要把这个冰做的宫殿放进自己的水晶球透明储物器里,像水晶球一样。


    闻人傅有点想哭,但陶方奕捧起他的脸,亲了亲他的眉弓和鼻梁,最后亲吻到了他的嘴唇上。


    闻人傅:!!!


    搞砸了也可以获得亲吻吗?


    两人唇舌交缠,随后闻人傅感觉陶方奕在玩游戏,陶方奕在玩他的舌头。


    陶方奕顺着那堆倒刺舔,倒刺服服帖帖,逆着那堆倒刺舔,倒刺变得有些扎嘴了。


    陶方奕亲完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闻人傅:“抱歉,比起你的精心准备,我给的东西似乎有些太普通了。”


    “不普通!”闻人傅立刻反驳,“一点都不普通!”


    怎么会普通呢?陶方奕把他对闻人傅的爱送给了闻人傅,没人可以用任何货币去衡量那个手环的价值,因为它所代表的是一个稳定的心意,以及真正的,对未来的许诺。


    闻人傅看着陶方奕有点愧疚的表情,他又感觉陶方奕像个呆呆的木头了。


    呆呆的木头用木头和叶子给他编了个木环,然后来爱他了。


    那正是闻人傅想要的。


    以至于闻人傅现在根本没法把自己那用宝石和金属堆积的戒指拿出来,因为这一刻,这些“代表爱情”的条条框框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陶叔叔!明天!明天我要给你回礼!”闻人傅没有继续跟陶方奕缠绵下去,而他郑重的样子搞得陶方奕有些意外。


    闻人傅不想要亲吻吗?他记得闻人傅最喜欢这些。


    可现在闻人傅铁了心不继续跟陶方奕缠绵了。


    他甚至直接拽着陶方奕回了家,陶方奕差点都忘了把这个冰做的宫殿给收起来了。


    陶方奕以为,按照闻人傅的性格,他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会过来撒个娇,然后他们会一起睡。


    但闻人傅没有这么做,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鼓捣东西去了。


    陶方奕等了一会儿,最后只能无奈地闭眼睡去。


    陶方奕做了个梦,梦里他是个被插在地上的大树枝,而闻人傅是个总喜欢围着他跑,偶尔过来蹭蹭他的长条猫。


    “我想让你喜欢我。”长条猫说。


    “可我只是个木头,不算生物。”陶方奕很遗憾,“我没办法喜欢你。”


    可听到这句话之后长条猫没有气馁,每天都来陶方奕这儿打卡,顺便问陶方奕活过来了吗?


    能喜欢他了吗?


    陶方奕给不出答案,他一开始觉得长条猫特别烦人,因为猫总是很吵,可后来他发现自己习惯了叽叽喳喳,他有点不想放长条猫走了。


    木头是个死木头,如果长条猫失望离开了怎么办?


    木头很着急,他都不确定自己对长条猫是不是喜欢,但他急于证明自己的喜欢。


    某一天木头脑袋坏了,他开始幻想自己本来就是活着的,只是寿命很短。


    而短短的寿命进一步刺激了木头。


    终于,木头发芽了。


    木头着急忙慌地把那颗芽摘了下来,给长条猫看。


    他说你看,我活过来了。


    你看,我喜欢你,像所有活着的生灵一样,我有爱。


    长条猫如获至宝,随后它叼着陶方奕长出来的小芽一溜烟地跑了,也不说他想去干嘛。


    陶方奕睁开眼,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昨天闻人傅崩溃地表完白之后就崩溃地自己把自己锁房间里了,也不说他要干什么。


    今天他必须跟闻人傅问个清楚。


    陶方奕推开门,在即将迈步时,他停住了。


    有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放在陶方奕门口的地板上。


    陶方奕蹲下身捡起那个毛茸茸。


    “法器?”这毛茸茸上头施加了术法,似乎限制了能看到它的人。


    而且这毛茸茸上面还有闻人傅的气息。


    陶方奕拿着这东西转了一圈,终于看到了Q版的长条猫脸。


    这是个长条猫的手环?


    这是……闻人傅昨天晚上赶工做出来的?


    而且这些毛似乎是闻人傅自己的毛。


    作为修士,闻人傅是不掉毛的,估计是他自己揪的,揪了本体的毛,然后再做个长条猫的手环。


    陶方奕把手环套在了自己手上,有些惊喜地摸来摸去。


    一直躲在转角处观察的闻人傅红了脸。


    他缩回脑袋,也珍重地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手环。


    不需要那些死板的承诺,不需要那些外人认可的华丽仪式。


    编个木环,然后开始爱他吧。


    第85章 蜀黍


    陶方奕伸手捏了一下那只长条猫的Q版脸, 长条猫发出小小的“哞”声,陶方奕笑了一阵,随后他又伸手捏了一下长条猫的脸。


    这个Q版长条猫已经“哞”了两天了, 可陶方奕还没玩够。


    “嘿嘿嘿。”陶方奕笑盈盈地望向闻人傅。


    闻人傅扯起嘴角:“嘿嘿。”他不太能开心起来, 因为他在惦记更重要的事。


    他想跟陶方奕睡觉。


    但是闻人傅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陶方奕收到那个长条猫手环之后就开始缠着闻人傅了,和闻人傅那种吱哇乱叫的缠着不同, 陶方奕的缠是悄无声息的。


    他连挨着闻人傅坐在沙发上都能不让闻人傅察觉,有时候闻人傅相当自然地往陶方奕身上靠, 靠一会儿之后闻人傅忽然意识到刚才这儿根本没有人。


    一次两次闻人傅只当自己记忆出了问题,次数多了之后闻人傅当然能意识到自己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陶方奕。


    但他能对陶方奕说什么呢?


    陶方奕又捏了一下长条猫,长条猫“哞”了一声, 陶方奕居然学着长条猫的动静,也轻轻“哞”了一声。


    闻人傅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觉他要被哞死了。


    “叔叔,叔叔!”闻人傅伸手推了推陶方奕的肩膀。


    陶方奕有些疑惑地望向闻人傅。


    闻人傅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不知为何, 闻人傅有一种自己在干坏事的感觉, 明明陶方奕的年龄比他大,而且他的诉求只是正常的情侣都会有的, 建立更深入的亲密关系的邀请。


    可是陶方奕哪儿知道这些啊!他是一根木头!他是植物!他和人建立亲密关系的方式肯定和普通动物有很大的不同!


    他是开花授粉的!


    嗯?等等。


    “陶叔叔你会开花吗?”闻人傅问陶方奕。


    “不会啊。”陶方奕能在脑袋顶上长出一片虚拟的叶子就已经很不得了了。


    “可为什么会有花蜜的味道?”闻人傅不解,“甜甜的……但又没有蜂蜜那么甜, 因为蜂蜜是提纯过的吗?”


    原本沉浸在捏娃娃里的陶方奕:“……可能只是一些种族特性。”


    “我之前试图用果糖调过那种味道。”闻人傅又说。


    陶方奕:???


    调过什么味道?!闻人傅背着他调了什么的味道?


    这孩子没觉得奇怪吗?如果人类调他们人类自己味道的饮料喝……这绝对是变态。


    闻人傅这样正常吗?


    陶方奕头脑风暴。


    也, 也许是正常的?


    毕竟闻人傅是个动物,有些动物就喜欢跟植物的孩子抢营养包吃。


    喜欢花蜜的味道也很正常。


    闻人傅不像他妈妈, 他能尝出甜味,他应该也比较喜欢甜味。


    “不能开花啊……”闻人傅还有些遗憾,“我以为以后叔叔你的长发上会洒落一朵朵小花, 它们会在你高兴时盛开,难过的时候闭合枯萎。”


    陶方奕:“你在讲童话故事吗?”


    “可你就是一个童话里的叔叔啊。”闻人傅很悲伤,陶方奕童话到闻人傅根本不敢提关系更进一步的事。


    陶方奕盯着闻人傅看,对于闻人傅的结论,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是夜。


    闻人傅悲伤地独自去了盥洗室。


    他带了陶方奕的照片,随后他一只手拿着照片亲吻,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哈……陶叔叔。”闻人傅长满倒刺的舌头轻轻舔舐在照片的塑封上。


    “陶叔叔,我控制不了自己。”闻人傅的身体素质很好,不管跪了多久,他的膝盖都不会被带花纹的地砖给蹭红。


    “我很坏是吗?”闻人傅看着照片里的陶方奕,这张照片是陶方奕在后院倒腾土的时候拍的。


    陶方奕的长发扎成了低马尾,表情有些困惑。


    “对不起陶叔叔,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闻人傅的瞳孔开始缩小,他的眼睛睁大了,异瞳看起来亮晶晶的。


    随后缩到针眼大的眼瞳瞬间放大,闻人傅也躺在了地上,轻轻喘息。


    缓了一会儿,闻人傅重新拿起照片,亲吻照片里那人的脸:“我真像个变态……不,我这样的,大概就是变态吧。”好想去陶方奕的房间睡觉,好想不管不顾地掀开被子,然后直接坐在熟睡的陶方奕身上。


    不管陶方奕会不会生气,反正他已经承认自己是个坏孩子了。


    但他害怕陶方奕真的不搭理他了。


    闻人傅缓了一会儿之后叹了口气,随后他认真清理了照片,又把照片藏了起来,随后闻人傅给自己洗了个澡。


    洗完澡之后他悲伤地回到了床上。


    一个人有点睡不着,闻人傅又伸出了自己的尾巴,幻想自己的尾巴就是陶方奕,随后他抱着尾巴入睡。


    夜深了。


    闻人傅房间的门被推开,而一向敏锐的战斗天才却没对此做出任何反应。


    这很正常,因为只要陶方奕不想,这世上根本没几个人能察觉到他的踪迹。


    陶方奕是过来摸摸闻人傅的。


    他很欣喜,闻人傅现在是他的了,所以他总会时不时出现在闻人傅身边,摸两把以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陶方奕掀开了被子,他看到了抱着自己大尾巴睡觉的闻人傅。


    “啊!”陶方奕惊喜得出了声,“这样好可爱!”陶方奕连忙跑到床上,和闻人傅一起抱着他的那条大尾巴。


    闻人傅似乎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想要睁眼,可陶方奕的灵力随着两人触碰的位置传到了闻人傅的身体里,闻人傅再次睡着了。


    陶方奕摸了摸闻人傅的头,又捏了捏闻人傅的胳膊,随后他觉得这条大尾巴有些妨碍自己了,他又轻轻拿开了大尾巴。


    闻人傅身上能直接捏起来的地方不多,就像闻人傅自己说的,他人类形态的体脂率不高。


    但是他的胸膛还是很厚的。


    陶方奕好奇地碰来碰去,最后他开始给闻人傅摆造型,正好闻人傅的大尾巴露在外面,可以摆各式各样的造型。


    陶方奕把闻人傅摆来摆去,最后他似乎听到了闻人傅嘟囔了一声“叔叔”。


    陶方奕动作一顿。


    他把耳朵凑近闻人傅的嘴边,认真听对方在说些什么。


    “叔叔,我快要喘不来气了。”


    随后紧跟着是几道轻哼声。


    陶方奕:“……你这孩子,到底梦到什么了?”


    陶方奕轻轻吻上了闻人傅的嘴唇。


    闻人傅的双手被陶方奕交叉摆在了头顶上,而在被触碰之后,那两只手下意识想要动弹,陶方奕用另一只手按住了闻人傅的两只手腕。


    “哈……扎扎的。”陶方奕起身放开了闻人傅的嘴唇,他认真观察闻人傅的表情。


    闻人傅还在嘟囔,嘟囔着什么“要死了”“接受不了了”。


    陶方奕起身,他取下了系在自己脖颈上的领结,随后他将闻人傅的双手捆在一起,绑在床头。


    “叔……唔!”闻人傅的话再次被陶方奕给堵了回去。


    陶方奕本来什么都不打算干的,他只想拍几张闻人傅的有趣照片,回头他能给闻人傅看看,羞一羞闻人傅。


    但是闻人傅嘟嘟囔囔的样子让陶方奕回想起了之前那几次亲密接触。


    陶方奕觉得自己有点想念闻人傅那条有点刺挠的舌头了。


    陶方奕很苦恼,他觉得这样不太好,可这条舌头就长在闻人傅身上,他能怎么办?


    “啊!”闻人傅忽然喊了一声,因为陶方奕在咬他的舌头。


    可在陶方奕咬过闻人傅的舌头之后,闻人傅并没有把舌头缩回去,他反而往外伸了伸。


    闻人傅的个性就是这样的。


    陶方奕叹了一口气。


    “你想知道花蜜到底是什么味道吗?”陶方奕小声问他。


    “陶叔叔~唔,陶叔叔。”闻人傅大概做了个很快活的梦。


    可很快,他又喊不出声了,不同的是陶方奕还能说话。


    “你为什么每次都能触碰到我的欲望?”陶方奕疑惑地询问闻人傅,可闻人傅没法回答他。


    陶方奕轻抚闻人傅的发梢,随后轻轻笑出了声。


    闻人傅几次想要醒过来,可他无数次重新沉睡过去,最后他的眼睛在半梦半醒中无法完全闭合,浅金和猩红在黑夜中散发着微弱的光晕。


    最后陶方奕带着闻人傅去盥洗室,花洒冲着冲着,陶方奕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之后要和闻人傅把关系进展到最后一步,所以他不能像刚才那样,也不能像之前那样。


    “应该是……这里?”陶方奕小声说,说完之后他又皱起眉头,“可是这里能授粉吗?”


    “不不不,我最近长了叶子,思维也变成植物思维了吗?”陶方奕愁愁的。


    这里当然不能授粉,而且也没有任何功能性,他们又不可能有小孩。


    那从进化的角度来看,真的能快乐吗?真的有奖励机制吗?


    陶方奕对这一切表示怀疑,不过陶方奕一向很有探究精神,他觉得他得尝试一下。


    闻人傅被陶方奕搂进了怀里,陶方奕摸摸闻人傅的脸:“别害怕,我不会让你难受的。”


    闻人傅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可他被陶方奕的灵力死死压制住了。


    确实没有任何痛苦,除了闻人傅嘟囔的梦话逐渐变得混乱不连续以外,没有任何问题。


    而在陶方奕第二次清洗某个长条猫时,陶方奕确信了,真的可以!


    “太神奇了,你的身体太神奇了。”陶方奕向闻人傅夸赞,闻人傅给不了回应。


    陶方奕的手放在了闻人傅的身上,闻人傅忽然一个激灵,陶方奕连忙收回手:“不好意思。”


    最后陶方奕把闻人傅吹干,重新把他的衣服穿整齐,摆回抱尾巴的姿势,走的时候还轻轻拍了拍闻人傅的头。


    第二天一大早,闻人傅起来之后总觉得身上有哪里有点怪,最后他把这个归咎于自己欲求不满,已经从心理影响到身体了。


    “唉……”陶方奕怎么就不开窍呢?


    闻人傅今天还得去上班,他觉得他今天上班是上不成了,他脑子里肯定都是陶方奕。


    闻人傅蔫巴巴地给陶方奕打了招呼,蔫巴巴地出门了。


    陶方奕看到闻人傅的状态之后有些担心,是不是昨天自己太过分了?


    没有啊,他们这些修士其实没必要睡觉,陶方奕也没有影响到闻人傅睡觉,他还调转了不少灵力给闻人傅调整身体,闻人傅的状态应该很好才对啊。


    陶方奕忧虑地等到闻人傅下班,随后他发现闻人傅的状态并没有好转。


    闻人傅蔫巴巴地进门,蔫巴巴地拒绝了让陶方奕来做饭的提议,随后他觉得自己有点控制不住了,再忍下去他要哭了,但他不能直接对陶方奕怎么样,他还是害怕陶方奕会畏惧他:“陶叔叔,我昨天晚上梦到你来我房间了。”


    正在忧心的陶方奕:“嗯?”


    陶方奕笑着夸赞:“小傅你果然是个强者诶!”


    闻人傅:“啊?那场梦跟我是不是强者有什么关系?陶叔叔,我是说我做了一些比较出格的梦,我梦到你来我的房间,然后我们两个拥抱缠绵在一起。”


    “然后我们接吻了?”陶方奕问他。


    闻人傅轻轻点头。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原来你醒着吗?”闻人傅居然能越级打破他的限制,这孩子果然强得可怕。


    闻人傅:……


    闻人傅默默关了灶台的火,然后冲到陶方奕面前。伸出双手揪住了陶方奕的衣领:“你刚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强者。”


    “不是这一句!昨天晚上你来我房间了?!”闻人傅语气有些急促,“我们还拥抱接吻了?”


    陶方奕点点头。


    “然后呢?具体干了什么?!你说说!”闻人傅的语速也加快了。


    “一开始是我想进去摸摸你,然后我听到你在迷迷糊糊地叫叔叔,我就有点难受了。”陶方奕解释,“是身体上的难受,我转念一想,我们是正经对象,而且感情很好,所以我就在保证你睡眠的情况下对你做了一些事。”


    闻人傅缓缓松开了陶方奕:“当时……”


    陶方奕睁大眼睛,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过头了。


    “当时我半梦半醒的样子有没有让陶叔叔你兴致更浓?”闻人傅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后了半步。


    陶方奕点头。


    “会显得很性感吗?”闻人傅又问。


    陶方奕继续点头:“昨天你窝在我怀里叫叔叔。我很喜欢听。”


    闻人傅撑住自己的额头。


    原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有过缠绵了吗?


    难怪他今天身体怪怪的,一定是陶叔叔昨天晚上折腾得太狠了。


    闻人傅完全忘了自己所谓的“怪怪的”其实是体力充沛,他全天都处于有劲没处使的状态,憋闷得很。


    “好遗憾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他这副完美的身体果然很强悍,不管是战斗力还是吸引力,都很强悍。


    “不用遗憾。”陶方奕知道了这孩子在纠结什么,当即大手一挥,他打开结界,随后他们面前就出现了昨晚两人缠绵的画面。


    闻人傅:??


    等等,这是否有点过头了?!


    只见床上的闻人傅被陶方奕一手托起了脖颈和脑袋,闻人傅的眼睛睁开了三分之一,但瞳孔很大,显然还没醒。


    闻人傅的手被领结绑在头顶,而这个虚幻的闻人傅此时正面向闻人傅的方向,这个虚拟的影像似乎在望着闻人傅。


    虚拟的陶方奕在闻人傅耳畔轻声问:“你最喜欢谁?”


    “陶叔叔。”那个闻人傅说。


    陶方奕轻轻笑了一下,奖励一般地啃了一口闻人傅的侧颈,随后又在牙印的中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虚拟的陶方奕真的很愉悦,他像是随时会把怀里的人彻底变成自己的,抹除多余的生机,将一切鲜活都留存给自己。


    “你看,我没有做得太过分。”陶方奕开朗道。


    闻人傅:……


    他把大腿并得更紧了一些。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看下去了。


    “你看啊。”陶方奕却看得格外开心,他还跑到那两个虚拟人影的身边,用手轻轻放在了虚拟闻人傅下巴的部位,“你看,你很可爱对不对?”


    可爱什么啊!头发全乱了,脸色红得可怕,但表情却很迷茫,只知道张开嘴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他不像什么虎和蛟的混血了,他就像一条蛇,一条被人抓去泡酒的蛇。


    被扔进酒液里,泡得他晕晕乎乎,泡得他快死了。


    氧气都快没了,偏偏他还在贪恋酒液。


    闻人傅的呼吸逐渐粗重,他扯了扯领结,感觉自己又有点醉了。


    他看着昨天浴室里的自己趴在陶方奕怀里,而陶方奕的手指那么纤长。


    “我知道的,昨天也许有点不公平。”陶方奕考虑到闻人傅第二天还要上班,就没把闻人傅叫醒。


    陶方奕走到闻人傅身后,他伸手按住了闻人傅的肩膀。


    陶方奕压根没怎么用力,闻人傅自己就缓缓地跪下去了。


    “我们今天可以继续啊。”陶方奕说,“你可以把第二只手套要过去。”


    “继续?继续到什么程度。”闻人傅的耳朵已经红了,从陶方奕的角度来看,他看不到闻人傅的脸,不知道闻人傅的脸会是什么样。


    “彻彻底底。”陶方奕回应。


    闻人傅紧靠着陶方奕的腿,听了这话,他搂住了陶方奕的大腿,脑袋抵着陶方奕的腿,抬头望向陶方奕:“陶叔叔~”


    陶方奕眯起了眼睛。


    啊,果然啊。


    果然闻人傅的脸已经一塌糊涂了。


    ……


    陶方奕压根没有让那个幻境停止播放,闻人傅偶尔会爬到幻象旁边,他看着幻象里的自己,迷乱且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此时他们两个,谁的模样更狼狈一些。


    到处都是木头的气味,他好像被木头的气息给包围了。


    他又被泡进酒里了。


    有一只手按上了他的后背,闻人傅塌了腰。


    无数黑色的长发从他脑袋的上方散落下来,落在了地上。


    不行,它们不能落在地上。


    闻人傅连忙把黑色的长发收拢起来,随后他紧紧地攥着它们,抵在鼻尖猛地吸了一口气。


    都是木头的味道。


    “唔!!”闻人傅的身体忽然猛地往前一掼,他把自己手里那些头发攥得更紧。


    “你很喜欢我的头发吗?”陶方奕感觉闻人傅像是在拥抱自己的长发。


    他在闻人傅头顶落下一个轻吻,随后继续这种对他而言奇妙又快乐的体验。


    “都是我的!”闻人傅说,“所有木头都是我的!”


    陶方奕搂着闻人傅站起来,他的右手架着闻人傅左腿的腿弯,看着闻人傅龇牙咧嘴的样子,陶方奕心里生起了一股恶趣味:“你知道捕蝇草吗?”


    闻人傅脑子现在迷迷瞪瞪的,他哪儿知道什么捕蝇草?


    “有一些植物会用气味吸引动物,然后把它们溺死在自己怀里。”陶方奕轻声说,“又或者被一点一点地剥夺所有的氧气,变成植物的养料。”


    偏偏闻人傅最不怕的就是这个。


    “我已经要被溺死了,我已经要被溺死……啊!”闻人傅伸手拉起陶方奕另一只放在他腰身上的手,他将那只手放在了自己脖颈上,“让我变成你的养料吧叔叔,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你永远没法扔下我了。”


    再然后,他们两个谁都没法保持理智了。


    一棵“饱含营养”的药材和罕见的蛇类一起泡在了酒里,药材的根须勒住了蛇的七寸,蛇紧紧缠绕着药材。


    不是谁捕捉了他们,是他们纠缠着一起跌落下去了。


    两人之间只剩下了醉醺醺的疯狂。


    等他们离开结界,天已经黑了。


    陶方奕和闻人傅一起在地板上躺了一会儿,随后陶方奕问:“我帮你恢复一下吧,我弄出来的伤可能没那么容易好。”


    “不用了陶叔叔,我想留着。”闻人傅直接拒绝,他的嗓子哑得不像话。


    “可是你明天还要上班诶。”陶方奕有些担心,“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看到了他们就知道我的感情生活有多丰富刺激了。”闻人傅觉得这是好事,别人可没有这样的感情。


    “可是这种程度的秀恩爱会被讨厌的吧?”陶方奕有些担心。


    “被讨厌最好。”反正他们也干不掉闻人傅。


    “那,那我也在社交媒体上发一张照片?”陶方奕小声说。


    “发!我们都发!陶叔叔你发什么?”


    “我想发我们十指相握的手,把两个手环都拍出来。”陶方奕说到这儿,脸都红了,有些不好意思。


    闻人傅惊讶地望向陶方奕。


    陶方奕羞涩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第86章 最想做人


    “组长, 我来拿新任务对象的资料。”陶方奕进办公室的时候语气特别阳光,阳光到组长感觉有点刺眼。


    明明陶方奕身上主要的颜色是黑色,但组长就是觉得陶方奕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 惹人嫌的阳光开朗的气质。


    “最近日子过得不错?”组长起身去拿了一沓文件, 他需要走到陶方奕身后,正好他看到陶方奕的腿在轻轻地前后晃动。


    组长:……


    看样子日子确实过得很不错。


    “开心?”组长把陶方奕的文件递给他。


    陶方奕接过文件, 连连点头,点完头之后他又冲组长笑了笑。


    组长被陶方奕给笑无奈了。


    “组长, 我想向上级申请。”陶方奕两只胳膊都放在了办公桌上,“我想申请在人类的世界买个房子,我想申请长期屏蔽我的恐惧值。”


    “就开始惦记买房子了?”组长有点诧异,“屏蔽恐惧值的事我得向上级申请, 只要祂批准就行。”组长伸手指了指天花板,他口中的“祂”指的是天道。


    “好!”陶方奕认真点头。


    组长看着陶方奕乐呵呵的样子,稍微有点不放心:“你对象是战斗部预备役里的刺头?”


    “对!是我两个老朋友的小孩,组长你知道闻人怀疏和王强吗?就是把我抓进来的那两个。”陶方奕连连点头。


    “我知道。”组长知道的比陶方奕以为的还多, 因为组长认真复盘了陶方奕的恋爱经验, 尝试在其中找到自己可以复制的地方,不过他没能成功, “那孩子知道你要买房子吗?”


    “知道,其实一开始是他自己想买一个, 然后他准备一个人搞定装修的事。”陶方奕摇晃的幅度更大了些, 明显是有些开心,“后来我跟他商量, 我们可以一起买个大一点的,装修我们可以一起,最近我在学习这方面的知识。”


    组长:“……你知道有些东西是可以用术法搞定的吗?你们没必要像人类一样折腾。”


    “可是我喜欢和他蹲在一起研究电路。”陶方奕说, “我们会挨在一起,挨得特别紧。”


    组长沉默。


    噢对了,人家不是要解决硬性需求,人家是要谈恋爱。


    陶方奕打开了新任务对象的资料:“噢!她家是二层小洋楼诶,正好在完成任务的时候可以顺便考察一下她家的装修风格。”


    组长撑着脑袋,默不作声。


    “我不想在后院挖泳池,总觉得用不上,好多人都会用泳池来养鱼,还不如直接挖个生态池塘,养点睡莲,组长你说是不是?”陶方奕一边翻看新任务对象的资料一边问组长。


    组长:“……我上哪儿知道去?”他又没有对象,也没有离开十九层的需求。


    陶方奕继续翻阅任务对象的资料,他现在知道这些任务对象多多少少都跟他有一些关系了,就算看起来不熟,也有可能在某个转世里接触过陶方奕。


    不过这次任务对象让陶方奕很意外:“慧姬?”


    “你认识?”组长问他。


    “认识,是一条小毒蛇。”陶方奕说,“我很早很早就认识她了,以前在典礼祭祀的时候会偷偷藏进木鼎里,偷香火和供奉。”


    偷香火和供奉的小妖不止她一个。


    不过陶方奕记得她是因为她有些特殊,她是一条白白的毒蛇,这种蛇一般都活不长,更别说化形当妖怪了。


    “小毒蛇?你看这里。”组长翻了几页纸,伸手指向这位慧姬犯下的罪孽,“她杀了当朝的君主,披着君主的皮,纵欲贪欢二十年,搅得民不聊生,直接死在她手里的人就有上千个。”


    陶方奕顺着她的罪责往下看:“她认罪的时候说自己是为了情诶,她喜欢谁啊?”


    “她自己招供的心动对象有六十多个,基本见一个爱一个,还会为了现在的爱人而杀死自己以前的爱人。”组长说,“她修成人形之后你跟她见过吗?”


    “见过几回。”陶方奕说,“她和那把青铜刀一样喜欢问我一些问题。”


    “问什么?”


    陶方奕想了想,随后回答:“她会问‘大鼎,大鼎,你觉得人是什么样的’。”


    ……


    陶方奕记得第一次见到那条白蛇是在一个冬天。


    屋外下了厚厚的一层雪,宫殿的门关得很紧。


    那条小蛇钻进来的时候陶方奕还以为是雪活了。


    陶方奕想要把她捡起来,攥成雪球玩,结果他还没碰到那条雪,雪就“啊”的一声尖叫了出来。


    然后陶方奕就知道了那条蛇是个小妖怪,她说话的口音有点怪怪的,她说自己是冒着风险从另一个地方过来的。


    她说她修炼的速度太慢了,她想要来这地方吃点香火供奉。


    陶方奕倒是无所谓,反正总有小妖怪往他这儿跑,多她一个也不多。


    “你知道吗?人类在冬天有暖和的屋子,他们会烧柴火,不像我们,我们只能躲在树洞里取暖。”


    “木鼎,你有父母吗?”


    陶方奕回答说没有。


    “我应该是有的,但我没有见过他们,如果是人类就不一样了,人类的父母会把自己的孩子养大。”


    “诶!你看!人类的手多灵活!你别拧你那个鼎足了,那个和人类的手是不一样的。”


    “做人类真好啊~”


    “你没打算化形?你觉得你这个木鼎身体能做什么?”


    ……


    “总之就是这样。”陶方奕把自己和慧姬的相处大致描述了一遍。


    组长:“……你最近身边有没有什么关系比较亲近的朋友,我是说不在特管局任职的那种。”


    “有啊,怎么了?”


    “这样,你说说你的普通朋友都有哪些,我这边记录一下,重点监测。”怎么以前跟陶方奕关系不错的妖都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呢?


    “你不能这么怀疑他们!”陶方奕皱眉严肃道,“我以前做木鼎的时候是皇家礼器,有妖想蹭皇家的供奉很正常,而且也不是所有那个时期的妖都被抓了,都被判了死刑。”


    组长的表情轻松了些:“所以你其他的朋友都正常地活了下来?”


    “他们都自然死亡了。”陶方奕补充。


    组长捂住自己的额头:“因为什么?”


    “纯吃供奉不修行,这属于拔苗助长了。”陶方奕说,“然后渡劫没有渡过去,死了。”


    组长:“所以你以前认识的那些妖,除了好高骛远,拔苗助长,最后渡劫被卡死的,就是心性出了问题,历经劫难,有了心魔,最后害了人被抓起来处以死刑的?”


    陶方奕点头。


    组长给了陶方奕一个表格。


    “组长?”陶方奕不解。


    “还是把你认识的人都记一记吧。”组长说。


    陶方奕:……


    陶方奕被组长强押着写完了表格才被放出办公室。


    他带着下一任任务对象的资料找到了闻人傅,闻人傅现在特别期待和他一起出任务。


    不过闻人傅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上辈子是一条白色的蛇?”闻人傅的原形也是白色的,同样也是长条形的,他对和自己撞了外形的妖有些抵触。


    陶方奕把资料递给闻人傅,闻人傅猛地翻动:“这次我们会遇到她上辈子的本体吗?”


    陶方奕不知道。


    “她的身上有陶叔叔你的木头吗?”闻人傅问。


    这个陶方奕倒是清楚:“有的,最后王城即将被攻破时她找我借了木头,她说要用最好的材料炼制世界上最强大的法器。”


    经过了这么多次的任务,闻人傅也明白了:“陶叔叔你的本体是不是没法用来攻击?”


    “我自己用来攻击是可以的。”陶方奕自己可以操控自己的身体,但是对于别人来说,陶方奕的身体就只是一团能量,根本没法被使用。


    “所以这又是一次王朝的颠覆,这个蛇妖死了,陶叔叔你又成了新一任王朝的礼器?”闻人傅又问。


    “啊?没有,这次混乱之后大殿就塌了,我就被埋进土里了。”陶方奕说。


    闻人傅停住了翻阅资料的动作。


    所以这是陶方奕作为木鼎,认识的最后一任“君主”?


    闻人傅的本体没法跟着陶方奕一起去完成任务,他还有自己的工作。


    也幸好闻人傅还能分裂出自己的离魂去陪着陶方奕。


    他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次陶方奕的身形不再是娃娃,也不是机器人或远古动物。


    他被缝制成了一个棕黑色的棉花小鼎。


    前辈知道陶方奕曾经有过木鼎的身体,她还刻意问了陶方奕以前是个什么造型,最后陶方奕变成了木鼎的Q版。


    陶方奕不解,有哪个小孩会喜欢这种玩具?


    “噢,这次的任务对象有一点自闭症嘛,已经四岁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这个你应该在资料上看到了。”前辈解释,“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对鼎有反应,一看到鼎,她嘴里就开始念叨‘人’这个字。”


    所以这孩子家里一堆小鼎。


    听到“鼎”,陶方奕莫名想起了自己。


    是因为他吗?可是他和慧姬也不太熟啊,至于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陶方奕不理解,陶方奕只能乖乖被打包,随后通过快递邮寄去了任务对象家。


    这次这位任务对象的家境很优渥,父母都是高知分子,也都是某个知名科技公司的高管。任务对象是两人三十六岁时生下来的,他们很重视这个孩子,所以在这孩子检查出自闭症之后,他们格外难受。


    “噢,他们给这个孩子找了个经过特殊培训的育儿师,平常还有特教老师上门,他们没让这个小孩上幼儿园,我们和这个孩子在一起独处的时间几乎没有。”而且恐吓这样的孩子很难把握度,如果让这个孩子的症状更严重就造了大孽了。


    这次任务的难度很大,不能像上次那样,坐收恐惧值了。


    陶方奕愁巴巴地去了任务对象家。


    育幼师把陶方奕掏出来的时候,自顾自把玩青色玩偶鼎的小孩眼睛一亮,立刻发出一些焦急的哼唧声,让对方把手里的鼎给她。


    “这个鼎长得还蛮像那块大木头的。”一个银发红瞳的女人窝在角落,她身上穿着宽大的玄色冕服,看起来懒洋洋的。


    亡从陶方奕的快递盒里一钻出来就注意到了那个模仿自己外形的妖。


    慧姬看到亡之后愣了一下:“厉鬼?”


    “是蛟。”亡扬起高傲的头颅,他身上有蛟的血脉,而面前这人只是一条蛇。


    对此慧姬只是嗤了一声,随后扭头望向别处了。


    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小崽子?


    亡:……


    “啊~”亡感受了一下慧姬的力量,随后他恍然大悟,“你是你本体的三魂?你没能转世?是被木头给困住了吗?”难怪这个孩子天生就有问题,估计慧姬每一世的转世都有这个毛病。


    慧姬终于望向了他:“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那个木鼎?”


    “岂止认识,我和那个大木鼎还是伴侣关系呢。”亡扬扬得意。


    慧姬沉默地注视亡,最后她扭过头,假装看不见亡。


    显然,她并不相信这个厉鬼。


    木鼎的伴侣?她宁可相信面前这个臭屁厉鬼真的是蛟,也不相信那个傻戳戳的木鼎能有感情经历。


    慧姬继续盯着窗外发呆。


    她一直发呆到晚上。


    直到她转世的那个叫叶舒的孩子睡去,那个被叶舒把玩了一整天的棉花鼎爬起来时,慧姬才意识到不对劲。


    期间亡一直在嚷嚷,慧姬假装自己听不见。


    “好久不见!”陶方奕用两个小鼎足努力往上伸,拍了拍自己的身体,随后他走到慧姬面前,伸出一个鼎足,“我现在叫陶方奕。”


    慧姬睁大眼睛,她伸手跟陶方奕握了握:“你是……”


    “我是那个大鼎。”陶方奕用两个鼎足比画,随后他又指了指自己身后气急败坏的亡,“他是我的爱人。”


    慧姬:“啊……”


    陶方奕坐到慧姬对面,他又把自己的经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顺便介绍了亡的身世。


    “我想要转正就要把以前给出去的木头都收回来。”陶方奕解释,“你这里有我的一块木头,我得拿回来。”


    慧姬明白了。


    “你有什么执念呢?”陶方奕已经有经验了,对方不会轻易把他的木头还给他,他得帮对方解决问题。


    慧姬认真想了想,随后她摇摇头:“好像没有。”


    “没有?!”陶方奕有些意外。


    “我没有执念,你不能直接把你的木头拿走吗?”慧姬也不是很留恋这个人世间。


    “我没办法自己拿。”陶方奕有些头疼,如果对方有执念,不管执念是什么他都能去想办法,可现在慧姬说自己没有执念,或者说慧姬自己认为自己没有执念。


    这就很难办了。


    亡发现了问题所在:“为什么你转世的那个小孩那么喜欢鼎一类的玩具?”


    “不知道,她可能只是在重复我做过的事。”慧姬说。


    “对,她以前一有空就跟我聊人的事,和那个青铜刀一样。”陶方奕点头,“但她是想要做人,不是想杀人。”


    “可最后她还是杀了人。”亡说。


    “啊!”慧姬忽然有想法了,“那是不是我还想做人呢?”


    陶方奕和亡看向她,随后亡指了指叶舒房间的方向,意思很明显,只要她消散了,她就能彻底成为一个人。


    慧姬重新缩了回去:“果然不是……其实我直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人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是你都做了大王了。”陶方奕说,“那是超级稀有的人类职业诶!”


    “是啊……可我就是觉得自己没弄清楚。”慧姬有些头疼,“我好像没有真正地高兴过。”


    “为什么这么说?”陶方奕不解。


    “我们妖要学人言,修人身,披上衣服学着做人。”慧姬解释,“我原以为我只要做最普通的人就好了。”


    她躲在山洞里时,最羡慕的就是附近的猎户,他们冬天可以住暖烘烘的屋子,有柴火烧。


    为了修成人身,她跋山涉水要去吃最好的供奉。


    后来她喜欢上了人类身上那些漂漂亮亮的衣服,那些亮晶晶的饰品,盯着人类的脸看多了,她知道了哪种人类是美的,哪种人类是丑的。


    所以化形时她捏出了最美的皮囊,似乎最美的皮囊能给她带来一切。


    可还是不够。


    她的珠翠是别人送的,而这个“别人”才是权利真正的拥有者。


    所以慧姬夺取了对方的身份,她要做万人之上的那个“王”,她要拥有一切。


    可还是开心不起来。


    她也爱过很多人,她做美人时爱过给她送衣服和珠宝的男人,爱过许诺要给她地位和金钱的“殿下”。


    做王时,她也爱过能逗她笑的妃嫔,爱过全心全意依恋她的美人。


    “可我总是高兴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生气,人类也很会画皮,我发现他们没有那么好,所以我总会很失望。”慧姬说,“失望了我就不想看到他们,我也不想让他们还能高兴,所以我会杀了他们。”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想杀人啊,我也喜欢过人类,但是我的喜欢好像没法维持很久。”慧姬说,“我想高兴,我做了人就应该很高兴了,可他们每个人都会让我不高兴。”


    陶方奕:……


    亡:“……你等等,我有点好奇你做王的时候‘喜欢’过的那些美人是男是女?”


    “女人啊。”慧姬说。


    “但是你做美人的时候‘喜欢’的又都是能给你送东西的男人?”亡问。


    慧姬点点头。


    “你那是喜欢吗?你那纯粹就是人家把你逗开心了吧。”亡觉得慧姬不喜欢任何人,她只是喜欢那些人的“作用”,不管是物质上的还是情绪上的。


    “我很喜欢啊。”慧姬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她甚至开始好奇起了陶方奕的感情问题,“为什么你最近开始喜欢妖了啊?他让你高兴了吗?”


    陶方奕点点头。


    点完头之后陶方奕忽然啊了一声。


    “说起来。”陶方奕指向慧姬,“你在做了王之后好几次用火烤我,然后还用大石头砸我,是不是想把我整个炼成法器?”


    亡睁大双眼,嘴里发出了“咔咔咔”的声音。


    “不是。”慧姬否认。


    “可是我现在回想,总觉得你是想销毁我。”虽然陶方奕完全没有感觉到疼,他当时还以为慧姬在跟他玩。


    “其实我不喜欢听你说的那些话,想要把你毁掉。”慧姬说,“你惹我不高兴了。”


    “你这个人真是恶劣得要命!!”亡把陶方奕挡在了身后,“你信不信我能再把你锉骨扬灰一次?!”


    “不是很信,因为我现在是被木头给困住了,我试过,这个木头很难被毁掉。”慧姬很遗憾。


    “你凭什么这么对陶叔叔?!”亡周身的黑雾越来越浓。


    “大概是因为我穿了礼服在他面前晃,然后他伸出鼎足在我后背上踹了一脚,笑着说‘你现在有腿了,可以摔个狗吃屎了’。”慧姬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亡:……


    “又或者我去问他,我问我的王朝会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他说会有人过来把我抓走,然后捣成蛇糜,当然了,他也说对了。”慧姬叹息,“但是从那天开始,他就一直管我叫蛇糜,这是他给我取的新外号。”


    亡:“那你也不能……”


    “我烤完他之后他也把我绑起来烤了,他当时在火上一点伤都没有,只觉得暖暖的,我是真的差点被烧死。”慧姬继续。


    亡默默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说不定陶叔叔真把你烤死了还能涨功德呢。”毕竟慧姬是真造孽了。


    “做人的快乐其实很简单。”陶方奕开始转移话题了,“你只需要注意每一天的日出日落,只要能填饱肚子。”


    “你看看你这一世的父母,你爱他们吗?”陶方奕问。


    “不爱,他们甚至做不到哄我高兴。”慧姬说。


    “虽然他们很忙,但我拿到的资料上写,他们一有空就会回来陪你。”陶方奕不解,“他们不会哄你吗?”


    慧姬:“他们只是口头上在哄,连吞剑这种普通的表演我都没见过。”


    陶方奕:……


    亡:“你还想做皇帝是吧?”


    第87章 夺舍?


    “不想当皇帝, 当皇帝不好玩。”总有一堆人找她办事,她不想办事,她就想让所有人都逗她高兴。


    她好不容易修炼成人了, 如果不自在点, 她不是白修了么?


    可她一点都不自在,而且好像越来越不自在了。


    “我不理解。”慧姬无奈道。


    陶方奕掏出自己的小本子, 把慧姬讲述的那些过去都写了下来:“你是说你在做美人的时候,有一次王上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你, 然后你把他紧紧控制住了,露出了真容,威胁对方不要这么做?”


    慧姬点头:“刚开始我总是格外有耐心,我只是让他像以前一样温柔地对待我。”


    陶方奕嗯了一声, 随后他用笔指了指后文:“后来你发现他看到你之后总会控制不住地发抖,你越来越觉得无聊,就把他吃了,占用了他的身份?”


    慧姬继续点头。


    “之后你短暂感受到了当王上的快乐, 那些看你不顺眼的都开始巴结讨好你了?”陶方奕的笔往右边一划, “然后你就开始了见一个喜欢一个的人生?”


    “可我总是不高兴,哪怕我做了王, 还是会不高兴。”慧姬很郁闷。


    “这世上哪有事事顺心如意的?”亡觉得慧姬的脑袋有点毛病,“做了人, 冬天冻不着, 死不了,不挺好的吗?”


    “可我都长途跋涉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差点冻死在北地。修行也是很费劲的,我做了这么多就只为了冬天能取个暖?那也太亏了。”慧姬觉得划不来。


    她当然想要这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是自己的,可她拿到的好东西似乎都是赝品。


    “恋爱有意思吗?”慧姬问陶方奕。


    陶方奕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嗯了一声。


    “也就是说你们两个人的未来被牢牢地绑定在一起了?”慧姬问。


    陶方奕有些失落:“虽然我很希望我们的未来是被强力绑定在一起的,但我们其实没有。”


    “那你怎么保证他就是你的正缘?”慧姬不解,“你就不担心浪费时间吗?”


    “可我现在很开心啊,对我来说亡就是我的正缘。”陶方奕不满道。


    “但是他以后会让你不开心。”慧姬有经验,每次她都会特别特别喜欢一个人类,紧跟着就是无比的失望。


    “我经历过很多失望……好吧,我见证过很多失望。”陶方奕确实没有多少建立亲密关系的经验,更多时候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但无论如何我有更多应对突发事件的经验,我会反应得比别人更快一些。”


    “我也是经历过孤独的折磨的。”陶方奕摊开两个棉花鼎足晃了晃。


    “所以你应该更担心自己重归孤独呀。”慧姬说。


    “所以我会更珍惜我不孤独的时光。”陶方奕很无奈,“我的经验是用来帮我更好地应对现在的状况的,我有一个很好的爱人,我不想伤害他。”


    慧姬觉得她跟这个木头鼎讲不通道理:“可是他会伤害你,我一直都在说他会让你不高兴,不是说你对他怎么样,你对他再好他也会让你不高兴。”


    “总是这样的,他们会适应这种优待,然后把它当成理所当然。”慧姬不喜欢这样,所以每个傲慢对待她感情的人都死了。


    “如果我得寸进尺,让陶叔叔压力太大了,那陶叔叔可以很凶很凶地揍我一顿啊。”亡其实不觉得自己有这方面的问题。


    他的性格确实有点怪,在和陶方奕确认关系之后他对陶方奕的物品更加痴迷了,但这明显并没有让陶方奕困扰,事实上陶方奕对亡收集自己周边的行为还是比较认可的,有时候他会主动给亡送一些温暖。


    当然,这个“送”没有那么容易,需要亡表现得像个好孩子才行。


    但总体来说,排除了这个最可能讨人嫌的因素,亡压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陶方奕对“得寸进尺”的自己无比失望。


    不过亡也认可这一情况发生的可能性:“陶叔叔可以忽然揍我一拳,然后掐住我的脖子狠狠惩罚我。”


    慧姬:……


    慧姬伸手指向亡,随后询问陶方奕:“他是不是在高兴?”


    陶方奕没法点头,只能努力摇晃了一下鼎身,点完身体之后陶方奕又感叹:“很可爱吧,这孩子是这样的。”


    “但你们的关系不是永恒的。”


    陶方奕也很想要永恒,但他知道永恒是个没法被口头担保的东西,他能把握的永远都只会有此时此刻:“我们的感情算不算‘永恒’,也许得等我死去或者飞升上界的那一刻才能得到答案。”


    无论修行成功与否,两条路都相当于他在此间的路已经走完了,只有那一刻陶方奕才知道自己这段感情是否长久。


    在那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慧姬觉得陶方奕走了弯路,可陶方奕本来也不是图感情好才选择感情的,他只是此时此刻很享受亡给他的爱,他也同样很爱亡。


    只此而已。


    “有时候答案就意味着结束。”陶方奕说,“有没有可能,在你被那些人逗开心,在确认这就是‘真爱’的那一刻,所谓的爱就结束了呢?”


    慧姬不明白:“那你们是真爱吗?”


    “是啊,我很清晰地知道我爱他,我也能感受到他给我的爱。”陶方奕说。


    “所以你们的爱也结束了?”慧姬觉得陶方奕和自己没差。


    陶方奕觉得他和慧姬的差别大了去了:“可是我知道他是一个有个性的人诶,不只是我的恋爱对象。”


    “不是有缺点吗?我觉得他缺点挺多的。”比如一出现就暴露自己蛟的身份,试图霸凌自己,总是吱哇乱叫,不给人思考的空间。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陶方奕指正,“不是缺点,是个性不一样,我还是个迟钝的木头呐。”


    “所以我也没有缺点,我也只是一个个性不一样的人?”慧姬明白了。


    陶方奕:“……你不一样。”


    “我怎么又不一样了?!”慧姬有点生气了,“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这个大木鼎以前就喜欢找她麻烦。


    “你把自己玩死了,这个性质不同了。”陶方奕很无奈。


    在和这一任任务对象的相处中,陶方奕发现这个任务对象似乎在纠结“人”的问题。


    四岁的小孩的语言不好懂,尤其这位叫叶舒的小孩只会重复“人是”和“是人”两个字,其他的语言她根本说不出来。


    当年那条蛇拼了命地想做人,而在死后,她又开始搞不懂人到底是什么了。


    “人”是好东西,能吃饱穿暖,动动脑筋还能爬到其他人的头顶上去。


    人有所有的好东西,可人还是不自在。


    做什么才能自在呢?


    神仙吗?可她没法修成神仙了,体会不到神仙的生活了。


    “你回答得了她的问题吗?”陶方奕忽然问慧姬。


    慧姬:“啊?谁的问题?”


    “你回答得了这个孩子的问题吗?”陶方奕继续问。


    慧姬沉默。


    “你以前还是条小白蛇的时候以为人是什么?”陶方奕没等慧姬回答,直接开口道,“你以为人类就是能吃饱穿暖的,长了两条腿的蛇。”


    陶方奕是记得的,他记得那条小白蛇一开始特别爱吃老鼠,只是他们那儿的老鼠个头太小了,小白蛇对他们那儿的伙食很不满意。


    那时候小白蛇盘在木鼎上头,旁边还有其他妖,她没有手,就用尾巴尖比划:“我老家的老鼠那~么~大个。”她的尾巴尖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她觉得自己吃了很多苦,以后变成人了一定要老鼠管够。


    她要住最暖和的房子,吃个头最大的老鼠。


    可后来……


    ——【谁想吃老鼠这种东西?】


    陶方奕当时觉得奇怪,蛇吃老鼠不是很正常的吗?为什么慧姬表现得好像想吃老鼠的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和她完全无关的人。


    最后慧姬彻底面目全非了,她不像条蛇,也不像个人,她最后开始披着人皮去享受王的权利。


    可那个“王”的名字也覆盖了慧姬的名字,所有人看到的也只是那个残暴的君主。


    现在回想,那个小蛇一开始的欲望居然只是想吃大个头老鼠,这简直不可思议。


    慧姬就在角落蔫巴巴地坐着。


    陶方奕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偷偷用幻术变出了一个只有慧姬看得到的大个头老鼠。


    老鼠的皮毛油光水滑,肉色的尾巴格外粗壮,一看就是个健硕的老鼠。


    老鼠在家里跑来跑去,慧姬没有任何反应。


    老鼠踩到了慧姬的衣袍上,慧姬还是跟死了似的。


    陶方奕只能无奈地让老鼠跑出去。


    他还以为慧姬只是装作不喜欢吃老鼠呢。


    “陶叔叔,陶叔叔。”亡把陶方奕拉到一边,“你觉不觉得这个蛇妖不说话的时候有种傻得冒泡的气质?”


    陶方奕点头认同:“不过她的本体就是这样的,呆愣愣的。”


    “比起呆,我怎么感觉她更像是麻了呢?”亡回头看了一眼慧姬,“她自己还记得自己是蛇妖吗?她还能像蛇那样去爬行吗?”


    陶方奕不太确定,所以他用术法把慧姬变成了原形。


    一条大白蛇被衣服盖住了,原本在发呆的慧姬忽然开始乱窜,像条发了疯的绳子,但她的跑动毫无章法,三百六十度地乱撞,她更像是一个人类被强行变成了蛇,还没有熟悉蛇的行动方式。


    陶方奕又把她变回人形,慧姬不窜了,她继续开始发呆。


    “她被夺舍了。”陶方奕忽然说。


    “被什么夺舍?”亡没觉得这条蛇有被夺舍的迹象。


    “被她想象出来的,一点都不脚踏实地的人类。”陶方奕感觉自己摸到了一点门道,“所以我们得让她找回曾经的那条白蛇!”


    把过去拼凑起来,才能让她看清现在的模样。


    “对,但她现在的状态很奇怪,所以她需要一点比较特殊的外部刺激。”亡觉得陶方奕就能胜任这个工作,“她现在一定觉得陶叔叔你做人做得特别成功,但你得让她知道,你不是人,你依旧是那个木鼎。”


    陶方奕连连点头,亡的脑瓜真的很聪明。


    “陶叔叔你心里有一部分没有变,只是向外延伸了自己的枝丫,所以看起来不同了。”亡又说。


    “我确实是这样的。”陶方奕认同,“但是我突然变成木鼎会不会有点突兀?”


    “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变,然后我来帮陶叔叔你擦鼎身。”亡说。


    陶方奕看向亡,亡的脸上只有一张嘴巴,也看不出多复杂的情绪。


    “我可以变成木鼎,但是我木鼎的形态就是一块硬邦邦的大木头噢。”陶方奕提醒亡。


    “我知道的,叔叔。”亡点头。


    “你不会想用一些比较刺激的方法来擦吧?这儿毕竟有别人,这样不太好。”陶方奕有点不放心。


    “我在这里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但是回家也许可以试试。


    亡……或者说闻人傅对自己的身材是一百零一分满意的,他觉得自己都谈恋爱了,当然能做得更过火一些,比如热辣的清洁工。


    陶方奕看到亡的嘴角越咧越大就知道亡在想一些比较过头的事。


    但亡还是有分寸的。他不会给陶方奕的任务捣乱。


    这个孩子在想什么?他想清洁自己。


    只要陶方奕想,他的鼎足可以十分灵活,而且鼎身本来就不小,只要他想,还能变得更大。


    回头可怜的小清洁工在他身上洗刷刷,然后他可以一把攥住这个孩子。


    在他身上也洗刷刷。


    到时候“小清洁工”的表情一定会很糟糕。


    陶方奕和亡的脑回路对上了,他们默契地陷入沉默,随后亡偷偷用小拇指勾了勾陶方奕的手指。


    陶方奕立刻和亡十指相握,亡用肩膀顶了一下陶方奕,陶方奕又用肩膀顶回去。


    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却完成了一场奇妙的交流。


    第二天深夜,陶方奕屏蔽了房间内所有的监控,变成了一个肚子方圆的四足大木鼎。


    陶方奕身上的大漆还在,亡贴心地用清水冲了一遍鼎身,随后开始清理大鼎上面的灰尘。


    慧姬不解:“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有时候变成这样能放松。”其实人形也一样放松。


    在亡结束清理时,亡和陶方奕同时发出了一声叹息,像在遗憾些什么。


    慧姬继续沉默。


    可这次她没能沉默太久。


    陶方奕的人形她是不熟悉的,但陶方奕的鼎身她可太熟了。


    她曾经说陶方奕“再过一万年也不会变”,因为他一直是大鼎,明明法力那么充足,却对化人形一点兴趣都没有。


    慧姬执着于化形,在她看来,陶方奕简直就是不思进取的典范。


    她也疑惑过,她问陶方奕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做,陶方奕就不想尝尝人类食物的味道吗?他就不想体会一下人类的七情六欲的,不想体验人类那种状似疯癫的喜悦吗?


    那得多快乐啊。


    陶方奕认同了,陶方奕也觉得看着疯疯癫癫的人挺乐呵的,但他还是不想化形,他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欲望。


    他也可以动,他在晚上偷偷溜出去玩就好了。


    至于吃的,他压根就没长嘴,他为什么要吃?人类要吃饭是因为人类不吃饭就会死,他又不会,他干嘛浪费这个时间。


    当时的陶方奕和慧姬基本就是两个极端。


    而在得知了陶方奕这么多年的经历之后,慧姬恍然大悟。


    看吧,最终你也走上了这么一条路。


    所以她压根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见到木鼎。


    慧姬频繁地往陶方奕的方向张望,可她不敢开口再问了,她似乎在逃避一些什么。


    她的这一切表情都被陶方奕看在眼里。


    有效果!


    陶方奕决定之后他一到晚上就要变成大鼎,强行抢占慧姬的注意力。


    不过陶方奕的计划在第二天就被迫被搁置了。


    因为第二天这个家里来了客人。


    这个家里的男主人架着一个喝得烂醉的男人进了门,随后他让育幼师带着叶舒先离开客厅。


    叶舒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而陶方奕被遗留在了沙发上。


    而这个家庭的女主人跟在他们身后,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看。


    家庭要有矛盾了?


    陶方奕有点紧张。


    女主人注意到了沙发上的玩偶小鼎,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很在乎这些小鼎,所以她大跨步越过了自己的丈夫和那个男人,把沙发上的陶方奕捡起来,放在了侧几上,准备等一会儿偷偷拿去自己女儿的房间。


    在男主人把那个男人放在沙发上时,男女主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陶方奕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对夫妻内部没什么矛盾。


    “叶哥!叶哥!”躺在沙发的男人像条鱼一样地扑腾起来,他抓住了男主人的胳膊,“你知道吗?她每次都是这样!”


    “我们两个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男人说到这儿,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陶方奕被困在了侧几上,也旁观了这场矛盾。


    这个看起来有点胖胖的男人是这家男女主人的同学,而他喝成这样,主要还是因为感情问题。


    胖胖的男人的妻子和他是青梅竹马,据说两人小的时候他的妻子是个脾气冲的大姐头,带着他闯东闯西。


    后来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的妻子的性格也越来越内敛。


    他们在男人大学刚毕业时就结了婚,从此他的妻子一心打理家务事。


    而这个男人喝得烂醉的理由居然是他的妻子不愿意花钱打扮自己。


    胖胖的男人脸色绯红,他刚刚又跟自己的妻子吵了一架,因为他带回家了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而他的妻子认为那是浪费。


    “我!”胖胖男人猛拍自己的胸膛,“我一年三千多万,我就想让自己的老婆用得好点,有错吗?!”


    男主人只能打哈哈敷衍,而女主人的表情不太好看。


    胖男人开始控诉他的老婆变了,控诉到最后,他哇哇大哭,差点吐出来。


    最后胖男人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这家的男主人居然直接让自己的司机把他送回胖男人自己家了。


    送走胖男人之后,这对夫妻一齐叹气。


    “他真的在外面又找了?”女人问男人。


    陶方奕终于明白为什么女主人的脸色一直都不好。


    “是,老吴看见了,找了个二十多的。”男人撑住自己的额头,感觉自己脑袋都大了。


    “书琴跟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他们三人是同学,有些东西他们看得更清楚。


    事实上,女人和她的丈夫是羡慕过那个胖男人的。


    那个胖男人在结婚之后没多久就有了孩子,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小孩了。


    他们做不到……或者说压根不敢在大学刚毕业那几年生孩子,他们结婚也很久了,直到事业相对稳定,两人收入足够给一个孩子好的生活时,才开始琢磨要孩子的事。


    现在孩子四岁,他们都四十了。


    他们的身体条件也不允许他们再去生第二个孩子,更何况第一个孩子情况特殊,需要更多的关心和照顾。


    他们每次看到胖男人家的三个孩子时,总会羡慕那几个孩子健康的身体,那几个小孩看见人总是笑盈盈的,特别讨人喜欢。


    最大的那个都16了,上了高一。


    而他们家的孩子才4岁,还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说什么书琴不爱打扮,当年她要是爱打扮,徐远他乐意吗?”女人觉得特别讽刺,“刚结婚的时候他有几个钱给人打扮?”


    “现在年纪大了,抖起来了?”


    “以前他们感情好成那样……”男人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两人沉默。


    是啊,当年这两人的感情那么好,谁能想到现在会变成这副模样?


    “你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男人有点畏惧,事实上他身边这样的例子不算少,而他在见得多了之后心底生出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


    怎么像是变了个人?


    有些朋友像是不知不觉地被某些他不熟悉的怪物给取代了。


    不,不是不熟悉。


    他很熟悉。


    不过金钱名利罢了。


    陶方奕看着沉默的夫妻,忽然感觉自己也曾在某一刻身处这样的环境。


    看着周边的人一个个都变了。


    第88章 没有罪恶感的自由


    “没有人觉得那个胖子特别吵吗?”慧姬有些不开心, “这又不是他家,一天到晚往这儿跑什么?”


    不只是想要一个安静地方的慧姬不开心,这家的男女主人其实也不开心。


    他们家小孩每天都会沿着特定的路线在房子里转一圈, 而那位育幼师总会在这条固定的路线旁摆放一些有可能吸引小孩的小物件, 引导小孩去看,去触摸。


    但是“胖男人”这个人实在太显眼了, 他不像是那些各式各样的小鼎玩具,他体型太大, 而且会动,会说话。


    小孩现在根本不会来一楼,显然是在躲避这个“不速之客”。


    对此这家的男女主人相当不满意,男主人表示如果徐远没有住处, 自己可以暂时把另一套房借给他,男人明确说了自己孩子的情况特殊,但被称为徐远的胖男人却在点头之后继续抱怨自己的家庭。


    徐远说他羡慕男人有个这么好的老婆,办事雷厉风行, 说话从来都不婆婆妈妈。


    他又开始拿自己永远都泡在家庭里的妻子去跟自己朋友的妻子比较。


    她们都是差不多的年龄, 怎么比怎么觉得自己妻子不堪。


    “不一样的,你老婆干的那些事, 肖泽她也弄不过来。”男人没有替自己妻子去接受这莫名其妙的夸赞。


    他和他的妻子总会在某一些他人觉得普通的小问题上被折腾得手忙脚乱。


    徐远摆摆手,他觉得男人在瞎谦虚, 可他的话没能说出来, 因为在迷迷糊糊中,他看到楼梯那儿有个很怪异的女人。


    那似乎是个年轻的女人, 穿着奇怪的黑色广袖大袍,一头银发,那张脸漂亮得不像话, 那双眼睛好像是红色的。


    “你……”徐远抓住了男主人的胳膊,他被那个女人盯得有点发毛,“那,那个是你亲戚?”


    “什么?”男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给弄懵了。


    徐远伸手颤抖地指向了那个银发女人:“就是她。”


    “嗯?”被指的慧姬终于意识到对方看到了自己,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有些意外。


    男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楼梯口,什么都没有:“你别吓我啊,那里哪有人啊?”


    “真的!!”徐远反而觉得是男人在吓他,“她就在那儿,你看不到吗?”


    男人只觉得莫名其妙。


    而那个银发女人在看了徐远一眼之后转头就上了楼。


    慧姬找到了正在被小孩把玩的陶方奕:“那个胖男人看到我了。”


    【哪个胖男人?】陶方奕不解,【其他的修士吗?】


    “不是,就是那个叫徐远的,他看到我了。”慧姬说。


    陶方奕相当意外:【这怎么可能?!】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慧姬是残缺的魄,不是木头幻化的,说不定那个人有天分呢?”亡自告奋勇,准备下去转悠一圈。


    他很快就回来了,因为哪怕他怼到了那个男人的脸上,那个男人也没有任何反应。


    那个男人能看到慧姬,似乎也只能看到慧姬。


    “可不对啊。”亡发现了问题所在,“那个男的和这家人的关系这么好,慧姬从叶舒这小孩出生起就开始跟着了,这个男的当时怎么没反应?”


    陶方奕:……


    陶方奕决定亲自去接触接触那个男人。


    某天,徐远再次醉醺醺地躺在了这家人的沙发上,陶方奕立刻屏蔽自己的身体,跑到楼下,开始打量徐远。


    确实,徐远身上的气息有点怪,只是那种妖气淡到几乎无法察觉,亡没有意识到。


    而且这个妖气还很熟悉。


    陶方奕尝试寻找气息最浓的地方,最后他找到了男人的手腕。


    男人手腕上戴着一串珠子,不过这个珠子不是重点,重点是串着珠子的那根绳,那绳子似乎不是纤维拧起来的。


    陶方奕仔细瞧,他总觉得这东西特别眼熟。


    白色的,一长条,上面还有一些自带的纹路。


    “蛇蜕。”慧姬说。


    正在扒拉珠子的陶方奕:“啊!对!蛇蜕!”


    “啊!!!”胖男人半梦半醒地睁开眼,又看到了那个漂亮到诡异的银发女人,他直接大叫出声。


    女主人愤怒地跑过来,她压低了声音:“徐远!你要疯是不是?!你不知道我们家孩子什么情况?”


    胖男人颤颤巍巍地指向那个银发女人:“这个人……这个人……”


    女人看向他指的地方,心里火气更重:“我看你是真疯了,你再大喊大叫就给我滚出去!”


    慧姬伸出一根食指,抵在了自己唇上,示意男人噤声。


    徐远不吱声了,但他还在望着慧姬的方向发抖。


    慧姬原本想直接离开,可她在转身之前忽然想起了陶方奕说的话。


    【我感觉那个人和你有点像,他似乎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吗?


    慧姬不这么想。


    所以在女主人数落徐远时,慧姬往徐远的方向走了一步。


    徐远的身体缩了起来。


    “我可以让你高兴。”慧姬说,“我可以让你的妻子离开你,我可以让你新的爱人留在你身边。”


    只是画一道符让人迷眼罢了。


    慧姬的身体不在了,但她的记忆还在。


    徐远假装没有听到,他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知道他找了新欢的,但他并不想和自己的妻子离婚,他和他的妻子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他们还有孩子。


    “可是你真的还能回家面对她的那张脸吗?”慧姬不解。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缺德了?”亡问她。


    慧姬觉得自己没有缺德,这个男人都已经找了新欢了,不是他自己做出了选择吗?只不过他现在害怕旁人谴责他罢了,又想要新欢,又想要好名头,可这两样东西怎么可能同时属于一个人?


    “陶叔叔,她在拆散人家的家庭噢。”亡对陶方奕说,他注意到陶方奕一直都没什么反应。


    “不是她在拆散。”陶方奕一直在琢磨这个蛇蜕制成的绳子是从哪儿来的,他压根没在意慧姬说的那些话。


    陶方奕指了指徐远:“是他在拆散,慧姬只是顺嘴问了一下而已,人的感情哪有那么脆弱?”慧姬又没法强迫这个男人。


    被吓得醒了酒的男人匆匆离开了,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过来。


    他去寺庙里看了,又去找了大师,可大师们的说法千奇百怪。


    又说那个女人是冤死在那栋房子里的,说不定他两个老朋友手上有血债。


    可那个女人穿的衣服压根就不像现代的衣服,而且徐远注意过那个女人的眼瞳,是竖瞳,看起来不像人类。


    还有人说那个女人和他的前世有未尽的因果。


    徐远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反正他搞了几张符揣身上。


    徐远担心了十几天,可这十几天什么都没发生。那个女人没有在大半夜找过来,他倒是梦到了几次被那个女人扒皮抽筋,可一觉醒来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他甚至怀疑自己脑袋出了问题,有了妄想症,可最后只查出来自己有焦虑情绪。


    压根不用吃药的那种。


    最后徐远壮着胆子,带着符咒,在自己两个老朋友不怎么欢迎的目光中重新踏入了他们家。


    慧姬压根不知道这个男人经历了什么样的挣扎,她听到男人的动静之后跑下楼围观了一会儿。


    “诶,玩斗地主吗?”亡找了一副牌过来问她。


    慧姬点点头,直接就上楼了。


    她已经好久没有跟另一个个体有接触了,更别说玩游戏。


    眼看着自己的符咒对这个怪女人一点用都没有,他有点想哭。


    不过这个女人似乎也不怎么在乎他,这个女人不像是厉鬼,看起来一点都不凶恶。


    厉鬼不应该是那种长着老大一个嘴巴,牙齿特别尖的类型吗?


    已经跑到二楼的亡感应到了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徐远的方向,他总觉得这个人在琢磨和自己有关的事。


    徐远不知道自己被厉鬼给看了,但他就觉得那个女人的表情很平和,也不像是有什么怨气。


    看起来一点都不危险。


    过了一会儿,有一件事佐证了徐远的猜测。


    二楼有一张扑克牌顺着栏杆飞出来了,徐远看到了。


    过了不久之后,那个银发的女人直接从二楼跳下,在确定这家的男女主人都没注意到之后,她把牌揣兜里,又上了二楼。


    她在玩扑克吗?!


    徐远觉得有些魔幻,这个穿着一身古装的女人在玩扑克?


    徐远不知道这个女人穿的衣服具体是哪个朝代的,但他下意识觉得这种大花纹的古装应该特别久远。


    而在发现这个女人有一些现代的小爱好之后,徐远莫名松了一口气,心里升起了一股安全感。


    不过对这个女人的恐惧消失了,这个女人说的话却重新出现在他的脑袋里——“我可以让你的妻子离开你”。


    徐远连忙摇了摇头。


    他这个突兀的动作惹得男女主人都望向了他。


    “你怎么了?”男人问他。


    “没什么,哈哈。”那句话并没有随着他的摇头而淡出他的头脑,“想起了以前那些尴尬的事。”


    他怎么会想和自己的妻子离婚呢?


    他和自己的妻子是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初中就开始偷偷谈恋爱了,那时候他们都背着家长。


    后来高中的时候他们还是被发现了,可意外的是,两方家长并没有太多反应,只表示他们不能过早地发生关系,不能影响学习。


    他们的感情一路绿灯。


    大学毕业他们就结了婚,周围的朋友不止一个跟他说过,羡慕他家里有个能帮他处理家务的妻子。


    回去的路上,徐远忽然开始跟司机夸赞自己的妻子。


    他说当年如果没有她包揽家庭的琐事,自己压根没法全心全意地去奋斗,他说她这样的老婆难找。


    司机笑呵呵地点头应和。


    司机应和徐远,只是因为徐远是他的老板。


    作为徐远的私人司机,他早就见过了徐远的新欢,也习惯了徐远忽如其来地表达对自己妻子的愧疚。


    其实司机不太理解自己的老板在干些什么,不明白他都找了个小的了,干嘛又经常把自己老婆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他夸了老婆之后没多久,又要把自己老婆贬到地里。


    司机不理解徐远只是在说服他自己,他被压制得差不多的那点良心在提醒他,他做的是错的,所以他总觉得自己妻子没有任何优点,归根结底是自己妻子的错。


    无论如何,他想让妻子更在乎个人的生活,想让她像个真正的富太太那样,他总不可能有错吧?


    可真的要离婚吗?


    “离婚”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太沉重了,他再怎么混也记得自己还有三个孩子,所以他不能离婚。


    他个人觉得自己当然不是惦记那点钱财,钱财他还能挣,可是离了婚之后,如果他的老婆不让他看孩子了怎么办?


    此时几乎没有管过自己孩子的徐远似乎成了天字第一号的好父亲。


    他不停地夸赞自己妻子的“好处”,他怎么能跟这么一位“好女人”离婚呢?


    他夸了自己妻子一路,似乎这种对对方的赞美和认同也证明了自己是在乎家庭的。


    可那个银发女人说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回响。


    徐远回到家,而这一顿饭,他的妻子,他的三个孩子,他的父母都在。


    徐远经常要出差,忙的时候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回家一次。


    而每一次他的妻子韩书琴总会在得到消息之后,动员家里的所有人一起陪他吃一顿饭。


    “又有点胖了。”韩书琴看着他有些蜡黄的脸,有些担心,“你这段时间少喝点酒,医生说了,你的肾不好。”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徐远原本心里升起的那么一点“好好对待妻子”的念头就被不耐烦给取代了。


    “我知道。”徐远觉得自己又不是没听到医生说了些什么,不需要她再额外跟自己复述一遍。


    吃饭的时候徐远很沉默,韩书琴试图挑起话题,可徐远没怎么接茬。


    气氛总是很快陷入尴尬,只有韩书琴尴尬。


    不过她也没尴尬太久,因为徐远的父母,包括三个小孩总会很快接茬。


    这又让徐远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他的父母很喜欢韩书琴这个儿媳妇,他的孩子都很喜欢她这个妈妈,那自己呢?自己只是个赚钱的工具吗?


    徐远吃了两口之后就放下了碗筷,表示自己要去休息。


    餐桌上的人目送着他离开,而等他离开之后,餐桌上众人的气氛反而更好了些。


    等众人都吃完饭,韩书琴回了房间,她发现徐远还没睡觉。


    而在徐远发现她的瞬间,徐远问:“你这身衣服多少钱?”


    韩书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棉绸长裙,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她知道徐远的意思,他觉得自己这一身太便宜了。


    “忘了。”韩书琴也生出了一阵火气,她不明白徐远最近什么毛病,一天到晚嫌弃她这个用得便宜,那个用得廉价。


    说完这两个字之后,这对夫妻之间就陷入了沉默。


    随后像是为了反驳,韩书琴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了一件事:“你知道我们这儿202号的那家人吗?”


    徐远:“谁?”


    “那个男的是食品公司的,他老婆是我们这儿合唱团的人。”韩书琴说。


    徐远没想起这个人,不过他捕捉到了“合唱团”这个重点。


    所谓的合唱团,其实就是他们这一片别墅区里的太太们组织的一个艺术团体,她们聘请了专业的退休音乐学院教授来教导,平时会办大大小小的活动,还会出去比赛。


    徐远曾经特别想让韩书琴加入这个合唱团,他觉得韩书琴不能一直把自己窝在家里,更何况那个合唱团的团长是某个知名企业家的老婆,如果韩书琴融入得不错,还能反哺徐远的工作。


    可韩书琴不乐意,她说她和那些人处不过来,她觉得他们的钱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去攀高枝。


    “202号的那家女主人和合唱团里一个低音部的老头在一起了,出轨了。”韩书琴似乎只是在聊八卦,“她老公气得要命,说那个老头比他年纪还大,又丑,家里没有几个钱,不明白自己老婆怎么就跟别人在一起了。”


    “据说他当时冲到现场揪住那个男的打了一顿,还在嚷嚷说‘你要找好歹找个年轻的呢’。”韩书琴模仿着那人的语调说。


    徐远下意识乐出了声,随后又立刻板起脸。


    “我觉得这些团体还是不待最好。”韩书琴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里面的人,人心浮躁,总容易弄出各种各样的事故。”她不喜欢往里面扎堆,她更喜欢和自己以前大学的那些小姐妹约出去玩。


    徐远不作声。


    “你洗了澡再躺床上睡觉吧。”韩书琴对他说。


    徐远默默起身,进了卧室。


    在关门之前,徐远忽然说了一句:“其实那个男的做得也不对,如果你另找了,我绝对不会闹得那么难堪,那么做也太不给你留面子了。”


    事实上,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徐远的第一想法是——如果韩书琴出轨了就好了。


    到时候韩书琴是那个过错方,他的父母不会再站在韩书琴的那边,他的孩子们在了解前因后果之后也不会再给自己的妈妈说话。


    而徐远一定会原谅韩书琴,他不会追究,他更不会让韩书琴净身出户。


    毕竟他们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不是吗。


    韩书琴在听到徐远的话之后没有半分感动,她陷入了沉默。


    两人都洗完澡之后,他们躺上了床,背对背侧睡着。


    徐远没有睡着,在他的脑补里,韩书琴似乎已经出轨了,而他大方原谅了自己出轨的妻子。


    “毕竟是我陪伴得不够。”


    “也不是书琴的问题,我也有错。”


    他在别人口中依旧是个好男人,至于两人离婚之后自己再找个什么样的……那些人也管不着不是吗?


    如果真是那样,他该多轻松啊。


    韩书琴也没有睡着,她愣愣地目视前方,她在回忆这段时间徐远的反常。


    回忆完了之后她又开始回忆自己的人生。


    什么叫“你出轨了我不会闹得那么难堪”?


    徐远是这个性格吗?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徐远是什么样子,她再了解不过了。


    想到最后,韩书琴无奈地笑了笑,她伸手擦拭自己的眼角,她以为自己掉眼泪了,可她什么都没擦到。


    原来没哭啊。


    原来有些东西她早就意识到了吗?


    ……


    “玩斗地主吗?”慧姬摇晃着纸牌盒,询问亡和陶方奕。


    【我现在不想玩。】陶方奕正在被小孩把玩。


    他其实可以远程操控牌,但他最近玩的斗地主有点太多了,慧姬似乎就认准斗地主了。


    亡也不想玩:“你能不能找点别的事做?别认准这一项?”


    慧姬拿起牌,在亡的面前摇晃。


    放在以前她还是王的时候,压根没有人敢拒绝她。


    可现在这两个她一个都打不过,只能用骚扰战术。


    “你别惦记你那斗地主了!你玩点新潮的电子游戏吧。”亡很烦躁。


    自己大晚上好不容易和陶方奕牵一会儿手,她也要蹿出来问他们要不要斗地主。


    斗地主,斗地主,这条蛇脑子里只有斗地主。


    慧姬见亡没有反应,又开始拿着牌在陶方奕面前摇,试图勾起陶方奕的兴趣。


    忽然,一道很轻很轻的声音传到众人耳朵里。


    “银发的……呃,鬼小姐?”


    “鬼小姐?鬼小姐?你在吗?”


    “是不是有人在叫你?”亡问她。


    慧姬不想搭理人,她现在就想玩斗地主。


    亡好奇那个胖男人想做什么,他直接提溜着慧姬跑下去了。


    慧姬满脸不爽,徐远被慧姬吓了一跳。


    不过慧姬手上还拿着扑克牌,应该……也没有太生气吧。


    但她的衣领怎么飘在空中?好像有人攥着。


    徐远鼓起勇气,他轻声问:“鬼小姐,你上次答应我的事真的能做到吗?”


    慧姬不高兴就不乐意搭理人,她还在晃自己的扑克牌。


    徐远沉默一会儿之后问:“你能让我老婆出轨吗?”


    亡:“啊?”这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第89章 不香的欲望


    徐远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危险的交易, 也许这个银发女人会想着从他的身上拿走一些什么。


    他不确定自己这样算不算冒险,但显然背负道德上的谴责对他来说更不可接受。


    但徐远没想到这个银发的女人压根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慧姬现在就想玩斗地主,她上次提那么一嘴只是心血来潮, 她又不是一个会为他人的人生负责的人。


    而且这个男人想要他老婆出轨?她怎么让这个男人的老婆出轨?这男人不就是想要离婚吗?离婚不就是签个字的事吗?她顶多能让对方的老婆迷迷糊糊毫不反抗地签字。


    慧姬办不到男人的要求, 她更不想负责了。


    “实在不行你在手机上跟人玩斗地主吧。”亡说。


    “可以吗?”慧姬不摇她的扑克牌了。


    慧姬不是慕清子,慕清子三魂七魄都投不了胎, 但他的术法还在,他还能玩网络。而慧姬什么都碰不到。


    “您在跟谁说话?”徐远问她。


    “我还有事, 你去找别人吧。”慧姬扭头上了楼。


    亡看了一眼慧姬,又扭头看向没敢追上去的徐远。


    徐远在颤抖,而亡在琢磨这人类在想些什么。


    “还不够是吗……还不够……”徐远低声念道。


    到了晚上,亡把自己见到的一切念给陶方奕听:“我不知道什么还不够, 但是他当时那张脸变得惨白惨白的了。”


    陶方奕在夜晚又变成了大鼎,白天沉迷玩斗地主的慧姬在看到大鼎之后时不时投来探究的目光,她真的对大鼎很在意。


    陶方奕想了想:“他是不是觉得贡品还不够?”


    “嗯?什么意思?”亡不解。


    “有些电视剧不就是这么演的吗?想要达成欲望,就要用自己有的东西交换。”陶方奕用鼎足指了指慧姬, “她又是个‘非人类’生物, 那个胖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有更多自己无法理解的力量,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亡思索了一会儿, 随后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其实这个不难理解,只不过亡下意识地站在了非人类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慧姬在亡看来就是个活得糊里糊涂, 承担不了责任, 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清的蛇妖。


    可对于徐远来说,慧姬一定拥有比普通人类更强悍的手段, 而且这些手段是不受监管的。


    其实慧姬什么都没说,慧姬只是不想负责了,而那个男人却觉得是自己给的贡品太少了, 这一切都是男人自己的脑补。


    想到这儿,亡忽然叹了一口气。


    他抱着膝盖坐在大鼎身边,而陶方奕抬起了一根鼎足,拍了拍亡的脑门,尽管陶方奕动起来会让人觉得鼎足像个可以变形的软糖,但正经摸上去的时候就会发现这还是一块木头,梆硬的木头。


    木头拍在脑袋上,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就是觉得不吉利。”亡有些不开心,“我们两人快要捅破窗户纸的时候慕清子一直在那儿说什么‘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情’,我们在一起之后又遇到这么一对人类夫妻。”


    那个徐远能看到慧姬是因为他手上那个用蛇蜕圈起来的手串,这一切肯定有很强烈的因果关系作为串联。


    也就是说这一切跟天道有关,亡有点害怕,天道到底在警告些什么?


    “也许只是给我们看看控制不住欲望的模样吧。”陶方奕说,“会害怕是正常的。”如果不害怕,甚至生出了某种认同感,那反而不正常。


    就像看到了路上有一个显眼的,深不见底的深渊,人会下意识远离,绕道,之后更小心脚下的路。


    “陶叔叔,你见过很多吗?”亡问。


    “很多。”陶方奕不害怕,陶方奕几乎能根据自己的经验预判到对方的结局,“如果他摆脱不了欲望,那么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天,都是他未来人生里最好的一天。”


    沉迷斗地主的慧姬终于抬起了头。


    她问出了那个她一直好奇的问题:“我做了王之后你就开始讨厌我了吗?”


    她感觉自己做了王之后陶方奕对她的态度明显变差了。


    “可能我下意识在讨厌你吧,但我没有在你的背后偷偷讲你坏话噢。”陶方奕那时候的感情更迟钝。


    “你直接踢了我。”慧姬提醒。


    “因为根据我的经验,像你这样的人往往会把周围人都拉进漩涡里,我怕麻烦。”陶方奕只想做个大鼎,他没有改变自己的打算。


    事实证明陶方奕的经验是对的,最后叛军打进了都城,他所在的那个大殿直接被一把火烧掉了,他还跟一个不太熟的将军做了那么久的土友,被埋了那么久。


    “现在你有感情了,如果你回到过去,你会直接阻止我吗?”慧姬知道陶方奕有能力阻止,只是大多数时候他什么都不干,只是在那儿杵着。


    “这个问题不成立,我回不到过去。”而且陶方奕觉得自己现在过得挺好的,他不需要去刻意改变一些什么。


    慧姬看着巨大的木鼎,陷入沉思。


    亡靠在木鼎身上,他还是有些不安。


    “你要不要躺进我‘肚子’里试试?”陶方奕问他。


    亡迅速起身:“躺进哪儿?”


    “我肚子里,我以前经常用它装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陶方奕用鼎足打开了自己的盖子。


    亡:“这个‘肚子’是陶叔叔你身体的哪个部位?”


    “你不要用人的身体做类比,我是最后获得人身的。”陶方奕不是动物,他最开始只是一根木头,后来变成鼎,最后才被人雕刻出了人身。


    亡围着鼎转了一圈,随后爬上鼎身,把自己窝进了鼎肚子里。


    “你看,现在你四面八方都是我,有没有感觉安心一点?”陶方奕问他。


    何止安心?亡恨不得在这里安家,不过他也有点担心:“陶叔叔,我也可以把你四面八方地包裹起来。”他本体是可以变得很大的,他可以把陶方奕圈起来,让陶方奕躺在他身上睡觉。


    “那下次你把我包裹起来。”陶方奕想要躺在一望无际的毛茸茸上。


    “嗯!”亡相当开朗地应了一声,随后他躺了下去。


    可躺了一会儿之后亡又撑起身体:“陶叔叔,你说那个叫徐远的胖子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他还是很在意。


    如果徐远和他老婆的故事被写成一篇小说,而这篇小说哪怕在前几年完结,这都会是个很标准的爱情故事。


    青梅竹马,几乎一辈子都在一起的两个人走过了青葱岁月,互相扶持,他们拥有了金钱,有了孩子,家庭和睦。


    这几乎是个童话故事一般的结局。


    可他们的生命没有在这里结束,他们还在继续往前。


    陶方奕和亡也还在继续往前,亡此时对他们的未来除了期待,还有一定的恐惧。


    “人类到了这个年纪似乎总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陶方奕说。


    大部分二十岁之前的人类还生活在父母的庇护下,而二十出头的他们忙着找寻自己人生的锚点,寻找工作,寻找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到了三十的末尾,四十的出头,许多人都拥有了曾经二十岁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钱财。


    可这个时候身体又开始渐渐衰弱,钱财和地位的富足和下滑的身体状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人总容易开始躁动。


    会关注那些能让自己变得“更好”的人事物。


    比如一个更年轻的,朝气蓬勃的,更漂亮的出轨对象。


    试图从一成不变的家庭里挣脱出来,从另一个个体身上找到新的青春。


    “可不是所有人类都会这么做。”陶方奕又说,“如果本身是个完整的人,那他就不会这么做。”


    “完整的人?”亡不解。


    “没有那么‘孤独’的人,一个人总有事做,而不是试图在别人身上找到自己想要的。”陶方奕解释,“因为他们在别人身上看到的都是自己贴上去的标签,尤其是刚认识不久的漂亮人类。”


    陶方奕想了想,又说:“就像我们待在一起,你知道我是个没那么成熟的木头,我知道你是个有很多秘密的小老虎蛟。”


    亡想了想:“但别人看我只会觉得我是个成功的,强大又优雅的战斗部预备役?”


    亡感觉自己鼻子的部位被戳了戳,他没有鼻子,他也没看清陶方奕是拿什么戳的。


    “真会夸自己。”陶方奕说,“不过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很好,但我们没法满足别人对我们的期待,变成他们认为好的那种人。”


    “别人也不会因为我们的期待而变成我们脑袋里那种完美无缺的人。”陶方奕又说。


    “什么样的人才叫完美无缺?”亡没这个概念,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各式各样的毛病。


    “不知道。”陶方奕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完美无缺的人。


    亡陷入沉思,他在思考,这个小胖子是不是在某一刻也能理解“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的道理,只是现在他的欲望驱使他去“创造”了一个完美的对象。


    他的出轨对象不一定多优秀,但他一定给人上了很厚的一层滤镜。


    亡决定去看看,而且得用闻人傅的身体去实地考察一下。


    他邀请陶方奕跟他一起去。


    陶方奕最近找到了收集恐惧值的方法,他发现一旦玩具摆放不整齐,没有按照小孩规定的顺序摆放,小孩心里就会升起一股“失控”的恐惧。


    而且这个小孩不在意陶方奕的时候是真的一眼都懒得看。


    陶方奕答应了,他用术法留了个棉花鼎在这儿,随后本体变成人形,跟闻人傅一起去偶遇和徐远相关的人了。


    陶方奕他们最先找到的是徐远本人。


    徐远很焦虑,眼下一片青黑,他轻声念叨着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


    如果要付出谁的生命,他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金钱可以,但要看对方拿多少。


    孩子也不行,他的孩子好不容易养这么大了。


    他焦虑得就像有恶魔跟在他后面追赶他,可陶方奕记得慧姬现在还窝在家里跟人斗地主。


    只是徐远的欲望在逼迫他自己。


    之后他们又晃悠到了大学城附近,遇到了那位大学都还没毕业的女孩。


    那个女孩的确年轻漂亮,而且朋友也很多,特别善于交谈。


    陶方奕和闻人傅坐在那个女孩隔壁的卡座里。


    “这是个很聪明的人。”闻人傅得出结论。


    这个女孩说话很有分寸,情商很高,和同年龄段的人相比,她显然成熟得多。


    “所以这段感情的结局也可以预见了。”陶方奕看了一眼那一桌人,那个女孩正在纠结自己未来的工作发展。


    她说话条理清晰,不像是会为了所谓的爱情去和容貌普通的中年男性谈恋爱的类型,她也没有早早结婚的打算。


    这是一个聪明的利己主义者,她需要一个跳板,而她不在乎手段。甚至不在乎道德。


    闻人傅在这个女孩身上嗅到了一点点同类的味道,她现在的开朗更多的是一种伪装,而伪装的目的就是获得更多的朋友,获得更多的资源。


    “陶叔叔。”闻人傅压低声音,“这个小姑娘绝对不可能跟徐远结婚。”徐远的大儿子比这个女孩小不了几岁。


    这个女孩想要的是真正能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而不是去当后妈。


    最后陶方奕和闻人傅他们接触的就是韩书琴。


    韩书琴最近总出门遛弯散心。


    陶方奕和闻人傅在一处公园偶遇了她。


    陶方奕他们直接挨着韩书琴坐在了一张长椅上。


    韩书琴疑惑地看了这两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一眼。


    在注意到陶方奕的和闻人傅的长相之后,韩书琴问:“你们是演艺圈的工作人员?”


    “我们就是普通小公司的小职工。”陶方奕笑着摆了摆手。


    韩书琴哦了一声,她点点头,又开始琢磨自己的事了。


    陶方奕和闻人傅两人半天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陶方奕忽然问韩书琴:“姐,能冒昧问下你结没结过婚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韩书琴警惕起来,她担心自己遇到诈骗团伙了。


    “我们家最近出了点事……我爸爸他……”闻人傅说到这儿,忍不住叹了一声。


    其实这一段本来陶方奕想演的,毕竟闻人傅是真有爹妈的,陶方奕没有。


    但是陶方奕的演技实在不过关,干干巴巴的。而闻人傅经验丰富,各种微表情都很到位。


    闻人傅继续:“我爸爸找了个比我还小的新对象。”


    正在执行任务的王强打了个喷嚏。


    “我妈妈有点郁闷。”闻人傅垂眸。


    闻人怀疏也打了个喷嚏。


    “我心里也烦得很,我不知道怎么去开解我妈妈。”闻人傅很无奈,“我刚才远远地看到您一个人坐在这儿,看起来很面善,就想来问问。”


    韩书琴指着陶方奕询问闻人傅:“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小叔叔,陪我过来,怕我想不开。”闻人傅解释,“他怕我一个人心里闷,在外面喝多了酒闹事。”


    “但我实在难受,我妈妈那么好一个人,在家里操劳了一辈子……”闻人傅擦了擦眼泪,他眼泪是真流出来了,看得陶方奕目瞪口呆。


    韩书琴听到这话之后沉默片刻,随后她说:“这和你没关系,这是大人的事。”就像她在纠结自己的婚姻,可在真正地得出结论之前,她不会把自己的孩子牵扯进来。


    也许之后她得跟孩子们解释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选择。可这些都是做出决定之后的事,现在把几个孩子拉进来,只是让那几个孩子徒增烦恼罢了。


    “我妈妈辛苦了半辈子,他凭什么把我妈妈贬得一文不值?!”闻人傅看起来有点激动,陶方奕连忙拉住他,把他抱进了怀里,轻拍他的后背。


    闻人傅的演技还是有点太恐怖了。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的。”韩书琴叹了一口气。


    其实韩书琴也在胡思乱想,她在思考徐远的出轨对象是什么样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吗?


    要说不怨恨,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在终于打破自己心里那点侥幸之后,她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陪着徐远度过了他生命里最贫穷,最动荡的时期,徐远要这么对她?


    凭什么自己费尽心思打理好家里的一切,徐远还要挑她的毛病,连不愿意买奢侈品都算毛病。


    凭什么对方在耗尽自己青春之后马上就能拍拍屁股去找新的人?


    至于那个出轨对象,韩书琴一开始是恨透了的,她几乎把这世上所有骂女人的话全部都放到了那个人身上。


    可后来她冷静了,只觉得悲凉。


    她也有过二十多岁的年纪。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她以为此时此刻就是永恒,但她从来都不曾把握自己的未来。


    说到底,是徐远跨出了这一步。


    至于那个出轨对象,她大概只有等自己年纪大了,回头来看,才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你妈妈的精神还算正常的话,你不用安慰她。”韩书琴笑着说,“我最近也遇到了这样的糟心事。”


    闻人傅不哭了,他大概没想到对方就直接把这个情况给说出了口。


    他都做好跟对方拐弯抹角的打算了。


    “我老公最近也出了点问题,我正为这事儿发愁呢。”韩书琴伸手拍了拍闻人傅的肩膀,算是安慰,“但是你妈妈是个活了那么多年的大人,再怎么着她也比你有办法,等到了那一步,她知道自己该怎么走的。”


    韩书琴在安慰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小孩的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是的,她知道该怎么走的,虽然她还有点害怕,但她已经活了快四十年了。


    她还有小孩,这种时候她作为家长应该更妥善地处理这个问题。


    如果真走到了那一步……


    韩书琴眯起眼睛。


    她必须抓到徐远出轨的证据,三个孩子她必须都带走,资产她也必须拿走一多半。


    这三个孩子还要养,她的人生还得重新开始。


    陶方奕看着韩书琴的状态,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徐远的未来。


    ……


    “所以你是说那个胖胖以后什么都没有?”慧姬听了两人的描述之后感觉自己不太相信,“但他会挣钱啊,有地位啊。”


    “他的老婆是他的一道防火墙,所有亲戚的麻烦事基本都被挡在了韩书琴那儿。”陶方奕解释,“等这道防火墙撤了,这些麻烦事也就都找到他头上来了。”


    “而且他性格不稳定啊。”亡紧跟着说,“他能够在这个年纪,试图和陪了自己大半生的妻子离婚,另找新欢,就说明这个人办事就是不稳妥的。”


    “之后家庭的琐碎压上来,他的缺点就会被放大了。”


    慧姬歪了歪头。


    陶方奕继续:“他的妻子和他互相是知根知底的,他们磨合了很久,有了共同利益。”


    “噢!所以换了个新人之后会搞事是吧?”这个慧姬有经验,因为她就被搞过。


    她做了王之后发现王后压根不会讨好自己,一天到晚就是“规矩”,她讨厌别人骑到自己头上来,就把王后赶下去了,换了个最能讨好自己的人当王后。


    再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后宫里就总死人。


    原本她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毕竟玩具坏了,买个新的照样能玩。


    但最后居然有美人试图刺杀她。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那个王后。”慧姬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之后表情变得有些愁。


    “完全没有束缚的结果就是自己也被推入深渊哦。”陶方奕伸手敲了一下慧姬的头,“你喜欢你现在的状态吗?”


    “不喜欢,但是我也没办法。”慧姬反抗过,但是没成功最后她麻了。


    “欲望不加管控的话,可以吞噬周围的一切,包括你自己。”陶方奕说,“更何况你后期的欲望压根不是你的欲望。”


    “就是我的欲望啊。”是慧姬想要那些好东西。


    “它们是别人认可的好东西,你吃到嘴里是尝不出味的。”陶方奕解释。


    真正属于自己的那点小小欲望,在达成之后会让人又惶恐又庆幸。


    味道有点像小厉鬼。


    第90章 又开始羡慕


    在连续十几天没日没夜的斗地主之后, 慧姬对这个纸牌游戏脱敏了。


    “你赢率很高啊。”亡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里头的虚拟币。


    “没意思。”慧姬说。


    “为什么?因为一直在赢吗?”陶方奕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慧姬张了张嘴,随后她郁闷地点头:“可我也不想输。”输了之后她恨不得顺着网线跑到对手家里, 狠狠虐待她的对手。


    “赢也没意思, 你又不想输,所以你就对这个没兴趣了?你想要新的刺激?”亡把手机收起来。


    慧姬点头。


    “可是哪怕是直接的身体刺激, 久了之后人也会麻木哦。”陶方奕提醒。


    慧姬盯着他。


    “要学会节制。”陶方奕对慧姬说。


    慧姬想了想,随后摇头:“不要。”


    不等陶方奕说话, 她又质问陶方奕:“那你会节制吗?你和他好不容易在一起,你们难道不会天天在一起做一些爱人才会做的事吗?”


    “没有,我们在工作。”上一次他们没住在任务对象家里,而萧云匣无所谓他们俩怎么谈恋爱, 萧云匣是个包容的老太太,所以陶方奕才能打开结界和亡玩一些小游戏,但是这个家庭的情况特殊,陶方奕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做。


    “可你们两个一直待在一起啊, 你们什么都没做?”慧姬不可置信, “每天晚上你们两个都守着窗户黏黏糊糊的,我看到这个大嘴巴偷偷跑到你的鼎肚子里去了, 你什么都没对他做?!”


    陶方奕依旧摇头。


    慧姬不敢相信:“你们是刚刚在一起的爱人!你们就什么都不想对对方做吗?”


    “想啊。”陶方奕说。


    每次亡躺进鼎肚子里的时候,陶方奕都想干点坏坏的事, 他怀疑亡也想这么做。


    因为亡总是有意无意地用他的身体磨蹭大鼎。


    “可你们什么都没做。”慧姬说。


    “我们会手牵手挤在一起!”陶方奕反驳。


    在什么都做不了的情况下, 陶方奕会和亡手牵手坐在一起,偶尔挤一挤对方。


    只不过他们现在的身体不太好搭配。


    如果陶方奕变成鼎, 他就比亡大太多了,亡轻轻用肩膀推一下陶方奕的鼎足,陶方奕感受不到多少推力, 而他轻轻用鼎足碰一下亡,又能把亡推得翻倒在地。


    第一次大鼎用鼎足推亡的时候,亡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而陶方奕如果用的是玩偶鼎,那他们两个的情况就反过来了。


    玩偶鼎推一下亡,亡都没有感觉的。而亡轻轻动一下胯,试图去推陶方奕,又很容易一屁股把玩偶陶方奕给坐扁。


    陶方奕真的很苦恼。


    慧姬:“你们是碰碰车吗?”这两个人的互动真的很奇怪。


    “你们为什么要不断地碰对方?”慧姬不明白。


    “因为有时候和对方一起坐着,总觉得应该干点什么,但又不能干太出格的事,所以我们会用一些小动作触碰对方,确保对方还在,也告诉对方‘我还在,我想跟你互动’。”陶方奕解释。


    “真奇怪。”慧姬还是不理解。


    “是有点奇怪。”如果跳出这段感情,陶方奕也会觉得奇怪,他也不理解碰来碰去有什么意思。


    但是身处其中的陶方奕却觉得特别有意思,他就喜欢摸摸碰碰。


    也喜欢被碰,就算被压得扁扁的,陶方奕也只想乐呵呵地笑。


    看着亡被吓到的样子,陶方奕觉得更有趣了。


    陶方奕不会自己把自己恢复原形,因为亡会手忙脚乱地尝试让这个木鼎玩偶重新立体起来。


    这一切就是很有意思啊。


    慧姬觉得陶方奕活得很开心,一种自己从未有过的开心。


    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陶方奕虽然活得久,但是懂的东西还没有她多。


    陶方奕当时甚至分辨不出人类的美丑,他很迟钝。


    可现在慧姬蔫蔫巴巴的,陶方奕却每天都很充实。


    “我有点嫉妒你。”慧姬对陶方奕说。


    “为什么?”陶方奕问她。


    “因为你比我开心。”慧姬也想要这种开心,“是因为你比较迟钝吗?所以你花了很长时间才理解我很快就能理解的那些知识,相对地,你的快乐也能保留得更长久?”


    陶方奕摇了摇棉花鼎身,他不这么想。


    “你现在有答案了吗?”慧姬问他。


    “什么答案?”


    “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慧姬问出了一个她做小蛇时常问的问题。


    这么多年她跟随自己的七魄转世,每一世她都是个不健全的孩子,每一世那个新生的孩童都是那家人的“累赘”。


    正因如此,她见过了太多太多的人。


    有完全把那个有缺陷的孩子当个货物,或者直接扔掉,甚至主动了结那个孩子的生命的。


    也有将那个孩子保护起来,哪怕自己连饭都要吃不起了,也在想办法养活孩子的。


    在拥有绝对的权力时,慧姬看到的人都是一样的,大家戴着一样的笑脸,说着差不多的话。


    而在失去所有的权利,甚至没法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时,她所见的人类却有着那么大的差异,差异大到她甚至以为人其实是多个不同的物种。


    “人就是人啊。”陶方奕说。


    慧姬不明白:“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人就是人啊,我怎么知道人是什么样的?我又不是人。”陶方奕是一块大木头,“我知道怎么跟人相处就行了,我之前也想过做人,但我哪怕脑子出了问题,我装人还是装得不像,有些东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慧姬:“可人和我们不一样。”


    “是不一样,他们是人,你是一条小毒蛇,你应该琢磨自己要怎么做蛇。”陶方奕说。


    “做蛇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思考做人的事。”慧姬反驳。


    “噢……那你思考结束之后,能让你重新被人类生出来吗?”陶方奕问她,“你会彻底失去尾巴,毒腺和毒牙吗?”


    慧姬:“你在钻牛角尖。”


    “是你在钻牛角尖,你一直都是蛇。”陶方奕觉得出了问题的是慧姬,“不管你能不能化形,你都是蛇。”


    “你只是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学会了他们的相处方式……哦不对,你没学会。”陶方奕继续说,“反正不管你学会了多少,不管你身上披了几层人皮,你都是从蛇蛋里钻出来的,你的父母也都是蛇。”


    做人?为什么一定要做人?


    她做得了人吗?


    陶方奕这个木头都能找到自己的感情,他的本体连个完整的植物都不算:“你不是没做成人,你是没做好蛇,你做不成人,你生下来就不是人。”


    慧姬想要反驳,不过张嘴之后她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反驳比较好,所以慧姬重新开始思考了。


    “人也不知道怎么去评价人。”陶方奕继续,“因为他们自己也做不了另一个人。”


    人知道人是什么样的吗?如果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哪来的这么多冲突。


    说白了,每个人能做的也不过是“自己”罢了。


    他们这些妖能做的也只是自己,这一点上他们跟人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我……”慧姬小声开口。


    “所以你做蛇真的很糟糕。”陶方奕说。


    慧姬沉默。


    “那些欲望也不是人的欲望,就是你的欲望,你压根不知道人是什么样的,所以你幻想了一个人,假设自己就是那个人。”这事儿陶方奕前不久还干过。


    慧姬不说话了。


    过了好久,慧姬忽然开口:“你搞得我好烦躁。”


    正准备跟亡拉拉扯扯的陶方奕看向了慧姬。


    “我真想咬死你,但是我做不到。”慧姬很失落,她每次都会在陶方奕那儿吃瘪,可是她没有一次成功伤害陶方奕。


    她老早就有过毁掉陶方奕的念头了,就像她毁掉那些人类一样,但她的力量不支持她这么做。


    尽管无法反驳,慧姬还是梗着脖子表示陶方奕说的就是错的,不管陶方奕有多少理由,反正陶方奕就是错的。


    说完她就贴着墙角自闭了。


    “她很少吃瘪吗?”亡觉得慧姬像个小孩。


    “几乎没吃过瘪。”陶方奕点头,“她应该算天赋异禀的修行者,那些妖说她修行的速度格外快。”


    亡明白了,这又是一个少年天才。


    亡多看了慧姬几眼。


    随后亡邀请陶方奕和他一起玩游戏。


    “可,可我不太擅长玩游戏。”陶方奕对电子游戏涉猎不深。


    “我们可以玩点简单的音游,陶叔叔。”亡掏出手机,“我们可以导入你喜欢的那些摇滚乐。”


    小棉花鼎停顿了一会儿,他脸上没有五官,所以看不出表情。


    不过很快小棉花鼎就迈着大步跑到了亡的身边,他一只鼎足掏出了手机:“下载哪一个游戏啊?”很明显,他来了兴趣。


    慧姬独自在墙角生闷气。


    可音乐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看完一眼之后她继续生闷气。


    “啊!输了输了!我现在这个身体触屏不灵活。”陶方奕有些失望,他懊恼地用一个鼎足拍了拍另一个鼎足,又拍了两下手机。


    输了?慧姬起身想看看陶方奕是怎么输的。


    她往那两人的方向挪了几步,见那两人没反应,她直接跑到了陶方奕和亡的身后。


    陶方奕又开了一局,他使劲用棉花鼎足去按,可是好几次触屏都没反应。


    慧姬看得心焦,终于,在又一次触屏失灵之后,慧姬忍不住了,她伸手在陶方奕的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下。


    触屏成功,她呼出一口气。


    可陶方奕却暂停了游戏,他抬起鼎身,似乎看了慧姬一眼。


    随后陶方奕捧着自己的手机走远了,亡也跟着走远了。


    “喂!”慧姬握紧拳头,“我帮了你。”


    陶方奕把手机搂进怀里:“我没有让你帮我。”


    慧姬有些急:“可是我主动帮了你啊,你应该说谢谢我。”


    “我不,我不要你帮我。”陶方奕拽了拽亡的衣服,他现在没有五官,有些表情不能做。


    亡也只有一个嘴巴,不过他还是帮陶方奕吐了个舌头,表示挑衅。


    慧姬无比震惊,她不明白为什么陶方奕一瞬间就变得那么刻薄了。


    陶方奕又瞥了她一眼,随后转过身玩手机。


    亡更是过分,他用身体挡在了陶方奕和慧姬中间,脸还朝着慧姬,似乎生怕慧姬凑过去看手机。


    但他们又没直接进结界,慧姬还能听到游戏的音效。


    慧姬反应了一会儿,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这两个人孤立了。


    她居然被孤立了?!


    这是慧姬成为王之后第一次被孤立。


    投胎转世不算,因为慧姬对投胎这件事没有实感,她总觉得转世的人类就是陌生人,与她无关。


    所以这些人类是死是活,她都不太在意。


    陶方奕和亡不理她,那她也不要理陶方奕他们了。


    慧姬一挥手,重新坐到角落,她决定从今往后她不要再看这两人一眼了!她也不把木头还给陶方奕了,让陶方奕难过一辈子,让陶方奕过来向她道歉。


    慧姬愤怒地思考了很多。


    忽然,她又听到了奇怪的乐器声。


    紧跟着陶方奕开口:“哇!你把电吉他带过来了啊?”


    亡嗯了一声:“叔叔,我开了屏蔽术,我们可以趁这会儿玩一玩。”


    他们开始鼓捣乐器,鼓捣完乐器之后他们又开始一起雕刻什么东西。


    据说是在做窗棂,为他们以后的房子做准备。


    陶方奕的技术好像比亡要好很多,亡有些羡慕。


    不知道自己雕刻木头厉不厉害。慧姬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她太久没碰过实物了,她也好想玩。


    但是不行!她还在生气。


    幸好陶方奕和亡也没有自在太久,这家的小孩很快就出现了,小孩开始把玩陶方奕,而亡只能把所有东西都收起来,在一旁等着,就像慧姬一样。


    慧姬有些开心。


    果然,大家一起无聊好过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快乐。


    不过亡在一旁等了一会儿之后忽然起身穿墙离开了。


    他扔下陶方奕了?


    噢,陶方奕真可怜。


    慧姬幸灾乐祸。


    不过很快慧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小孩离开之后,亡立刻就出现了,不止出现了,他手里还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装袋,慧姬能闻到里面香喷喷的味道。


    亡去买吃的了?!


    “陶叔叔,辛苦了~”亡掏出一张垫子,打开了屏蔽术法,随后把食物一份一份地拿出来。


    全部都是烧烤。


    慧姬:“为什么我能闻到味道?”她的嗅觉是失灵的,她也吃不了东西。


    这都多少年了?她怎么忽然就能闻到食物的味道了?


    而且好香,她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慧姬当王的时候,哪怕她是整个国家最尊贵的人,她吃的食物也就那样。


    那时候压根没什么香料,更没多丰富的食品加工技术,不过对于当时的慧姬来说,那已经是相当不得了的美味了。


    可再怎么美味也比不上现在慧姬闻到的这些。


    “因为我的本体来不了,我要陪着叔叔一起吃,所以施加了一点术法。”亡解释,“毕竟我这个身体是厉鬼。”


    慧姬:……


    慧姬不能搭理他们两个人。


    陶方奕变回了人形:“这么丰盛呀?”


    有多丰盛?背对着两人的慧姬试图用耳朵去听,但她的听力显然没有那么好。


    亡又说:“以后我们每晚都吃一顿夜宵吧。”


    “好呀。”


    每晚都吃一顿?那岂不是每一晚都会闻到这种要命的味道?


    不行!这两个人绝对是在报复自己。


    这两个人以为自己是笨蛋吗?


    他们在这个房间施加了屏蔽的术法,自己只要跑到别的房间就闻不到了啊。


    这两个人真不聪明。


    慧姬在心里嘲讽两人不聪明,可她自己却一步都没挪。


    再闻一会儿,她好久没闻到味道了,闻够了香香的味道她再走,她才不吃亏。


    反正她又不会饿,她怕什么。


    可是伴随着味道而来的还有咔哧咔哧的声音。


    其实陶方奕和亡吃饭的动静是很小的,但现在真的太安静了,而且慧姬的听觉也被彻底调动起来了。


    他们好像在吃什么脆脆的东西。


    到底什么味道啊……


    其实,其实陶方奕如果是故意气自己,自己只要去说一声不好意思,说不定就能一起吃了。


    不行!她是有尊严的!


    她要和陶方奕对抗到底!


    “陶叔叔,这个会不会有点辣?”亡问他。


    “没关系,我这儿有汽水。”陶方奕掏出了自己的公文包,“用术法冰一下就行。”


    亡吃了几口烤串,喝了一杯冰汽水,随后重重地叹了一声。


    他发出“啊”的一声感叹时,嘴巴张得特别大,陶方奕被他的样子给逗乐了。


    亡注意到陶方奕在憋着笑,他也知道陶方奕在笑什么:“陶叔叔你信不信,这些食物我一口就能全吃完。”


    “真的啊?”陶方奕低头看了一眼,“可是这些食物很多诶。”


    “真的!就一口!”亡拍了拍胸脯,“你等等,我给你表演一个!”


    “陶方奕!!!”慧姬迅速闪现到陶方奕身边,她抓紧了陶方奕的袖子,“我觉得你说得特别有道理!”


    陶方奕望向慧姬,慧姬满脸真诚:“我确实不是人类,我生下来就是蛇。”


    陶方奕继续盯着她。


    慧姬沉默片刻之后干干巴巴地开口:“我,我不该随便发脾气,我向你道歉。”


    “呀,你在发脾气吗?”亡忽然开口,“我们不知道啊,我们还以为你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亡绝对知道。


    但是慧姬现在没有直白地说出口,她看向了两人中间那些烤串:“你们,你们在忙吗?”她也开始装傻充愣了。


    陶方奕:“也不是很忙。”


    慧姬指向那些食物:“这些是什么呀?”


    “我们在吃夜宵,你要来一点吗?”陶方奕邀请道。


    慧姬默默坐下。


    随后陶方奕拿了一个烤串递给慧姬。


    慧姬一边唾弃自己为了食物而放弃了尊严,一边不断地吞咽。


    真的太香了。


    她都没去看这烤串的全貌,就这么一边谴责自己,一边受味道的勾引,一口咬了下去。


    外壳脆脆的,可是里面的肉好软好嫩!


    这是什么?!!


    慧姬感觉自己的味蕾从未尝过如此复杂的味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味的东西?!


    “这……这是哪来的?”慧姬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她睁大眼睛望向亡。


    随后她说出了一个让其他两人觉得哭笑不得的判断:“这是神仙吃的吗?”


    “这就是我本体下班的时候路过了一家人类的烧烤店,看到排队的人比较多,就顺手买了一些。”亡说,“这东西跟神仙八竿子打不着。”


    “那怎么会这么好吃?”这是慧姬完全想象不到的味道,“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人类每天都能吃到这个味道?!现在的人类这么奢侈吗?”


    “这就是人类工业的味道。”陶方奕解释,“你死的时候没有这么多香料,也没有这么多规范的养殖场,想象不出这种味道很正常。”


    慧姬沉默片刻,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肉。


    “其实这对许多人来说也就是一个小小的欲望。”不过是尝一尝美味的食物,填饱肚子罢了。


    “不应该是很大的欲望吗?这个太美味了。”慧姬不解。


    “如果你能一直活到这个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个欲望占比有多小。”陶方奕说。


    慧姬:“……可是我已经死了啊。”


    “是啊。”


    慧姬继续啃烤串。


    她不断地追求欲望,那时候她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给自己运食物,运香料,运水果。


    慧姬又吃了一口旁边的果盘。


    没有酸味?


    现在的果子怎么一点酸味都没有?


    那个红红的她认识,是西瓜,她看着那些人吃过。


    确实是很小很小的欲望。


    人类不会为了一颗西瓜而打起来。


    如果她活到现在,这些就能成为她的日常吗?


    慧姬有些羡慕,就像曾经的小蛇羡慕人类有取暖的屋子一样。


    可是她为什么没能活到现在呢?


    噢,她早早地开始追求极致了,她提前把欲望给透支了吗?


    “这是什么肉啊?”慧姬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烤串。


    “烤田鼠。”亡说。


    慧姬:“真好吃。”


    陶方奕笑着点点头:“你以前也说过这话。”


    以前小毒蛇热衷于描述自己吃的大个头老鼠有多美味,她似乎是个吃老鼠的专家。


    慧姬:“……我都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