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分化期


    陈乱诧异地看着紧紧箍着自己的腰, 整个脑袋都埋进他怀里的江翎:“?怎么了这是?才几天不见这么想我吗?”


    但陈乱只是个beta,他闻不到空气里横冲直撞的信息素味道,接收不到向他蔓延而去的危险信号。


    他甚至有功夫拍了拍江翎越收越紧的手臂, 垂着眼拖着尾音开玩笑:“……嘶, 你轻点江翎, 腰要被你勒断了。把我勒死了, 你上哪儿再找一个哥哥去?——江浔不算。”


    回答他的是江翎瓮里翁气的声音:“勒死你我就换一个不会不接电话还不会在外面招蜂引蝶的。”


    “行,我又招蜂引蝶了。”陈乱气笑了,摁着江翎的脑瓜推了两下没推开, 干脆由他去了:“不过, 你刚刚是不是承认我是你哥哥了?”


    “……闭嘴。我没有。”江翎的手臂又使劲收紧了一下, 逼得陈乱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呼吸声。


    “唔——放、放开点!……江翎我喘不过气了!”


    俱乐部刚刚准备下班闭馆, 还有一些员工和教练没走,有人正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虽然那些来打卡的大学生以前不一定认识陈乱, 但在俱乐部内部,还是有很多人知道陈乱就是江家那个养子的。


    陈乱注意到了那些目光,但江翎不松手, 他只能拖着江翎一起, 打开了后面休息室的门, 看向从进来起就一言不发的江浔:“外面人多,先去休息室?”


    “嗯。”


    教练休息室内部空间不算很大, 放着两张沙发,桌上摆着一些水果零食。


    江浔跟在陈乱背后走进休息室, 关上了门。


    “咔嗒”一声轻响,关闭的房门隔绝了外面试图窥伺的视线。


    陈乱被江翎的重量压迫着不断后退,直到后腰撞上冷硬的桌沿。


    整个人像是被困在了江翎的手臂与桌子之间。


    这个时候陈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少年的体温高得有些不太正常, 连洒落在他锁骨附近的鼻息都有几分灼人。


    然而作为一个二百年前压根没经历过分化这件事的直男,陈乱对此是没有足够的敏锐度的。


    生病了?


    他抬眼去看江浔,又注意到了江浔略微沉重的呼吸声,以及从后颈一直弥漫上耳侧的薄红。


    还是传染性的???


    陈乱拧眉,用手背贴了贴江翎滚烫的额头,又去摸江浔的。


    安静的空间里“啪——”地一声轻响。


    陈乱的手指被江浔抬手拦下,拍开。


    陈乱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


    而江浔只是平静地与陈乱对视:“我们分化了,哥哥。回来的时候,你不在家。”


    空气里属于江浔的味道如同汹涌的海浪一般将陈乱吞没。


    江浔不可抑制地想起那张照片上,陈乱落在那个男孩手腕上的、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那个像是被陈乱从背后拢在怀里的姿势。


    那一刻,似乎有一个声音正在他耳边嘶叫着——


    别碰他。


    别碰他。


    不许碰他!


    但完全感受不到信息素的陈乱一无所觉。


    他只是在听到“分化”这两个字的时候怔了一秒,才有露出一个有些惊讶的表情。


    “你们进入分化期了为什么不乖乖在家里待着,跑出来干嘛?出意外了怎么办?”陈乱蹙眉,他摸着怀里昏昏沉沉的江翎滚烫的额头,伸手揽着他,又要去拉江浔的手腕。


    只是在即将碰到的时候,陈乱的动作停顿了半秒,转而拉住了江浔的袖子:“抑制剂用了吗?走,先回家。”


    “用了抑制贴,但好像作用不太大。”江浔这次乖乖地被陈乱牵住,跟着他走:“我给你打电话了,哥哥。”


    江浔鸦羽一般的浓密睫毛垂下来,语气轻轻的,听起来有些委屈,又有些失落:“……但你没有接。所以才出门来找你。”


    意识到自己确实在弟弟们很脆弱的时候没能接到电话,陈乱有点愧疚地揉了揉江浔的头发:“我在上课,没带手机。我们先回家,好吗?”


    江家的司机就开着车在门外等着,陈乱刚准备把江翎扶进车,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喊声:


    “陈教练!”


    陈乱回过头,就看到早就离开场馆小半天的喻小潭阳光灿烂地朝这边挥了挥手,小跑过来。


    “陈教练你是下班了准备回家吗?”


    “不然呢?下班了不回家去苏明达热带雨林给野人当酋长?”


    没等陈乱张嘴说话,江翎就不耐烦地盯着来人的眼睛,不乏恶意地嘲讽道。


    “说什么呢你。”陈乱有些好笑,不知道江翎对此前压根没见过面的喻小潭哪儿来的恶意,只能暂且归因于孩子分化期,身体不舒服带来的看谁都烦躁。


    把江翎塞进车里,陈乱才抬眼看向来者:“喻少爷,我记得你的课时早就结束了。”


    言下之意:


    你怎么还没走?


    “我朋友碰到了熟人,在那边叙旧。”喻小潭回头指了指他过来的那台车,摊手:“已经好半天了,我也不好意思打扰,只能等着。刚好看到你出来。”


    “不好意思打扰别人,好意思来打扰我们是吧。”江浔依旧沉默着没说话,倒是坐在车里开着车门,把一双长腿搭在车外的江翎抱着手臂再度嗤笑出声。


    陈乱:。


    这孩子今天这么大火气。


    只是在他感知不到的信息素世界里,三种气息已经冲撞在了一处,开始隐秘地互相压制、撕扯。


    然而由于江浔和江翎还在极其不稳定的分化期,这波信息素冲突的后果是,他们后颈腺体的位置跳痛得更严重了,以至于让二人的意识都开始轻微地混沌了一瞬。


    “……哥哥。”


    一直站在陈乱身后的江浔突然出声,扯住了陈乱的手腕,用滚烫的额头抵着陈乱的肩膀,蹙着眉垂着鸦羽一般的睫毛,用已经开始微微喑哑的嗓音虚弱道:“我……不太舒服。”


    陈乱安抚般地拍拍江浔的肩膀,推他上车:“我要先回去了喻少爷,我现在没工夫跟你闲聊。”


    说完自己也坐进了车里,抬手就要关车门。


    “等等。”喻小潭的手拦在了车门上,嬉笑道:“别那么着急嘛。”


    陈乱的眸底暗沉下来,他的耐心已经有些告罄了。


    于是他抬眼,朝喻小潭勾起一个凉薄的笑。


    眼神却没什么温度,用似乎是开玩笑的语气道:“据说这款车的车门的硬度可以把骨头挤碎而完好无损,连漆面都不会有任何划痕。”


    青年有些慵懒地掀起眼皮,支起下巴,半眯着那双漂亮的灰色眸子,弯着唇角轻微地歪了歪头:“喻少爷听说过吗?”


    似乎是被陈乱的眼神扎到了一般,喻小潭缩回了手,缓了一秒才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附身凑到车窗边上:


    “别那么凶嘛。我只是想问问,陈教练明天还来吗?我能不能预约你之后一周的课时。”


    话音落下,陈乱感到江浔握着自己的手腕的手指瞬间收紧,以至于箍得有些生疼,但下一秒,又仿佛是他的错觉一般松开了。


    而江翎睁大眼看向车外那张言笑晏晏的脸,立刻张牙舞爪的就要下车。


    “老实点儿,现在不是你之前难受得跟我要抱抱的时候了?”


    陈乱一把揽住江翎的腰扣回来,摁在座椅上,呼噜了一把炸毛小狗一般的江翎的头发。


    “乖,你现在还在不舒服,别折腾了。”


    然后回头看向趴在车窗上眨眼睛的喻小潭:“抱歉,我辞职了。”


    “?什么时候的事?”


    “现在。”陈乱吐出两个字,不等喻小潭说话,就立刻升起了车窗:“开车,回家。”


    车外的喻小潭眼睁睁看着那台车从面前开走,站在原地顿了两秒,才突然微微俯身,慢慢笑出声来。


    他慢悠悠回到自己那台车上,车上除了有一个司机,别无他人。


    打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陈乱的脸。


    画面里的陈乱正笑盈盈地扯着手里一个青年的头发,形状漂亮的嘴唇微微开合。


    ——正是当初陈乱给杨旗开瓢的那段视频里的截图。


    喻小潭看着屏幕上陈乱的脸,这张脸慢慢跟刚刚陈乱坐在车里,脸上挂着冷淡的笑容威胁人的脸重叠在一处。


    手指重重的地摁在陈乱漂亮的琉璃灰色眼瞳上,喻小潭嘴角慢慢扯起一道有些怪异的兴奋弧度。


    他深呼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拨通了电话:


    “安德烈叔叔,下学期结束后,给我安排休学吧。商学院太无聊了。”


    “去找找有没有什么渠道能让我进去联邦军校。”


    “是的,我找到了新的—— ”


    “玩具。”


    另一边,江家的车子载着兄弟三个平稳地回到江宅。


    等陈乱把两个人形挂件拖上二楼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江浔跟江翎的信息素已经可以用混乱来形容。


    他们在半路上就注射了抑制剂,只是似乎毫无作用。


    可陈乱是个beta,他完全无法对分化期的难捱感同身受,也没有信息素可以释放出来给予他们安抚。


    房间里两种信息素如同混乱的潮汐,一波又一波翻涌着,指向的终点却完全在同一目的。


    而陈乱处在这些涟漪的交汇点,一无所觉。


    陈乱几乎是被江翎拖着压到沙发上的。


    江翎双手箍着陈乱的腰,滚烫的额头抵着陈乱的锁骨,沉默着与汹涌的信息素乱流对抗。


    闻着陈乱身上干净的味道,他会觉得脑海里的嗡鸣能减轻一些。


    但是好像……


    还不够。


    他的信息素似乎正在渴求着……某种东西。


    但他找不到。


    他在陈乱的身上找不到那种……


    能够真正安抚住他混乱的信息素的味道。


    ……对了。


    陈乱是beta啊。


    他根本就没有信息素!


    他无法标记!


    江翎有些烦躁地咬牙深呼吸,忍住了摁着陈乱的脑袋强行在他后颈腺体上用力咬一口的冲动,却又无端地想到了陈乱那张暧昧的照片,想到那张趴在车窗上纠缠的讨厌嘴脸。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缠上了他。


    不高兴,不舒服,很不爽。


    想咬人。


    于是他扣住陈乱的肩膀,在陈乱惊愕的目光中,一口咬在了陈乱形状漂亮的锁骨上。


    “唔——江翎!”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陈乱忍不住闷哼一声,立刻去推江翎的肩膀。


    只是下一秒,江翎又似乎清醒过来了一般松嘴了。


    他在那道泛红的齿痕上蹭了蹭,声音闷闷的:“谁让你不接电话的……陈乱,我好难受。”


    简直像是在进行一种委屈巴巴地指控,又像是某种大型犬类在黏糊糊的撒娇。


    江翎感到陈乱似乎怔了半秒,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有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就是手法简直像在呼撸狗。


    头顶上传来了陈乱带着无奈的声音,含着几分笑意:“行吧 ,如果抱着我能让你感觉舒服点,那就抱一会儿。”


    陈乱支着下巴想了想,又垂眼看着江翎通红起来的耳朵,故意凑过去低声道:“看在你今天破天荒地朝哥哥撒娇的份儿上?”


    回应他的是江翎更加烧红的耳根,和肩膀处再次传来的啃咬。


    陈乱不得不捏着江翎的后面衣领子把人扯开:“好了停。再咬人,我要生气了。”


    脑袋被从腺体蔓延到全身的热燥冲得有些昏沉,江翎晃晃脑袋,用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看陈乱。


    面前的青年仰靠在沙发背上,领口的衣服被自己扯得有些乱,靠近锁骨的地方印着一道靡红色的咬痕,琉璃灰色的漂亮眼睛正半眯着看他,嘴角还有些未消散的无奈笑意。


    切,根本没在生气,只是在不怎么走心地威胁人而已。


    江翎想。


    于是再次把脑袋埋进陈乱怀里,耍赖般哼道:“那你生吧,我看看你生的是氧气还是氦气。”


    陈乱默然。


    以前怎么没发现江翎还能这么无赖难缠?


    他伸手掐住江翎的脸往两边扯,一边扯一边咬牙:


    “哈,我准备生点氢气,等会儿就爆炸,把你炸到坎加瓦大草原上去当野人,省的你难受成这样还要跟我耍赖斗嘴。”


    “当野人我也要拽着你一起,免得你天天想给我往家里带些乱七八糟的阿猫阿狗回来。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你梦里的我带人回家吗?能不能不要总是给我罗织一些不存在的罪名……老实点儿别乱动了,你真的很沉——嘶,别咬!”


    陈乱曲起手指在江翎的额头上敲了一记,抬手摁住他乱蹭的脑袋:“再乱咬人我真的要把你扔出去了,属狗的?你看你哥多乖。”


    江翎闻言去看江浔。


    结果一转头就跟正靠在陈乱肩头,状似乖巧的江浔平静的目光对个正着。


    但江翎比任何人都能无比清晰地知道,在他赖在陈乱身上不走,还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的时候,他哥的瞬间暴走失控信息素有多狂躁。


    简直像是要把他的信息素完全压制住然后拧碎活撕了一样。


    但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双子,他们的信息素强度几乎没有强弱之分。


    在江翎的刻意对抗下,兄弟两个谁也奈何不了谁。


    怪不得以前江浔总爱用撒娇示弱这一招儿,要不是他之前实在是拉不下脸,但确实好用。


    江翎炫耀一般蹭着陈乱的胸膛,暗暗朝江浔扯了扯嘴角,露出来一个挑衅的笑容。


    江浔:“……”


    蠢弟弟信息素都乱成一锅粥了还要找回场子挑衅他这一点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算了,懒得理会。


    抑制剂失效是很少见的情况,排除抑制剂和抑制贴正好全都过期了这种愚蠢的猜测,江浔大概想到了是因为他跟江翎的等级过高导致的。


    陈乱已经给何医生打了电话,后者现在估计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但只是在陈乱的认知里。


    此刻但凡有一个能感受到信息素的随便哪个Alpha或者Omega进来,恐怕都会被浓郁到化不开的混乱气息冲击到需要当场贴上阻隔贴来缓解不适。


    而江浔只是沉默地抱着陈乱的手臂,靠在陈乱的肩头,头顶的碎发轻轻蹭着陈乱的颈侧皮肤。


    滚烫的指腹之下,是陈乱手腕外侧凸起的骨骼。


    金属表带被皮肤的温度染得温热,江浔用力扣着那只手腕,手指穿过表带之下,捉住陈乱的脉搏。


    这个位置,他可以感受到陈乱一下、又一下的,有力跳动着的心脏。


    江浔低垂着眼,眼底是平静海面之下涌动的暗流。


    无数个画面在他脑海里不断闪回。


    陈乱在台球厅被一群人簇拥着的样子、在急救课上仰着头被江翎拥抱的样子、在金红色的逆光之下压着那头怪物,自若地抬眼看他的样子……


    最后定格住的,却是陈乱笑着躺在那座白色墓碑下的样子。


    那时候陈乱明明在笑,江浔却觉得在那一刻,陈乱好像碎掉了。


    他变成了一只破碎的蝴蝶,一朵看起来完好但实际上早已风化掉的花,一只碎成千万片后又勉强粘起来的摇摇欲坠的瓶子。


    仿佛下一秒就要化成满地尘埃。


    他承认,那一秒他慌了一下。


    但就在那个瞬间,他突然明白,


    命运掉下来了。


    而他就站在命运之下的涡流中央,逃无可逃。


    而现在,陈乱的心脏就在他的指腹之下跳动着。


    他听到心底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如果……


    能把他锁起来就好了。


    锁到一个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这样就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来——


    “嘶。”


    陈乱似乎是被捏痛了,抽了一下手。


    江浔闭了闭眼,然后松了力道:“对不起,哥哥。捏疼你了吗?我只是……太难受了。”


    他知道陈乱其实心软,


    在不触及到原则问题的情况下,只要他撒娇示弱,陈乱会包容一切。


    如他所料,陈乱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抚着,希望他能好受一点。


    可是陈乱,你的包容,会带来什么呢?


    江浔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上面的掌纹凌乱地交错,


    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


    而陈乱,正在他自己毫无所觉的时候慢慢放它出来。


    江浔收起手指,将那只怪物拢进手心,手腕翻转向下,藏了起来。


    再抬眼的时候,眼里的暗流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熬着痛苦的分化期的少年,对哥哥的单纯的依赖。


    他慢慢地蹭过去,将呼吸埋进陈乱的颈窝里,滚烫的额头贴着陈乱颈侧的皮肤。


    再偏移一点点,就是陈乱凸起的后颈骨骼,以及皮肤之下埋着的,beta的腺体。


    那个位置干干净净的,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任何能够安抚他的信息素味道散发出来。


    他只能通过嗅着陈乱身上干净温暖的味道,自己与分化期越来越强烈的一阵阵潮热对抗。


    以至于他的心脏此时也不受控制地用力泵着,慢慢升起一股无法控制的燥来。


    他想……


    狠狠地咬上陈乱颈骨处的凸起,在他的腺体上留下自己的记号。


    哪怕beta无法标记,气味只能停留两天。


    没关系。


    他可以反复在陈乱的身体上留下痕迹。


    他要告诉所有人,


    这是,他的。


    但是他现在还不能这样做。


    这样可能会把陈乱吓跑。


    再过迟钝,陈乱也不可能不知道被咬腺体代表的意义,那跟江翎刚刚完全是犬类撒泼一般的啃咬完全不同。


    他要布置一个柔软的陷阱,


    等着陈乱自己踩进来。


    江浔轻轻垂下眼睛,看向自己的掌心。


    等到那个时候,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们两个能不能……退开一点?好重啊。”


    这时,陈乱有些艰难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现在感觉自己怀里钻了两个火炉,你们两个是打算把我做成炭烤铁板烧鱿鱼吗?松手,让我出去喘口气。”


    “你之前发烧差点把自己烧成白痴还死活闹着不吃药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嫌你难缠。”江翎哼笑着去咬陈乱的衣领,像一只恶犬。


    “可是某些人半夜把我当成毛绒抱枕楼了一晚上,差点把我这个病号掐死怎么说?”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反正我睁眼的时候你不在床上,谁知道你是不是编瞎话骗我。”江翎闭上眼睛选择耍赖。


    “还有力气跟我斗嘴,我看你也没那么难受。”


    陈乱把身上贴着的两个大型犬一样粘人的家伙撕开,家猫一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顿时感觉一阵轻松。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把空调又调低了一些:“我去楼下冰箱给你们拿几个冰袋。顺便,你们要不要喝点冷饮?会好一些吗?……说起来,这种状态下你们能喝吗?”


    “可以喝。”至于效果,聊胜于无吧。


    江浔靠在沙发背上,坐姿乖巧:“我要一杯冰水就好,麻烦你了哥哥。”


    “我要喝冰镇可乐,放点薄荷叶和柠檬片,冰块麻烦给我放致死量。”江翎四仰八叉地仰倒在沙发上,举起手恹恹道:“如果能兑点朗姆酒进去就更爽了。”


    “你还真点上菜了啊江翎。”陈乱回身在江翎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抱起手臂,勾着唇角垂眼看他:“想喝酒?那你闭眼。”


    江翎疑惑,但还是乖乖闭了眼睛:“干嘛?你要给我表演魔术凭空掏一瓶朗姆出来吗?”


    “不。我的意思是说,梦里什么都有。”


    陈乱的声音慢慢远离到门边,然后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以及陈乱的嘲笑声:“没成年还要喝酒?你想都别想。”


    “??啊啊啊啊陈乱!!!你烦死了!!!!”


    门内传来江翎的尖叫。


    卧室里很快只剩下江浔和江翎两个人。


    江浔踢掉拖鞋把腿抬到沙发上,靠着沙发背躺好,又抓过一个抱枕搂在怀里,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踢了一脚江翎:“都怪你,陈乱跑了。”


    江翎翻了个身,把江浔压到自己小腹上的腿扔开:“这也能怪我?你敢说你刚刚没有想标记他的冲动吗?我咬他的时候你信息素都快要把我活活撕掉了。”


    “起码我没有真的咬他。江翎,你不要哪天真的把他惹毛了,再来找我诉苦。我不会管你的。”


    “惹毛陈乱?”


    这个宠弟狂魔?


    江翎枕着自己的手臂,翘起二郎腿不在意地哼笑,“惹毛了他,他也只会毛茸茸地走开。”


    劝不动,江浔干脆闭嘴。


    算了。


    “你好自为之。”


    陈乱是带着风尘仆仆的何医生一起进来的。


    手里还端着一杯冰水,一杯放了致死量冰块的可乐。


    ——即使江翎在乱点酒单,但陈乱还是满足了弟弟的无理要求。


    除了没给他放酒进去,这是底线。


    陈乱可不希望自家弟弟小小年纪沾上酗酒的毛病,老了左手六右手七、左脚画圈右脚踢地要人伺候才能自理。


    他把冰水送到江浔手边,又抬手拍了一下江翎的腰:“喂,你点的不含朗姆版朗姆可乐。”


    江翎正被分化期折腾得头昏脑胀呼吸急促,没抬头也没睁眼,伸出了手摆了摆,示意陈乱放他手里。


    等了半天,手里没东西,江翎疑惑地睁开眼,就看到陈乱捏着那杯冰可乐朝他笑,而且笑得很不怀好意:“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给你。”


    江翎:“?”


    江翎眯眼:“趁人之危是吧。”


    “那不然呢?平时会有这种好机会?”陈乱握着那杯冷饮,晃着里面晶莹的冰块,在江翎滚烫的脸上贴了一下,又迅速收回去:“总之你要不要喝?”


    江翎:“……”


    深呼吸:“喝。”


    “叫哥哥。”


    江翎咬牙。


    “……哥、哥。”


    草。


    这辈子算是毁了。


    终于如愿听到了江翎喊哥哥的陈乱满意了,大发慈悲把冷饮给了江翎,还贴心地给他配了根吸管。


    ——即使江翎喊得不情愿极了。


    与此同时。


    身为一个C级Alpha的何医生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早早贴好了阻隔贴,但一进门,还是被两股超高等级的暴乱信息素压制得一阵眩晕。


    他略有些狼狈地撑住桌子,扶了一下眼镜,缓了好几秒才站直身体。


    以这个信息素强度来看,已经完全不在正常A级Alpha的范畴里了。


    这两个人的等级恐怕不仅仅是A,而是极其少见的超A。


    针对普通Alpha的寻常分化期抑制剂对他们失效,再正常不过了。


    给江浔和江翎分别注射了一支加强型稳定剂,何医生才擦了擦额头上在高等级信息素压制下产生的细汗:


    “你们的具体等级需要到过两天稳定以后,到评级机构做精准评估,目前我粗略评估的数值是超A。”


    “抑制剂失效很正常,我只能先给你们用加强型稳定剂顶着,但药效过了以后可能还需要你们自己熬一熬。而且你们需要小心多次使用稳定剂之后的信息素反扑,我的建议是尽量少用。”


    “没有办法,由于样本过少,目前还没有研发出专门针对超A等级的分化期专用抑制剂。”


    意料之中的答案。


    目前只能缓解一时是一时了。


    脱离了信息素乱流的范围,何医生顿时感到一阵轻松。


    离开江宅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然后轻轻叹气,摇了摇头。


    超A级的话,代表着以后每次易感期也不会有特别有效的抑制剂或者抑制贴可以用。


    两个孩子和他们以后的爱人恐怕都要遭罪咯。


    另一边的江宅里。


    江浔和江翎注射过稳定剂,各自安静地躺好等着药物起效。


    陈乱在房间里守着两个人后颈处的红潮渐渐褪去,原本急促沉重的呼吸也慢慢缓和下来,才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小夜灯,回到自己房间里去。


    夜色深重下来,整个江宅也进入了沉睡。


    很快,距离何医生离开江宅已经四天。


    这四天,江浔和江翎的状态时稳时乱,给陈乱也折腾得够呛。


    也幸好他是个beta,不会被信息素所影响,否则陈乱现在挂到脸颊上的黑眼圈,恐怕会直接挂到下巴上。


    陈乱很难理解,为什么这两个小混蛋一到紊乱期了,就会像两只耍赖皮的大型犬一样粘着他不放。


    江翎是明着不要脸耍赖皮。


    江浔是通过撒娇示弱让他心软来耍赖皮。


    哦对,江翎还疑似属狗的,会咬人。


    所以陈乱咬回去了。


    他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于是在江翎震惊且崩溃还带着几分屈辱的神情里,陈乱在江翎的后脖颈子上咬了个极深的牙印儿。


    虽然他并不理解江翎为什么会崩溃成那样,好像天塌下来了还顺便降了几道落雷把他给劈了之后又下了场大暴雨给他浇成了落汤鸡。


    但不妨碍他看着江翎崩溃会感觉很爽。


    小孩逗哭了才好玩。


    事实证明,陈乱真的有那么迟钝,完全没有了解过被人咬了腺体所代表的含义。


    他根本对第二性别之间的标记行为完全不感兴趣,所以也从没去了解过这些。


    ——他压根没有那个意思,更没有那种意识,只是摁着江翎的时候那个位置恰好比较顺嘴而已。


    这一认知让江浔和江翎都哭笑不得。


    他们真怕这个笨蛋哪天出门在外被人给X骚扰了还以为对方只是在跟他友好互动。


    简直是铁直到令他们感到有些绝望。


    不过好在,鸡飞狗跳的分化期总算是要结束了……


    吗?


    第四天的晚上,在江浔和江翎又一次依靠稳定剂勉强捱过了一阵信息素紊乱,陈乱终于趁双生子睡着后,回到自己房间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钻进了柔软的被窝里,准备进入梦乡。


    正常情况下alpha的分化期一般不会超过四天。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他们就可以学着慢慢收拢起不受控制地到处乱撞的信息素味道了。


    虽然收不收的对陈乱其实没有影响,他根本闻不到。


    但在alpha之间,在公共场合随意放任自己的信息素乱飘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严重时可以被视为一种挑衅。


    如果正好碰上易感期情绪和信息素都不太稳定的alpha,搞不好就会引起群体斗殴事件。


    陈乱以为自己会像前几天那样,只要双生子睡着了,不出意外的话他就可以一夜好眠直到天光大亮。


    很快就出意外了。


    梦中的陈乱感觉自己好像沉入了寂静的水底,有什么东西正拖着他的脚踝,不断下坠、下坠。


    溺水般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张开嘴想要呼吸,四肢却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起来。


    他急喘着睁开眼,还以为自己这两天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在做噩梦。


    正要爬起来开灯去喝口水,才发现自己压根不是做噩梦。


    他被鬼压床了。


    ……不,准确来说,是狗压床了。


    家里那一静一癫两只大型犬类正一只一边,占据了这张可怜的床除了陈乱以外的全部空间。


    手腕还被一左一右地紧紧扣在滚烫的掌心里。


    陈乱抽了抽手,却被更用力地攥住了腕骨,甚至感觉到有些疼。


    他蹙眉:“江浔,江翎?!”


    没有回答。


    沉默的房间里只有双子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听起来甚至有几分压抑的痛苦。


    而陈乱被禁锢在臂弯里,动弹不得。


    空间里已经完全失控暴乱掉的信息素互相撕扯着乱撞,分别属于江浔的和江翎的气息也完全失去了本来被强压住的和平,开始互相压制攻击,像两头完全失去理智的野兽,红着眼嘶咬着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但陈乱不知道。


    他闻不到空气里混乱的信息素味道,更察觉不到,这两种信息素正在争夺的,就是处在漩涡中心的他本身。


    两者都想去覆盖掉、驱逐掉对方在陈乱身上留下的味道,于是一母同胞又势均力敌的双生子在陈乱感知不到的黑暗里反反复复、争夺不休。


    意识到两个弟弟可能再次发生了信息素紊乱的情况,陈乱在黑暗里深呼吸,默念了三遍:


    孩子还在分化期他们很难受脑子现在估计也不太清醒,


    孩子还在分化期他们很难受脑子现在估计也不太清醒,


    孩子还在分化期他们很难受脑子现在估计也不太清醒!


    才强行忍住了把两个人全都踹下床的冲动。


    只是下一秒,江翎的动作几乎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对方本来只是在他肩头的呼吸忽然凌乱起来,挪到了他敏感的后颈。


    江翎握着陈乱的肩膀,急切地在他后脖颈处嗅闻着。


    一直闻不到期望中的味道的安抚,对方发出了一声几乎带了些呜咽意味的喘声,然后在陈乱要把人踹下床的前一秒,


    一口咬住了陈乱后颈上的腺体——


    作者有话说:[加油]两小只终于分化啦!


    很快就要长大咯~


    评论区随机掉落小红包,感谢支持[垂耳兔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清醒了吗


    老实讲, 被人咬住后脖颈的感觉很奇怪,甚至有那么一些微妙。


    面对江翎狗啃一样毫无章法的乱咬,后颈处传来的温热的刺痛感让陈乱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陈乱下意识地就抬起手肘用巧劲儿掀翻了江翎, 一脚把人踹到地毯上, 再把自己的另一半胳膊从江浔手里硬抽出来, 抬手按亮了床头的开关。


    “啪”地一声轻响。


    房间里灯光乍亮。


    连陈乱本人都被骤然亮起来的顶灯闪了一下, 不得不将手掌遮在眉骨上,半眯起了眼睛。


    地上的江翎脸上还带着被突然踹翻在地的茫然,耳后烧红着从腺体处蔓延出来的热潮。


    面前的画面都带着凌乱的重影在乱晃, 不远处是陈乱踩在深灰色的柔软地毯上白皙得发光的脚踝和小腿。


    耳间全是自己沉重的喘息声, 混杂着信息素反扑带来的尖锐耳鸣。


    刚刚……


    他做什么了?


    江翎用力地甩了甩脑袋, 抬手捂着一波接着一波跳痛着的后颈。


    支离破碎的不连贯画面在他眼前一帧一帧闪过去。


    半夜他跟江浔一起被暴动的信息素冲击得醒了过来, 几乎已经半失去意识的他循着本能,地去寻找之前那个会让他感到些许安心的味道。


    然后呢?


    他找到了那个味道的来源, 但是还远远不够。


    他找不到……


    像是行走在沙漠中极度焦渴的旅人,有一把炽烈的火灼烧着他,催促着他。


    而他找不到一滴水。


    他要急疯了。


    那把火要把他的理智、他的思维、他的感知全部焚烧成飞灰。


    脑海里仅剩下一个疯狂的想法呼啸成成一道黑色的龙卷风:


    标记他……


    标记他。


    标记他!


    标记……谁?


    在一片茫然的恍惚之中, 他看到那双白得发光的小腿出现在他面前。


    潮热的下颌被两只微凉的手指抬起来, 江翎看到了一双剔透的琉璃灰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半垂着, 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眼睛的主人看向他,手指摁着江翎的嘴角轻轻挑起来, 露出后者有些尖锐的犬牙。


    “唷,你还长了虎牙?”提琴一般的声线带着几分调侃钻入他的耳膜, 鼓噪着他越来越快的心跳:“怪不得咬人这么疼。嘶——小混蛋下嘴可真够狠的。喂,江翎,你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可是江翎什么都听不清了。


    他的眼前只有陈乱一开一合的柔软嘴唇,和吐字的时候偶尔闪现的舌尖。


    于是他抬手, 捉住了下颌上那只手腕,用力扣住,拉——


    面前的热源被拽得重心不稳,朝江翎跌过来。


    恍惚间,江翎又闻到了一丝破晓时分森林林深处的薄雾青苔的清新味道,带着湿润的青草香气。


    他乱跳的腺体几乎瞬间就被安抚住,脑海里令人烦乱的尖锐嗡鸣声立刻戛然而止,


    像夏季黑沉沉的闷热午后骤然下起了一阵清凉的骤雨,又像干枯的沙漠奔涌出一条清澈的溪,带着清爽的风和细雨。


    只是下一秒,那味道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焦渴万分的旅人舌尖刚刚尝到几滴甘甜的雨露,赐下雨露的云雾就立刻消散了。


    这比从来没得到过任何哪怕一滴水源更让旅人抓狂。


    江翎觉得自己几乎要产生戒断反应,燎烈的燥要把他仅剩的理智烧尽了。


    他用力压制住那片云雾的的挣扎,扣着腕子压在头顶。


    他急切地俯身,再度寻找那个味道,感觉自己好像疯了。


    再来一口……


    就一口……


    一口就好——


    “砰——”


    腹部骤然传来一阵闷痛,江翎感觉自己被重重的击倒然后掀翻,天旋地转之间来不及起身,脑袋就被按住后脖颈子压制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那道声音贴着他的发顶,凉凉地流进耳廓:


    “看清楚了江翎,我是你哥。”


    陈乱甩了甩被捏得发红的手腕,用膝盖压住发疯的小混蛋,有种想把这小子扔到冰箱里去清醒一下的冲动。


    虽然他知道信息素反扑会导致alpha神智不清醒,难以控制情绪,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但发疯也得分对象的吧?


    江翎这小混蛋是半梦半醒的把他当成谁了?


    早恋了?


    陈乱抽过沙发上的毯子把江翎团吧团吧包成个粽子,丢到了沙发上,打算让他自己冷静一下。


    只是还没来得及回头,又被江浔从背后抱住了。


    他被拖着摔进了被褥里。


    江浔扣着他的手腕,从背后环抱着他。


    陈乱僵住了。


    不能吧?


    你们一个二个都开始发疯就算了还要逮着我一个人薅吗?


    我上辈子不是已经拯救世界了吗?


    好在江浔到底没有江翎那个小混蛋那么疯。


    他只是用滚烫的脸颊贴着自己背后颈骨处的皮肤,没再作出别的什么出格的动作。


    “……哥哥。”


    陈乱听到江浔虚弱的声音。


    “我好难受,让我抱一会儿吧哥哥,就一会儿。”


    那声音断断续续地带着乞求,和着凌乱沉重的呼吸声。


    “你身上凉凉的,抱着你我会舒服很多……”


    陈乱:……


    还好,起码江浔还认得出自己是谁。


    比江翎那个完全丧失了理智还认错了人的小混蛋强多了。


    哈、哈。


    陈乱还不知道,江浔此刻也已经处在理智崩溃的边缘,快要疯了。


    信息素暴动的潮热灼烧着他,陈乱身上属于江翎的信息素味道更是在张牙舞爪地挑衅着他。


    细细密密地黑暗慢慢织成一道黑色的网,在他的躯体里蜿蜒流窜,翻涌着想要朝陈乱笼罩过去。


    陈乱颈骨下方那颗嫣红的咬痕,就在他面前晃。


    那里不断散发出江翎的味道。


    江浔扣着陈乱的手腕,指腹在那条金属表带上摩挲,收紧,用力到关节都开始微微泛起白色。


    掌心的怪物蛇行出来,撕咬住陈乱的脉搏,试图朝他的心跳里钻。


    真是令人不爽的气味……


    让人想要


    覆盖它、


    撕咬它、


    嚼碎它、


    最后和着骨血咽下它!


    他要看见陈乱雾霖霖的眼睛,


    听见陈乱嘶哑的声音,


    闻到不见天光的黑暗处猩红的味道。


    他会把他困在某一方谁也找不到的黑暗里,


    把灰色染上水色,染上雾痕,最后染成靡红。


    他要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只能看着他。


    只是他现在还不能吓到他。


    现在还不能吓到他。


    江浔闭上眼睛,将心头那只蠢蠢欲动的恶鬼强行按下。


    恍惚间,他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静谧味道。


    是山林间湿润的雨雾,溪流边的青苔,密林里摇曳的枝桠。


    燥乱的情绪像扑进了一朵清爽的云雾里,被安抚下来。


    但当他贪婪地想要汲取更多的时候。


    那种味道又消失不见了。


    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但江浔无比清楚地知道,那不是错觉。


    那是他之前闻到过的,专属于陈乱的味道。


    只是那味道只清清浅浅地闪了一瞬,就隐没了。


    江浔感到自己的信息素骤然间漏了一个怎么填也填不满的空洞,空洞里再次蜿蜒出黑暗的枝桠。


    ……要疯了。


    江浔死咬着陈乱后颈的衣领,烧尽理智去克制自己不要现在就去咬向江翎留下的那道疤。


    他只是用指尖,感受着陈乱一下又一下跳动的脉搏,听着自己混乱的心跳,


    用自己的信息素去覆盖缠绕它、覆盖它、围剿它。


    一遍、


    一遍


    又一遍。


    直到那里完完全全被自己的味道取代,再无其他。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留下的味道被孪生哥哥一点点覆盖清除,本来已经清醒了几分的江翎再次被挑衅得炸了毛,后颈上再次无序地跳痛起来,带着一波又一波的燥热侵染着他。


    他胡乱地扯开身上的毯子,眼前的画面交叠重构成支离破碎的光影。


    不远处隐约出现了一瞬间又迅速湮灭的令他安心的味道吸引着他。


    但同时有一种讨厌的味道也纠缠着、试图占有它。


    不许碰他……


    不许碰他!


    还给我。


    还给我!


    江翎掀起的信息素狂潮去撕扯陈乱周身属于江浔的味道。


    这一举动导致的后果是,被刺激到的江浔脑海里名为理智的弦,


    终于不堪重负地崩断了。


    在陈乱还在疑惑江翎这小混蛋又要干什么的时候,肩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刺痛。


    意识到江浔也在咬他的陈乱睁大了眼,下意识的要反抗挣扎,却被江浔扣着手腕更强硬地锁在了怀里。


    与此同时,江翎也凑过来了。


    场面无法控制地开始陷入混乱。


    陈乱在掰着江浔的胳膊挣扎,伸手去扯肩头江浔的头发。


    江翎被陈乱踹出去,又爬起来抓着他的脚踝又要往床上爬。


    江浔的脚在踩江翎的后背阻挡着他,想撵他走。


    江翎的手在扯江浔的腿,要扯他下来。


    在陈乱感知不到的地方,双生子的信息素也在一刻不停地互相撕咬争夺。


    陈乱被困在中间,眼里渐渐浮现出一种平静的疯感。


    哈哈。


    彻底乱成一锅粥了。


    趁热喝了吧。


    趁着两个弟弟互相排斥推拒的空隙,陈乱迅速用手肘撞开背后的江浔,又用膝盖顶翻面前的江翎,翻身起来一手一只将两条被信息素控制了的疯犬摁住,转头去看还在细微闷痛着的肩头。


    一个很规整的红色咬痕,犬齿的位置更是洇出了更深重的嫣红。


    陈乱扯了扯嘴角。


    ……该说不愧是双生子,连虎牙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目光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没找到什么趁手工具的陈乱最终抬手从床头柜上拿起半杯凉水,兜头浇下。


    然后他压着两个弟弟的潮热的后脖颈,俯身:


    “清醒了吗?”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回头


    被按在吸饱了水分的湿濡枕头上的感觉并不是很妙。


    被陈乱温热的手掌压住烫得有些发疼的后颈, 冰凉的水珠从额角、脸颊、一路滑落到下颌骨,又洇入干燥的唇边,渗进唇缝。


    江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慢慢地眨了下眼睛, 理智的弦重新接了回来。


    他垂下眼睛, 浅琥珀色的眸底流过一丝懊恼。


    都怪江翎。


    江浔放轻呼吸, 压住叫嚣着躁动的信息素:“对不起,哥哥。 ”


    另一边的江翎挣了两下没挣动,渐渐回笼的神智也让他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咬了咬后槽牙, 半晌, 才闭眼道:“。对不起。”


    但他不后悔。


    头顶传来一声凉凉的轻笑:“真稀奇, 你还会道歉?刚刚咬人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乖巧过。”


    江翎的耳根慢慢涨红起来, 正要回嘴,却感觉到陈乱放开了压制着他的手。


    两个人捂着后颈, 抹着脸上残留的水痕回过身,就看到陈乱站在床边,抱着手臂挑眉:“你们两个给我老实交代——”


    江浔和江翎心头一凉, 喉咙不受控制地滚了滚, 眼神也开始闪烁。


    完了。


    就见陈乱倾身凑过来, 伸出手指戳着他们的额头:“是不是在学校早恋了?”


    江浔:“。”


    江翎:“?……”


    哈。


    这家伙果然是个迟钝的笨蛋。


    危机暂时解除。


    江翎明智地选择顺坡下驴。


    他撩了一把湿透了的额发,抬眼不驯地看向陈乱, 扯起嘴角:“干嘛,你想跟老头子告状吗?”


    下一秒, 脑袋就被陈乱狠狠敲了一下。


    “江翎,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你当我是告状精吗?”


    陈乱对所谓的早恋这种事根本没什么看法。


    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个心上人白月光实属正常。


    在不要做出很出格的事情前提下,青春年少时的心跳悸动其实还挺美好的。


    ——当然, 还有个更大的前提。


    不要认错人。


    虽然被两个小混蛋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抱着啃了两口这件事让陈乱有些许不爽,但鉴于他俩估计被紊乱掉的信息素搞的估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算了。


    啃就啃了吧。


    这是在家里,万一要是在学校的时候突然分化干出来咬了女同学这种事情,那才真的是天塌了。


    光是想象一下自己要代替江司长到学校去给人家女同学和家长赔礼道歉,陈乱就会感到一阵牙酸。


    “陈乱,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声音突然把陈乱从不着调的思绪里拉回来,抬眼就看到江翎正蹙眉看着他:“你的表情好奇怪。”


    “我在想什么?”陈乱去洗漱间架子上抽了两块干毛巾,糊到两个弟弟湿漉漉乱翘的头发上,半眯着眼勾起嘴角道:“我在想幸好今天是在家里。你俩万一在学校发疯给女同学咬了,我可不想去学校丢脸。”


    “你放一万个心,咬你我也不会去咬女同学的。”江翎掀起毛巾擦着头发,嗤笑道。


    “咬我也不行。我是你哥,又不是磨牙棒。你要是牙痒痒了自己去宠物商店买磨牙棒去,什么口味儿的都有。”陈乱屈指又在江翎脑袋上用力敲了一下,又看向江浔:“还有你。”


    江翎立刻跳脚:“你说谁是狗?!”


    “谁咬人谁是。”


    而江浔的目光落在陈乱肩头自己留下的齿痕上。


    黑色的藤蔓在他心底滋生,叫嚣着索要更多,抬眼的时候却是一片澄澈的愧疚:“对不起哥哥,咬疼了吗?要不涂点药吧。”


    “不了。我在考虑哪里可以打狂人疫苗。”


    陈乱摸着后脖颈晃到房间门口,作出来个“请”的姿势,假笑:“现在麻烦两位狂人回自己房间去好吗?受害者真的要休息了。”


    不过江浔和江翎到底还是多待了一会儿。


    三更半夜的他们也没去喊家政起来,等那阵子潮热消退了一些后就自觉地给陈乱换了一套干爽的床单被褥,打扫了房间。


    这场鸡飞狗跳的分化期也终于在持续了六天后,才堪堪收尾。


    期间江永庭打过一通电话,陈乱自觉避开。


    不过仅仅两分钟后电话就挂断了,看双子的表情陈乱也没多问,就当没这回事。


    新年的时候江司长没回家。


    小楼里的江夫人也没露面,只是派人过来主宅给三个人都送上了新年礼物和红包。


    江家双生子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迎来了自己新的一岁。


    年后启微市又下起了雪。


    新闻播报城港区再度发生了荒化病患者伤人事件。


    以及新发布的文件称,联邦已经决定将已经发生不可逆异变的患者正式更名为荒化种,从此以后就算开除了人籍。


    联邦会议大楼门口又有大规模人群开始举着横幅抗议,声称荒化病人也是人,他们有爱人有家人,他们只是生病了之类的。


    然而实际上的情况是,荒化病患者发病六亲不认杀伤亲人的情况并不少见。


    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人类的情感和记忆,确实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


    不过这些暂且都跟江家的三个无关。


    此时陈乱已经带着江浔和江翎站在了启微市信息素等级评定中心的大楼里。


    两个刚刚分化成成功的少年Alpha拿着报告单出来的时候,陈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都快睡着了。


    “出来了,怎么样?”看到眼前晃过来的人影,陈乱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超A。”江翎扬着下巴把手里的报告单塞到陈乱手里:“也就是民间所说的S级。江浔也是。”


    像只得意洋洋的大型犬。


    “趁现在还能乐得出来,你赶紧乐。”陈乱收起两张报告单站起身,勾着嘴角凑过去,把报告单卷成纸筒,戳了戳江翎的肩膀:“回头易感期找不到好用的抑制剂,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江翎不在意地把纸筒抽回来,折吧折吧塞兜里,半开玩笑地朝陈乱嘻笑:“那不是还有你呢?”


    “你指望我不如指望宠物店的磨牙棒,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我给你买一箱。”陈乱掀了掀眼皮看他,边走边抬手掐住江翎的后脖颈子,用力把江翎摁了个趔趄。


    红色连帽卫衣的帽子在惯性作用下扣在了江翎头上,他干脆也没摘,就这么戴着,两手交叉到后脑勺,枕着胳膊往前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活人还能给尿憋死吗?”


    话糙理不糙,但这话实在是有点糙。


    陈乱干脆懒得理他。


    “易感期的反应不会有分化期那么强烈。”江浔跟上来,从江翎的口袋里掏出来那两张瞬间变得皱皱巴巴的报告单:“在有抑制剂辅助控制的情况下,应该还好。”


    “你俩别再发疯咬人我就谢天谢地了。”


    陈乱摸了摸痕迹已经完全消弭了的后脖颈,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下手轻了。


    就不该顾念着他俩身体不适意识不清不舍得真下手揍人。


    揍两下又怎么了,又揍不坏。


    越想越气的陈乱立刻就给了江浔和江翎屁股上一人一脚。


    江翎被蹬得脚下一滑,差点在公共场合摔个丢脸的狗吃屎。


    他回过头,惊怒道:“陈乱你干嘛?!”


    江浔生平第一次挨了揍,身体晃了晃,抿着嘴没说话。


    就是表情看起来像是一只委屈巴巴的大型毛绒动物。


    “向某两只胡乱啃人的小混蛋讨一下利息。”


    陈乱看江翎不高兴了,立马就高兴了。


    泛着清浅灰色的眸子半眯起来,微微向上完成月牙,弯起来的嘴角露出半颗漂亮的虎牙。


    好像……江翎这小混蛋咬了还不止一口吧?


    陈乱松了松肩膀,捏着手指发出咔咔的脆响,偏过头朝着江翎露出来一个核善的笑容:


    “来,江翎,你过来。”


    江翎:“……”


    江翎:“我靠。”


    江翎拔腿就跑。


    陈乱抬脚便追。


    两个人一路从评估中心的大楼下追到外面的喷泉广场上,围着喷泉开始秦王绕柱。


    后面跟着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表情毫无波澜早已习惯到麻木的江浔。


    于是十几岁的少年就这样在嬉笑奔跑中,野草一般见风就长。


    一路跑过冰融雪化的屋檐下,跑过绿草葳蕤的墙角边,又跑过青涩的果实慢慢成熟坠满枝头,转眼又是一场场纷飞的飘雪。


    后来再次听到蝉鸣声繁,灼眼的骄阳把街道切成醒目的黑白两半,脆蓝的天边烧起金色的红云的时候,江浔和江翎的脚尖终于踩住了自己的十八岁。


    江浔一如众望所归的那样,长成了传统意义上的别人家孩子。


    成绩优异,谈吐得体,进退有度。


    至于江翎,


    用陈乱的话讲:


    也还活着。


    陈乱甚至不知道这小混蛋什么时候长歪的,总之脾气不太好的暴躁小鬼现在成了一名鬼火少年。


    在他哥还乖乖待在学校里上晚自习的时候,江翎刚飙完摩托,正跟小伙伴们聚在酒吧里吃喝玩乐。


    ——江翎负责吃,小伙伴们负责喝玩乐。


    这两天江家的双生子又临近了易感期,由于等级过高,即使贴上抑制贴打过抑制剂,也还是会感到后颈在隐隐发烫,心情烦躁。


    这也是江翎不好好待在学校里,选择逃课出来飙摩托的原因。


    他怕继续待在学校里听那个师德很差的中年老男人逼逼叨,会忍不住想把课桌扔到他脸上再把学校给炸掉。


    酒吧里虽然有些吵闹,但其实环境还好,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少儿不宜的奇怪节目。


    台上有摇滚乐队在表演,是乔知乐正在追的一个地下小乐队,江翎不认识,也不感兴趣。


    在小伙伴们围坐在桌子边上喝饮料吃零食,嘻嘻哈哈做游戏的时候,江翎一个人摊在角落的单人沙发里,抱着一包薯片打游戏。


    屏幕上方跳出一条消息:


    【陈乱:在哪里?】


    【:在上晚自习啊那不然在干嘛?这个时间我还能去大草原上追兔子吗?】


    【陈乱:可是乔知乐说你们在酒吧。】


    江翎:?


    他立刻单手撑着沙发背跳过去,掐住乔知乐的脖子,摇晃:“乔知乐!你出卖我给陈乱通风报信了?”


    乔知乐正在喝橙汁,被掐得一哆嗦,差点把嘴里的橙汁吐江翎脸上。


    紧急把饮料咽下去,乔知乐露出来一副痴呆表情:“不是啊大哥?咱们从出校门到现在你见我摸过手机吗?”


    江翎:“。”


    也对。


    陈乱肯定又在诈唬他!


    江翎摸了摸乔知乐的头:“没事了你玩去吧。”


    然后自信地躺回沙发上,回复道:


    【:我真在教室,不信你问我哥。】


    下一秒,屏幕上迅速连跳了两条消息:


    【陈乱:是吗?】


    【陈乱:那你回头^_^】——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今天的提前更啦!


    嘿嘿,长大咯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你跑什么


    江翎下意识地猛过回头去看。


    只看到了一堵……


    墙。


    靠。


    又被耍了。


    吃一堑吃一堑又吃一堑, 他自己都记不清到底被陈乱耍了多少回。


    永远年轻,永远不长记性。


    江翎重新拿起手机,正要给陈乱回消息骂人, 面前一道阴影就覆盖了过来


    头顶传来熟悉的带着慵懒调调的调笑嗓音:“在酒吧上晚自习?”


    那人弯着那双漂亮的灰色眼睛俯身凑过来, 带起一阵完全不同于酒吧里的草木气息的风。


    “没听说过。这是什么新型的学习方式吗?”


    然后那人抬起了他那只骨节分明的异常好看的手, 朝他伸了过来。


    江翎仰头看着几乎把他圈在了沙发里的陈乱, 后颈的位置燥热了一下,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


    然而陈乱的手指越过江翎有些僵硬的手臂,


    只是从他怀里抽走了那半包薯片。


    “乔知乐那边还有, 你不要拿我的。”


    江翎抬手把那半包薯片夺回来, 一边懊恼刚刚自己居然在真的期待这个直得令人绝望的男人会做些什么, 一边生气自己对他的吸引力居然还比不上半包薯片???


    半!包!薯!片?!


    于是他把薯片咬得咔嚓响, 仿佛这一刻他跟薯片成了仇人。


    “这么小气。哥哥吃你包薯片怎么了?”陈乱抬手又把半包薯片抢回去,抬眼看着他, 唇角勾起恶劣的笑:“我就要吃。”


    “幼稚鬼。”


    江翎吐出三个字,跑去那边把乔知乐手里正要拆包的香辣小麻花抢走,又从桌子上顺了两瓶汽水。


    “是乱哥来了?叫过来一起玩呗?”有人提议道。


    这几年江翎的小伙伴们没少约着陈乱去打球, 陈乱偶尔空闲了也会去, 所以彼此间也算相熟悉。


    “去去去, 玩你们的。我俩有事儿。”


    江翎挥挥手就走。


    “诶不是?我的香辣小麻花……”乔知乐还在眼巴巴看着江翎怀里的小麻花。


    江翎:“……”


    江翎:“明天去学校给你买一箱,你先吃这个。”


    说着又从桌子下面随便扯了一包不知道什么扔过去。


    无所谓, 反正乔知乐吃零食从不挑嘴。


    走了两步,江翎又被拽住了。


    只见乔知乐举着手里的抽纸巾:“内什么, 江翎,这……不太好吃吧?”


    靠。


    没仔细看,拿错了。


    还没等江翎说话,边儿上就传来了陈乱阴魂不散的嘲笑声:“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特殊爱好?不噎得慌吗?”


    “……吃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不吃的话薯片还我!”


    江翎朝陈乱吼了一声, 臭着脸又重新拿了包虾片塞到乔知乐怀里。


    几年过去,陈乱的嘴怎么越来越毒了。


    他回到沙发里坐下,把两瓶汽水撬开后递给陈乱一瓶,又把小麻花塞给陈乱,然后才歪到沙发里继续打游戏:“那你呢?下班了不回家,专门来酒吧抓我是吧。那个中年秃顶老男人给你打电话告状了?”


    “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小麻花?”陈乱惊奇地看着手里的零食。


    江翎没抬头,手指在屏幕上划动着:“不知道,随便拿的。”


    陈乱拆了包装,也窝到江翎对面的小沙发里,咬着小麻花道懒散道:“没人给我打电话。今天是被同事拉着来的,说今天有个不错的新人摇滚乐队在这里演出。”


    “同事?什么同事。”江翎捕捉到关键词,坐起来眯眼看着陈乱:“女的?beta还是omega?”


    自从明里暗里打探出来陈乱的取向是搞不好是女性后,他和江浔就开始对陈乱身边出现的所有女性敏感起来。


    生怕陈乱哪天带个人回家跟他们说“来,见见嫂子。”


    那才是真的天塌了。


    “还能是什么同事?当然是军校的同事啊。”陈乱拿小麻花扔他,朝不远处看起来是刚坐下不久的那一桌抬了抬下巴:“在那儿。”


    江翎抬手接住陈乱丢过来的麻花,咬得嘎嘣脆。


    一大桌子,有男有女,有alpha也有beta。


    不是单独约会。


    危机暂时解除。


    江翎又躺了回去:“你以前从没说过你会喜欢摇滚乐队。”


    “现在也不感兴趣。”陈乱道:“只是单纯下班了没事做比较无聊,有人牵头干脆就一起来了。”


    说着陈乱又抬眼看着江翎,踢了一脚后者的鞋尖,勾着嘴角笑:“结果刚进门就被我逮到某些人在逃课。”


    “我成绩没落下就得了,你管我那么多。”


    这话倒是没说错。


    别看江翎平时吊儿郎当到处晃,但学习成绩居然意外地很不错。


    但是除了学习好之外,江翎在学校真的没什么别的优点了……


    上课睡觉打游戏和跷课都是餐前小菜,打架飙车硬刚老师更是家常便饭。


    ——虽然江翎说那些人就活该欠揍,没有师德的老不死凭什么尊重。


    “再过一个多月是不是就要高考了,有什么想法没有?”


    江翎打游戏的手指顿了一下:“老头子让我去念联邦政法大学。”


    “我没问江司长。我问的是你的想法。”陈乱有些好笑地屈指敲了一下江翎的额角。


    “……我不想去。”江翎顿了一下,才抬起头,注视着陈乱的眼睛:“联邦政法在爱尔华钦洲,离家太远了。”


    “看不出来啊江翎,你居然会恋——”


    家字陈乱舌尖卡了一下没吐出来,江翎就见陈乱的目光在酒吧门口凝住了一瞬。


    他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只来得及听到一声模糊的:“诶那不是陈老师?!!!”


    就被陈乱一把扯住了手腕拽着起身就跑。


    “喂!陈乱!你什么情况?!”


    江翎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被沙发腿儿绊倒,他看着陈乱简直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咬牙:“你跑什么?”


    “等会儿再跟你解释。”


    陈乱头疼地捏了下眉心,扯着江翎跑过转角的走廊,四下里看了看,打开墙角的小杂物间,钻了进去,砰地一声锁了门。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因为奔跑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谁啊——”江翎一句话没说完,就感觉一双微凉的手迅速覆盖在了他下半张脸上。


    手心触碰着他的嘴唇,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掌心交错的纹路。


    而陈乱捂着江翎的嘴,修长漂亮的食指竖在唇上,示意江翎噤声。


    本就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的距离被这个动作又拉近了一步,江翎半仰着头靠在门后的墙壁上,垂着眼看陈乱。


    这个角度,几乎像是把陈乱拥在了怀里一样。


    自从分化期以后,少年的身高就如同春笋一般节节拔高,迅速长成了一支傲人的修竹。


    不知觉间,十八岁的江翎已经高出陈乱大半个脑袋了。


    “陈老师——陈老师?”


    “奇怪,刚刚明明看到他跑进来了。”


    另一道声音回答道:“是不是从后门出去了啊?”


    外面传来交谈声,人影在门缝下透过的光里晃动着。


    陈乱放轻呼吸,用了点力捂住江翎的嘴巴,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少年温热的鼻息一轻一缓地喷洒在手心里,氲出一丝潮湿的雾。


    有些痒。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几乎已经站在了杂物间的门口。


    陈乱屏住了呼吸。


    只是下一秒,手心突然传来一阵温热濡湿的感觉,接下来就是微微的刺痛。


    陈乱呼吸一滞,一股麻痒从手心过电一般迅速流窜到了头皮上。


    他如同一只被吓到炸毛的猫,透灰色的眼睛微微睁大,抬眼去看江翎,紧接着就撞进了一双泛着恶劣笑意的浅琥珀色的眼睛。


    江翎正半眯着眼一边笑,一边用尖利的犬齿,厮磨着咬着他手心的软肉。


    像只顽劣的恶犬。


    陈乱想抽回手。


    却被江翎一把扣住了手腕,更用力地压在了他的唇齿上。


    手掌心被对方的齿尖压迫着,细细密密地疼。


    仗着陈乱现在不敢出声,江翎堪称是肆无忌惮。


    片刻后。


    门外晃动的人影不见了,似乎是走了。


    陈乱立刻抽手出来,顺便使劲踩了江翎一脚。


    少年一尘不染的白色球鞋上顿时出现了半个灰不溜秋的鞋印子。


    陈乱也如愿听到了江翎痛得吸气的声音。


    他看着手心已经开始微微泛红的牙印儿,不爽,于是又抬手朝着江翎的脑袋拍过去:


    “嘴痒就去啃磨牙棒行不行,这么喜欢咬人为什么不去动物园应聘鳄鱼?”


    只是这一下被少年轻巧地偏头躲过了。


    “我不咬别人,我只喜欢咬你。如果你来做鳄鱼饲养员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


    江翎倾身过来,盯住陈乱的眼睛,抱着手臂笑得一股威胁意味:“你还没告诉我,她们找你干嘛——你要是再敢说是普通学生,我现在就去把那两个人喊回来亲自问。”


    说完江翎直起身子,垂眼看着陈乱:“上次某些人也说只是学生,结果让那个疯子追到了家门口求婚,还半夜爬墙,差点翻进我和江浔的房间里。陈乱,这笔帐我可给你记着呢。”


    事情发生在去年。


    陈乱被一个疯狂的男omega缠上了,死活要跟他谈恋爱,跟踪尾随短信轰炸,被警察抓走了蹲几天出来又继续纠缠,烦不胜烦。


    陈乱拒绝了很多次,到后面每天都得躲着他走。


    后来那个omega尾随陈乱的车一路跟来了江宅,在大门口摆气球鲜花穿着礼服求婚。


    被赶来的小区安保架出去以后,半夜不死心又回来爬墙。


    结果爬错了窗户,被江浔和江翎恶揍了一顿报警拖走关了两个多月,这才消停下来。


    陈乱走出杂物间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洗手,轻轻叹气:“能不提这事儿了吗?”


    那次一开始他真以为只是普通学生来着,他也没想到之后怎么会有那种离奇的发展。


    “你敢嫌弃我?”耳边突然传来江翎不满的声音。


    陈乱:“?”


    哪儿来的推论,又是什么逻辑?


    陈乱掀起眼皮看着江翎:“许你往我手上留牙印儿,不许我洗手?”


    说着他甩了下手上的水珠,直接撩起了江翎的衣角作势要擦,哼笑:“我不仅洗手,我还要拿你衣服擦手。”


    沾了水的冰凉指尖擦过江翎的腰侧。


    少年浅琥珀色的眸子闪了一下,抬手扣住了陈乱的手腕从自己衣服上拿开。


    然后从纸巾盒里抽了两张干手巾,呼在陈乱湿漉漉的手上随便擦了两下后撇到垃圾桶里,捏着陈乱的腕骨不放,勾着唇角一脸混不吝:“那你告诉我,你跑什么?不告诉我我是不会松手的。又碰上之前那种神经病了?”


    已经比陈乱高出不少的少年微微俯着身子,几乎把陈乱困在了自己和洗手池中间。


    被那双剔透的浅琥珀色眼睛捉住了眼神的陈乱竟然感到了几分压迫。


    心脏不受控制地快了两分——


    作者有话说:十二点还有一章哦!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跟我回家


    “只是不想参加毕业联谊会而已, 但是学生总想给我塞邀请函,所以只能躲着走。世界上哪儿来的那么多神经病,多少年不见一个的人物我怎么可能一口气撞俩。”


    陈乱压下心头莫名其妙的某一下重跳, 用了点力气把自己的手腕抽回来, 回到之前的沙发里坐下。


    江翎双手枕在脑后跟在后面, 发出一声嗤笑:“什么联谊会?我看是相亲大会。”


    他摸着发热的后颈, 有些烦躁地踢了一脚陈乱的沙发腿儿:“不许去。”


    “沙发惹你了?”


    相貌昳丽的青年就懒散地靠在黑色的沙发里,衬衫的领口解到第二颗扣子,露出半截锁骨, 袖口挽到靠近手肘的位置, 手腕上正卡着一只手表, 深蓝色的表盘在动作间闪着细碎的光, 半眯着的透灰色眼睛调笑着向上弯起:


    “不许去?为什么不许去。你干嘛对哥哥的私人时间这么大占有欲,还是个天天都需要哥哥陪的小朋友吗?”


    “没有为什么, 总之就是不许。”


    江翎臭着脸正要到对面沙发里坐下,目光落在陈乱身上却又忽然蹙起了眉。


    他凑起身过来,弯腰俯身, 修长的手指抚上陈乱的领口, 浅琥珀色的眼睛危险地眯起:“陈乱, 我送你的项链呢?”


    “项链不是就在脖子上戴——”陈乱拍开江翎的手指,顺着锁骨摸过去想把项链挑起来, 没想到挑了个空,动作一顿。


    “嗯?”


    “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天天把江浔送的手表戴在手上,把我送的项链弄丢了是吗陈乱?”


    少年抬手攥住陈乱被金属表带覆盖着的手腕,眸底暗沉下来。


    被抑制贴覆盖着的腺体由于情绪的波动开始微微跳痛。


    柏木和琥珀的味道慢慢带着火星和灰烬燃烧起来,裹挟着一缕罗勒叶与海盐味道的风, 不受控制地朝着陈乱侵染过去。


    超a级的信息素即使在江翎的刻意压制下,依然像是平静的水面被突然投入了一块不小的石头一般漾起一圈圈的波纹,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


    离他们最近的乔知乐几个人率先察觉,面面相觑地安静了几秒后,朝着这边悄咪咪望过来。


    江翎生气了。


    信息素里的讯号很明显。


    即使陈乱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也能从江翎低哑下来的声音和那双几乎沉成暗金色的眼瞳里察觉。


    身量高挑的少年倾身压着陈乱的手腕,把陈乱困在了自己的臂弯和沙发之间,压迫感倾覆而来。


    然而弄丢了弟弟送的礼物让陈乱感到一阵愧疚,压过了心里腾起的那一丝丝怪异。


    但是他真的想不起来东西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不见的,明明中午在家午休的时候项链还好好待在身上。


    察觉到周围被信息素味道吸引过来的各种意味的视线,江翎没给陈乱说话的机会。


    他沉着脸起身,将陈乱从沙发里扯起来,一言不发地拽着他往酒吧门口走。


    外面不远处就停着江翎那台黑色的重机车。


    他从尾箱里拿出来一颗橙黑色的备用头盔扣到陈乱头上,帮他系好下颌带,正要让陈乱上车,就看到巷道对面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来。


    “哥哥,江翎。”


    身材颀长的少年穿着一身笔挺整洁的制服,从容地穿过街角的暗色,脚步停在二人面前。


    盛夏的夜晚,闷热的风卷着离枝的草叶擦过少年的衣角,也卷过鼓噪不休的蝉鸣。


    头顶的路灯被一块广告牌隔开,洒下来的昏黄色的光被切割出黑白分明的两界。


    飞虫跌跌撞撞扑向灯蕊。


    江翎在明,江浔在暗。


    陈乱就站在明暗汇聚的交点。


    “我正要打电话喊你一起回家,就看到你已经出来了。”


    江浔无视了江翎带着硝烟味道的信息素,垂眼在江翎扣着陈乱手腕的手指上扫过。


    然后抬手,展开手心:“哥哥,你东西落在我这里了。”


    手心里躺着的东西在灯光下泛着粼粼的光。


    正是江翎给陈乱的那条项链。


    “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没等陈乱说话,项链就被江翎“啪”一声地从江浔手中夺去。


    靠在重机车上的少年握着手里冰凉的吊坠,抬眼看向自己的孪生哥哥,带有些许攻击性的信息素尖锐地戳向江浔。


    而江浔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一般,抬步走入光线笼罩的范围,停在陈乱的身边。


    与江翎如出一辙的浅琥珀色眸子平静地看向同胞弟弟:“哥哥午休的时候跟我在一起,那时候你去打球了,没有回家。”


    江翎立刻转头蹙眉盯着陈乱,咬牙:“你跟江浔睡觉了?”


    “语文没学好可以去再念一遍小学,你这样讲话我会怀疑你的语文老师是不是还兼职教体育。”陈乱照着江翎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只是中午在沙发上午休的时候江浔正好在家,坐在一起聊了会天。怎么到你嘴里会显得那么奇怪。”


    “聊天能把项链聊丢?用脖子聊的么?”江翎捉住陈乱的手,朝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我摘的。”下一秒,江浔清淡的嗓音立刻把矛头引到了自己身上。


    他抬起手,拨开江翎握在陈乱腕子上的手指,偏过头,跟那双几乎是立刻就暗沉成金色的眼眸对视。


    “哥哥睡着了,我怕他被吊坠硌到,所以替他摘了。”


    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挑眉望着江翎,微微勾起的唇角瞬间就让江翎感到了一丝挑衅的意味。


    “对不起哥哥,我忘了还给你。等我想起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江浔重新垂下眼睛,无比自然地伸手替陈乱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领口,目光在陈乱干净的锁骨附近停留了一瞬。


    果然,比之前挂着那条碍眼的项链的时候,看起来漂亮得多。


    空气里,混着墨水清香的香根草和着沉香木的沉稳气息,裹挟着暗藏的一丝辛辣的龙舌兰味道跟属于江翎的信息素终于轰然撞在了一处。


    后颈的腺体鼓噪着翻滚起一阵阵热潮,江浔的眼神却依旧温和地注视着陈乱:


    “需要我现在帮你戴上吗?”


    “这点小事不劳您大驾。”江翎盯着江浔的眼睛,一把扯开江浔的手,甩到一边。


    而后伸手扣着陈乱的头盔,将陈乱的身体转过来,亲自把项链重新戴好。


    冰凉的触感重新回到距离心脏三寸的位置。


    “上车,跟我回家。”江翎把陈乱头盔上的护目镜拨下来,朝陈乱伸手。


    “司机就在路口等着,要不要跟我一起坐车?乘机车的话风会很大。” 江浔又抬手把护目镜掀了起来,温和地注视着陈乱的眼睛。


    空气里再次掀起了硝烟的味道。


    陈乱抱起手臂,半眯着眼挑眉看着兄弟两个的明争暗斗,将之归类到小孩对哥哥幼稚的占有欲、毛茸茸犬类动物的圈地盘行为。


    可是哥哥只有一个,可不够他们两个分。


    怎么办呢?


    陈乱斜靠在路灯灯杆上,站在原地没动。


    伏在街道两旁树枝上的蝉又吵闹起来,互相争执不休。


    “陈乱,我说上车。”江翎拧眉。


    “哥哥?”江浔微微侧头,眼神里是无辜的疑惑。


    而陈乱慢慢直起身子,猫科动物一般伸了个懒腰,在江翎看向江浔的、属于胜利者的挑衅笑容下,终于慢悠悠走向江翎。


    然后他探手拿走江翎放在外套口袋里的车钥匙,兀自抬腿跨上机车。


    红色的钥匙扣被青年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勾着,悠闲地转了两圈。


    旋即在江翎慢慢僵住的表情里,街巷里响起一声重引擎的轰鸣声。


    陈乱扣好护目镜,好心情地朝双生子摆了摆手:“车不错,借我骑会儿去码头边上兜兜风。你们两个自己坐司机的车回,不要打架。晚点见。”


    吵闹的蝉鸣声戛然而止。


    双生子看着陈乱消失在街道转弯处的背影,双双沉默。


    “高兴了?”江翎瞥了江浔一眼,肆无忌惮地在空旷的街道上释放出自己翻涌着的信息素,扑向江浔。


    “如果你指的是陈乱今天没坐你的车回家这件事,是的。”江浔抬眼,淡然地勾起唇角看着江翎,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信息素撞了回去。


    “你特意过来一趟就是为了不让陈乱坐我的车?”江翎转身朝着街口江家的轿车走,灼痛起来的腺体让他一阵烦躁:“江浔,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去吃点老鼠药。”


    早就习惯了胞弟日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好好说话,江浔好整以暇地跟上江翎的脚步:


    “江永庭要回来了。”


    “回呗。江司长居然还能想起来自己在明希洲还有个家,简直可喜可贺。”


    江翎步伐没停,拉开车门进去,把椅背调到最低直接躺下,跷起了腿戴上耳机,嗤笑:“这次忙碌敬业的江大司长打算回家待多久,半天还是一天?我猜是半天。”


    只是江浔接下来的一句话,立刻就让车厢内的氛围降到了冰点。


    只听见江浔用平静的语气,看着江翎的眼睛,开口:“短则半年,长则——”


    他垂下眼睛,似笑非笑:“不好说。”


    “啊,对了。他还要我去念纽伦特洲立商院,已经联系好了导师。”


    沉默的车厢里,又重新响起来江浔清淡的嗓音。


    江翎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一个从政一个从商,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你什么想法?”


    “你呢?”江浔抬眼反问了回去。


    “要去你去,我不去。”江翎重新戴好耳机躺回去,打开游戏。


    “你觉得我会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让你一个人在家跟陈乱单独待上四年?”江浔掀起眼皮瞧他。


    “哦,那正好,我也一样。”


    车厢里两种信息素再度撞出了火星子的味道。


    双生子眼神接触了一瞬,又互相撇开,谁也没再去看谁。


    同一时间。


    喻家的小少爷已经乘上前往启微市的私人飞机。


    沙发边的小几上扔着一张聘书。


    落款签章正是联邦军校医学部。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让我抱抱


    陈乱到静海大桥上多吹了会儿凉风, 回到家的时候江浔和江翎房间的灯已经关掉了。


    自从分化以后,为了避免在易感期互相影响,双生子就已经分开房间睡了。


    客厅和走廊里留着灯, 陈乱摸到厨房, 想在冰箱里寻摸点吃食。


    在酒吧里就只吃了一包小麻花, 陈乱现在肚子饿得雷响。


    从冰箱里摸出来个苹果咬在嘴里, 陈乱哼着乱七八糟的曲子又拎出来半包挂面,两个鸡蛋准备下点面条吃。


    冰箱暖黄色的灯映着陈乱的脸,那双冷灰色的眼睛此时也染着融化的暖色。


    只是在要关门的时候, 一只修长的手却从陈乱背后伸了过来, 越过陈乱的肩膀, 卡在冰箱门上。


    温热的鼻子轻轻落在陈乱敏感的颈侧。


    陈乱一惊, 只来得及转过头,就被那双手臂揽在了怀里。


    嘴里叼着果子, 一手拎着挂面一手拿着鸡蛋的陈乱眨了一下眼睛。


    江浔?


    “你回来得好晚。”


    已经比陈乱高出来大半个头的少年从背后箍着陈乱的腰,下巴垫在陈乱的肩窝,鸦羽一般的睫毛安静地低垂着, 手指落在陈乱腕间的金属表带上。


    江浔用脸颊在陈乱的肩头轻轻蹭了蹭, 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近乎撒娇的呢喃:“哥哥, 我有些不舒服。”


    抑制贴无法完全控制住已经临近易感期的少年alpha躁动的腺体,此时后颈上正涌动着一波又一波的热潮。


    比不上当年分化期时会让人意识混乱的程度, 但依旧不会太好受。


    更何况——


    江浔扣住陈乱的手腕,指腹在外侧凸起的骨点上摩挲。


    哥哥身上, 有江翎的味道。


    他们在酒吧的时候,做什么了?


    怀里的陈乱挣了挣。


    江浔没有多做纠缠,而是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亦步亦趋地跟在陈乱身后。


    如同一只粘人的大型毛绒动物。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觉?”


    陈乱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案台上, 接住从嘴里掉下来的、咬了一个清晰的牙印儿的苹果,抬手贴上江浔的额头:“是因为快到易感期了吗?”


    似乎早已对易感期的弟弟会变得很粘人这件事习惯了。


    微微发烫的额头被陈乱微凉的手背触碰,江浔微微倾身,闭着眼睛,轻轻蹭着陈乱的手背,温顺地点了点头:“嗯。”


    而后他再度欺身上前,手掌支在案台的边缘,将陈乱锁在手臂和案台之间,俯身轻轻拥住陈乱。


    十八岁的少年在分化期以后就开始抽条猛长,已经高出陈乱大半个脑袋,现在他可以把陈乱整个儿拢在自己怀里了。


    “哥哥……”


    江浔的脸颊贴在陈乱的颈侧,贪婪地呼吸着陈乱身上的味道。


    干净、清爽的,带着果味洗涤剂的清新气味。


    让人忍不住地想、


    在这份干净里掺一些别的味道。


    属于他的味道。


    江浔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一瞬。


    “让我抱一会儿,好吗?你身上的味道……嗯、闻起来会让我舒服很多。”


    平日里清淡的嗓音此时微微的哑,混着有些虚弱的鼻音,平白生出来一股撒娇的意味。


    陈乱被江浔松松地拢着,只要他想,随手就能推开。


    易感期的发热让少年身上的温度略高,隔着轻薄的夏季衣服染向陈乱。


    “那你等会儿?可以吗。”


    青年抬起双手,靠在背后的案台上,灰色的眼瞳半垂下来,嘴角勾着一抹松散的笑:“因为你哥现在实在是有点饿,再不吃点东西就要夜里忍不住跑出去抓小孩吃了。”


    甚至话音刚落,安静的空间里就响起一阵突兀但应景的“咕咕”声。


    陈乱听到耳侧似乎传来一声轻笑。


    “那好吧。”


    江浔乖乖地松开了手,退开半步。


    只是片刻后,他又开口道:


    “哥哥,我今晚——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


    “明天有考试,但我被易感期搞得很难受,睡不着。你在的话,我能休息得好一些。”


    “模拟考吗?那确实还挺重要的。”


    陈乱正在开火煮面,没回头。


    他大概知道一些alpha在易感期会对亲近的人的味道产生依赖,在缺少抑制剂的情况下,部分alpha还会有筑巢行为。


    但是让弟弟抱着自己的衣服睡,好像有点奇怪。


    不过只是躺一起的话,应该,也没什么?


    以前集体出任务的时候也没少跟队友一起睡帐篷躺大通铺。


    陈乱迅速用这个理由开解了自己心头冒出来一点苗头的一丝怪异。


    他只是比较宠弟弟而已。


    没错。


    他咬着手里的苹果:“好吧,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话,可以。


    那颗红色的苹果被陈乱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握着,红得迤逦,白得耀眼。


    只是手掌边缘,却又突兀地泛起一道浅红色的痕。


    像是咬痕。


    于是江浔浅琥珀色的眼眸微不可查地暗淡了几分。


    那道咬痕在江浔的眼中逐渐扭曲成蛇。


    “哥哥。”


    “嗯?”


    “你的手怎么了。”江浔的手指轻轻点在陈乱的手掌一侧。


    “手?”陈乱愣了一下,抬手看到手上还没完全消散的红痕,才突然回想起来一般,甩了甩手:“江翎那个小混蛋啃的。”


    “在酒吧遇到了最近一直要邀请我参加联谊会的学生,我们在杂物间躲了一下。”


    空间里似乎沉默了一下。


    少年倾身到陈乱身边,温热的鼻息擦过耳后,看向陈乱的眼睛,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联谊会很热闹吧,或许能认识不少新朋友?你不想去吗。”


    略微潮湿的沉香木香根草的味道朝着陈乱笼罩过去,辛辣的龙舌兰味道悄然溢出些许。


    而陈乱毫无所觉。


    他推开面前有些挡视线的碍事脑袋,把剩下的苹果核扔掉:“没兴趣。我宁愿去训练场研究一下军部新投放下来的轻型城市机甲。”


    “那江翎呢?”江浔的眼里满是清澈和无辜:“他除开咬了你的手,没有做别的事情吧?”


    “他除了cos 大型犬还能干嘛?”陈乱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疑惑。


    “我是怕他没轻没重的惹你不开心。”江浔轻轻垂下眼睛。


    “没有。”陈乱的嘴角弯了弯。


    脾气不是很好的小混球罢了,搞点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不至于真的让他生气。


    一份清淡的鸡蛋面出锅,陈乱接过江浔递到手边的白瓷碗:“啧,煮多了。”


    于是又盛了半碗,热气腾腾地在江浔眼前晃:“要不尝尝?”


    江浔从学校出来后就直接去的酒吧,回来后也没有再吃什什么东西。


    现在鸡蛋面的香气丝丝缕缕的刺激着嗅觉,江浔竟然真的起了几分食欲。


    他点了点头,接下了那半碗面。


    “啊对了,要不要叫江翎下来吃面?”


    “不用。他睡着了。”


    江浔坐到餐桌边上,话音刚落,楼梯上就传来了江翎的声音:


    “我怎么不知道我睡着了?”


    江翎踩着楼梯下来,掀起眼皮看他哥:“吃独食?”


    而后俯身凑到江浔旁边,半眯起眼睛:“你想都别想。”


    他在楼上都能闻到江浔那股子狠不得把陈乱生吞活剥了的信息素味道。


    不看着点,陈乱这个笨蛋哪天被他哥吃干抹净了都不知道。


    “我也饿了。还有吗?”


    江翎枕着手臂蹭到陈乱身边,看到锅里还能勉强盛半碗,立刻给自己盛上,也坐到了桌边。


    陈乱的手艺其实还不错。


    虽然比不上家里重金聘请的厨子,但属于家常饭里的可口范围。


    从前在地下基地里,不出任务的时候,都是陈乱想方设法地利用贫瘠的物资琢磨着做饭吃,姜鸣鸣和王小豆他们几个端着碗来蹭。


    毕竟如果指望姜鸣鸣,那她大概率会把厨房炸到地面上去。


    于是一个人的夜宵又变成了家庭聚餐,但就着夏夜透过窗户吹进来的清凉的风,感觉也还不错。


    起码在明面上,三个人很和谐地坐在一起吃了个愉快的夜宵。


    至于暗地里江浔和江翎怎么用信息素互掐,那就不在陈乱的考虑范围内了。


    饭后江浔和江翎很自觉地去洗碗刷锅,陈乱独自回到了楼上。


    这两年陈乱的房间里多了不少东西,开始慢慢像一个有生活气息的家,而不是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客房旅店。


    比如洗漱间的门口多了一张橘色的毛茸茸的小狗印花地毯,沙发上扔了两只从江翎床上抢来的毛绒玩偶,黑白灰的衣柜里多了一些各种颜色的衣服。


    原本空荡荡的书架上,现在也摆上了各种各样的玩意儿。


    有江翎抽了发现不是自己喜欢的而硬塞给他的盲盒,有从江浔桌子上摸来的书本、稀有矿标,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可爱的、抽象的小摆件,以及姜鸣鸣那把枪的模型,和陈乱在基地遗址纪念馆买回来的七零八碎的纪念品。


    床头边的相框里,是那天陈乱在游乐场旋转木马上拉着双生子拍的照片。


    照片里江翎在竖中指,江浔在比剪刀手,陈乱在笑。


    仿佛这间屋子,已经成为了他在这个时空中的锚点。


    用软布细致地把姜鸣鸣的模型枪擦了一遍,陈乱抱着模型坐在床边,略有些失神。


    其实自从两年前去过基地遗址以后,陈乱已经很少再梦见姜鸣鸣、梦见那些会让他半夜流着泪惊醒的人和事了。


    那些他生命里的回声,被尘封在地下三百多米的地方,会恒久地跟过去的陈乱作伴。


    他们并不孤单。


    而现在的陈乱有一段重新开始的人生,在这里,过去的一切并不会变成洒在脚下路上的盐,而是化成头顶的光、化成吹面的风、化成清晨莺鸟的啼鸣,融化在所有的生活里。


    陈乱还是陈乱。


    月上梢头。


    收拾好一切的陈乱洗了个澡,擦着头发挂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巡着敲门声去开门的时候,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稍等一下江浔,马上来。”


    靠在门口的少年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挑眉看着陈乱,没有回答。


    陈乱愣了一下,抬眼对上少年带着调笑意味的视线:“……江翎?”


    第30章 第三十章 他比你乖


    “怎么, 看见不是我哥你很惊讶?”


    昏黄的走廊夜灯下,江翎俯身凑过来,大型犬一般在陈乱颈边嗅闻着。


    似乎也是刚洗过澡, 少年身上带着湿润水汽的干净味道扑面而来。


    温热的鼻息洒在肩头颈侧, 有点痒。


    江翎皱了皱鼻子:“啧, 都是江浔的味道。”


    “?有吗?”陈乱低头闻了闻自己, 抬手把江翎的脑袋推开:“狗鼻子。要不要送你去空轨站当搜爆犬?我怎么闻不到。”


    说着他转过身又把卧室里的灯按亮了一些:“你哥说他有点不舒服,晚上想到我房间睡。怎么,你也不舒服——唔!”


    话音还没落下, 陈乱就被江翎压着肩膀锁在了怀里, 后背撞在冷硬的墙壁上。


    “在你嘴里我是狼是犬是鳄鱼, 总之就是不是人?是信息素的味道, 你当然闻不到。”


    少年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陈乱身上,下巴蹭着陈乱的肩膀, 勾着嘴角慢悠悠地拖长调子:“是啊,我也不舒服,明天要考试。怎么办呢陈乱?”


    “凉拌。”陈乱抬肘卡着江翎的肩膀, 半分懒散地掀起眼皮看他, 嘴角弯起一抹带着嘲笑的弧度:“你骗鬼呢江翎, 你会去参加考试?”


    前两次模考,江翎压根就没参加, 直接翘掉的。


    “那我不管,你答应了江浔, 为什么不能答应我?”


    江翎扣着陈乱横在身前的手腕拉开,压在了后腰上,抱着陈乱在他肩头大型犬一般蹭着耍赖:“你不公平。”


    陈乱抽了两下手,没抽开, 索性半仰着头摆烂任蹭。


    “谁让你哥比你乖,他就不会胡乱咬人,也不会抱着我耍赖。”


    “他比我乖只是你的错觉。”江翎动作顿了一下,发出一声嗤笑:“他是不会这样,但是他会——”


    “会什么?”陈乱嘴角噙着笑抬眼瞧着江翎。


    他倒要看看江翎的狗嘴里能吐出来什么象牙,打算怎么污蔑他的孪生哥哥。


    “江翎。”


    房间门口突然传来江浔清淡的嗓音。


    江翎和陈乱同时将视线转了过来。


    只见江浔上前,手上微微用力,把粘在陈乱身上的江翎撕下来,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平静道:“谢老师要我转告你,明天的考试如果你再不参加,他会给江司长打电话。之前忘记告诉你了。”


    “多事的臭老头。”江翎蹙眉,有些烦躁:“知道了。”


    “咦?你近视了?”


    被解放出来的陈乱歪头,凑到江浔身边,像只好奇的猫一般伸手拨了一下金属质感的眼镜边框。


    在眼前乱晃的手指被江浔捉住又松开。


    “没有近视。只是刚刚看了一会书,保护视力用的。”


    江浔摇摇头,晃晃手里的书本,浅琥珀色的眼眸闪了闪:“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在讲你的坏话。”


    陈乱抱起手臂没骨头似的往不远处的桌沿懒懒一靠,从书架上摸了个毛绒摆件抛起又接住,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


    “准确点,是江翎在跟我说你的坏话。”


    毫无心理负担地就把江翎给卖了。


    “哦?你都告诉他什么了?”


    江浔饶有兴致地偏过头,勾着唇角微微挑眉去看江翎。


    对于同胞弟弟会悄摸声在陈乱跟前给他上眼药这种事,江浔一点也不意外。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们是互相最了解对方的人。


    而江翎早已大剌剌地在陈乱床上躺得四仰八叉。


    他搂着从沙发上摸来的抱枕翻过身,支着下巴朝江浔笑出一颗尖锐的犬牙:“当然是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告诉他了。”


    “嗯?你们两个背着我在打什么哑谜?”


    陈乱眯起眼看向双子:“什么能说不能说的?”


    他抱起手臂,了然道:“奥——长大了有秘密不能给我知道了是吧?”


    “没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江浔推着陈乱的肩膀到沙发上坐下:


    “只是有人趁我不在往我的课桌里放情书。放心,我都已经处理好了。”


    江翎当然知道江浔在避重就轻转移话题,但也没吭声。


    他和江浔的竞争并非零和博弈,真要现在就给陈乱挑明了对谁都没好处。


    要是真把陈乱吓跑了,那可就好玩儿了。


    “被送情书算什么不乖。”


    陈乱以为江翎能爆出来什么惊天动地的黑料,没想到只是放了个猫屁,于是好笑地用手里的毛绒摆件扔他:“比起你多次翘掉考试,你哥简直乖得像小天使。”


    啧。


    笨蛋陈乱。


    江翎暗自嘀咕了一句,抬手接住陈乱丢过来的丑得要死的毛绒小怪兽,扯着小怪物绿色的舌头:“行行行,他是洁白无瑕的小天使,我是坏事做尽的魔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你们两个今晚都要在我这里睡?”


    陈乱看着明显已经打算赖在床上不走的江翎,站在身侧沉默不语的江浔,抱起手臂挑眉。


    “我回去把书放下。”江浔摘下鼻梁上的眼镜:“你答应过我的,哥哥。不能反悔。”


    而江翎看江浔出了房间,立刻道:


    “反正江浔不可以单独跟你一起睡。”


    谁知道让陈乱跟马上就要易感期的江浔待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


    绝不。


    他翻个身坐起来,抬手准确地将手里的丑毛绒丢回了远处的书架上,抱着手臂嬉笑道:“要么我们一起睡,要么都不要睡。总之陈乱,你要一碗水端平才行。”


    “我的床就这么大,你们两个是打算要半夜把我挤到床底下去吗?”陈乱有些头疼。


    “可是陈乱,我好难受。”江翎立刻蹭过来搂住陈乱的腰,毛茸茸的发顶蹭着陈乱的下巴:“明天我真的要去考试。”


    试图撒娇。


    然而陈乱只是冷笑一声,拎着江翎的后衣领子把人扯开,半眯着的透灰色眼睛垂下来,睨着江翎:“你刚刚打滚耍赖的时候我看你生龙活虎得很,倒也没有哪里不舒服。”


    其实是有的。


    越是临近易感期,抑制贴就越是难以压住腺体处传来的一阵阵潮热的躁动。


    这种躁动星火一般流向四肢百骸,最终会越积越多,最终形成紊乱的涡流,那时候也就意味着易感期的真正到来。


    所以就在此时此刻,即使在江浔和江翎的刻意控制之下,他们的信息素也会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些许。


    像是一个已经满到极致即将溢出来的水杯。


    也许只需要一个细微的刺激,就会将整个易感期引燃。


    那他们明天的考试就都不要想去考了。


    “为什么江浔每次一撒娇卖萌你就会答应他的要求,我就不行?”


    江翎捉住陈乱捏在自己衣领上的手拉开,又重新凑到陈乱面前不满道:“陈乱你区别对待不要太过明显。”


    而后他又带着陈乱的手,抚上自己颈骨之下腺体的位置,按住,仰着头看陈乱。


    “不信你摸。”


    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把腺体给人摸,这种做法无异于引颈受戮。


    但江翎就是这么做了。


    陈乱不是别人。


    十八岁的少年身上干净的味道随着靠近扑面而来,手背之上是少年温热的手心,手掌之下是有些滚烫的颈部皮肤,以及如同脉搏一般一下又一下跳涌着的腺体躁动。


    陈乱心头一跳,莫名觉得自己的手也开始发起热来。


    江翎浅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抽手移开眼神,陈乱微微后仰推着江翎越靠越近的脑袋,又弯起眼睛哼笑:“因为你不听话,你甚至都不愿意叫我一声哥哥。”


    “哦。”江翎再度扣住陈乱的手腕,抓着往自己的方向扯:“那你的意思是,我叫你一声哥哥,今晚我就可以留下。”


    “你这是什么顶级理解?”陈乱被江翎的无赖气笑了,打算用另一只手去敲江翎的脑袋。


    也被江翎抬手捉住了。


    把陈乱的两只手腕拢在一起握住,江翎嬉笑着晃了晃:“哥哥。”


    耳根却悄然泛起一抹晕红。


    他撇过眼神,轻咳了一声松开陈乱,再抬眼又是嬉皮笑脸的无赖样子:“好了。你答应了,交易有效。我去再拿个枕头过来。”


    陈乱:“?”


    他立刻抄起沙发上的兔子玩偶扔向江翎:“我怎么不知道我答应你了?”


    “你没说话,难道不是默认吗?”


    “?你倒是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那我管不着,反正交易已经结束了。”江翎接住陈乱扔过来的兔子玩偶,rua着毛茸茸的兔子耳朵,晃悠着走了。


    留下陈乱一个人在房间里头疼。


    而另一边,江浔看着怀里抓了个毛绒娃娃、明显心情不错的江翎路过门口,抬眼:“他答应你了?”


    “不答应也得答应。”


    “江浔,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跟陈乱共处一室一整个晚上,更何况马上就要到易感期。”江翎进来,把手里的兔子撇到沙发上,勾着嘴角挑衅地朝着孪生哥哥笑:“谁知道你会趁我不在对他做什么事。”


    “我能做什么?”


    空气里两个人的信息素再度针锋相对起来。


    江浔垂眼看着自己的孪生弟弟,微微眯起那双发暗成浅金色的眼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现在就把他吓跑,对我有什么好处?倒是你要小心点,别玩过了头。”


    “喔。你看到了?”


    江翎躺在沙发里枕起手臂,跷着脚晃,目光与江浔撞在一处。


    “你刻意在他身上留下你的信息素,不就是为了让我发现吗?”江浔靠在桌沿,冷泉一般的眼睛垂下来,凉凉地睨着江翎:“你的目的达到了。”


    “怎么,那个牙印不漂亮吗?”江翎笑起来:“我都后悔没在别的地方多咬几个——”


    话音还没落下。


    窗外忽然晃过一道极亮的光。


    有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


    刚刚还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快步走到窗边。


    一台黑色的轿车停在主宅门前。


    “江永庭提前回来了。”


    沉默下来的房间里响起江浔平静的嗓音。


    “哈,这下谁也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