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6 修个院子
【第五十六章】
这座府邸地处苍海郡東侧, 再往東行大约七八里,便是大海。
自王府至海边的大片土地,昔日皆为御南王府的封地, 周遭人烟稀少,并没有什么百姓居住。
后来御南王兵败被斩,御南王这个人, 包括任何和他相关的東西, 都成了前朝禁忌, 这座府邸更是成了人人避讳之地, 久而久之,这一片便荒芜了下来。
后来改朝换代, 新朝新气象, 大兴首任沧海郡郡守将整座城池西扩, 也就是往內陆移了数十里。
自此, 这片土地愈发荒寂,除了偶尔有途径的渔民踏足, 几乎不见人影。
出了王府大门,左轉, 往前走上了一里地左右, 是一片野生的荷塘。
当然, 最开始或许不是野生的, 奈何岁月流轉,无人打理,终究沦为野趣横生的荒塘。
荷塘边芦苇丛生,野草疯长。
水面上铺满层层叠叠的荷叶,碧浪翻涌,郁郁苍苍。
众人站在荷塘边上, 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屹儿指着荷塘里偶尔现出的几朵粉红,高兴地拍着小手:“阿凝,花花,有花花。”
孟羽凝笑着点头:“好漂亮的花花。”
她吹着微风习习,看着硕大的荷花池感叹道:“这要是清理出来,没事的时候,划条小船到荷塘里来捞鱼,摘花,不知道有多惬意。”
祁璟宴听着她的话,隨后看向穆云:“回头讓人打理出来。”
穆云拱手:“是。”
孟羽凝面露惊喜:“那顺便把这池塘边上的路也修整一下,到时候吃过晚饭,推着殿下出来散散步也方便。”
现在的路上都是泥土和石子,推着祁璟宴过来的时候,一路不知道卡住了多少回。
穆云再拱手:“是,属下记住了。”
眼下荷塘边上全是荒草野藤,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孟羽凝就讓跟着来的穆风和粟央两个年纪小的去摘一些荷叶回来。
没想她这话音刚落,不光穆风和粟央动了,穆江,穆樱,穆梨,还有另外几个护衛也都动了。
就见他们一个个翩然而起,腳尖在荷叶上轻轻一点,衣袂翻飞间,每人手里就已经掠了一把碧绿的荷叶回来,争先恐后送到孟羽凝面前。
粟央笑着问:“孟姐姐,这几片叶子够大吗。”
穆风把他挤到一边:“孟姑娘,我摘的这几片叶子都是嫩的。”
穆樱和穆梨的放到一起:“姑娘,这些够吗?”
穆江更狠,直接用薅的,有几个荷叶下面还带了藕带出来,上岸一看大家都没有带着下面那一节,他便摘下来,抬手就想撇回荷塘里。
孟羽凝忙喊住他:“别扔,别扔,这可是好東西。”
孟姑娘口里的好东西,那肯定就是说好吃的,穆江纳闷地打量着手里那节白色的根一样的东西:“这东西能吃?”
孟羽凝连忙伸手接过:“这是藕带,不光能吃,还很好吃,晌午咱们炒个酸辣藕带。”
屹儿踮着腳尖,扒着阿凝的手:“阿凝,屹儿要看看。”
孟羽凝把藕带递给他:“屹儿仔细观察一下,看看这藕带有什么特别。”
屹儿拿着藕带慢慢打量,“阿凝,好像毛笔。”
说着,举着手里那根藕带,把尖头往水里沾了沾,隨后拿起,蹲在地上写字,藕带有些软,他把手往前挪了挪拿短一些,费力写了个字出来,欣喜道:“阿凝,你看,我写的字。”
孟羽凝一看,笑了,屹儿写的竟然是个“凝”字。
她伸手摸摸屹儿的头,伸出拇指在他臉上点了个赞:“我们屹儿真棒。”
屹儿便笑着靠进阿凝懷里。孟羽凝抱起小娃娃,对穆江说:“这几根刚够炒一盘,得再去薅点出来。”
“好嘞。”穆江把手里的那把往地上一放,起身就又跃入池中。
看着他那么大的块头竟然在荷叶上轻松腾挪跳跃,孟羽凝震惊不已,暗自感叹原来轻功是真的啊。
可穆江这回运气不好,连着拔了几根荷叶,都没见着藕带。
他有些无奈地看向岸上,举着一个荷叶顶在脑袋上,一臉茫然:“孟姑娘,没有了啊。”
见他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却总是憨憨的,孟羽凝忍不住笑了,她往前头不远处一个刚长出来还卷着的荷叶说:“你要找‘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这种,这种底下才是藕带。”
穆江应好,奔着嫩的荷叶去了,伸手到水里一薅,果然拔出来一根藕带,他哈哈笑了:“真有。”
见他成功薅出来,一旁看热闹的护卫们一拥而上,全都飘到荷塘上去了。
祁璟宴在嘴里低声咂嚒着:“小荷才露尖尖角。”
说着对穆云招了招手,穆云弯腰,附耳过来:“殿下?”
祁璟宴的声音微不可闻:“先前让你查的那个叫白居易,可有眉目?”
穆云:“已经着人去查了,还没有消息传来,可要催催?”
祁璟宴擺了下手:“不急。”
穆云又低声说:“孟姑娘的外祖家,也已经派人去查了,一旦有了消息会立马来报。”
祁璟宴微微颔首,还是那句话:“不急。”
两人在这边低声说着话,孟羽凝和屹儿两人正在岸上给荷花池上飘来飘去的护衛们加油助威。
听到两人的大呼小叫,祁璟宴抬头看去,就见阿凝和屹儿面前擺了好多堆藕带,穆江,穆风他们一群人,飞来飞去,不时地往岸边送上一把。
这边穆江刚轉身离开,穆风就从他那堆抓了几根放在自己那一堆,没想穆江回头抓了个现行,两人登时就在池塘上扭打起来。
你一拳,他一脚,一个不慎,齐齐跌入水中,再站起来,一人顶了一脑袋的泥水,在那傻呆呆站着。
屹儿笑得直蹦,小奶音都劈了叉:“哈哈哈,泥巴人。”
大家伙也都笑得不行,孟羽凝一边笑,一边伸手搂着蹦个不停的屹儿,生怕他也滚进荷塘去。
被笑话了,穆江和穆风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在水里淌着走,顺水摸鱼去了。
粟央见状,把手里的那把藕带送到岸上,也踏着荷叶,追了过去:“我也来捉鱼。”
穆樱穆梨和其他几个护衛一直老老实实拔着藕带,很快,孟羽凝和屹儿面前就已经堆了高高一大堆了。
孟羽凝对着大家喊:“够这顿吃的了,这东西现吃现摘才好,摘多了不新鲜了。”
屹儿也喊:“够了够了。”
于是除了穆风粟央和穆江,其他人都返回岸上,从岸边拔了一些野草,扭成绳子,把藕带捆起来,几个护卫兄弟一人提了两捆,全提在了手里。
孟羽凝牵着屹儿,看向祁璟宴:“殿下,咱回吧。”
祁璟宴点头,“你和屹儿先走。”
孟羽凝说好,牵着屹儿的小手,带着她往回走,穆樱和穆梨空手跟上,提着藕带的护卫门也跟着一起往回走。
等一行人走远一些,祁璟宴才指了指荷塘不远处的一朵还未开的荷花,同穆云说:“你去摘些荷花回来,要那种将开未开的。”
穆云一脸我懂的笑容:“殿下是想送给孟姑娘吧。”
祁璟宴淡淡看他一眼。没说话,意思却很明确,让你摘你就摘,废什么话。
穆云不敢再笑,飞身跃起,奔着荷塘中一朵朵荷花而去,直到懷里快抱不住,这才返回,把那一大束荷花送到自家殿下怀里:“殿下,可够?不够属下再带着兄弟们去摘一些。”
祁璟宴:“够了,这花新摘的才鲜艳,今天都摘完了,明天摘什么。”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呢,这好像是孟姑娘刚才说藕带的话吧。穆云在心里腹诽着,可也不敢说出口,推着輪椅往回走。
祁璟宴看着前头那身淡绿色的身影已经进了王府刚刚修好的大门,催促道:“快着些。”
刚好輪椅轮子卡在一个小石头上,穆云一时没推动,一听这话,知道自家殿下是要追上孟姑娘,给人家去送花。
这事影响殿下心情,可不能耽误分毫。
穆云想了想,转回头,对跟在后头的一个护卫兄弟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轮椅,那名护卫上前,和穆云一起,一左一右抬起轮椅就跑:“殿下坐稳了。”
祁璟宴:“……”
孟羽凝回了府中,正带着大家往厨房去,就听身后咚咚咚,有人在猛跑。
她忙牵着屹儿转身,就见穆云他们抬着祁璟宴飞奔而来,她脸色一变,忙迎上去问:“怎么了,可是又有刺客?”
正把怀里的花往外拿的祁璟宴:“……”
屹儿个子小,先看到了哥哥怀里那一大捧漂亮的荷花,他拽了拽孟羽凝的手,小手往哥哥怀里一指:“阿凝,好多花花。”
祁璟宴顺势把那一捧荷花送到孟羽凝面前,笑着说:“阿凝,送你。”
孟羽凝刚才本来打算让穆樱帮她摘几朵的,后来大家忙着摘藕带,再后来穆风他们掉水里,就把这茬给忘记了。
此刻她看着那一大捧含苞待放的粉色荷花,眉眼弯弯,伸手小心接过:“殿下,谢谢你,我很喜欢。”
她开心的同时,又有一些感动。
书里的祁璟宴,对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可是丝毫不感兴趣,他穿的衣服,住的屋子,全都是死气沉沉的。
没想现在,他竟然会想起给她送花来,这是不是说,他现在开始热爱生活了,以后也不会那般孤零零死去了。
见阿凝声音甜甜的,笑容也甜甜的,跟他说她喜欢他送的花,祁璟宴脸上笑容慢慢漾开:“喜欢便好,改日我再给你摘。”
穆云抬头望天。这花明明是他摘的好吧。
孟羽凝笑着点头:“那我先把这花送回房去,找瓶子插好,免得蔫了。”
祁璟宴点头:“去吧。”
孟羽凝便抱着花,带着屹儿往主院走,可回到屋子,翻箱倒柜也没能找出一个花瓶来。
她去柜子那,把太后娘娘那本随货物一同送来的账册找出来,递给穆樱:“穆樱,你过一遍,看看有没有花瓶什么的。”
穆樱接过,快速翻阅账册,翻完之后摇头:“姑娘,没有花瓶,都是些珠宝首饰,衣料皮毛,药材书籍,文房四宝什么的。”
孟羽凝一想也是,兄弟俩的命都快没了,太后娘娘自然要送一些实用的东西来,怎会送花瓶那等装饰物。
“那就找个木桶吧,先放着,明儿咱们去集市上看看,买几个花瓶回来。”
穆樱应好,出去找了个干净木桶,装了半桶水提进来,孟羽凝把花放进去,刚刚好装满,绿杆粉花,原木色的木桶,还挺有田園风味。
孟羽凝把木桶摆到临窗桌上,笑意盈盈摆弄了好半天,这才作罢。
屹儿站在椅子上,趴在桌子边,双手托着小脸蛋:“阿凝,你喜欢花花?”
孟羽凝伸手点点他的小鼻子:“花花这么好看,谁不喜欢呢。”
屹儿认真点头:“屹儿记得了,阿凝喜欢金子,还喜欢花花。”
见小娃娃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孟羽凝忍不住笑出声,抱起小娃娃往外走:“不管阿凝喜欢什么,都最最喜欢我们屹儿。走喽,咱们去厨房做好吃的去。”
于是几人便又奔着厨房去。
祁璟宴没有回院子,跟着穆云在院中转着,穆云把最近从各地得来的消息一一汇报。
随后又把府里各处用地的规划图拿出来,详细汇报这座临时的慎王府的修整计划。
祁璟宴听完,大部分都点头同意,最后一处改了:“后院那棵榕树那里,修个花園,在花园旁,再修一个院子。”
穆云好奇:“殿下想修个什么样的院子,作何用途?”
祁璟宴:“给阿凝修的,她一直想要个自己的院子。”
穆云:“可是殿下,那回头院子修好,孟姑娘要搬过去怎么办?”
他不理解,自家殿下这样,就感觉已经片刻离不开孟姑娘似的,这怎么还给她单独修院子呢。
祁璟宴:“……届时再说。”
穆云:“好,那属下回头就找匠人来,量了尺寸先画图纸。”
祁璟宴:“图纸我来画吧,这几日便给你。”
穆云点头说好,又说:“殿下,最近道上的消息,您这颗头,最近又涨价了。”
祁璟宴好整以暇:“涨到多少了?”
郁逍从不远处月亮门处转出来,冷哼一声,接话道:“已经涨到黄金两万两了。”
随即幸灾乐祸道:“云舟,我在琢磨,要不我拿你这颗头,去换了那两万两黄金来,回头咱们对半分?”
祁璟宴抄起手边刚才穆云给他的府內用地规划图,卷成一卷,朝郁逍丢过去:“先拿出五千两来,帮我把这宅子整饬了。”
第57章 057 最多三年
【第五十九章】
郁逍伸手接过那卷纸, 随手撇回去,当即炸毛:“慎王殿下,你不要太过分了啊, 薅毛不能可着一只羊来薅吧。”
祁璟宴接过:“可一只薅更顺手些。”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郁逍抬脚,作势要踹,可最后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伸手又从祁璟宴手里夺回那张纸:“行行行, 先让你薅着, 回头连本带利都给你记账本上。”
说完转身, 看向郁严,就见郁严也跟着大家一起咧着大嘴笑得开心, 他顿时来气, 抬腿就踢了他一脚:“没用的东西, 就知道傻笑, 还不拿出来。”
郁严也不躲,不轻不重挨了一脚, 嬉皮笑脸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双手交到祁璟宴身旁的穆云手里。
随即朝着祁璟宴一拱手:“殿下, 这是一万两, 我们小侯爷让准备的。”
穆云双手接过银票, 笑着看向祁璟宴:“殿下?”
祁璟宴笑着点头, “既然是小侯爷的一片心意,那便收着吧。”
郁逍见他连客气都不客气一下,忍不住翻了白眼,自己找了块阴凉的地方坐了,拿着那张府邸规划图当扇子扇风:“你这破烂宅子,几时才能修好?”
祁璟宴:“快则一月, 慢则一年半载。”
郁逍:“就不能快点?”
祁璟宴:“不急。”
郁逍:“你是不急,可我急啊。”
祁璟宴:“你急什么?”
郁逍:“当然是急着回京,我想等你这里修好,过来住两日再走。”
祁璟宴问:“你几时回?”
郁逍:“頂多再待个三五日。”
祁璟宴:“那你住不上了。”
郁逍气结,捂着心口,一脸心痛状:“祁云舟,我都要走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伤人心?”
他本想在离开之前,跟好友来个抵足夜谈,说些掏心窝子的话,结果没想这人半分熱忱都没有。
祁璟宴搖搖头,一脸嫌弃地摇着轮椅,转身就走。
郁逍追上去,推着轮椅,叹了口气,说道:“云舟,我是真的要走了。”
祁璟宴也轻轻叹了口气:“下回再见,不知又是何年何月。”
郁逍:“少说丧气话,祁云舟,我只等你三年,三年之內,你要是不回京来找我喝酒,我就跟你割袍断义,彻底绝交。”
祁璟宴望着路边那一排桂花树,沉默良久,才开口:“好,最多三年。”——
后厨房,蔡月昭带着拂冬和元青找到这里来的时候,就见孟羽凝正带着一大帮人在忙活。
她凑过去:“阿凝,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一听到她的声音,孟羽凝便笑着抬头:“阿昭姐姐,你今天怎么这时候才来?”
蔡月昭:“闲来无事去集市逛了逛,见一家瓷器店的东西还不错,我很喜欢,就给你買了些回来用。”
“店家这会儿正在打包裝车,晚些时候直接送到你这来。”
孟羽凝不知道说什么好,去洗了手,拉住蔡月昭的手:“阿昭姐姐,你不要总是给我買东西,我这里都够用了。”
蔡月昭:“你跟我客气什么,我就是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想买下来,不是特意为你买的,不信你问拂冬和元青。”
拂冬在一旁帮腔:“是啊孟姑娘,我们姑娘没事就爱买东西,府上至今还有一大堆没什么用的玩意在那堆着呢。”
元青也跟着在一旁点头,还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圈,没用的东西这么多呢。
孟羽凝被几个人逗笑,也不再推辞,“那就謝謝阿昭姐姐。”
蔡月昭指着台子上摆着的一盆盆蒸好的糯米,还有几个木盆里裝着的一大摞碧绿的新鲜荷叶,好奇问:“这些荷叶是要做什么?”
屹儿正举着一大片荷叶,遮在头上当伞,闻言晃了晃手里的荷叶,仰着小脑袋,抢先答道:“阿凝要用荷叶做糯米鸡,这都是我们刚刚去摘的。”
蔡月昭闻声低头,这才看到荷叶底下的小娃娃,忍不住笑了,忙带着拂冬和元青朝着屹儿行禮:“见过十七殿下。”
屹儿抬抬小手,像个小大人一般沉稳从容:“阿昭请起,不必多禮。”
蔡月昭笑着谢过,屹儿便頂着他的荷叶伞,溜溜达达到一旁玩去了。
蔡月昭凑近孟羽凝,小声感叹说:“阿凝,小殿下说‘免礼’时的气度和模样,简直和慎王殿下如出一辙。”
孟羽凝也觉得好笑,低声回:“屹儿和殿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两人又整日待在一起,能不像嘛。”
屹儿好像听到阿凝说自己,便顶着个荷叶跑回来,扯着阿凝袖子拽了拽:“阿凝,你喊屹儿吗?”
孟羽凝摸摸他的小脸蛋:“没呢,阿凝说待会儿做好了糯米鸡,要让我们屹儿先尝。”
屹儿点头:“屹儿尝菜菜。”
“好。”孟羽凝笑着说,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灶间燒了火太熱,屹儿先到外头去玩好不好。”
屹儿也觉得热,便点头说好。
孟羽凝直起身:“穆樱,穆梨,你们陪着小殿下。”
站在不远处的穆樱穆梨应是,陪着小殿下往外走。
屹儿走了两步,又转身跑回去拿了两片大荷叶,递给穆樱穆梨一人一片:“给你们做伞。”两人道谢接过。
于是,三人便一人顶着一片荷叶,到院子里遛弯去了。
见时辰也不早,孟羽凝便招呼大家接着干活。
蔡月昭撸起袖子去洗手:“那我也来试试。”她一洗手,拂冬和元青便都跟着一起去洗手。
孟羽凝笑:“还要等一会儿,没那么快,还得先准备配料。”
她指着那两大盆荷叶:“孟金,你们几个把那些荷叶的叶柄剪掉,再裁成筷子那么长的正方大小,剪好之后,洗干淨,放锅里燙一下就撈出来。对了,水里倒一点油,这样叶子燙出来才不会变色。”
孟金几人应是,随后几人抱着装荷叶的木盆到院中凉棚下的桌子上去拾掇。
孟羽凝扎上围裙,让一个護衛起锅燒油,等油烧热,锅里放入切好的葱姜蒜,爆炒出香味,把切好拿酱汁腌好的鸡肉倒入锅中大力翻炒。
见她柔弱弱弱,蔡月昭豪迈地说,“让我来。”随即接过铲子,咔咔炒起来。
怎料,第一次下厨的蔡大小姐,一时没掌握好力道,也没使对方向,炒了两下,就把锅铲的柄给折断了,她拿着铲柄一时呆住:“这铲子,怕不是豆腐做的吧,咋这么不结实呢。”
孟羽凝笑得不行,把锅里那半截铲子捡出来,“阿昭姐姐,你还是别炒了,我怕待会儿你把我锅给捅漏了,那我这一锅鸡肉就都得掉灰里了。”
想象一下那个场景,众人哄笑出声,拂冬上前,笑着拉自家姑娘:“姑娘,咱还是别帮倒忙了,不然今儿怕是没得吃了。”
“那行。”蔡月昭尴尬地笑笑,拿着铲柄,把地方让开了。
穆山另外拿了一把铲子过来,“孟姑娘,我来炒吧。”
孟羽凝笑着说好,穆山就赶紧在锅里翻炒起来,不多时,所有鸡肉外面都变得金黄微焦,便撈出来装进大盆中。
随后洗锅,重新烧油,孟羽凝又指挥穆山按照刚才的方法,把泡发好的虾仁,蘑菇,还有瑶柱全都炒了一遍,最后加入汤汁炖煮一会儿,汤汁收干就捞出来晾着。
孟金她们已经把荷叶都处理好了,在外头新打的井边洗干淨,端了进来。
另外两口锅里的水也被護衛们烧开,孟金和孟银端着荷叶走过去,先往锅里加了一勺油,等水再次沸腾,就把荷叶几片一起放进去烫,稍微烫一会儿,等荷叶变软,便用长筷子配合笊篱捞出来。
如此这般,把所有荷叶都烫完,也已经是两刻钟之后。
这边荷叶烫好,孟羽凝已经招呼大家把外头凉棚下的长桌擦干净,随后把放凉的糯米和配菜都端了过去,准备开包。
孟羽凝估量了一下材料:“咱们两百多人,一人平均两个,也得包上四百多个,还有在这干活的那些工匠,一人也给发一个,算下来得要五百多个,任务繁重,大家一起动手啊。”
众人应好,全都跑去洗手,随后围着长桌,坐的坐,站的站,齐齐看向孟羽凝。
“像这样。”孟羽凝拿来一片荷叶,放在桌上,随后用勺子挖了一点糯米放在荷叶上,用勺子压一压,又归拢成正方形的模样。
再把炒好的鸡肉,还有香菇瑶柱虾仁混在一起的配菜各舀了一些放在糯米上,最后再挖一点糯米,放在荷叶上,压成方才那种方形,再把它铲起来放在配菜上。
“就这样,两层糯米夹一层菜,稍微压一压,再像这样用荷叶包起来,就成了。”
孟羽凝把包好的糯米鸡放在手掌上,展示给大家看。
大家点头表示学会了,随后各自去忙活,虽然都没包过,但这东西也不难,在包过一两个之后,就都上手了。
这阵厨房里有二十多个人,人多力量大,很快,大家就把所有材料都包完了,还剩了一些荷叶,孟羽凝让孟金她们拿去院子里晒起来,留着以后用。
护卫们把所有包好的糯米鸡一层一层摆在蒸笼上,分别架在三口大锅上,灶里加柴,烧水开蒸。
还有一口锅闲着,孟羽凝便又教孟金几个,把先前用酱料腌好的鸡架裹上淀粉,放在油锅里炸成金黄焦脆,等十多个鸡架全部炸完之后,便又把所有鸡架回锅复炸一遍,之后把油捞出,趁着鸡架还热,撒上白芝麻,适量细盐,少许孜然粉,之后出锅。
这鸡架不多,孟羽凝就打算拿来当零食,犒劳大热天在厨房操劳的众人,她让孟金把鸡架全都切成小块,随后端着盘子给大家分了。
蔡月昭主仆三人端着一盘子,围坐在桌子那,啃得不亦乐乎。
孟羽凝端着一盘子,出去找屹儿,听一个修园子的护卫说见到小殿下带着穆樱和穆梨往主院那边走了,她便往主院方向去。
绕过一道墙,穿过一道月亮门,迎面就见一个抱着花苗的人往这边走来。
这两天,府里有不少干活的工匠,孟羽凝也没当回事,往旁边让了让,想让他先过去。
怎料那人却放下花苗,朝孟羽凝拱手躬身行礼,手伸出来的那一刻,快速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随后蹲下去抱起那花苗,快步离开了。
孟羽凝回头去看,就见那人已经转过月亮门不见了身影,而方才那位给他回话的护卫有些紧张地追过来:“孟姑娘,方才那人没冲撞您吧?”——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加班,回来的晚,更的少了,周末尽量多更一些哈
第58章 058 风轻云淡
【第五十八章】
见護衛一臉紧张, 孟羽凝忙说:“我没事,别担心。”
護衛长舒一口气,连日来, 府中工匠进出频繁,他们奉命分散在各处,一边收拾院子, 一面暗中盯着, 严防工匠里混入什么不轨之人, 趁机作乱。
方才他见一个花匠独自往这边搬运花苗, 便盯着他多打量了几眼,那人当即眼神飘忽, 一副紧张心虚的模样。
他想起刚才经过的孟姑娘, 心头一紧, 一时也顾不上那人, 急忙快步追过来看。
好在孟姑娘没什么事,不过他还是说:“孟姑娘, 您去哪,属下陪您去吧。”
“不用。”孟羽凝摇了摇头, 又说:“方才那人有些可疑, 你去盯着他, 不过别打草惊蛇, 我去找殿下。”
護衛神色一凛。连孟姑娘都瞧出不对了,那此人必定有问题。越是这样,他越不放心留孟姑娘一人,想了想,吹了声口哨。
很快,穆江从前方不远处现身, 三两步奔过来:“发生何事?”
護衛三言两语把事情一说,穆江点头:“你悄悄跟上去,我陪孟姑娘去找殿下。”
那护卫这才朝孟羽凝一拱手,轉身就去奔着那花匠离开的方向追去。
穆江:“孟姑娘,殿下和小殿下都在前头那个院子里。”
“好,那咱们过去。”孟羽凝一手端着装鸡架的盤子,一手拿着那张纸条,毫不犹豫,顺着穆江指的方向,快步往前走,不多时,来到一个距离主院不远的一处院子。
一踏进院子,就仿佛就进入了一片蓝紫色的海洋。
院子靠墙角落有一棵高大的蓝花楹,院子中间的小路两边种了两排紫薇花,木制涼亭上垂下郁郁葱葱的蓝花藤,涼亭外边长满了蓝雪花,所有此刻开着的花都是蓝紫色系的。
屹儿举着一片荷葉伞,正伸着小手指挥穆樱和穆梨到处帮他摘花:“这个好看,摘这个。”
在他脚边,放着个小竹筐,里面已经装了半筐紫色花枝。
祁璟宴和郁逍一个坐轮椅,一个站着,两人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看着屹儿在那跑来跑去地忙活。
孟羽凝攥着手里的纸条,无暇欣赏这温馨美好的一幕,快步走上前去,先招呼小男孩:“屹儿,过来吃好吃的了。”
小娃娃一听有好吃的,便忘了摘花,欢快地跑过来:“阿凝,什么好吃的?”
孟羽凝蹲下去,把手上的盤子送到他面前:“炸鸡架。”
屹儿凑过来闻了闻,笑得见牙不见眼:“炸鸡架好香呀。”
孟羽凝点头,把盤子递给一旁的穆樱:“屹儿先去洗手,再吃好不好?”
屹儿乖乖点头,跟着穆樱和穆梨到院外,找地方洗手去了。
孟羽凝起身,看向祁璟宴,见他正微微笑着看自己。
她走到他面前,把手里攥着的那张纸条往他面前一送,神色严肃道:“殿下,刚才我往这边来,途中遇到一个工匠,他趁一时无人,把这个纸条塞到我手里。”
听闻此言,祁璟宴心头猛然一紧,想到那来路不明之人有可能趁机做出伤害阿凝之举,他眸色骤沉,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将人拉至跟前,仔细打量她:“阿凝可曾受惊?”
孟羽凝轻轻摇头:“我没吓着,那人只是递了张字条,什么都没说就跑了。”
穆江上前一步,抱拳請罪:"是属下失职,未能及时护着孟姑娘,方才已经叫一个兄弟暗中跟上去盯着了。”
郁逍臉色也不大好看:“府上这么多护卫,老子也坐镇苍海,寸步未离,这些人竟敢如此肆无忌惮,直接把纸条送进府里来?雲舟,这是瞧不起你,还是当老子是个死的。”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祁璟宴面色越发阴沉,可当他同孟羽凝开口,声音却是温柔的:“这纸条上写了什么?”
孟羽凝忙摆手:“我还没看。”
要刻意避开祁璟宴的人,暗中递纸条给她,再结合她“孟家女”的身份,想来这背后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是连看都不想看的。
她早已向祁璟宴表明立场,从今往后和孟家一刀两断,所以她想好了,但凡有人鬼鬼祟祟找上门来,她都会第一时间告知祁璟宴,交给他去处理。
这样既不用她为此烦心,又免得引起他的猜疑。可谓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对她这个回答,祁璟宴和郁逍都有些意外,同时又暗中佩服她的果断和坦荡。
祁璟宴打开折成小块的纸条,郁逍站在他一旁,把字念了出来:“明日午时,城西茶萃轩二楼。”
孟羽凝好奇:“殿下,这纸条是谁写的?”
祁璟宴把纸条递给她:“并无落款。”
孟羽凝又问:“那我需要去嗎?”
怕他误会什么,她又解释道:“我与殿下同舟共济,若是殿下需要我协助探查什么,那我自当鼎力相助。”
听着这样的话,祁璟宴心中熨帖,握住她的手:“阿凝,些许小事,无需你出面。”
孟羽凝松了一口气:“那行。”能安安静静过日子,谁又想惹上麻烦呢。
事情说完,她心头一片轻松,把手从祁璟宴手里抽出来:“殿下,那我先回厨房去了,鍋里还蒸着糯米鸡呢。”
祁璟宴微微笑着点头:“去吧。”
孟羽凝脚步轻快地走了,祁璟宴看了一眼穆江,穆江急忙跟上。
望着阿凝的背影,祁璟宴冷下臉来:“穆雲,去查。”
府里发生这种事,是穆雲这个护卫统领的失职,他脸色紧绷,拱手应是,轉身就走——
孟羽凝到了院外,没走多远,就见屹儿坐在路边一棵桂花树下的石墩上,手里拿着一塊鸡架正啃得津津有味。
穆樱端着盘子蹲在一旁,穆梨一手举着荷葉遮在屹儿头上当伞,另外一只手拿着另外一片荷葉接着屹儿吃完的鸡骨头。
孟羽凝笑着走过去:“屹儿,好吃嗎?”
屹儿闻声抬起头来,笑着点点小脑袋:“好吃。”
说着把手里的啃干净的鸡骨头放在穆梨手里的荷叶上,有些骄傲地指了指:“屹儿吃了这么多。”
孟羽凝笑着夸道:“哇,屹儿好能干。”
随即掏出帕子给他擦手:“这个鸡架是炸的,吃多了会上火,今天就吃这么多了好不好。”
屹儿舔了舔嘴唇,点了点头:“好。”
随即歪着小脑袋好奇问:“阿凝,什么是上火?”
孟羽凝温声解释:“上火就是嘴巴痛痛,嗓子痛痛,牙齿也会痛痛,到时候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哎,她们大岭南什么都好,就是热气太重了,动不动就上火。
一听那么多地方都会痛痛,屹儿忙紧张地摆了摆小手:“屹儿不要上火。”
说是这么说,又十分不舍地盯着那盘焦香酥脆的炸鸡架:“可是,还剩这么多呀。”
孟羽凝:“剩下的给穆樱和穆梨尝尝好不好?”
屹儿艰难点了点头:“好。”
穆樱和穆梨忙起身谢过,随后一人端着盘子,一人用荷叶托着鸡骨头,站在那里不动。
孟羽凝知道她们刚来还放不开,便笑着说:“你们俩吃完再跟来。”随即牵着屹儿往厨房走。
两人应是,留在原地,对视片刻,才一人试探着拿起一塊鸡架啃了起来,一愣过后,越啃越快。
屹儿走着走着,突然一跺小脚丫:“阿凝,屹儿给你摘了花花的,现在去拿。”说着轉身就要跑。
孟羽凝伸手把小娃娃抱住,回过头去:“穆樱,你们吃完,去把屹儿摘的花拿过来。”
正埋头啃得起劲儿的两人抬起头来,略显尴尬地应是。
孟羽凝挥挥手,笑着说:“没事,不着急,吃完再去。”
屹儿趴在阿凝肩上,又叮嘱:“再多摘一些,把筐子装满哦。”
孟羽凝抱着屹儿往前走,笑着问:“屹儿怎么想起给阿凝摘花花了?”
屹儿弯着眼睛:“阿凝喜欢花花。”
孟羽凝接着说:“所以,屹儿看到那边有花花,就想着帮阿凝摘是嗎?”
屹儿点头:“嗯。”
孟羽凝和小娃娃顶了顶脑门:“我们屹儿怎么这么贴心呀。”
屹儿咯咯咯笑:“屹儿喜欢阿凝。”——
一行人回了厨房,荷叶鸡也已经蒸好了,灶里熄了火,蒸笼掀了盖子,正放在那散着热气。
孟羽凝上前,用筷子夹出一个,放在盘子里,端到外头涼棚下的桌上去:“屹儿,这个给你尝的,但是要放凉才能吃哦。”
屹儿爬上凳子,两只小手趴在桌上,点着头,乖乖说好。
孟羽凝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让穆江几个在外头陪着,自己进了厨房,去做酸辣藕带。
先将藕带斜刀切成小段,装入盆中,加入清水,再放入少许白醋,防止藕带变黑。
鍋里的油烧热之后,加入葱姜蒜干辣椒爆锅,炒出香味,倒入沥干水分的藕带,大火翻炒片刻,随后加入适量的盐,白糖,白醋来调味,翻炒均匀,加入葱段继续翻炒几下,就可以出锅了。
孟羽凝炒了一锅,剩下的交给穆山他们来炒,不多时,两大盆酸辣藕带就炒好了。
见厨房有新买回来的干紫菜,孟羽凝又教穆山他们做了两大锅的紫菜蛋花汤。
加上穆山他们做的红烧豆腐,清炒菜心,一顿饭就算做好了。
护卫们把给工匠的饭菜分出来,按着人头每人又拿了一个糯米鸡,几人提着,送了出去。
早就有人去喊了祁璟宴他们,这会儿大家都到了,孟羽凝招呼大家把给值守护卫的饭菜都留出来,随后把饭菜都摆在院中凉棚下的长桌上。
大家坐下之后,便热热闹闹开饭。
屹儿还守着他那只糯米鸡,天气太热,还没怎么凉,小男孩急得直舔嘴唇。
孟羽凝看得忍不住笑,递给他一个勺子:“屹儿,你挖一点点出来,这样凉的快。”
屹儿依言照做,用勺子挖了一塊瑶柱带着一点糯米,放在嘴里吃起来,香得小男孩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阿凝,这个糯米鸡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这个糯米蒸软了的。”孟羽凝笑着说,给另一边的祁璟宴也拿了个糯米鸡,还贴心地帮他把荷叶剥开,“殿下也尝尝。”
祁璟宴笑着说好,用筷子夹起一塊糯米放进嘴里,慢慢品尝。
糯米蒸得绵软,入口黏糯,散发着荷叶的清香,吸饱了酱汁,又带着鸡肉和虾仁的香味,吃上一口回味无穷。
他点点头,又夹了一块鸡肉吃了,鸡肉嫩滑,酱香浓郁。
孟羽凝静静等着他吃完咽下,这才问:“怎么样?”
祁璟宴点头:“不错。”
他夸饭菜素来用词吝啬,得他一句“不错”,那就代表很好吃了,孟羽凝开心地笑了。
她转头想去招呼大家也都尝尝,结果就发现一人抱着一个糯米鸡,已经埋头在啃了。
她没忍住笑出声,自己也拿了一个糯米鸡,拆开荷叶,就那么抱着吃起来,咬了一口,眼睛便眯了起来。
自己做的就是合口味,太香了,下回一定记得再加一个咸蛋黄,那就更完美了。
她吃了几口糯米鸡,又热情向大家推荐道:“再尝尝这个酸辣藕带,配糯米鸡刚刚好。”
祁璟宴便伸筷子夹了一块藕带送入口中。藕带脆嫩清甜,酸辣开胃,刚好缓解了糯米鸡的香腻。
他点点头,换了公筷夹了几块藕带放到孟羽凝碗里:“阿凝也吃几口,解解腻。”
孟羽凝说好,一口糯米鸡,一口藕带地吃起来。
大家也齐齐去夹藕带,吃上一口,酸辣脆爽,简直是糯米鸡的绝美搭档。
屹儿见阿凝和哥哥两个你给我夹,我给你夹,吃得欢快,都没人理他,便伸着小手拽拽阿凝袖子:“阿凝,屹儿也要吃这个。”
孟羽凝忙应好,给屹儿也夹了两块:“有一点辣,屹儿先吃一块尝尝。”
“屹儿能吃辣。”小男孩说,用勺子舀了一块藕带吃了,结果吃着吃着,小脸辣得红了起来,嘴里开始不停地斯哈斯哈。
孟羽凝忙招呼孟金倒了一杯凉开水过来,喂着他喝了,“屹儿少吃点,阿凝下次给屹儿做微辣的。”
屹儿点点小脑袋,用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划给阿凝看,“一点点辣就好了。”
孟羽凝笑着说好,见小男孩把糯米鸡里面的配菜都吃完了,糯米也吃了几口,便给他盛了一小碗紫菜蛋花汤,又往碗里舀了一些红烧豆腐和菜心:“来,屹儿,咱们荤素搭配 。”
祁璟宴见阿凝一直忙活照顾屹儿,便伸手捏捏她肩膀:“屹儿自己能吃,阿凝也吃吧。”
孟羽凝说好,转回身,继续一口酸辣藕带,一口糯米鸡的吃起来。
郁逍一口气吃了两个糯米鸡,这才揉着肚子说:“孟姑娘,你这糯米鸡做的,当真美味,过几日我走的时候,你给我做几个,我带在路上当干粮。”
孟羽凝也吃完了手上的糯米鸡,正拿了帕子擦手,闻言有些惊讶:“小侯爷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郁逍点头:“不能再拖了,否则宫中就该派人来催了。”
孟羽凝越过屹儿,十分不舍地看向蔡月昭:“阿昭姐姐,你也一起走吗?”
蔡月昭放下筷子,同样满眼不舍:“是啊,我也得走了。”
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别,席间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一下变得沉闷了几分,众人吃饭的速度都变慢了些。
孟羽凝隔着屹儿牵起蔡月昭的手:“阿昭姐姐,今晚你留下来吧,我想和你说说话。”
蔡月昭看向祁璟宴,眼底带着几分犹豫:“这合适吗?会不会扰了殿下们的清静。”
她知道的,阿凝一直和殿下还有小殿下一起睡的,她如果留下来,阿凝定要陪她说话,那岂不是耽误了殿下们的安歇。
孟羽凝顺着蔡月昭的视线望向祁璟宴,这才恍然发觉,阿昭姐姐在殿下面前总是带着几分拘束。她眉眼弯弯地看向祁璟宴:“殿下,可以吗?”
祁璟宴目光柔和地望向孟羽凝:"这等后宅琐事,阿凝拿主意便是。"
孟羽凝便开心地笑了:“谢谢殿下。”
郁逍一听,当即一拍椅子扶手:“那我也要留下来。”
祁璟宴也不拒绝:“随你,自己寻个地方将就睡去。”
郁逍一听不干了:“她们姐妹两个同榻而眠,我就跟你睡岂不正好。”
祁璟宴连片刻犹豫都没有,直接毫不留情拒绝:“不好。”
孟羽凝没管这两个人吵嘴,已经拉着蔡月昭兴致勃勃地计划起来:“阿昭姐姐,我的西廂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是床还没送到,不过没关系,回头在地上铺上席子,再铺两床褥子,咱们打地铺,还凉快些。”
蔡月昭也很高兴:“好啊好啊。”
屹儿见两人在自己头上说得兴奋,也没在意,埋头吃他的饭。因为他知道,阿凝就算和阿昭一起睡,也会带着他的。
可很快,到了晚上,小男孩就发现他想错了。
穆九他们打的那张榉木架子床已经在正屋卧房摆好了。
傍晚时分,吃过晚饭,孟羽凝带着孟金孟银,把床上铺好被褥,又去东廂房,从太后送来的那些箱子里,挑了一顶白色素纱纱帐挂了上去。
之后又把祁璟宴摘的荷花,屹儿摘的紫色花束,各分了一半,找东西装了,搬到了卧房,摆在靠窗的桌上。
看着一下鲜活起来的卧房,她满意拍拍手,招呼孟金孟银,抱着剩下的那一半花去了西廂房。
几人忙活的时候,屹儿颠颠跟着跑前跑后,见阿凝去西廂房,他也跟着往外跑。
怎料,刚跑到门外,路过祁璟宴的轮椅时,就被他拎着后脖领子,一下给提了起来。
屹儿突然升空,还以为哥哥跟他玩呢,咯咯咯笑着,踢蹬了两下小脚丫:“哥哥,你干嘛呀?”
祁璟宴把他丢给一旁的穆雲:“让穆云给你洗澡。”
穆云忙伸手接住小殿下,小心抱稳:“是,属下这就去。”
可屹儿不干了,架起胳膊,板起小脸:“不要,屹儿要阿凝洗。”
自从在山里开始,就是阿凝给他洗澡的,他喜欢阿凝给他洗澡。
穆云面露难色地望向祁璟宴:“殿下,小殿下他说不要属下洗。”
祁璟宴淡淡扫他一眼,又看向屹儿:“屹儿,你是男子,阿凝是女子,你不能一直让阿凝帮你洗澡,这于理不合。”
屹儿眼巴巴看了眼西厢房方向,小手揪着衣角,垂下小脑袋:“可是,屹儿今天还想让阿凝洗。”
祁璟宴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终是松了口:“罢了,那就再洗多这一日。”
屹儿便又高兴了,踢蹬着两条小短腿从穆云怀里下来,啪嗒啪嗒跑去了西厢房。
孟金孟银几个在北间地上铺上席子被褥,在打地铺,孟羽凝拉着蔡月昭的手坐在临窗榻上说说笑笑。
屹儿进门,扑到阿凝腿上,“阿凝,你给屹儿洗澡澡。”
见外头天色也黑了下来,孟羽凝便说好,抱起小娃娃:“阿昭姐姐,你让孟金她们打水过来,就在南间洗漱,我很快回来。”
蔡月昭知道她是要去给小殿下洗澡,哄小殿下睡觉,点头说好,送两人出门。
孟羽凝抱着屹儿回到正屋的净房,把小男娃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干净净,随后给他换上半截袖的寝衣寝裤,又给他擦干头发,这才抱着他到床上去睡。
本来平时这个时辰,屹儿还要玩一会儿的,可今天孟羽凝惦记着要去和蔡月昭说话,便直接哼着小曲,开始哄睡了。
屹儿有些纳闷,小手往窗外指了指:“阿凝,我们不是要去睡地上的床吗?”西厢房地上铺了床,他看见了的。
孟羽凝心道小男孩可真难糊弄,她在小男孩额头上,两边脸蛋上都亲了亲,第一次对他撒了谎:“我们就在这睡。”
她并非存心欺骗屹儿,主要是,祁璟宴是不会允许她把屹儿带出去睡的。
原书里,他们南行途中刺杀不断,护卫死伤大半,兄弟二人也九死一生,待至岭南时,祁璟宴已是草木皆兵,蛰伏岭南数载,他夜夜将屹儿护在身侧,寸步不离。
及至归京,重返皇宫,屹儿再度噩梦缠身,他依旧守在榻边陪着屹儿,一直陪到屹儿满了七岁,夜半惊梦之症渐愈,兄弟二人这才分屋而眠。
屹儿全身心信任阿凝,阿凝说的,他就信,小男孩被阿凝亲得咯咯笑,往阿凝怀里拱了拱,撒着娇确认:“阿凝,你会一直陪着屹儿的对吗?”
孟羽凝轻轻拍着他圆乎乎的小屁股:“嗯,阿凝会陪着我们屹儿的。”
小娃娃东跑西跑,跑了一大天,早就累了,此刻窝在熟悉的怀抱里,听着熟悉的调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孟羽凝又陪了一会儿,直到屹儿睡沉,这才轻手轻脚起身,下床,穿鞋,往外走。
还没走出门去呢,就见祁璟宴转着轮椅走了进来。
孟羽凝往床上指了指,小声和他说:“殿下,屹儿睡了,我先过去了啊。”
祁璟宴微微颔首,转动轮椅往旁边让了让。望着那雀跃得几乎要蹦跳起来的姑娘,他摇摇头,忍不住笑了。
他对着门口方向静坐良久,方才唤来穆云伺候沐浴,待更衣完毕后,也到床上躺下歇息。
许是新换了床的缘故,他辗转反侧间,不见半分睡意,直至深夜,仍觉神思清明。
听着西厢房隐约传来的娇笑声,他双手撑榻缓缓坐起。静坐片刻,回头见屹儿又撅着小屁股趴着睡,不由轻叹一声,抬手在他小屁股上不轻不重拍了一巴掌,随即伸手去抱,打算给他翻个面,免得压着心口。
谁知屹儿本就睡得不甚安稳,受这一惊顿时醒了,一个骨碌坐起身来,一双惺忪睡眼满是懵懂,不知发生了何事。
祁璟宴见屹儿居然醒了,心念一转,提醒他:“往里头挪挪,好生躺着睡。”
屹儿闻言便乖乖往里爬去,小手摸索着想要钻进阿凝怀中,可摸了半天却没摸到人,忙支起身子四下张望,可哪里还有阿凝的身影。
小男孩一脸着急:“哥哥,阿凝不见了。”
祁璟宴望向窗外西厢的方向,淡淡道:“阿凝去西厢房睡了。”
屹儿扁扁小嘴:“阿凝不带屹儿。”
祁璟宴缓缓躺回枕上,双臂交叠垫在脑后,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阿凝又不在这里,你哭给我看,又有何用。”
睡到一半被打醒,屹儿心情本就不怎么明媚。
再想到睡前阿凝说会一直陪着他,可此刻却不要他了,小男孩顿时委屈得不行,小屁股一撅,双手捂着小脸蛋,趴在他的虎头被子上,哇一声就哭了起来。
第59章 059 博览群书
【第五十九章】
西厢房, 北间地铺上,孟羽凝与蔡月昭相对而卧,一人手里拿了柄蒲扇, 轻轻摇着,小声说着体己话。
天南海北,想到什么说什么, 说到高兴处, 两个姑娘笑得花枝乱颤。
就这样, 你一言我一语, 一直聊到了深夜,仍旧毫无睡意。
想到白日里聊起的话题, 孟羽凝轻轻叹了口气, 神情有些伤感:“阿昭姐姐, 你这次回京, 还不知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蔡月昭把手里的扇子往她这边伸了伸,对着她扇风:“无妨的, 我不过是个闲散女子,既无官职在身, 又素来随性惯了。陛下政务繁忙, 哪会在意我的行踪?待到闲时, 我悄悄来寻你说话。”
孟羽凝眼睛一亮, 激动地连问两遍:“真的吗?真的吗?”
人与人之间,最讲究一个“缘”字,有的人认识了十年八年也说不上几句话,可有的人只认识了短短数日,便似故友重逢,什么话都能聊得来, 她和阿昭姐姐就是这样。
她们总有说不完的话,每次见到阿昭姐姐,她就特别开心。她喜欢和阿昭姐姐在一起,恨不得天天都能见面才好。
蔡月昭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孟羽凝高兴地握住蔡月昭的手:“阿昭姐姐,那我等你来。”
蔡月昭笑着说好。
孟羽凝随即想到路上遭遇的那些凶险,心头一緊,又改了主意:“阿昭姐姐,虽说你武艺高强,可如今世道不甚太平,要不,咱们还是先以书信往来,等到时局安稳些,咱们再聚也不迟。”
蔡月昭知道阿凝是担心她的安危,她心中感动,心中越发打定主意,往后要找机会来看看阿凝,可未免她担忧,便顺着她的话说好。
两人相视而笑。
正笑着,就听正屋方向传来一声孩童的嚎啕大哭。
“屹儿哭了,肯定是又做噩梦了。”孟羽凝脸色一緊,蹭地一下坐起来,蒲扇一扔,穿鞋就往外走。
蔡月昭快速起身,拿起她的外衣给她披上:“穿上外衣。”
孟羽凝应好,三两下穿上袖子,腰帶一系,就那么披散着头发往外走,走了两步又转身:“屹儿半夜惊醒,很难再睡得踏实,我不知道几时能回来,阿昭姐姐你先睡,不必等我。”
蔡月昭点头:“若是太晚,你就在那边睡吧,不必来回折腾。”
孟羽凝说好,转身匆匆出门,奔着正屋去了——
屹儿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哥哥,你帶屹儿去找阿凝。”
祁璟宴躺在那里,纹丝不动:“哥哥这腿动不了,没法去找,你自己想办法。”
屹儿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就见外头黑漆漆的,他有些害怕,可还是鼓起勇气,拽着他的小虎头被子,抽抽噎噎往床边爬。
可费劲巴拉刚从哥哥身上越过去,就被哥哥单手给拎了回去:“大晚上的,别折腾了。”
让哥哥帮忙找,他不肯,他自己要去,哥哥又拦着,屹儿气死了,抱着被子哇哇大哭:“阿凝,我要阿凝。”
孟羽凝还没进屋,就听到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心都揪成一团,小跑着跨过门槛:“屹儿别哭,阿凝来了,来了来了。”
祁璟宴本来正枕着双手躺在床上,闻声立马坐起身来,伸手抚着屹儿的背,轻声哄着:“别哭了,哥哥在呢。”
屹儿哭得太大声,没有听到阿凝的声音,可他现在讨厌死哥哥了,小身子一扭一扭,想把他手给甩开。
孟羽凝一进门,就见到屹儿抱着小被子,扯着嗓子大哭,祁璟宴辛辛苦苦哄孩子,却怎么都哄不好,她又心疼屹儿,又同情祁璟宴。
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我来吧,殿下。”
祁璟宴面露微讶:“阿凝来了?可是吵到你了?”
孟羽凝无暇回答,踢了鞋子,往床上爬:“屹儿可是又做噩梦了?”
祁璟宴摊了下手,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
果然又做噩梦了,孟羽凝在心里叹气,小心绕过祁璟宴的腿,爬到屹儿身边。
就见小男孩闭着眼睛,眼淚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往下滚,小脸哭得通红,小肩膀一颤一颤,两只小手緊緊抓着小虎头被子。
好久没见屹儿这么哭了,孟羽凝心疼得不行,怕吓到屹儿,先伸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屹儿,屹儿,阿凝来了。”
小男孩抽噎着睁开眼睛,见是阿凝,哭声一顿,却没像往常那般直接往她懷里扑,而是小短腿一蹬,小身子一扭,侧过身去继续哭:“不要阿凝了,不要。”
那小短腿蹬来蹬去的模样,活脱脱受了天大的委屈。
祁璟宴在一旁解释:“方才屹儿醒来,没瞧见你。”
孟羽凝一猜也是这个原因,忙伸手将发脾气的小团子抱进懷里,在他小脸蛋上親了又親,亲了又亲:“屹儿不气,不气哦。”
熟悉的懷抱,温柔的亲吻,屹儿很快被哄好,可心中委屈却更甚,两只小手搂住阿凝脖子,抽抽搭搭地控诉:“阿凝不、不帶屹儿,阿凝骗屹儿。”
小娃娃一抽一抽地啜泣着,小肩膀随着抽噎不停地抖动,还趴在阿凝肩膀,把眼淚都蹭在她衣服上,小模样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孟羽凝又愧疚又心疼,她一手兜着屹儿小屁股,一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声音轻柔:“对不住,阿凝错了,阿凝以后不会丢下屹儿了。”
小男孩抽噎声停了一下,可还是哼了一声:“阿凝骗人。”
孟羽凝知道是因为先前睡前的承诺,她只能再次哄着:“往后阿凝不会再骗了。”
她想好了,往后她要有别的安排,会提前和屹儿商量好,别看孩子小,但也懂事了,她不能总这么忽悠他。
屹儿从她肩膀上抬起头来,眨巴着一双盈满泪水的大眼睛看着她:“真的吗?”
孟羽凝伸出右手小手指:“拉钩。”
屹儿眨巴下眼睛,一串泪珠扑簌簌掉落。
孟羽凝看得心都化了,用手给他把眼泪擦掉,再次举起小手指:“阿凝要是再骗人,阿凝就是小狗,只会汪汪叫的小狗。”
变成只会汪汪叫的小狗,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屹儿这回信了,伸手和她用力拉了拉钩。
孟羽凝把人打横抱进怀里,又把他的小被子扯过来,让他拽着,随后慢慢晃着身体,轻轻拍着他,哼起歌来:“我有一只小毛驢,我从来也不骑……”
屹儿还在抽噎,却忍不住问:“阿、阿凝,什么是小毛、毛驢?”
孟羽凝想了想说:“小毛驢就是马的远房亲戚,和马长得差不多,但比马要小,可以用来骑,也可以用来拉车。”
屹儿:“屹儿想要小毛驴。”
“呃,这个嘛。”孟羽凝有些为难:“好像岭南这个地方没有小毛驴的。”据她所知,应该是北方更多吧。
这下也不等屹儿问了,祁璟宴开了口:“阿凝可曾见过?”
孟羽凝摇头:“我没见过,就是以前在一本书上看过。”
“阿凝博览群书,学富五车。”祁璟宴赞道,随后不再问。
屹儿也不再问,抓着阿凝的袖子晃啊晃:“阿凝唱小毛驴。”
孟羽凝便从头唱:“我有一只小毛驴……骑着去赶集……哗啦啦啦啦,摔了一身泥。”
孟羽凝摇头晃脑唱得好玩,唱到最后一句,还故作夸张地抱着屹儿往床上一倒,逗得屹儿咯咯咯笑出声。
两人笑闹了一阵,屹儿早将先前的委屈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两只小手紧紧攥着阿凝的衣襟,蜷成个球状,窝在阿凝怀里。
圆乎乎的小娃娃抱在手里沉甸甸的,孟羽凝心头软得不像话,一手搂在他背后,另一手轻轻拍着他藕节似的小短腿,任由他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
祁璟宴坐在一旁,拿着扇子给两人不停地扇风。
不多时,屹儿睫毛颤动,打起瞌睡来。孟羽凝这才把人轻轻放在床上,屹儿惊动,睁开眼睛,见阿凝还在,这才又闭上眼睛。
不多时,筋疲力尽的小男孩沉沉睡去。
孟羽凝拿过他的虎头小被子,放在他身边,把自己的外衣脱了,躺下去,把屹儿往怀里拢了拢,也躺好了,打了个哈欠,困意十足地说:“殿下,别扇了,太晚了,你也睡吧。”
看着满脸倦意的阿凝,祁璟宴沉默片刻,开口道:“阿凝,对不住,大半夜的把你折腾回来。”
孟羽凝摆摆手:“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屹儿的。”
祁璟宴没接话茬,默了默,才说:“睡吧。”
孟羽凝哦了一声,闭上眼睛。
祁璟宴坐在那里又扇了一会儿,见阿凝睡实,这才放下扇子,伸手给她捋了捋额前碎发,又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随后又轻轻摸了摸屹儿的额头,又捏捏他的小手,这才慢慢躺回去。
这回,他刚阖上眼睑,浓重的睡意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很快陷入梦乡——
次日,三人全都睡到很迟。
屹儿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阿凝,当看见阿凝就在自己身边睡着,小男孩很开心,伸出小手轻轻摸摸她的脸,嘿嘿笑了。
祁璟宴见他这傻样,又想到他昨晚嚎啕大哭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屹儿转头看着祁璟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用小气声说:“嘘~,哥哥别吵,阿凝在睡觉觉。”
祁璟宴啼笑皆非,这小家伙,明明是他在吵,却来倒打一耙。
屹儿见哥哥还笑,忙站起来,伸手捂住他的嘴,皱着小眉头,用眼神警告他,直到哥哥不笑了,他才松手,嫌棄地把手在哥哥衣服上擦了擦。
祁璟宴气得抬手就在他小屁股上来了一巴掌,拍的屹儿哎呀一声。
祁璟宴伸手扯住他,轻声说:“你去喊穆云进来,我们先去洗漱更衣。”
“不要,屹儿要等阿凝一起。”屹儿扭着小身子,把手拽出来,又趴回阿凝身边,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她袖子。
祁璟宴无奈,便也躺回去,“好,那我便陪你。”
话是这么说,他的视线却是落在了呼呼大睡的姑娘脸上。
当孟羽凝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对上一大一小两张笑脸。
屹儿凑上来抱住她脖子:“阿凝,阿凝。”
孟羽凝伸手把圆乎乎的小娃娃抱进怀里,夹着嗓子学他:“屹儿,屹儿。”
屹儿咯咯咯笑,孟羽凝看着侧身歪在床上的祁璟宴,也喊他:“殿下,殿下。”
祁璟宴以手遮面,闷笑不止。
三个人傻笑了好一阵子,孟羽凝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连忙坐起来,拉着屹儿下地,“走,屹儿,咱们麻溜些,今天得做好吃的呢。”
阿昭姐姐她们过几天就要走了,她要做点好吃的给她们。
屹儿好奇问:“做什么好吃的?”
孟羽凝先到窗户那喊了声穆云,随后牵着屹儿往净房走:“蜜汁叉烧,再来一个菠蘿咕咾肉。”
屹儿仰着小脑袋:“阿凝,咕咾肉是什么肉?”
孟羽凝笑着解释:“因为肉在锅里煮的时候,会发出‘咕咾咕咾’的声音,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咕咾咕咾。”
“咕咾咕咾。”屹儿学着阿凝的发音,学完哈哈哈笑出声:“好玩儿,阿凝,屹儿喜欢吃咕咾肉。”
听着两人的对话,祁璟宴忍不住笑了。
穆云进门来,拱手一礼,随即去扶祁璟宴,祁璟宴突然心血来潮,拦住他去扶自己腰的手,而是扶着他胳膊,尝试着双腿用力。
穆云双手用力架着祁璟宴胳膊,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祁璟宴紧咬牙关,默默挪动双腿,虽然只有两步的距离,可等他坐到轮椅上时,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穆云忙问:“殿下,腿疼的厉害吗?”
祁璟宴抚着膝盖,微微颔首:“嗯。”看来还是不行。
穆云忙劝:“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您这是断了,汤神医不都说了嘛,少说也得躺上三个月才行,这还差些日子呢。咱不能太着急,万一骨头没长好,回头弄得一长一短,那走起路来也不方便不是。”
说着往净房方向指了指,压低声音:“别的人倒也无妨,可人家孟姑娘保不齐就……”嫌棄您呢。
这后半句话,穆云没说出来,可祁璟宴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他淡淡扫了一眼穆云,斩钉截铁地说:“阿凝不会嫌弃我。”
穆云:“孟姑娘不嫌弃,那是人家孟姑娘的事,可回头你们出去踏青,比如说放个风筝什么的,人家孟姑娘在前头跑,您就一脚高一脚低的在后头追?”
祁璟宴默不作声,脑中闪过那样一副画面,自己都忍不住露出一丝嫌弃之色。
那个样子,的确是不大体面。
他轻轻叹了口气:“罢了,那就再等一阵子吧。”
穆云松了一口气:“再等一阵子准保能好。”反正汤神医定时给殿下按摩,即便几个月不走路,腿也不会出别的问题。
两人说话的功夫,孟羽凝帶着屹儿收拾妥当从净房走了出来,直接往外走:“殿下,我们等你吃早飯。”
屹儿也叮嘱:“哥哥快些哦。”
祁璟宴说好,让穆云推着去净房。
孟羽凝带着屹儿到了院中,就见院内凉亭下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三碗小米粥,两碗蒸水蛋,一盘蒜蓉蒸排骨,一碟小咸菜,还有一盘清炒菜心,简简单单,但营养丰富。
孟羽凝笑着问:“是穆山他们做的?”
一旁候着的穆樱点头:“是,方才属下和穆梨去端来的,并未经过他人之手,也验过毒了,姑娘和小殿下放心吃。”
孟羽凝点头说好,并未嫌穆樱多事。这几日府上人多眼杂,小心些总是好的。
她看了看安安静静的西厢房,又问:“阿昭姐姐去哪了?”
穆樱答:“蔡姑娘早上起来,见姑娘还没起,便自己溜达到廚房去吃早餐了,后来就被小侯爷叫走了,不过蔡姑娘临走前说要回来吃晌午飯的,让您把答应她的菜做了。”
孟羽凝忍不住笑了,这个阿昭姐姐啊,一开始说跟她学做菜的,可人都要走了,每天还是只想着吃,愣是一个菜没学会。
祁璟宴洗漱完毕,出门来,就见阿凝带着屹儿坐在桌前正等他,他让穆云把他推过去,刚坐好,孟羽凝便开心地宣布:“来,吃飯。”
三人简简单单吃了顿早饭。
饭毕之后,孟羽凝想起昨天那张纸条的事,还是忍不住凑到祁璟宴身边低声问了句,“殿下,那人约我今儿午时在茶萃轩相见的,我要是不露面,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祁璟宴温声道:“无妨,此事交给凌川和蔡姑娘了,我们等着消息即可。”
孟羽凝一惊:“啊?那阿昭姐姐会不会有危险?”
祁璟宴:“放心,不会有危险。”
孟羽凝不解:“可昨晚上我们聊了那么久,阿昭姐姐怎么一句没跟我提呢。”
祁璟宴:“蔡姑娘昨日并不知情,凌川说今日再找她,免得她昨夜就忍不住出去找人麻烦。”
孟羽凝一想阿昭姐姐的急脾气,点头:“还真是。”
祁璟宴见她有些忧心忡忡,便转移话题:“阿凝不是说今儿要去做几道新菜,时候也不早,去忙吧。”
孟羽凝一想也是,在这瞎担心也没用,还不如赶紧去做菜,免得阿昭姐姐办完事回来菜还没做好,于是牵着屹儿,带着穆樱穆梨还有穆江,风风火火奔着廚房去了。
走到院外,见到孟金几个等在外头,便说:“进去收拾吧。”几人应是,进了院门,两个奔着正屋去,两个奔着西厢房去。
孟羽凝几人到了廚房,就见穆山已经按照她昨日的叮嘱,把食材都买齐了,她过去检查一遍,发现食材都很新鲜,朝穆山竖了个大拇指。
屹儿拉着阿凝的袖子:“阿凝,什么时候做咕咾咕咾肉?屹儿想看。”
孟羽凝笑着说:“我们先做蜜汁叉烧,然后就做咕咾肉,屹儿先去外头玩好不好?”
屹儿点头说好,跑去院子里玩,穆樱和穆梨寸步不离地跟着。
昨天她们一开始不知道那匠人给姑娘塞纸条的事,后来穆云找她们特意说了此事,并叮嘱往后一定不要让小殿下和孟姑娘落单。
此刻穆江在厨房外守着,那她们俩跟紧小殿下就好。
孟羽凝撸起袖子,拿了一块肥瘦相间的雪花肉过来,放在案板上,切成半指宽的厚片,拿给穆山看:“全都切成这么厚就行。”
穆山说好,带着两个刀工好的护衛,很快就把那两大盆肉切好了。
孟羽凝往装肉的盆里倒入少许的盐还有面粉,抓拌均勻,随后加入清水,把肉清洗干净,捞出,放在干净的竹筐里沥干水分。
她拿了根削尖的竹签,拿过一块肉一下一下扎过去,解释道:“这样扎一下,方便肉入味。”
等护衛们把肉全都扎过一遍,便把肉放进大盆里,加入葱姜蒜,酱油,白酒,砂糖,细盐,少许胡椒粉,再放入蜂蜜,抓拌均勻,把肉表面全部裹上酱汁,静放在那里腌制。
等腌肉的功夫,孟羽凝把买回来的菠蘿挑出五个大的,让护衛们削皮,随后切成四方小块,放入盆中。
往盆里加入清水,又加了几勺盐,用勺子搅勻。
一边搅,一边对围在一旁的穆山几人说:“菠蘿不管是生吃,还是做菜煮着吃,都要先拿盐水腌一下,这样不会那么涩,也会更甜。”
“原来这样。”几人连连点头,表示记住了。
等把菠蘿腌上,她又让护衛们把一大筐里脊肉洗净之后,切成和菠萝一样大小的四方小块,随后拿面粉和盐清洗一下,捞出沥干水分,装入盆中。
加盐,料酒,胡椒粉,二十个鸡蛋黄,搅拌均匀,随后加几大勺淀粉,让每块肉都均匀地裹上糊糊。
准备好之后,孟羽凝让护卫往锅里倒了小半锅的油,油温烧到六成热,把裹了淀粉的肉块一块一块下进油锅去炸。
“肉块放进去以后,先不要动,等肉定型了,再用筷子慢慢搅动,让它受热均匀,炸成这样金黄酥脆,就可以捞出来了。”
孟羽凝炸了几块,演示给护卫们看,等他们看明白火候温度,便把炸肉的活交给了他们。
那边做蜜汁叉烧肉的肉也腌好了,孟羽凝便吩咐护卫往另外一口锅里加油,烧热,她夹了一块肉,放入油里,煎到微焦,捞出来。
随后喊了一个护卫过来,让他来煎,等所有肉都煎好,再倒回锅中,把腌肉的酱料也全倒入锅中,加适量热水没过肉。
孟羽凝叮嘱那护卫:“大火烧开之后,小火焖煮半个时辰,最后再大火收汁,趁热淋上白芝麻,就可以出锅了。”
护卫点头说好,一边烧火,一边看着锅。
那边的肉块都已经炸好了,孟羽凝就用一口闲着的锅起锅烧油,放了一大碗白糖,随后加入两大碗今儿早上穆山他们按照她的要求熬制的番茄酱,加入几大勺白醋,开小火熬制成粘稠状,酱汁就算熬好了。
想着先前答应屹儿要让他看“咕咾咕咾”的动静,便趴在厨房门口喊了一声:“屹儿,我做咕咾肉了哦,快来看。”
屹儿正拿着一根小竹棍当剑,和穆江俩对打,一听阿凝喊他,便收了竹棍,对着穆江抱拳拱手,“大侠,改日再战。”
穆江抱拳,正儿八经还礼:“少侠,改日再战。”
屹儿便把拎着他的小竹棍,啪嗒啪嗒跑过来:“阿凝,屹儿来了。”
孟羽凝见小家伙一头一脸的汗,忙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汗,这才把他抱到一旁的椅子上:“现在开始做了哦。”
屹儿点头说好,孟羽凝便把菠萝块,炸好的里脊肉块,先前切好的青红椒块,全都倒入锅中,翻炒均匀,等菠萝和肉块都裹上酱汁,就开始大火收汁。
汤汁在锅里沸腾,发出“咕咾咕咾”的声音,屹儿拍着小手,开心道:“阿凝,真的是咕咾咕咾肉。”
孟羽凝笑着说是,等汤汁收的差不多,让护卫撤了灶里的火,“可以出锅了。”
护卫把一大锅菠萝咕咾捞出,她用小碗盛出一些,带着屹儿到院中长桌上,用勺子舀了一块肉,放凉一些,喂到他嘴边:“屹儿尝尝。”
屹儿望着那颜色漂亮的菜菜,早就馋得不行,此刻到了嘴边,一口就咬进了嘴里。
炸过的里脊肉外焦里嫩,裹上酱汁,酸甜可口,还带着菠萝的香味,小娃娃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悬在空中的两只小脚丫踢蹬个不停:“阿凝,屹儿喜欢吃这个咕咾咕咾肉,最最喜欢。”
孟羽凝笑:“喜欢就多吃点,来再尝一块菠萝。”
正喂着,就听院门口传来蔡月昭的声音:“什么菜,闻起来怎么酸酸甜甜的?”
孟羽凝忙起身,见蔡月昭全须全尾回来,放下心来,笑着迎上去:“阿昭姐姐,你回来了。”
蔡月昭走近,看着屹儿面前碗里的菜,好奇问:“阿凝,这就是你说的蜜汁叉烧吗?看着挺好吃的哈。”
“这是菠萝咕咾肉。”孟羽凝说,往厨房里指了指:“蜜汁叉烧刚要出锅呢。”
说着,凑近蔡月昭耳边,悄声问:“阿昭姐姐,茶萃轩那边怎样?”
一说这个,蔡月昭脸色就难看起来,她哼了一声,有些生气,“阿凝你不知道……”
话说一半,她摆摆手:“罢了,你让我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免得倒胃口。”
孟羽凝自然说好,忙往厨房里招呼:“穆山,蜜汁叉烧可以出锅了。”
穆山应好,掀开锅盖,一股裹着蜂蜜味道的浓郁肉香扑面而来。
推着祁璟宴走过来的郁逍一闻到这个味道,当即把祁璟宴的轮椅一丢,三两步跑到厨房窗户前,用力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第60章 060 杀人放火
【第六十章】
郁逍为了跑去看菜, 突然把他扔在半道,祁璟宴无奈摇头,自己转着轮椅, 来到孟羽凝面前。
他露出笑容,刚想和她说话,就见那姑娘看都没看他一眼, 亲亲热热拽着她的阿昭姐姐进了厨房, 去看什么蜜汁叉燒肉。
祁璟宴:“……”他都不如一块叉燒肉。
他沉默片刻, 视线移动, 落在抱着碗吃肉的屹儿身上,“屹儿, 在吃什么?”
屹儿举起自己的碗给自家哥哥看, 骄傲地晃着小脑袋:“阿凝做的咕咾咕咾肉, 好好吃哒。”
祁璟宴伸手:“拿来我尝尝。”
“好。”屹儿乖巧说, 把碗先放在桌上,从椅子上爬下来, 再抱起碗,走到祁璟宴面前, 用勺子舀了一块肉喂到他嘴边, 学着阿凝喂他的样子喂哥哥:“啊。”
祁璟宴略带嫌弃地往后仰了下头:“我自己来。”
“哥哥你没洗手。”屹儿摇头, 不肯把勺子给他, 说着还朝厨房里喊了一声:“阿凝,哥哥不洗手就要吃饭饭。”
祁璟宴伸着手指戳戳他的额头:“告状精。”
孟羽凝闻声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端了一小碗刚切好的叉燒肉,她故意绷起脸:“殿下,一定要先洗手才能吃饭饭哦。”
祁璟宴一副受教的模样,笑着点头:“好, 记下了。”
屹儿冲他得意地抬抬小脸,随后又把勺子喂到他嘴边:“啊。”
祁璟宴这回没有拒绝,把那块菠萝咕咾肉吃了,吃完点点头:“不错。”就是有点太甜。
见他吃完,孟羽凝拿着筷子,夹了一块叉烧肉,喂到他嘴边:“殿下再尝尝这个。”
祁璟宴没张嘴,微微仰头看着孟羽凝:“又是甜的?”
孟羽凝倾情推荐:“殿下,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欢甜的菜,但这个蜜汁叉烧肉你一定要尝尝,这可是地道的岭南菜。”
祁璟宴:“既然阿凝这样说,那我便尝尝吧。”说着把那块红亮诱人的肉吃了。
叉烧肉的外皮焦脆,肉质软嫩多汁,带着些咸,又带着些甜,焦糖混合肉香,竟然出奇的好吃。
孟羽凝一脸期盼地看着他:“怎么样,好吃吗?”
祁璟宴点头:“很是不错。”
孟羽凝便笑了,大声宣布:“开饭。”
屹儿抱着他的小碗,跟着喊:“开饭喽。”
蔡月昭在厨房里笑着走出来:“再不开饭,这一大盆叉烧肉都要被小侯爷一个人吃完了。”
大家伙哄笑出声,随即热热闹闹吃起饭来——
饭后,孟羽凝抱着吃饱就犯困的屹儿,带着蔡月昭回了主院,郁逍推着祁璟宴跟在后头慢慢走。
几人都去了正屋,孟羽凝抱着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屹儿坐在临窗榻上,輕輕拍着他,哄他睡觉,蔡月昭拿了把蒲扇,在一旁帮着扇風。
祁璟宴和郁逍坐在太师椅上,靜靜喝着茶。
直到屹儿睡实,孟羽凝抱着他送到卧房床上,再出来在榻上坐好,祁璟宴才低声开口问:“茶萃轩那里如何?”
郁逍冷哼一声,面色阴沉下来:“还不是孟怀甫那老……”
刚想骂,想起孟羽凝还在场,便把“東西”两个字给咽了回去,可不能骂人实在憋屈,便看了一眼蔡月昭,“阿昭你说吧。”
当着阿凝的面,说阿凝她爹的坏话,蔡月昭也不愿意幹这事,这也是方才在厨房的时候,阿凝问她,她以先吃饭为由头先拖过去的缘由。
虽然她和阿凝关系好,可孟怀甫那老東西毕竟是阿凝的亲爹,要是那些不中听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保不齐阿凝就会对她心有芥蒂了。
明明刚才已经说好,郁逍来说,没想他竟又把这烫手山芋甩给自己,气得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说。
见他俩用眼神厮殺半天,也没个人说话,孟羽凝急得要拍桌子:“哎呀,阿昭姐姐,小侯爷,你们不用顾虑我的。”
“我早就跟殿下说了,当初我被孟家两个婆子架着拖出孟家大门的时候,我就已经和孟家一刀两断了,所以你们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遮遮掩掩的。”
见她这般说,蔡月昭越发心疼她,用力握住她的手:“阿凝,你别难过,你还有我,还有殿下。”
孟羽凝焦急道:“阿昭姐姐,我真的不难过,你快说吧。”
蔡月昭这才开口:“先前我和小侯爷去了茶萃轩二楼……”
蔡月昭戴了帷帽,摘了佩剑,假扮成孟羽凝,去了茶萃轩。
一进门,就问迎上来的茶童:“二楼雅间怎么走?”
茶童應是事先得了吩咐,打量她几眼,像是确認了她身份,这才笑着说:“姑娘请随小的这边来。”
茶童引着蔡月昭上了二樓,到了雅间外头,先敲了敲门,待到里面有了回應,才说:“客官,您等的人到了。”
随后朝着蔡月昭行了一礼,转身下樓去了。
蔡月昭直接推门进去,就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肥胖男子正坐在里面喝茶,见她进门,这才慢悠悠起身,躬身行礼:“老奴见过大姑娘。”
蔡月昭不認识这个人,但见他像是认识阿凝的样子,便故意变声,再开口时,嗓子粗哑难听:“坐吧。”
那管事面露惊讶,“大姑娘这嗓子是怎么了?”
蔡月昭凭着记忆里那回见到阿凝时的样子,学着她莲步轻移,慢慢走到椅子边坐了:“上火。”
管事恍然大悟般:“大姑娘随着慎王殿下一路南下,旅途劳顿,着实受累了。”
管事面上堆着恭敬的笑,眼底却浮着几分藏不住的怠慢,蔡月昭按捺住上去给他两拳的冲动,直接开门见山:“说吧,叫我来,所为何事?”
那管事慢条斯理地坐回圈椅,自顾自斟了盏茶,啜了一口,这才说:“老奴奉老爷夫人之命,来给大姑娘传几句话。”
“老爷说,当日太后震怒,懿旨如山,为保全孟家满门,老爷也是万般无奈,才将大姑娘送上慎王府的马车。”
蔡月昭冷哼一声。一个狗奴才,竟然摆出这样一副怠慢的姿态,无非是看阿凝妹妹如今落难,无人为她撑腰罢了。
小不忍則乱大谋,她在心里这样劝着自己,粗着嗓子问:“所以呢?”
那管事显然没料到"大姑娘"竟这般从容自若,既不见半分恐被家族舍弃的慌乱不安,也无半点见到家中来人的依赖之情,反叫他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待回过神来,又堆起满脸假笑:“老爷和夫人还是念着大姑娘的,老爷说……”
话说一半,那管事起身,走到蔡月昭面前,在距她两步之外站停,微微欠身,把声音压得极低。
“老爷说,如今三殿下深得圣心,来日必登九五。”
“若大姑娘愿为殿下效力,待殿下荣登大宝之日,大姑娘定能得蒙三殿下垂青,便是,贵妃之位,也未尝不可。”
蔡月昭心中怒意翻腾。孟怀甫这老王八是把阿凝当物件了,今儿送给这个男人,明儿送给那个男人。
她强压心中怒火,冷声问:“此话,是老爷的意思,还是三殿下亲口所言?”
管事见她这般反应,只当是她动了心,忙不迭堆起满脸褶子,压低嗓音道:"老爷如今可是三殿下跟前第一红人,老爷的意思,自然也就是三殿下的意思。"
那就是那老王八想再次卖女求荣了,蔡月昭又问:“说吧,老爷要我如何效劳?”
管事闻言,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小心翼翼地摊在掌心:“这是老奴出府前,夫人特意备下的,无色无味,入水即化,只需一点,便能叫人悄无声息地断了气息。”
蔡月昭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窜上来,广袖中的手早已攥得邦邦硬:"我若依言行事,事后又当如何脱身?"
管事见状,急忙凑近半步:"大姑娘放心,这药不会立马发作。"
他竖起一根手指,"快則一日,慢则三日,才会起药效,待那慎王……,自会有人接大姑娘風风光光回京。"
蔡月昭伸手接过那个荷包:"可还有别的事?"
“就这件事。”管事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个信封:“另外,老爷说上回您离家匆忙,他来不及准备,这回让老奴给大姑娘带了一千两银票来,让您先用着,回头若是不够,老爷会再让人送来。”
蔡月昭毫不客气接过,又问:“还有别的事吗?”
管事摇头:“再没别的事了,老爷再三交代说,您只需把那一件事做好就万事大吉。”
蔡月昭点头说好,拿着银票和毒药,起身就走:“慎王已经察觉到你的到来了,你最好此刻就离开。”
管事脸色大变,忙拱手:“是是是,老奴这就回去收拾东西,立马就走。”
蔡月昭冷笑一声,开门走了。
出了茶萃轩,就见郁逍从方才她待的那间雅间的屋顶翩然落下,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快步隐身到暗處,一直盯着那茶肆的门口。
很快,那管事匆匆出门来,一路疾行奔着客栈而去,回了房间当即收拾东西,带上四个尚书府的护院,牵上马匹,直接出城去了。
蔡月昭带着郁逍一路追过去,元青拂冬紧跟其后。
四人追出城外十里,到荒无人烟處,才把人拦下。
四人都遮了面,轻飘飘落在他们面前,一副殺人越货的架势。
那管事立马认出蔡月昭,脸色当即大变,指着她说:“你不是大姑娘!”
蔡月昭冷哼一声,用自己的声音说:“连人都认不清,也被孟怀甫那老王八派出来办事,真不知该说你蠢,还是他眼瞎。”
想着方才在茶肆自己说的那番话,那管事心中懊悔自己先入为主粗心大意,再一细琢磨,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眼神狠戾,吩咐几个随从:“殺,把人都给我杀了,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四个随从应是,当即抽刀就冲了上来,眼神皆带着杀意。
郁逍站在蔡月昭身边,拂冬抽刀站在两人背后,以防别处有人偷袭放冷箭。
三人都未动手,唯独元青抽出背后长刀,身形一闪,迎了上去,等他在不远处停下,那四个随从皆已捂着脖子倒地。
那管事吓得脸色苍白,双腿一软,连滚带爬,就想逃走。
元青提刀想过去结果他,蔡月昭大叫一声:“元青,我来。”元青便听话地提着刀立在一旁。
蔡月昭撸起袖子,攥起拳头走过去,一把将那管事掀翻,抡着拳头对着他就揍下去:“老杀才,敢对我阿凝妹妹不敬,今儿我就送你归西。”
蔡月昭的铁拳虎虎生风,那管事哀嚎几声没了动静,直接被打晕了。
蔡月昭犹不解气,又抬脚,在他身上狠狠踩了几脚,只听咔咔几声,肋骨断掉了也不知几根。
郁逍看得龇牙咧嘴,双手搓着胳膊往后退了两步。太狠了。
蔡月昭掏出帕子擦着手上的血,一转身就见郁逍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在往后退,她当即把帕子撇他身上,凶狠瞪着他:“你那是什么神情?嫌我凶神恶煞?”
郁逍手忙脚乱接住随风飘走的帕子,殷勤地上前,抓住她的手给她接着擦:“没有没有,我们阿昭妹妹做什么都好看。”
蔡月昭懒得理他的油嘴滑舌,头也不回喊了句:“元青,收拾了。”
元青提着刀从那管事脖子上一扫而过,随后把几人挪成一排,挨个仔细搜了身,把看起来有用的东西全都收好,又把他们堆成一堆。
拂冬从路边找了一些幹柴和干草堆在几人身上,元青点燃火折子,往干草上一丢。
天干物燥,火苗升腾,很快,几具尸首就燃了起来,不多时,便烧得面目全非,成了几具焦尸……
两人守了一会儿,见再辨认不出容貌,这才用土和树枝把火给灭了,未免吓到路人,两人还贴心地砍了一些树枝盖了上去。
等两人办完这些,郁逍用胳膊肘碰碰蔡月昭胳膊,“阿昭,你家这俩,可真是杀人放火的好帮手。”
蔡月昭瞪他一眼:“你家那严实兄弟又好到哪里去?”
郁逍在蔡月昭头拍了拍,随即朗声大笑,四人提步,朝着回城方向飞奔而去——
蔡月昭言简意赅,又详略得当地讲完这些,随后忐忑不安地看向孟羽凝:“阿凝妹妹,你还好吧?”
祁璟宴和郁逍也紧紧盯着她。
没想,那本该情绪低落,或愤怒,或伤心,甚至崩溃的姑娘竟然搓了搓手,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阿昭姐姐,那一千两银票在哪儿呢?”
祁璟宴:“……”
蔡月昭:“……”
郁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