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这让人怎么拒绝呢?
这根本无法拒绝。
这简直就是放了个可爱的小猫小狗在那里朝你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咕噜咕噜地祈求你的抚摸。
是个人都无法拒绝。
更何况易闪闪都不要求她抚摸她了。
她只是想听她讲题。讲一些应愿擅长的早都熟练了的东西。
这简直像呼吸一样简单。
“可以。”应愿也压着声音,传递两人之间的呓语。
易闪闪的眼睛像装了电灯泡一样哗的亮起来,她所有的痛苦和忧愁都消失了,只留下了明晃晃的快乐,像太阳一样光芒灿烂地照射着应愿。
这真是会给人极大的心理满足,你会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有用了,太厉害了,太伟大了。
“谢谢谢谢谢谢~”易闪闪连声道,她把自己缩了起来,屈着腿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抬手给她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嗯。”应愿明白她的意思。
易闪闪乐滋滋地屈着腿离开了,应愿这才注意到她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位置。
活动室中间的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彩色的小玩意儿。易闪闪就连笔记本电脑的外壳都是粉色的。
她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皱着眉头继续盯着电脑里的文件。像一只努力的腮帮子鼓鼓的小仓鼠。
应愿转过头继续工作,她的电脑屏幕映出她的脸。她的脸上挂着不值钱的笑容,跟一道小闪电一样劈在她的心上。
应愿啰嗦了一下,警告自己,摒除杂念,认真工作。
时间不久,到了中午吃饭时间。
活动室里大部分项目成员都要回宿舍休息,应愿之前大多数时候都是选择不离开的,于是齐鸿越照常过来问了她一句:“吃什么?”
应愿正要回答,她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嗡嗡两声,显示有新消息。
应愿的嘴巴停顿住,她下意识地就往易闪闪那边看,但齐鸿越所站的方向挡住了她的视线,所以她不仅没有看到易闪闪,还收到了齐鸿越一个严肃的凝视。
应愿:“……”
齐鸿越:“……”
应愿:“我,我自己去吃就可以,谢谢学姐。”
齐鸿越:“……”
齐鸿越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应愿等她出了活动室,这才拿起了手机。
新消息果然来自易闪闪,问她可以趁着午休时间一起讨论吗?
这种时间当然是最好的,不会耽搁任何人的工作。
应愿回复“好”,下一秒就听见易闪闪那边“哐”地一声,已经连人带包站起了身。
“应愿!”易闪闪响亮地喊她,“一起去吃饭!”
应愿被她这平地惊雷的一声喊惊的呆住,教室里还有几名成员没走,此刻她们的目光纷纷扫了过来,惊讶又带着……莫名的艳羡。
应愿反应了上来,易闪闪这样做是为了给她们找一个堂堂正正的借口——她们是去吃饭的,可不是偷偷补一些简单的课。
这点小心思真是可爱的让应愿发笑。
应愿抬手把自己上扬的嘴角按了下去,开始快速地收拾文件,关闭电脑。
易闪闪已经蹿到了她跟前来,迫不及待地等着她。
“走吧。”
应愿转头对她道,易闪闪唇角上扬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应愿随着她往外走,易闪闪背包上的彩色装饰品一晃一晃,应愿觉得自己也陷进了易闪闪的彩色海洋里。
两人离开了老楼,迎着正午的阳光,顺着人流一同前行。
易闪闪的步子轻盈,她绕在应愿身边,像一只活泼的小鹿。
“我跟你一块儿聊这些事的时候感觉还好啊。但一看到齐鸿越发给我的资料我就头大。天呐,明明是一个游戏,为什么资料全都是文字?一大段一大段的,我都快觉得自己有阅读障碍了。”
应愿道:“齐学姐觉得文字的表述会更简练。”
易闪闪:“!!!!倒反天罡,明明画面和视频包含的信息量会更多!”
应愿:“对呀,所以文字会更简练,更容易抓住重点。”
易闪闪:“……嗯,好像也有点道理。”
易闪闪凑到应愿跟前,故意歪着个脑袋观察她的表情:“你是不是觉得齐鸿越说什么都很有道理,很正确?”
应愿:“齐学姐很厉害的。”
易闪闪:“我不厉害吗?”
这话拐的真是奇怪,这明明不是什么有必要比较的事情,应愿微微拧过了头,躲开了易闪闪的目光,简单地道:“嗯,你也厉害。”
“唉,真是好言不由衷啊。”易闪闪皱着眉头,“我要适应你们的风格,速速跟上你们的进度。”
应愿其实想劝她说你不用跟上我们所有的进度,毕竟易闪闪负责的是音乐部分,她甚至不用了解的太具体,只拿着剧本开干,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应愿想起了易闪闪和她之前聊过的那些关于游戏的内容,她连程序设计的事情都愿意去学习,现在又想尽办法进了项目组。
这种认真的程度,应愿已经无法自负地将它归结于完全的私人原因了。
她望着易闪闪,没有说话。
可易闪闪好像看到了她脑袋里的想法,突然道:“我今天出现在你们活动室,很惊讶吧?”
终于还是聊到了这个问题,应愿点了点头。
“不要怕,应小愿。”易闪闪转了身,背着双手在应愿的面前倒着走,“放轻松点,我的目的早都已经改变了。”
易闪闪噙着笑容,开始像一个最体贴的朋友一样对应愿解释:
“最开始是有些不服气。想着到底什么好东西呀?吸引的你一天到晚废寝忘食的,还为了这个跟我吵架。所以我就想来看看喽。
“面试的时候是有些生气的。毕竟你老是拒绝我。可是你说完那段话之后我就不生气了。
“后来的状况你比谁都清楚,通过我们之间的接触,我已经有新的爱好了。这爱好对我来说很有挑战。”
易闪闪盯着应愿,她说话的样子看着特别地坦诚磊落。让应愿也只能去产生一个同样磊落的猜想——易闪闪来到项目组,和她一样,是为了实现一个共同的理想:把游戏做好。
这对易闪闪来说,真的很不容易。
应愿点了点头,道:“嗯,辛苦了。”
“不辛苦。”易闪闪还是那样坦白地望着应愿,她的唇角上扬起来,缓慢地道,“这都是……命中注定吧。”
应愿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又看见了那只红棕色的狐狸。但这想法没能在她的脑海中停留,因为易闪闪身后的岔路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穿轮滑鞋的小孩,那小孩玩得尽兴速度很快,直直地朝她们冲了过来。
易闪闪背后没有长眼睛,可应愿全部看在眼里。
她伸出手抓住了易闪闪的胳膊,根本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便一把把她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紧紧地抱住了,然后再一同向旁边躲去。
小孩几乎擦着她们的衣角呼啸而过,还转头看她们笑着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就算是应愿这么冷静的人,也都想骂人了。
她低头去看易闪闪,想要问她一句,没事吧?
目光落了下去,这才反应上来,易闪闪在她的怀里。
易闪闪在她的怀里。
不是易闪闪要求的,是她主动把人扯进去的。
易闪闪的两只胳膊还抵着她的胸膛,易闪闪的头发乱糟糟地铺满了她的胸口。
易闪闪的表情惊慌,而应愿揽着她的那只胳膊,使了大力气,死紧,小臂上的肌肉线条都暴露了出来。
热量和电流同时涌上了她的心脏。
那熟悉的柔软和香味像一场猛然回归的梦境,应愿的脑袋发晕,呼吸也几乎要停滞了。
“对不起。”几乎是下意识的,应愿又立刻推开了易闪闪的身体。
易闪闪脚下发软,晃悠了一下,才堪堪站稳。
“干什么啊……”易闪闪的表情怔愣着。
应愿的脸色发红,她解释道:“有人,乱冲。”
“所以你把我拽到你怀里了?”易闪闪看向应愿,眉梢拧起来,认真思索的表情,“那这算不算是违背我们约定的,不能肢、体、接、触、呢?”
最后几个字,易闪闪咬着字眼,一字一顿地说。
然后仰着脸,纯真而又无辜地等待着应愿的答案。
应愿:“……”
这让她还能怎么回答?
应愿面颊的燥热更甚,她只能磕磕巴巴地道:
“这种是……意外导致的,正常的……肢体碰撞,不算那种接触……”
“哦——这样啊。”易闪闪拖长声音,抬起了双手,左右看看,“那就是朋友之间正常的接触是可以的。我不用每次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你了对不对?”
应愿张了张嘴巴,无法反驳。
本来不正常的那个人就是她,易闪闪不再要求她提供那过分亲密的拥抱服务已经是做了极大的让步。
如果连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接触都禁止,那真是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应愿垂下视线,轻轻点头。
易闪闪脸上的困惑消失了,她笑起来,一下子灿烂得如同雨后初霁一般。
“太好了,没有破坏我们之间的约定。刚才你反应好快啊,要不是你,我肯定得摔伤了,你救了我一命唉。”
易闪闪的态度坦然,应愿奇怪的燥热低了下去,逐渐转换成了正常的不好意思:“不至于那么夸张……”
“至于的至于的。”易闪闪连声道,她侧身跟应愿并肩走在了一起,心情愉悦地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午饭我请了啊,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要跟我抢。”
说话间易闪闪已经掏出了手机。
应愿还没来得及问她想要吃什么饭,易闪闪的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也就响了一声,就被人接了起来。
“喂,风儿,帮我准备两份午餐。广兴那家吧,适合这个天气。”易闪闪发号施令道,“送到……”
她停顿住,转头看应愿:“我们在哪里吃呀?”
应愿被迫快速回归之前的思路,低声道:“你不是说找个没人的地方……”
“哦哦,对,不能被人发现。”易闪闪点点头,继续对电话那边道,“送到青湖园吧,湖边那个写着清风明月的凉亭。”
就这么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应愿问道:“这是……外卖跑腿?”
易闪闪笑了:“是我朋友。”
应愿愣住,易闪闪看她这表情,补了一句:“我们认识很久了,说话一直就这个风格。”
“哦。”应愿呆呆地应了一声。
两人的目的地立马就变成了青湖园。
青湖园环境很好,有湖有花树,有成片的草坡。
这个季节,连片的樱花与海棠已经到了花期尾声,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花瓣,踩上去细密无声。
易闪闪并没有在路过“清风明月”亭时停下。
她带着应愿继续往里走,经过了一片樱花林,到达了一个四下无人的草坡。
这片区域四周被树林环绕,形成了一个非常舒适的密闭空间。
草坡边缘横置着一把长椅,易闪闪跑着过去,一抬腿便霸占了整个长椅。
她的小腿翘在椅把上,人横躺着,脑袋倒仰着垂向地面。
长发全部散落了下来,卷曲着,像柔软的深色瀑布,流向草地。
应愿走到了她面前,易闪闪就这样倒转着看着她,冲她得意洋洋地笑:“我找的这个地方不错吧?超级适合野餐……嗯……也适合救命恩人给我上课。”
“地方很好。”应愿忍不住道,“你这个姿势不难受吗?”
“时间久了会难受,但这样看世界特别有意思。”易闪闪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不舍得这奇异的角度,“地在上面,天在下面,应愿你的腿好长哦。”
应愿不自觉地想要往后退,易闪闪突然伸手抓住了她一点裤管:“应愿,你帮我托一会儿脑袋嘛。”
应愿愣住。
“求你了~就一会儿~”易闪闪得不到满足便立马撒起娇来,她晃着手,“这算很正常的接触吧,你托着我,我的脖子比较舒服,就可以看的更久一点。”
这的确不算超过朋友范围。
应愿想起开会时那个认真的易闪闪,还有一整个上午坐在粉色电脑前愁眉苦脸的易闪闪……易闪闪的确是辛苦了,现在放肆地玩耍一下也没错。
应愿矮下了身,左右调转着去找一个合适又稳固的姿势。
易闪闪的眼睛盯着她,滴溜溜地随着她转动,像一个锁定目标的小猫。
应愿终于找到了,她在易闪闪的侧面单膝跪地,然后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易闪闪的脑袋。
瀑布一样的长发从她的指缝间流了下去,易闪闪的脑袋沉甸甸的,真就像个珍贵的大果实一样被她捧在手心里。
她把所有的重量都放心地交给她,然后那双明媚又漂亮的眼睛定格在她的脸上,她们在反转的世界里四目相对。
“应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其实长得很好看……”易闪闪的语调轻轻软软的,如同一阵掠过脸颊的风,“都这个角度了,也好看~”
“鼻子尖尖的,很挺拔,像一座淡淡的山,眼角下垂本来是个乖狗狗,现在看着像下弦月,弯着笑……
“下颌的轮廓很清晰,线条延伸到脖子上很干净,很利落。像春天早晨挂着露珠支楞着细长身体的小草。
“嘴巴……”
易闪闪顿住,在这个倒转的新鲜世界里,她专注地盯着眼前的人,已经无心看风景。
“应愿,你的嘴唇好薄,”易闪闪道,“抿起来的时候像冬天刚刚结了薄冰的湖面……”
“挨着,应该会很冷……”
第42章
应愿不知道易闪闪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诗人。
更不知道这些诗人的意象为什么突然全都放置在了她的身上。
什么鼻子啊嘴啊远山啊草啊,易闪闪每多说一个字,她的心都要跟着颤抖一下。
易闪闪不断翕动的嘴巴就像一个花花世界,绕得她头晕眼花,理智和思绪都被搅乱了,应愿有些确定自己是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境中的世界了。
她如此呆立着,手心中的脑袋更显份量,易闪闪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像引人坠入的湖泊,应愿觉得,如果此刻自己能够开口,也大概率是要变成一个诗人了。
“你说是不是啊……”易闪闪在长久的停顿后,催促应愿给她一个答案。
什么是不是?
应愿努力把记忆向上翻滚,想起了易闪闪在说她的嘴唇。
她说她的嘴唇看起来是冰的。
嘴唇怎么会是冰的呢?应愿腾不出来手,于是将唇瓣抿进去用舌尖舔了舔。
柔软,对比口腔内的温度,好像……是有些凉。
“你说的有道理。”应愿通过实践给出了答案。
易闪闪笑起来,易闪闪盯着她抿得有些发红的唇瓣,笑得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这整个梦境中的世界便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在应愿的视线里,像簌簌而落的绚烂的花瓣。
“你可真有意思啊,应愿。”易闪闪边笑边道。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易闪闪依然就着这个倒转的姿势掏出了手机,接通了电话。
“到了啊,好的,我过来。”
很简短,易闪闪又挂断了电话。
“扶我起来,起来。”易闪闪道。
应愿从梦境中逃脱,她倾身向前,小心地将一只手的掌心挪移到了易闪闪的脖子上去,托着她的后颈,让她顺利地起身。
“呼——”易闪闪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
应愿:“没事吧?”
“没事。”易闪闪朝她眼睛弯弯地笑,“有些爽呢。”
爽什么呢,应愿感觉自己的脸皮又要发红了。
易闪闪抓着手机往外走:“等一下啊,我去拿吃的。”
应愿往前跟了几步,想起来的人是易闪闪的朋友,又停住了脚步。
她站在了草坡顶上往下望,易闪闪一跳一跳地穿过了花林,像只雀跃的小鹿一样奔向了凉亭。
清风明月亭下,果然有人在等着。
那是一个又瘦又高的女生,中长发,打扮的很时尚,很酷。
哪怕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应愿也可以清晰地看出来,这个女生很漂亮。
是美而自知的那种漂亮,会将自己身上的特质超过百分百的发挥出来。
和易闪闪一样。
易闪闪身边的朋友大多都是这样。张扬而耀眼。
所以应愿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刚才易闪闪会看着普通的她,说出那么多夸奖的话。
易闪闪跑到了凉亭前,拿到了食物。
两人在说话,女生的视线越过易闪闪,遥遥地望了过来。
有一瞬间的目光相对,应愿垂眸,移开了视线。
易闪闪很快便提着饭盒,转身往回走。
上坡的路还是比下坡的路要累很多,小鹿跳的没有那么欢快了。
应愿往前而去,去接她。
“嘿嘿,好吃的。”易闪闪自然而然地便将手中的饭盒递到了应愿的手上。
应愿提上了,想去搀易闪闪一把,又想起了这不应该是她做的。
易闪闪天真无邪,可以发起一些普通朋友之间的碰触。
应愿心里有鬼,便要时刻警觉自己的行为。
“辛苦了。”应愿道,“还有你的朋友,真是麻烦她了。”
易闪闪往后看了一眼,林风还站在原地没有走,正抱着双臂望着她们。
“她叫林风。”易闪闪扯起唇角笑了,“算是我发小,以后你们可能经常会碰到。”
“发小读了同一所大学?”应愿很惊讶。
“嗯,她中学一直都是在国外读的。不知道抽什么风,大学倒是跑回国内了,和我一个专业,一个班,甚至分到了一个宿舍呢。”
应愿:“那……很幸运。”
她的脑袋已经不由自主地去想别的事情了。
比如,既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那感情联系一定会很深,如果易闪闪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去拥抱的话,怎么会轮到她呢?
易闪闪的第一选择难道不应该是林风吗?
或许,现在……当易闪闪再有需求的时候,找的人就是林风呢?
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她们会紧密地拥抱,将易闪闪所有的烦躁和忧愁都排解掉。
应愿感受到了难言的酸涩和嫉妒。她转回头再度去看,林风站在那里,好像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比她强。
“嗯?”易闪闪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问道,“被吸引了?想要现在就认识林风?”
应愿吓了一跳,收回了视线,快速回答道:“啊……不。”
易闪闪:“不用害羞,被她吸引很正常,她很招女孩子喜欢。”
“不不不。”应愿猛猛摇头,“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易闪闪望着她,话赶话地就说到了:“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应愿震颤,抬头看她。
易闪闪顿了顿,笑了,道:“朋友,我说的是朋友。交朋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活泼,可爱,聪明,有生命力。
这些词挂在应愿的嘴唇边上,却在望着易闪闪的时候,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口。
她垂下了视线,道:“交朋友主要还是要志同道合了。”
易闪闪扑闪着大眼睛,语调兴奋:“那我们现在可算是志同道合了吧?我们进了同一个项目组,为了同一个游戏而奋斗,你说的话我已经差不多都能听得懂了!”
“嗯。”应愿点点头。
“太好了。”易闪闪心情愉悦,并且加快了脚步,“我们快点吃饭吧,吃完饭还要讨论项目上的事情呢,抓紧时间,抓紧时间!”
被在学习和工作上催促了,应愿会立刻马不停蹄地干起来。
她和易闪闪速速地回到了之前的长椅处,快速地吃完了午饭。易闪闪掏出了自己的粉色笔记本,两人对着满屏的资料研究了起来。
给易闪闪讲题,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她几乎是一点就通。两人现在同在一个项目,没有了保密性的要求,也没有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面对面地交流,应愿稍一提点,便激发了易闪闪不少的灵感。
易闪闪兴奋起来,她的表情生动,说到激动处会手舞足蹈地给应愿比划。
眼睛亮晶晶的,笑容更是像阳光一样灿烂,这种生机蓬勃自信而又张扬的样子,为她的思想更是增添了无限的魅力。
“你很适合做宣讲和演说。”应愿忍不住道。
“如果我们游戏有需要的那一天,我很乐意担任这个职务。”易闪闪积极地表决。
两人聊的尽兴,太阳在她们的头顶上渐渐偏斜。
一阵风吹过,带起缤纷的花瓣雨,应愿恍惚间惊醒,看向手机,居然已经三点半了。
“该回去了。”她道,“下午还要跟齐学姐讨论第二幕解谜的触发机制。”
“走吧。”易闪闪站起了身,“你们聊的时候我可以在旁边听吗?”
按道理是可以的,齐鸿越欢迎项目组的成员了解游戏的各个方面。
可是易闪闪这个成员有点特殊,应愿不知道齐鸿越会不会有其他方面的考虑。
“到时候看看。”应愿只能这么回答易闪闪。
易闪闪噘着嘴道:“你们齐学姐不太喜欢我咯~”
两人收拾东西回到了活动室,今天留在活动室工作的人还真不少,上午开会的大部分成员下午也都来了。
当易闪闪和应愿踏进房间门的时候,大家的目光纷纷落了过来,包括齐鸿越的。
“你们一起干嘛了?”有人问道。
易闪闪拽了应愿袖子一下,示意她不要暴露了。
“就是去吃午饭呀。”易闪闪道。
“午饭吃这么久啊,平时应愿都是第一个到活动室的,今天快成最后一个啦。”
“吃完了去青湖园溜了溜消食。”易闪闪笑得餍足,“今天天气多好呀,再不踏春就要到夏天了~”
“有道理!”美术立马举手看向齐鸿越,“组长,我申请下午大家一块儿去踏晚春!”
齐鸿越没什么表情的:“驳回申请。”
“啊……嗷……”
活动室里一阵不满的狼嚎。
易闪闪趁机溜回了自己的座位,并给应愿使了一个小眼色。
应愿发现齐鸿越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轻咳了声,坐到了电脑前。
这一坐下去,便熬走了大部分的人。
活动室里的人渐渐减少,易闪闪也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太阳落山,月亮上升。
当活动室里只剩下两个人时,齐鸿越来到了应愿的身边,看她敲了一会代码,突然道:“看来你适应良好。”
“嗯?”应愿知道她在说什么,却故意发出了一声疑问。
齐鸿越轻笑一声,不解释,只道:“只要你自己能把握住就好。”
只要你自己能把握住。
只要你能在和她的相处中,克制自己的心动,遏制自己的喜欢。
只要你真的能和她心平气和地做朋友,做同事,做每一件对她来说普通,但对你来说特别的事。
就好。
应愿点了点头。
生活继续了下去,易闪闪在活动室出现的频率不算太高,待的时间也没有太长。
但她每次出现都会来找应愿,跟她交流一些项目的想法,跟她聊些游戏圈子的八卦,跟她一起吃饭,一起开会,然后偷偷地吐槽:齐鸿越真的好凶哦。
她像只色彩绚烂的蝴蝶,飞进了这个老旧晦暗的空间。
因为总是绕在应愿身边,所以项目组的人已经默认了她们是很好的关系,是要在普通的同学之上的——好朋友。
于是当易闪闪没在的时候,也总有人在应愿的耳边提:
易闪闪在干什么?
易闪闪什么时候过来?
易闪闪什么时候会走?
易闪闪喜欢这个吗?
易闪闪讨厌那个吗?
应愿总是会认真回答大家关于易闪闪的问题,不知道答案的她就发消息给易闪闪询问。
就像同事之间应该传递每一个真实的信息一样。干脆利落,不弄虚不作假,不添加个人情感,不耽搁事。
一周多一点儿的时间,应愿已经适应了这种关系。
这天,是周二。
下午的活动室里没什么人,只有齐鸿越和应愿各自忙碌着。
易闪闪出现在了教室门口,她手里拿着一捧娇艳欲滴的粉玫瑰,一进门就往应愿跟前走。
“看看这个花,应愿。”易闪闪笑着,一股脑把那捧玫瑰塞到了应愿的怀里,“漂亮吧?”
的确漂亮。
花型大而鲜亮,是毋庸置疑的美丽。
应愿抬头,看易闪闪,易闪闪今天卷了头发,半扎着,配着蝴蝶结发饰,像一个高贵的小公主。
也是毋庸置疑的美丽。
“好看。”应愿回答道。
易闪闪摊手:“那就送你了哦~喜欢吗?”
应愿愣住,不知道为什么易闪闪要突然送她花。
角落里的齐鸿越这时候转过了身,看向她们俩,道:“见者有份,没我的吗?”
应愿更是惊讶,齐鸿越竟然会提出这种玩耍一般的要求。
她看向易闪闪,易闪闪猛地转头,一击掌:“组长你在呢啊,我刚才都没看到你。”
齐鸿越:“……”
易闪闪:“组长,墙是白的,你穿的也是白的,都陷进去了。”
齐鸿越:“……”
易闪闪伸手,从那捧玫瑰里抽了一枝出来,边走边道:“这是我朋友去南山那个玫瑰园现场摘的,那儿都是一些新培育的品种,特别好看。”
易闪闪到了齐鸿越跟前,把手里那支玫瑰递了出去:“拿过来就是想给大家看看新鲜,当然有组长的份啦。”
齐鸿越接过了玫瑰:“谢谢,闪闪有心了。”
“当然啦!”易闪闪旋转身子重新回到了应愿跟前,“我可爱我们项目组啦~超喜欢大家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想跟大家分享。”
应愿安心下来,她垂头欣赏了好一会儿这美丽的好东西,抬眼对易闪闪道:“我找个花瓶把它们插起来,就放在活动室里,这样大家进来了都可以看得到。”
易闪闪眨巴眼:“好呀。”
应愿起身开始找能当做花瓶的东西,易闪闪也不去自己的位置坐下,就跟着应愿。她往左,她也往左,她往右,她也往右。
“怎么了?”应愿忍不住问道。
易闪闪拽着她的衣服把她往旁边拉了拉,在一个齐鸿越看不到的背身的角落,这才小声道:“今天有个超重要的事要找你帮忙嘞。”
应愿也压低了声音:“什么事啊?”
易闪闪蹲下了身,装作在一堆瓶瓶罐罐里面翻找的样子。
应愿便也蹲下了身,跟她挨在一块儿,偷偷地聆听她的声音。
“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现在游戏还没到宣发的阶段。没有我什么事,显得我很没用。”易闪闪的语气蔫蔫的,听着很可怜,“我最近就一直在想,能做点什么和大家同步的工作呢?”
“还真让我想到了,我可以试试给角色配音诶,毕竟我的声音是真好听~”易闪闪往应愿跟前凑了凑,眼睛有了亮光,嘴巴几乎擦着应愿的耳廓,“对不对啊,应愿~”
后面这句,显然已经进入了情境。
易闪闪刻意柔和了自己的语调,这么贴近着说出来,像一阵又暖又黏的风。
应愿被她突然的这一下激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酥/痒的电流从耳际直冲心脏。
她缩了缩身体,耳朵变得通红。
易闪闪看见了她的变色,轻声笑了,仍然是角色的语调:“看来的确可以试一下~”
应愿摒弃所有的私心,非常公正地点了点头。
易闪闪回归了正常说话的语调,跟她脑袋抵着脑袋:“所以我约了朋友的录音棚。”
“嗯?”应愿被她的行动力所折服。
易闪闪:“平时都可贵了,没时间给我玩。也就现在是周内,今天刚好没约。所以可以给我免费玩玩。”
“哇。”应愿被她的人脉折服。
“设备可以给我用,人手就不行了。人家好不容易歇下来一天要休息呢。”
应愿点头。
易闪闪笑起来,眼睫毛一眨一眨的像个小剪刀:“所以应愿,你要当我的录音师了。”
应愿:“!!!”
易闪闪:“不要怕不会,基础的操作我会教你的。”
易闪闪:“反正就是去试试,我们就当是玩儿,没有什么压力。”
易闪闪:“这可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哦,别让齐鸿越知道了,不然她又要否决我了。”
易闪闪:“今天晚上,九点到十点半,就我们俩。”
易闪闪:“录完了我们一起回来,还安全一些~”
易闪闪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热切地要为游戏做实验,奉献自己的力量。
应愿是她私密的盟友,她们早已从那天晚上聊起游戏开始,就建立起了这不可抛弃的关系。
应愿怎么拒绝?
应愿无法拒绝。
第43章
易闪闪在得到应愿的回复以后,便乐滋滋地离开了。
应愿把一个废旧的水壶接满了水,然后插上了那捧娇艳的花。
她在侍弄那些花的时候,齐鸿越走了过来,将自己手里的那枝也塞了进去。
“花是很美丽,但不属于我的,还是还回去比较好。”
应愿怔了一下,有些无奈地道:“学姐,你这样说话我很不适应。 ”
齐鸿越笑了笑:“我偶尔也是会用一些比喻、暗示、讽刺的,情绪化的表述方式有利于沟通情感问题。”
应愿抬眼:“我这不是情感问题。”
齐鸿越:“那你们刚才屁股对着屁股,脑袋抵着脑袋,悄悄话说了一箩筐,聊什么呢?”
应愿:“是工作上的事。”
齐鸿越:“工作上的什么事?”
应愿嗫嚅着:“暂时还不能说。”
齐鸿越:“这个项目组里任何关于工作的事情,哪有跟我不能说的?跟我不能说,不就意味着有私人情感的因素吗?”
应愿:“……”
跟齐鸿越辩论一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应愿收回了视线,将花瓶抱着放到了最中间的桌子上:“反正学姐你放心吧,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可控的。”
齐鸿越不再纠缠,只道:“好的,祝福你。”
应愿在活动室待到了晚上。
考虑到要和易闪闪一起出门,为表尊重,她回宿舍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下楼往外走的时候,路过便利店,又想起了在录音棚工作应该也是很辛苦的事情,于是买了点坚果巧克力的小零食,塞进了包里。
八点二十,她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等了七八分钟,易闪闪也来了。
易闪闪还是下午那个精致公主的模样,穿着层层叠叠的衬衫和小裙子。四肢在外露着,细细白白的。
“不冷吗?”应愿上前一步,问道。
“都什么季节啦,小老干部~”易闪闪抓住了她袖弯的衣服,“年轻人火气大,不嫌冷。”
应愿被她拽着向前走。
这是大学生晚上活动的高峰期,路上人很多,易闪闪吸引了不少目光。
但她不在意,她专注而坦荡地拉着应愿,从人流中穿行而过,甚至碰到了熟人,还抬手打了个招呼。
录音棚不远,就在学校附近,步行十来分钟便可以到达。
这个处在繁华商场里的隐秘工作室很不显眼,也没有人。易闪闪直接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门。
应愿:“!”
易闪闪拉着应愿进来,又反手把门锁上了。
看到应愿惊讶的表情,她笑着同她解释道:“和老板关系很好啦~他们真的很缺人手。”
也可以理解,应愿点点头。
易闪闪是那种走哪里都会招人喜欢的人。
顺着工作室的通道往里走,易闪闪一路开灯,又一路关灯。
灯光只随着她们的脚步亮那一阵子,然后四下里便又归于黑暗。
这样,易闪闪牵着应愿衣袖的手,就显得十分有必要了。
她们在黑暗和光明的交替中前行,直到推开了一间控制室的门,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奇怪设备,像是电影里宇宙飞船的操作台。
所有的一切对于应愿来说都是陌生的,只有引领着她的易闪闪称得上熟悉。
应愿左右张望,却不敢动。
“像不像一次探险?”易闪闪回头,笑着问她。
应愿真切地点头。
“那你在这里要乖乖地听我的话哦~不然小心被恶龙叼走了。”
易闪闪开着玩笑,拉着应愿到了操作台前。黑色面板上排列复杂的按钮让人眼花缭乱,像恶龙身上的凸起的鳞片和爪牙。
“嗯。”应愿应声。
复杂而陌生的事物对她来说确实是严肃的难题,她依赖于那个对此熟知的易闪闪。
“真乖,坐下吧。”
易闪闪的语调清软,不吝夸奖。
她按着应愿的肩膀,让她坐到了操作台前的椅子上。然后伸手十分熟练地,打开了几个开关。
应愿认真地注视着她的动作,易闪闪看她一眼,突然旋身来到了应愿的身后。
“这样更顺一些。”易闪闪一只手搭在应愿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十分自然地抓住了应愿的手腕,带着她往操作台上而去。
“你需要操作的地方不多。”易闪闪的声音就贴在应愿的耳侧,清晰,甜美,“控制一下音量的大小和录制暂停就可以了。”
应愿却一时之间有些听不清她的声音,因为她的注意力全都被易闪闪此刻的动作吸引走了。
这几乎是一个背后拥抱的姿势了,易闪闪囊括了应愿一多半的身体在怀里,她们侧脸的距离近得一转头就可以贴上去,她们的胳膊快要重叠在一起。
易闪闪的指尖,就落在应愿的手背上,像一个轻巧的掌控者,只需要微微的点落,就可以操纵应愿的方向。
“这里,往上推声音就会变大。往下就会变小。”
“你只管左右声道的主音量就可以,待会可以试试,来回推着玩一玩,左右左右的……”易闪闪轻轻地笑,“就像电流贯穿了你的耳朵,很有趣。”
应愿已经感受到了。
那细微的电流流窜在她的身体里,让她的耳朵发痒,被易闪闪碰触到的皮肤也发痒。
她们所有贴近的地方就像绑上了无数根细密的线,牵一发而动全身。
易闪闪把她的心脏捆绑住了,挂到了吊桥上。
“这里是录制开始,”易闪闪往前欺了欺身子,她的肩膀压住了应愿的肩膀,发丝也垂落下来,钻进应愿的脖颈里,“这里是回放,这里是停止。”
应愿的视线凝固在面前的黑色操控台上,因为心里想的全都是不能说的事,所以目光一晃都不敢晃。
她努力地记忆着易闪闪说的知识点,可她的思维还是飘荡在半空中,她的五感,已经被紧挨着她的易闪闪轻而易举地霸占了。
尽管她们中间其实还隔了一个厚实的椅背,尽管易闪闪说的都是很正常的话,做的都是很正常的事。
“……好了,差不多了,就这些。”易闪闪轻呼出一口气,抚过应愿的脸颊,带出了暖暖甜甜桃子的香气,“有什么临时需要的,我再跟你说。”
她起身离开了应愿的身体,两人之间涌进了冷肃的空气,应愿那颗悬挂的心终于晃晃悠悠的下落,她张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哑,只能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好。”
“别紧张。”
易闪闪靠着桌面望着应愿,她的姿态开朗而明媚,是最坦荡而又可爱善良的朋友,她笑着宽慰她:“就算哪里做错了也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应愿垂下了眼睫,在心里狠狠地责备那个满脑子奇怪废料的自己。
她深呼吸,说给自己听:“不会错的。”
不会错的,她们是出来工作的。
以最坦诚的朋友的关系,只要做完原本计划中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好的,那让我们开始吧!”
易闪闪从包里拿出了早都准备好的资料,“我把几个主角的台词都试一下,你听听哪个最对味~”
应愿:“好。”
易闪闪抬脚向外走,应愿垂眸努力回忆刚才的知识点,易闪闪忽然又回来了,她拿起了一旁挂着的监听耳机,在应愿还没反应上来的瞬间,便帮她戴到了耳朵上。
应愿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心神被她这突兀的动作再一次地打乱。
易闪闪的双手隔着耳机捧着她的脑袋,世界的杂音在应愿的耳朵里消失了。
只剩下了易闪闪的眼睛,一眨一眨,像最明亮的星辰。
易闪闪的嘴唇动了动,好像说了什么话。
可她的声音太小了,这耳机的隔音效果太好了,应愿什么都没听到,只记住了易闪闪亮晶晶的唇瓣,是像樱花一样鲜嫩的粉色。
易闪闪就这么忽地凑近又忽地离开了。
不一会儿,应愿所面对的巨大玻璃亮了起来,易闪闪出现在了录音室里,她走向了正中间摆着麦架的座位,也戴上了巨大的耳机。
“112233……”
应愿听到了耳机里传过来的清晰的声音。
她抬眼对上易闪闪的视线,易闪闪冲她笑,于是耳朵里的声音也染上了明媚的笑意。
“喂,应愿,听得见吗?”
听得见。
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听见过。
仿佛整个世界的躁动都被隔绝了,剩下的,只有易闪闪。
只有易闪闪的声音,连呼吸的节奏都鲜明,气息从她的身体里而出,带起声带的振动,然后将这一切,传递到应愿的耳朵里。
应愿张了张嘴巴,易闪闪道:“凑到麦克风跟前说,记得按开麦的按钮。”
应愿完全听从她的指挥,如果你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声音时,你也会忍不住,什么都听她的。
应愿对着麦克风,道:“听得见。”
“嗯~”易闪闪拖长了音调,眯起眼睛享受的表情,“应愿你的声音这么听着很有味道~”
应愿的耳朵在耳机里偷偷地发热,不知道是这只有两个人的环境给了她放肆的勇气,还是易闪闪的声音如此贴近她的灵魂让她觉得她们此刻很亲密,应愿顺遂地滑出了一句话:“什么味道?”
易闪闪笑了,那一点笑声敲打在应愿的心尖上。
“这么喜欢被夸啊~”易闪闪偏着脑袋望着她,“看在你陪我溜出来玩的份上,那我只能满足你咯~”
“像平滑的大理石上铺了一层细细的沙砾,如果用指尖去撵,会像是被细碎的唇齿啃咬,让人感觉冷冷的,又痒痒的。”
应愿的喉咙滑动,这样的比喻被易闪闪含在唇舌之间语调婉转着说出来,她的心脏也像被那沙砾滑过,细细麻麻的痒。
应愿轻咳了一声,低垂了视线:“你很会赞美。”
“如何具体而又深入地对人类进行赞美,是社交的第一手段。”易闪闪道,“应愿,你最优秀的地方不是你的长相也不是你的声音,这些外显的表象甚至凝固成了掩藏你内核的石壳。”
“真正的你是极其独特而珍贵的,你拥有湖泊一样的宁静和绝对高于人类道德准线的善良。在这之上,你还有不断增加的智慧和纯粹干净的理性。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很安全……”
易闪闪的声音低了下去,裹上了一丝茫然和恍惚。
“这种安全感很难得,我只在你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应愿愣住,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在此时此刻,会突然听到这样一段剖白。
那个站在人群中央把控一切,张扬高傲的易闪闪,忽然便剖开了自己的胸膛,将自己的心意掏出来给应愿看。
已经被应愿埋藏在心底的那个问题,似乎有了答案。
易闪闪为什么选择她?
因为她对易闪闪来说,真的是特别的。
第44章
寂静的空间里,录音室暖黄色的灯光明亮得像是一个正在发热的世界。
而应愿的胸口,真的在发热。
一团暖融融的火,霸占了她的胸膛。
烧得她四肢百骸都热了起来,火苗噼里啪啦,炸出飞舞的火花。
应愿看向那暖黄色中的易闪闪,易闪闪漂亮得像是一幅画。
四目相对之时,那茫然和恍惚倏地便离去了,易闪闪的目光清明起来,她望着应愿,唇角扬起笑意,仿佛那一瞬间真诚的表露只是一种转瞬即逝的错觉。
“怎么样?开心吗?”易闪闪道,“我的手段不错吧?”
应愿感觉到干渴,声音微微发哑:“这是手段吗?”
“让你开心也让我开心的事,即使是手段也是无害的好手段。”易闪闪清了清嗓子,将手中的资料拿到了面前,“好啦,操作你应该熟练了。我们正式开始吧。”
应愿的火焰憋在胸口处,没有出路。
她想再问易闪闪几句,或者随便聊点别的什么。好像聊的多了,她就会更看清易闪闪一点,她就可以从火焰里挖出一箱金子。
可易闪闪终止了这种状态,以工作的理由。
应愿只能硬生生地把那火焰压制下去,答应道:“嗯。”
她顺从地往后退了,易闪闪却又开始洋洋自得地撩拨她:“我已经示范过了哦,等我试完台词,你也得像刚才那样夸奖我。”
应愿:“……我尽力。”
易闪闪开心了,她终于开始了工作。
游戏主角团有三位,易闪闪掐着嗓子试了很多种声线,她每试完一种,都会停顿下来,睁着大眼睛紧盯着应愿等待她的夸奖。
应愿原来以为这是件难事,毕竟她一个工科生没有艺术生那么敏锐而又丰富的感知和形容能力,但真做起来时,却发现十分简单。
因为易闪闪真的是太优秀了。
她尝试的每一种声音都可圈可点,不仅音色好听,戏感也很不错,各种性格各种情绪说来就来,不断地在创造惊喜,极其有天赋。
“清脆,干净,水灵灵的,像雨后第一波冲破泥土的春笋。”
“平缓,淡定,有金属质感,很符合半机械人的设定。”
“嗯,语调提高了以后更可爱了,可爱又傲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很招人喜欢的邻家妹妹。”
“像……绸缎,会把人捆绑起来的绸缎,柔软和压制同时存在,很……迷人。”
……
应愿边听边夸,真情实感。
游戏的剧本,她看过很多次,有些关键的节点,她甚至可以毫无差别地复述出来。但在这之前,所有的剧情在她的脑海里都只是文字。
现在,文字变成了声音,声音所裹挟的画面感扑面而来,应愿似乎看到了那些鲜活的角色,真的存在于未来那个废墟世界里,努力地活着,拼命地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应愿的思绪激荡,胸中憋闷的火焰换了个方向,仍然在熊熊燃烧着,让她愉悦而兴奋。
“应愿,你知道吗?你很像Nemo。”易闪闪在读完一段台词后,笑着道。
“嗯,大家都说我像她。但我觉得组长更像。”
“组长哪有这么可爱,”易闪闪不服气,“我们Nemo的呆中是带萌的。”
应愿:“哦,这样啊。”
易闪闪伸了个懒腰,拖长了声音:“我最喜欢Nemo啦——”
应愿的耳朵有些发热,她觉得应该是长时间戴耳机被压的。
如果真把上下句联系起来,将自己带入角色,承接别人的喜欢,那就有些太自大了。
“嗯。”应愿模糊地应道,“Nemo确实很可爱。”
“你呢?”易闪闪问,“你最喜欢哪个角色?”
应愿思考起来,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有些难,她觉得这三位主角在项目组成员的共同努力下,都被塑造的很有魅力。
易闪闪再一次看穿了她脑内的想法,补充道:“别老是从创作者的角度考虑,旁观者清,试试从纯粹玩家的角度想一想,你的直觉,更偏好哪一个?”
“Stella。”
这次,应愿没有犹豫。
“哦……”易闪闪学应愿刚才的语气,“这样啊。”
她突然变换了语调,用刚才试过的,应愿夸奖过迷人的那个语调,说起了Stella对Nemo的台词。
“所以,现在,Nemo小姐,你是想要成为我的指挥官,还是我的……奴仆?”
应愿:“!!!”
应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易闪闪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太像了,太具体了。已经不单单是声音的魔力了,易闪闪的脸几乎要和Stella那张漂亮的立绘重合了。
易闪闪:“发射,Nemo!或者从我的身上滚下去,让我自己来。”
应愿:“……”
她的耳朵又开始发热了,这次她已经无法甩锅给耳机了。她就是可耻地代入了。
易闪闪:“和你挤一间屋子,Nemo,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应愿:“…………”
情景为什么也开始重合了,她们现在不就在一间屋子里吗?而且,她们只有彼此。
易闪闪:“张嘴Nemo,尝尝我做的废料松饼。啊,你咬我手指了,你是小狗吗?”
应愿的热度已经从耳朵蔓延到脸颊了,她烫得如同刚在火板上烤过,她觉得就是自己咬了易闪闪的手指,被抓了个现形并且被当成小狗责备,她羞耻得要爆炸了。
易闪闪看着她,不说话了。
明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明明还隔着一整面墙的玻璃,可应愿觉得她就站在自己面前,睫毛一眨动便能剪到她的皮肤。
应愿不知所措,只能垂下了视线,手指搭在操作台上,无助地蜷缩。
“爽吗?应愿。”易闪闪恢复了自己的音色,平铺直叙地询问她。
应愿要如何回答这种问题,这和在大街上裸|奔有什么区别。
“从玩家的角度,应愿。”易闪闪就是一只会蛊术的狐狸,为了听到她想要的答案,她可以找到那个最合理,最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喜欢Stella的玩家,会喜欢这个声线吗?”
应愿的手指只能伸向麦克风的开关,按下去,红着脸到:“没问题,喜欢的。”
易闪闪弯着一双狐狸眼:“和你之前的夸奖比起来,现在听着很勉强啊,如果我配的很差劲你要说呢,我就不把这种东西拿出去丢人了……”
被逼的没办法,应愿只能道:“爽。”
易闪闪:“……”
易闪闪所有的游说都停止了,她的唇角勾起来,越抬越高,她的眼睛里也满是欢快的笑意了。
这一个字,比之前大段大段的形容还有用。
“看来我们应程序员很满意。”易闪闪得意地总结。
她翻着手里的资料:“既然效果这么好的话,那就多录一些吧。”
易闪闪越是快乐,应愿便觉得越是无地自容。
可她不能去阻挡工作的良性进程,于是只能顺从地答应。
“嗯。”
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短促又沙哑。
还好,易闪闪进入了完全的工作状态。
她按照剧本,将角色的台词一句句地配出来。顺利的时候一遍就过,不顺利时,一句话得重复录制好多遍。
应愿跟随着她,陪伴她一遍遍地调整。
大多数时候,她都能保持一个平和专注的状态,但一旦易闪闪念到Stella对Nemo的台词,应愿的心脏便会不由自主地加速,她的耳朵,在耳机的掩盖下,偷偷地红了好多次。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
来之前应愿生怕再一次耽搁了回宿舍的时间,所以她设定了手机闹钟。
闹钟响起来时,在密闭的空间很刺耳,易闪闪还在纠结一个感叹词的念法,她微微蹙着眉头,嘴巴嗫嚅,手指也在身侧不断地比划,应愿真是不忍心打扰她这认真的状态。
可是没办法,她们总不能在录音棚里过夜。
或许易闪闪可以,但应愿不可以。
应愿开了麦,道:“闪闪,时间到了。”
易闪闪抬头时表情有些懵。
应愿:“十点半了,该回去了。”
“哦。”易闪闪应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了,“剩最后这一点了……”
“下次有机会再录吧,”应愿也可以找出很多合理的理由,“你今天都没休息,很累了。我们这次就是一个初步的尝试,具体能不能用,还是得看组长的意思。”
易闪闪盯着应愿,不说话也不动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秒钟后,她还是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嗯,回去吧。”
两人达成了一致,收拾的动作便很快。
易闪闪导出了今晚的素材,背起了自己的包包,应愿跟在她身后,一路开灯又关灯,直到锁上了工作室的大门。
“素材得剪辑了以后才能拿给组长,不然她才不会浪费那么长的时间一遍遍地听呢。”易闪闪左右活动了下脖子,长叹出一口气,“唉——我就只喜欢做台前,不喜欢搞幕后。录制一小时,剪辑得等一周了。”
应愿知道易闪闪的脖子现在应该有些酸,她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哑,不像一开始那么清脆。
很累了,为了一件本不必要的事。
“我来吧。”应愿道,“我来做剪辑。”
“嗯?”易闪闪有些惊奇地转头看她,“你会吗?要用AU。”
“以前试过,不难。不会的地方我会学。”
易闪闪一下子笑了,她立马从包里掏出了U盘,塞到了应愿的掌心里:“差点忘了我们Nemo是技术大神!交给你准没错!”
突然被喊游戏角色的名字,应愿的脸颊一阵热气。
她低头去看易闪闪塞给她的东西,有些眼熟,竟然就是之前被她们捡到又归还的那只红色U盘。
“老熟人了。”易闪闪道。
应愿神思恍惚,只觉得命运像一个不断向前滚动,又旋转回环的球体,不知道在哪一刻,记忆便相交了,却是在完全不同的场景里。
那时,她断崖式绝交,躲着易闪闪,觉得易闪闪只要出现,每一个行为都诡异,每一句话都别有深意。
现在,她和易闪闪做着同一个项目,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她们成为了工作搭子,成为了秘密盟友,她们是清清楚楚的朋友关系,相互了解,共同进步。
易闪闪的行为再也不会出格了,易闪闪说的每一句话都光明正大。
她对待朋友就是这么热情而又亲近,她是一个非常有趣,聪明而又认真的小女孩。
如果应愿还有什么奇怪的感受,那便全是应愿的错了。
是应愿偷偷地心动,是应愿在与自己的本能做较量。
“放心吧。”应愿握紧了那只U盘,重复道,“交给我准没错。”
“谢谢~~~”易闪闪拖长声音,笑得活泼又可爱。
两人出了商场覆盖的范围,被室外的冷风一吹,才发现下雨了。
五月的雨,淅淅沥沥,在路灯的照射下,如同坠落的银丝。
应愿看向易闪闪,易闪闪的长发被风吹起,裙摆也被风吹起,裸露在外的细长而白皙的四肢,很快就染上了一层湿意。
应愿向前一步,挡住了风口。
“冷吗?”她再一次问易闪闪。
这个时候的易闪闪倒是不嘴硬了,她抱着胳膊哆嗦了下:“咦……谁能想到下雨了啊,下雨还是有点……嗯的。”
抬头看向应愿的时候,应愿觉得她的脸都更白了一些,简直像个脆弱的瓷娃娃了。
应愿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虽然只是一件薄开衫,但好歹是长袖全乎的。
易闪闪盯着她,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并没有要接过去的动作。
应愿干脆便展开了给她披上去,开衫是戴帽子的,她把帽子扯起来,罩在易闪闪的脑袋上,多少能挡点雨。
“打车吧。”应愿掏出了手机。
瓷娃娃动了,唇瓣一碰,问她:“这么短的距离为什么要打车?”
应愿:“下雨了。”
易闪闪:“晚上这个点还下雨,打不到车。”
应愿:“……”
易闪闪:“再等下去,宿舍都要关门了。”
易闪闪:“这么大点雨,两个强壮的大学生,有什么好打车的。”
易闪闪:“你不觉得现在的场景,很适合干一件事吗?”
应愿看到了易闪闪眼里逐渐冒出的兴奋的光芒。
她的眼睛亮着,唇角上扬着,满脸的期待,简直如同一只看见了最最最喜欢的食物的小狗了。
“什……么?”应愿小心翼翼地问。
易闪闪突然蹿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她们都只穿着短袖的皮肤相贴,冰凉,像滑过一段质感细腻的丝绸。
易闪闪的另一只手掀起了罩在她身上的开衫,并且朝应愿喊道:“你把另一边也架起来呀!偶像剧里都是这么在雨天里奔跑的!好——浪——漫——!”
第45章
应愿以前一直觉得,偶像剧里的浪漫桥段基本等同于浪费。
浪费人力,浪费时间,没有意义,没有价值。
她不认为自己会去做这些事,毕竟她对浪漫毫无向往。
但现在,易闪闪同她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她让她撑起衣服,她就撑了。她拉着她向前跑,她也就跑了。
雨不大,但有风。
风把雨丝裹挟着,从四面八方吹到她们的身上,她们很快就淋湿了,一整个细密而均匀地湿掉,像掉入了一条雾气蒙蒙的河。
头顶的衣服主要起到了一个造型上的作用,风会把衣服掀起来,哗啦啦向后吹,向左吹,向右吹,变成了一扇在耳边清晰作响的旗帜。
夜晚的霓虹在天上,被雨浇透了,又掉入地下。
水面反射的光构建出一个色彩斑斓的奇异世界,她们从水面上奔跑着踏过,一脚踩起水花,世界便飞溅起来。
易闪闪在笑,她边跑边笑,她的快乐和她的身体一样,跃起,落下,紧紧地牵扯着应愿,好像所有波澜,都必须与应愿共享。
应愿的心脏跳着,奔跑这件事本就会加速她的心跳。
更何况她还淋着雨,更何况她还听着易闪闪的笑,更何况易闪闪紧挨着她,身体的重量几乎都要抵在她身上……
她们的距离泯灭为零,她们的呼吸和心跳,变成了同一种节奏。
她们从街边穿行,看到了被雨浇落一地的细小的黄花,看到了车流亮起的一片片红灯,她们被打着伞的中年人注视,她们快速地掠过这一切,朝着前方快乐地奔走了。
距离确实不长,跑起来便会更短。
到达学校门口时,易闪闪停住了脚步,她靠着应愿呼哧喘气:“浪漫……还是……挺费人的……啊……”
应愿的心脏在胸膛内激烈地撞动着,她垂眸看那个依着她的易闪闪,易闪闪的发丝被雨打湿了,湿漉漉地贴着她的脸颊。
她的睫毛上挂着水珠,眼睛里氤氲着水汽,她喘息的唇瓣染上了更重的红色,她简直像一颗毛绒绒的桃子,被扔进了水窝里。
应愿开始推翻自己之前所有关于浪漫的理论。
这怎么会是一种浪费呢,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这将会成为她记忆里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应愿简直可以看到自己垂垂老矣躺在摇椅上忆往昔时,闭着眼睛脑袋里出现的有关青春的画面了。
就是这样的画面。
这样的雨天,这样的心跳,这样的易闪闪。
“不费人。”应愿呆呆地道,“好玩。”
易闪闪抬眼看她,人还在喘气,话说不利索,但是笑容在脸上扩大,变成一轮灿烂的太阳。
应愿也跟着她笑,手机闹钟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提醒着熄灯时间的靠近。
“应,愿!”易闪闪一下子变得怒气冲冲的,说不顺话也要说了,“你,你设了……多少个……闹钟啊……”
应愿:“……”
不敢回答。
易闪闪:“生怕我……耽搁你……睡觉……”
应愿偏离了视线,小声道:“睡眠很,重要。”
易闪闪放开了挽着她的胳膊,站直了身体,深呼吸,将气给倒匀了。
“我不会再霸占你的床了。”她道,语气坦然而正直,“除非你邀请我。”
应愿:“……”
易闪闪吸了吸鼻子:“好了,我要回去了。”
应愿立刻将自己从开衫的遮盖范围中退了出来,道:“你顶着这个,好一点。”
开衫没了应愿的支撑,像个大头巾一样落到了易闪闪的脑袋上,易闪闪也垂下了手,笑着道:“好丑。”
“不丑,你很漂亮。”应愿说得真心实意。
雨立刻落湿了她的脑袋,在她的发丝上形成一滴滴闪亮的小水珠。
应愿抬手将脸颊边的发丝撸到耳后,然后把背包顶到了脑袋上:“晚安,闪闪。”
易闪闪呆望着她:“晚安……”
应愿:“回去冲个热水澡,预防感冒。”
说完这句嘱咐,应愿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掉了。
闹钟在催促她,雨也在催促她,应愿跑得利索,没有回头。
回到宿舍以后,时间也就刚够再冲个澡。
应愿一塌糊涂地忙完,想起进浴室前,应该发个消息问问易闪闪到宿舍了没。
她拿过手机,却看到了几分钟前来自易闪闪的一堆新消息:
【我到咯,衣服全淋湿啦,洗干净了再还你。】
【你肯定比我到的早,跑那么快!】
【兔兔生气.gif】
【不过今天辛苦你啦,陪我录音~谢谢谢谢~~】
【之后也要狠狠辛苦你,好好给我剪音频哦,别让齐鸿越把我给否决了!】
【兔兔握拳.gif】
竟然被主动报备了,还被这么整整齐齐地给安排了。
应愿握着手机,不可抑制地笑起来,她长按那些消息,一条一条地引用,给易闪闪发送回复。
【嗯,衣服不着急,我有。】
【我距离远一些,没有很快。】
【不用谢,不辛苦。】
【我会加油的。】
我会加油的,既然这么发了,而且还不止一次地承诺过了,那应愿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
笔记本电脑还有一多半的电,应愿坐到了书桌前,戴上耳机,当下就开始整理那些音频。
所有在录音棚里经历的一切又回来了。
易闪闪贴着她的耳朵,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画面的颜色变得更加绮丽了,那些台词的语调也好像变得更加缠绵了。
应愿红着脸,一遍遍地听,手上的动作不断,直到给今晚的音频做好了分类,这才关上了电脑休息。
躺在床上,闭上眼,脑袋里还回荡着那些声音。
应愿恍恍惚惚地睡着,一整个晚上的梦境,都没有离开过易闪闪。
第二天,她顶着黑眼圈上完了课。
照常去到活动室时,齐鸿越盯着她,看了好久。
“我没什么。”应愿心虚地挥挥手。
音频还没整合完成,她不能现在就拿给齐鸿越,来证明自己和易闪闪干的是光明正大的工作。
“我也没说什么。”齐鸿越道,表情有些无奈。
“哦。”应愿坐到了电脑前。
她今天没有工作到太晚,因为要为剪辑易闪闪的音频留出时间。
离开的时候,齐鸿越又盯着她看了很久。
这一晚,仍然是充斥了易闪闪的光怪陆离的梦境。
周四下午,应愿上完了课,先回了宿舍。
她想一口气把易闪闪的这部分工作做完,但进行的时候,遇到了一些主观判断上的问题。
应愿拿过手机给易闪闪发消息,询问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易闪闪回过来了条语音。
“我觉得还是用第二版比较好,更符合人设。人设比音色更重要。”
应愿播放这条语音,愣住。
她拿过来耳机,放大声音,又播放了一遍。
音色,易闪闪今天的音色,哑了。
声带受到了损伤,发声时鼻音也加重了,感觉鼻子十分地不通畅,在用嘴巴呼吸。
如果是以前,应愿或许不会如此肯定。但这几天她将易闪闪的各种声音反复地听,已经快要形成条件反射了。
她很确定,易闪闪生病了。
易闪闪生病了,应愿的大脑一得到这个信息,心情便向下沉去。
大概率是感冒,如果是感冒,那和那天晚上她们淋雨,脱不了干系。
应愿的愧疚和担忧汹涌地冒了上来,她没有再给易闪闪回消息,直接拨过去了电话。
电话被接起了,这样直接听着,易闪闪的声音更哑了。
“喂,应愿呀。”她还在笑着同应愿说话,“想不明白吗?要让我直接示范吗?”
“感冒?”应愿直奔主题,“风寒还是病毒?有没有去医务室?有没有吃药?”
“呀。”易闪闪停顿住。
应愿:“都是什么症状?头疼咳嗽流鼻涕?发烧吗?有没有量体温?”
“应愿,你是选修了临床医学吗?”易闪闪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又吸鼻子又清嗓子,但一个正经问题都不回答,“还是隔空临床呢,听个声音就能把病给治了~”
应愿沉默了。
易闪闪是在开玩笑,可应愿发现了这玩笑话里的核心。
那就是,她这样发个消息打个电话,对于生病的易闪闪来说,是没有用的。
如果真的关心这个病人,就应该去到她的面前,去照顾她,满足她具体的需求。
“你现在在哪?”应愿问道,“宿舍吗?”
易闪闪又笑起来,语调听起来坏坏的:“你要干嘛呀~应愿,来找我吗?你以前可都不主动找我的~~趁我病要我命啊。”
应愿觉得易闪闪应该是病糊涂了,嘴巴里没一句正经话。
她这通电话再打下去,易闪闪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题绕地球三圈。
没用的话题。
“嗯。”应愿随意应了一句,“你有什么需要的,发给我。”
电话挂断了。应愿关了电脑,起身换衣服收拾东西。
宿舍的药箱里前段时间刚补了药,她将有可能能用上的都装进了包里。
一个小功率的电热壶,用来烧水煮茶很方便,应愿想了想,也装进了包里。
其他的,得下楼买了。
应愿背着包,出了门。
易闪闪并没有发过来她的需求清单,这在应愿的意料之中。
应愿只能凭着自己的经验,穿梭在校园里,将物品购齐。
易闪闪住在南区的九号楼,应愿知道。
那个位置对她来说甚至算不上陌生,因为她曾经在那楼下的花廊里,等着易闪闪,去满足她晚归而回时,想要的拥抱。
楼层数应愿也知道。
之前为了对易闪闪进行反侦查,她在校联网上搜索过相关信息。易闪闪所在的音乐表演专业1班,在三楼。
女生进女生宿舍,不会有阻拦。
应愿两手提满了东西,甚至有好心的同学帮她刷了卡。
应愿一路顺利,到了三楼。
她这才给易闪闪发消息,问她:【宿舍号?】
易闪闪拨了电话过来,她的声音还哑着,但嘴巴里说出的话终于正常了。
“你真要过来?”
应愿:“嗯。我已经在你们楼里了,三楼,楼梯口。”
“我天。”易闪闪发出一声惊奇的感叹。
应愿察觉到了她的犹豫,解释道:“就是拿一些东西给你,怕你生病了不好自己去买,不会耽搁你休息。”
“可我……”易闪闪顿了顿,最终还是道,“没在宿舍……”
应愿的眉头皱了起来:“在医院?”
易闪闪:“也……没。”
应愿:“校医务室?”
易闪闪:“我都不知道校医务室的门往哪边开。”
应愿:“……”
“哎呀。”易闪闪的语调变得黏黏糊糊起来,她好像翻了个身,声音闷在了被子里,软绵绵的,“我只是怕我告诉你了,你就不来了~”
应愿:“……你说。”
易闪闪:“我在南区教师苑有一套房子,B12,1603。”
应愿:“……”
虽然感觉震惊,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以易闪闪的家庭条件,孩子读书在旁边买套房子……也是正常的……吧。
应愿:“嗯,我过来。”
易闪闪提高了声音:“那这是你自己要来的哦~不要怪我哦。”
应愿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怪的,但下一秒,易闪闪就自己说了答案。
“我生病了,我没别的需求。”易闪闪理直气壮又畏畏缩缩的,“我,我就那一个需求。”
应愿愣住。
这些天平和的相处,让她觉得,和易闪闪在暗地里拥抱的那些日子,已经成为了不可返还的记忆了。
易闪闪再没给她提过要求,应愿便默认为,易闪闪已经找到了解决需求的方法,那个方法,不管怎么样,都跟应愿没关系了。
可现在,易闪闪再一次发出了暗示。
她见应愿不应声,还扬着尾音补了一句:“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
你知道一切。
所以你如果再走向我,一切便都是你,自愿的。
第46章
应愿握着手机,良久没说话。
她仿佛掉入了一个空洞,站在圆心,往哪里走都看不到边际。
宿舍楼里并不安静,可那些声音全都在空洞之外。应愿能听到的,是易闪闪明显不畅的呼吸声。
等不到应愿的答案,易闪闪并不纠缠。
她道:“那我挂了哦~”
尾音本来是习惯性拖长的,但是喉咙不舒服,咳嗽了两声。
电话被挂断了,应愿的脑袋里回响的,只有那两声咳嗽。
她转身下楼,出了宿舍楼。
明明还在思考选择,没有确定答案。可脚下却一点都没停,匆匆往前而行着。
等猛地回神时,已经站在教师苑的大门处了。
应愿:“……”
买了这么多东西,总得给人拿过去吧。
来都来了,总不能人没见到就回去吧。
易闪闪生病了,是她那天晚上和她在雨里瞎跑造成的。
易闪闪生病了,病人脑袋里胡思乱想,嘴上胡说八道,讲出来的话是不能当真的。
易闪闪生病了,她肯定……很难受。
应愿攥紧了手指,说服了自己。
她不再犹豫,进了教师苑,按照易闪闪说的地址,找到了B12,来到了1603。
应愿腾出一只手,敲门。
有脚步声靠近,来到了门边上,却并没有开门,只问道:“谁?”
不是易闪闪的声音。
应愿抬眼确定了门牌号,她记的应该没错。
于是出声道:“请问易闪闪在吗?我是她的同学。”
门被打开了,开门的人却并不算陌生。
是林风。
那个经常会给易闪闪送东西的发小林风,和应愿遥遥地对望过。
应愿对上她的视线,内心震颤,五味杂陈。
而林风看到她,也停顿住,审视的目光从头到脚,将她扫了一遍。
两人足足沉默了有五秒钟,才有人开了口。
应愿:“林风你好,闪闪是在这里吗?”
林风:“你知道我的名字?”
应愿:“嗯,你是闪闪的好朋友,她提到过。”
林风轻笑了下:“你叫什么名字?闪闪没提。”
应愿:“……”
她实在是没想到,来找易闪闪会遇到现在这种情况。
在路上时,她想了很多种场景,这些场景里面有很多种困难,但那些困难都是她和易闪闪之间的。
怎么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突然加入了一个人。
不过还好,如果林风一直在的话,那易闪闪超出朋友范围的需求就不会再提出来了。
或者说,就算她提出来了,也轮不到应愿去满足。
最大的危险消失了,应愿感觉到了轻松,却并没有感觉到快乐。
“我叫应愿。”她报了自己的名字,并以外人的身份将自己的来历解释清楚,“打电话的时候听到闪闪病了,她告诉了我这个地址。”
“哦,这样。”林风挺满意她的回答,她转身让出了玄关的位置,抬了抬下巴安排道,“鞋柜最下层有拖鞋。带的东西可以放到斗柜上。”
应愿没应声,默默地按照她的要求做了。
换了拖鞋放了东西,她跟在林风身后进了屋。
这是一套面积很大的房子,客厅南北通透,十分敞亮。
屋子里的装修简洁温馨,打扫的窗明几净,厨房做了半开放式,中餐的灶具和西餐的岛台,都有。
林风让她把带的东西放在外面是有道理的。
应愿拿的很多东西,都是基于学生宿舍的条件。
宿舍小并且限电,所以哪怕想要煮个茶,都得掏出一些违禁电器。没有冰箱,所以每天都得补充新鲜的食物。人多,偶尔会吵,所以可能需要辅助睡眠的工具。
但如果在学校内拥有一套房子,那就没有这些困难了。
如果这套房子里还有一个陪伴照顾你的好朋友,那确实也提不出什么需求了。
应愿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明白了自己是多余的。
易闪闪不会让自己陷入应愿想象的那样痛苦潦倒的境地,应愿对于生病的易闪闪来说,的确也没那么重要。
“闪闪在卧室,你进去吧。”林风道,“我去给她准备药,她该喝冲剂了。”
应愿点了点头,来到了卧室门前。
房门是虚掩着的,有一道一推就能打开的缝。应愿的手抬上去,还是敲了敲。
“你敲门干嘛呀……”易闪闪的声音囔囔的,语气听着也有些烦躁,“刚开的游戏就被你打断了,吵死了。”
应愿的心脏直直地往下掉,溺水一般,呼吸都要停止了。
就看一眼。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看一眼,只要易闪闪没什么问题,她就走。
应愿轻轻地推开了房门,卧室里更是漂亮,米色和粉色的主调,仿佛公主的梦幻城堡。
易闪闪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双手捧着手机玩游戏,被子盖一半掀一半,四肢都在外面露着。
脚丫子搭在床边上,只穿了一双薄薄的白色蕾丝袜。
房间里光线明亮,窗户开了一扇,纱帘不断地被风吹起,飘荡飞舞着。
应愿的眉头皱了起来,易闪闪沉迷于游戏,没有看她。
应愿干脆自己走到了窗边,将开着的窗户关上了。
“你干……”易闪闪终于抬了眼,嘴里的话说了一半,便顿住了。
她盯着应愿,表情逐渐从呆愣变成了不可思议,而后忽地笑起来,嘴角快扬到天上去了。
手里的手机被她扔了出去,游戏的声音还在兀自吵闹着。
易闪闪爬起了身,爬到了离应愿最近的位置,然后仰着脑袋,语调高昂地问道:“你怎么来啦!”
她的态度转换的如此之快之剧烈,应愿愣住,来不及反应,只呆呆地回答她:“来看你呀。”
怕显得太唐突,又补充着提醒了一句:“不是打电话说了吗?”
“打电话是说了。”易闪闪笑眯眯的,像只小狐狸一样点了点头,“可是我以为你不来呢。”
应愿沉下去的心又漂浮了起来。
一下子便从憋闷的水下环境飘到了辽阔的海面上。
天朗气清,易闪闪的笑容像璀璨的阳光,落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地闪烁着。
她是期待应愿来的。
她看到应愿便笑。
应愿跑的这一趟是有用的。
“嗯。”应愿的思绪飘忽着,只能模糊地应她,“要来的。”
“应愿你真好~”易闪闪拖着声音,撒娇的语调,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会儿是不是显得很没气色?”
应愿将注意力放到了易闪闪的脸上,认真的观察病人:“很白,白的过头了,嘴唇有些干,眼睛里有红血丝,鼻尖……是不是有流鼻涕啊?鼻尖蹭的有些起皮了。”
“啊……”易闪闪发出一声感叹,转身把自己整个埋到被子里去了,“让你看你真看呀,看的好仔细。”
对待病人不就应该仔细点吗?
应愿没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她往前走了两步,扯了扯易闪闪的被子:“你别乱动了,把被子盖好,躺好吧。”③3。〇1㈢9;49。③q。q群;
“哦。”易闪闪挺听话的,很快把自己躺平了,然后抬手理了理额前的头发。
应愿看到了放在她床头柜上的药,是治疗流感和炎症的。
“嗓子疼啊。”她问易闪闪。
易闪闪点头,鼻子和嘴巴埋在被子里,只露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着她。
“得少用嗓子。”应愿看向被晾在一旁的手机,“游戏还要玩吗?”
“不玩。”易闪闪回答得非常坚决,她伸手过去快速退出了游戏界面,并把手机熄了屏,“保护嗓子。”
这么乖巧的样子,让应愿的心脏变得软乎乎的。
应愿:“脚也伸进去,不要露在被子外面。”
“哦。”易闪闪照做。
“渴了就得多喝水,代谢快了病就好的快。”应愿去拿桌上的水杯,却发现杯子摸起来是冰的。
眉头不自觉的又蹙了起来。
林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泡好的冲剂。
她走过来的时候,视线一直落在应愿身上。等到了易闪闪的床边,这才垂下了目光,将冲剂递到了易闪闪面前。
“赵医生说了,这个还是得喝。你不能因为嫌苦就不喝。嗓子好不了,上不了课也交不了作业,下周还有演出……”
“哎呀我知道了。”易闪闪打断了她的话,她抬手去接那冲剂,因为躺着的姿势胳膊不好使力,所以抬到一半又放弃了,“你先放桌子上吧。”
林风去拽她的胳膊:“不许故意拖着,起来喝。”
应愿的视线落在林风的手上,林风个子高,所以手也大,一个掌心就可以把易闪闪整个的手臂攥住,她使了力气,易闪闪的皮肤陷下去,发出了一声暴躁的喊叫。
“我不要!我就不喝!”
林风紧盯着她,易闪闪脸上快乐的表情已经荡然无存了。她整张脸皱巴着,显出了十分的烦躁:“你没看到我有朋友在这里吗?为什么非要现在喝?”
林风:“谁来了你该吃药都得吃药。”
易闪闪明显被气到了。她的胸口起伏着,呼吸从鼻子里面不通,便只能微微张着嘴喘气。
应愿无法再忍耐了,她原本觉得自己是没资格介入林风和易闪闪之间的对话的,可是现在,易闪闪的状态让她心疼,她觉得易闪闪像一只被绑住了的小兽。
应愿伸手,拿过了林风手里的玻璃杯。
“冲剂没化开。”她瞄了一眼手里的药,道,“这种冲剂得用热水泡开,趁着温度高一点喝,凉了会很苦。”
林风愣住,她抬头看向应愿,皱起的眉间包含着不可思议,和一点困惑的鄙夷。
应愿不在意她的表情,她拿着玻璃杯和易闪闪凉了的水杯向外走:“我去重新泡一下药。”
顿了顿,她又道:“你放开闪闪的胳膊,你抓疼她了。”
第47章
卧室里陷入了氛围奇怪的沉默。
应愿说完这句话,一直盯着林风的手。
直到林风把手松开了,这才继续向外走去。
等她出了卧室,脚步一远,林风立马嚷起来:“喂,易闪闪,我抓疼你了吗?我就使了那么一点儿劲就抓疼你了?”
易闪闪的暴躁已经消失了,她此刻的表情看上去很是愉悦。
睨了林风一眼,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易闪闪语调上扬着道:“疼啊,跟个鸡爪子一样,怎么不疼。”
“你简直胡说八道。”林风气急败坏,“平时自己什么牛劲不知道吗?踹我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疼不疼?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吗?大小姐,你生病我导师聚餐都不去了,专门跑来伺候你,还伺候出毛病来了。”
“疼不疼又不是我自己说的。”易闪闪靠着床头,语气轻飘飘的,视线也没往林风身上搁,“我有人关心,你没人关心啊。”
林风:“……”
易闪闪探着脑袋,往卧室外面看:“就你那伺候的技术,连个药都冲不开,还好意思说。”
林风:“……”
林风:“我又不是生下来伺候人的。”
易闪闪:“所以你哪儿爽哪儿待着去,别杵在我这儿了。”
林风:“她来了就赶我走?”
易闪闪:“是啊,你待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林风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她快气死了:“你才认识她几天啊,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我就在这儿不走了。”
“那你就待着呗。”易闪闪终于看了她一眼,“这么重一个人,我还能把你抬出去吗?”
林风:“……”
林风转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坐到了梳妆台前的椅子上。
“哑了嘴巴还这么毒。”她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被她伺候成什么样。”
易闪闪翻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往下滑回了被子里。
应愿回来的速度很快,她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小托盘,托盘上有药,有水,有几颗花花绿绿的糖,还有一个饱满的……
林风眯起了眼睛努力分辨,好像是……青柚?
应愿脚步利索地来到了易闪闪的床边。
她将手里的托盘放下,蹲下身和易闪闪平视,去观察她的状态。
易闪闪朝她眨巴着大眼睛,蝶翼一般的浓密睫毛忽闪忽闪,看起来柔柔弱弱可可怜怜的。
应愿轻声地哄她:“我重新冲了药,再过一两分钟喝,温度就是最合适的。
“苦味没有那么重了,喝完药再喝口水冲冲嘴巴。还可以再吃颗糖,水果糖,很清爽,有好几种口味的。”
易闪闪朝林风那边扫了一眼,得意洋洋地掀起了唇角。
她的目光和应愿对上,仍然是那个乖巧又可怜的样子。
“都有什么口味呀?”她问应愿。
应愿把糖拿了过来,一颗一颗的给她看:“这个柠檬的很酸,但吃着还挺爽的。苹果的很好吃,你应该会喜欢。这个菠萝的口味很独特,有点像……去年比较流行的芒果凤梨。杨梅的就是杨梅的,没什么特别。”
“哦~~~”易闪闪拖着长长的音,侧着身子望着应愿的掌心,“听起来……都挺好吃的耶~”
“那你可以吃两颗。”应愿道,“一颗用来清嘴巴,另外一颗是喝药的奖励。”
易闪闪笑起来,咯咯咯的,变成了一只哑哑的小鸡:“应愿~你把我当幼儿园小朋友呢。”
应愿有些不好意思,垂下了视线摆弄那几颗糖:“不能吃太多,可能会粘嗓子。”
“好嘛~”被这样万般考虑,被这样当成小朋友哄。易闪闪什么抵触的心思都没有了。
她软绵绵地答应应愿:“一分钟了,可以喝药了。”
“好!”应愿抬眼看她,很开心。
她伸出手想要去扶易闪闪,想起来她只是感冒没到坐不起来的地步,又缩了缩手指避开了她的身体。
掌心方向一转,抓住了枕头。
“还是坐起来喝比较快。”她道,“躺着用吸管的话,嘴巴会更苦的。”
“嗯咯~”易闪闪十分同意,十分顺从。
她坐起了身,刚刚往后一倾身子,应愿就已经把枕头塞到了她的背后。
易闪闪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应愿拿过了玻璃杯,用手背又贴着杯壁试了试温度,这才递到了易闪闪的面前。
易闪闪拿过杯子,看都不看,仰头咣咣咣的就是几大口。
这边拿药的手刚垂下来,那边应愿的水杯又已经递了过来。
易闪闪按照应愿的安排,喝完了药又喝水,苦味还没在嘴里停留一秒钟,就已经被冲下去了。
易闪闪端着水杯,看着应愿:“温度刚刚好诶。”
“嗯,”应愿道,“渴了就多喝几口。”
易闪闪抿着水杯边缘细细的品,视线越过应愿,落在林风身上。
林风捏着拳头,一脸的苦大仇深。
易闪闪的快乐滋滋地往上冒,语气又娇又软地道:“原来按照应愿的方法,这个药真的不苦诶~”
林风:“……”
易闪闪:“愿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好有文化哦,不愧是学霸。”
林风拳头都快捏烂了。
应愿:“你的脚又翘出来了。”
易闪闪:“诶?”
她顺着应愿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她的脚丫子又已经露在被子外了。
应愿:“虽然已经到春末了,但你感冒了,保暖还是很重要。特别是脚,女孩子的脚容易凉。”
易闪闪:“哦哦。”
她缩了回去。
应愿:“就是喜欢这样,是不是?”
易闪闪想了想,在这之前她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应愿问了,她才意识到,她的确很喜欢把脚伸在被子外,已经成为一种下意识的动作了。
易闪闪:“好像……是诶。”
应愿:“换一双棉袜子吧。”
易闪闪:“有道理!”
她抬眼看应愿,也就一瞬之间,应愿便接话道:“在哪里?我去拿。”
易闪闪笑得眼睛弯成了小月牙:“这多不好意思啊,出门右拐衣帽间,中间的小抽屉里。”
应愿站起身,去了。
她前脚刚踏出门,林风就跳了起来,冲到了易闪闪跟前。
“疯了吧,疯了吧。你在哪里找的这贴身女仆。她是护理专业的吗?还是幼师?”
“滚。”易闪闪道,“人家是材料工程的学霸,你个弱智。”
林风扯了扯嘴角:“我承认我做不到这个地步,跟个舔狗一样。但她要是有同学也这样,你可以介绍一个给我。”
易闪闪抬手抓起床边放着的一本书,砸了过去:“你也配。”
林风笑着躲过了。
又凑到了易闪闪跟前说:“不过,你找这么个小舔狗我也放心。”
她指了指旁边托盘里的青柚:“就是买水果的眼光不太好,这个柚子看起来就酸死了。”
应愿回到了卧室里,林风住嘴了,站在床边上看着她。
应愿将拿着的棉袜展开递给易闪闪看:“挑了这双,长筒的。”
“好看!”易闪闪立马道,“上面还有小心心呢,是我最喜欢的。”
应愿笑了:“嗯,很可爱。”
易闪闪看了林风一眼,拿过了袜子,先放到了旁边。
“你不是要参加聚餐吗?”她对林风道,“现在刚好去啊。”
林风的眉头拧起来:“你又赶我走。”
易闪闪:“对啊,趁着应愿在这里,你刚好去忙你自己的,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真的是但凡得到一点机会,都得把每一句话报复回去。
林风笑的有些难看:“好,挺好。”
她转身要往外走,又实在是不服气,眼睛溜了一圈,突然抬手去拿那颗青柚:“闪闪不喜欢吃酸的,这个我就拿走了啊。”
应愿的手比脑袋反应的还要快。
在林风的指尖还没有碰到青柚的那一瞬,应愿便已经捏住了林风的手腕。
林风的表情可以称得上呆愣了,她震惊地看着应愿,眉头拧的死紧:“这么小气?就一颗柚子。我给你们送了多少趟饭,你们还记得吗?”
应愿的手指没有松开。
她固执的时候,手背上的青筋会微微地凸起。
说话的语调倒还是保持着平静,有种礼貌的距离感:
“记得的,谢谢你。但这个柚子不是用来吃的,闪闪喜欢这个味道,切开了给她闻,她的鼻子或许会通畅一点。
“这个季节成批的柚子还没上市,不好找,我跑了三家店才买到几个,抱歉。”
林风:“……”
林风:“你有好几个也不给我一个?”
应愿:“感冒不是一天能好的。”
林风:“……”
林风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看看应愿,再看看易闪闪。
易闪闪这会儿盯着应愿,眼睛里几乎在冒着星星,她的颧骨升天,脚也忍不住又伸了出来,一翘一翘,欢快地动着。
“呵。”林风发出了一声自讨没趣的冷笑。
“这么精心准备的好东西,我当然不能拿了。”她收回了手,“你好好伺候这生病的大小姐吧,我不打扰你们俩了。”
说完她抬脚往外走,走到了卧室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
应愿在看易闪闪,易闪闪在看应愿,没人在意她。
林风长呼出一口气,捏紧了拳头。
脚步声向外而去,直到隐隐听见大门“哐”的一声关上了。
易闪闪整张脸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无比灿烂,一双腿在被子里扭吧扭吧,肢体也都变得轻松起来。
她伸出双手拽住了应愿的袖子,仰着脑袋直冲她乐:“你真为了买柚子,跑了好多地方呀?”
房间里安静,没了第三个在场的人,应愿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但易闪闪现在看着她的模样真的太过可爱,可爱到像在你怀里塞了一个毛茸茸的小猫小狗,把你的整颗心都变软了。
“只跑了三家店,还有两家,我有老板微信直接问的。”
说这些让应愿很不好意思,如果不是刚才情况特殊,她才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
好像拼尽全力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便等着易闪闪给奖励一样。
但易闪闪真给了。
她就着抓住应愿衣袖的姿势,便把自己的脑袋贴了过来。
贴在了应愿的小腹上,然后用脸颊蹭啊蹭。
“呜呜呜呜我不管……应愿你真的太好了……”
声音本来就闷,现在贴着应愿的身体,更闷了。
像是小动物在呼噜,吃饱了,喝足了,感受到安全和爱意了,便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又一声亲密的低低的震动。
“你怎么这么好啊,你偷偷地做了好多事啊,你怎么想到的啊,你是不是给我带了很多好东西啊……”
应愿:“……”
猜对了,但是……
应愿艰难地开口:“我不清楚你这边的状况,所以很多也用不上……”
说完这句,应愿的心慌漫了上来,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她立刻补充道:“我怕你一个人不方便,但是有林风照顾你,我……”
“谁都不能替代你。”易闪闪打断了她的话,她的脸颊紧紧地贴着应愿的身体,将整个呼吸都埋了进去,“谁都比不过你。”
第48章
应愿愣在原地。
她的身体有多僵硬,心里的海潮就有多翻涌。
她被那高高扬起的海面拍打成了落汤鸡,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她的呼吸需要长长地进出才能缓和,可但凡她有一点大动作,都会被紧贴着她腹部的易闪闪察觉到。
她越是把注意力放到她们相贴的地方,便越发地无法自控。
她越是告诉自己要冷静,心跳便更加混乱。
她知道从易闪闪口里什么话都听得到,易闪闪从不吝啬于对朋友的夸奖,也从来不害怕表达感谢和亲密。
易闪闪就是一只爱撒娇的,黏黏糊糊的小动物,她说的都是她现下里最真实的感受。
但你不能当真。
但你不能当真。
应愿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
你不能因此产生期待,产生需求,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应愿不敢垂眸看她怀里的那颗脑袋,只能把视线虚无地放在被子的一处褶皱上,“去给你把柚子皮剥开。”
她接上了话题,又转移了话题。把所有最在意的细节都埋在心底。
然后去做毋庸置疑的正确的事。
“哦。”易闪闪今天真的挺乖巧,她又蹭了应愿一下,便放开了手。
应愿拿起了那颗青柚,深绿的柚皮很紧致,果实硬邦邦的,展现出了一种还未成熟的新鲜生命力。
用手是剥不开的,应愿转身准备去厨房用刀。
“我有刀的。”易闪闪及时地喊住了她。
她倾身拉开了旁边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把精致的刀具。
“给你。”易闪闪笑着道,“你把凳子拉过来嘛,坐着剥。”
刀落在手里沉甸甸的。
应愿垂下视线去看,刀鞘的繁复花纹上镶着深蓝色的宝石,刀把雕刻成了骷髅的形状。
应愿:“这……”
易闪闪:“就是切水果的,看着好看就买了。”
应愿:“哦。”
易闪闪:“怎么了?觉得跟我的风格不太符合吗?”
应愿老实点头:“嗯。”
易闪闪皱了皱鼻子,摆出了一个凶狠的表情:“没错,其实我就是一个以甜美外表隐藏在学校中的病娇变态杀人狂!”
应愿:“……”
易闪闪:“我们现在孤女寡女的共处一室,待会儿就把你切吧切吧给炒了。”
应愿:“……”
应愿把板凳拉了过来,开始坐在床边安心地给易闪闪剥柚子。
还有这么多的废话说,精神头这么足,说明易闪闪的病没什么大问题。
青涩的柚子皮被应愿均匀地切成了小瓣,柚子肉被她整个的剥离了出来。
皮肉分离时的吱吱响声,表明了现在的环境很安静。
如果再凝神去听,可以听见易闪闪有些不畅的呼吸声,浅浅近近的,就在应愿的跟前。
应愿抬眼,用刀背和手指夹着一片柚子皮,递到了易闪闪的面前。
易闪闪呆呆地望着。
应愿:“闻一闻,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味?”
易闪闪立刻凑了过去,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
“啊……好闻!”她感叹道。
应愿开心的笑了,小心地将刀尖往回收:“那拿过去吧,喜欢就多嗅一嗅。”
易闪闪接过了,抵在鼻子下。
“应愿,我记性不太好。”她柔柔地道,“我想问问你,我什么时候说了我喜欢这个味道啊?”
应愿呆住。
确切的来说,易闪闪并没有说过自己喜欢柚子皮的味道。
只是应愿记得,去年冬天有一次,易闪闪也是像现在这样感冒了,声音发哑,鼻子堵塞。
她来找应愿,要求应愿打开自己的外套,然后将她整个地包裹进去。
那是一件宽大的长款棉服,塞下一个易闪闪完全没问题。
易闪闪藏在她的怀里,像只可怜的小狗一样蹭来蹭去。她的鼻子明明不通畅,却上上下下地在应愿身上嗅着,鼻尖蹭过应愿颈部的皮肤,软软的,凉凉的。
她说:
“应愿,你真好闻。”
“你今天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从我的鼻子里钻进去了。”
“呜……头都不疼了。”
那天结束之后,应愿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味道。
她把衣服脱下来,自己也靠上去来回嗅着,对她来说,易闪闪残留在她衣服上的香味才是特别的味道。
最后,她从外套和卫衣的兜里摸出了前几天她一时兴起自治的衣柜除味剂。
是将柚子皮刮干净切成一条一条的,晾干以后塞在小包里。
冬天的衣服口袋深,她没提前检查就穿出来了。
应愿想来想去,觉得这就是唯一的答案了。
所以今天,当她听到易闪闪带着病气的声音时,她立马就想到了那柚子包。
只是季节不对,她只能拿过来这又涩又硬的青柚。
可是这样的记忆要怎么跟易闪闪说呢?
她是坚决要避免她们回归到以前的关系的,所以曾经的那些拥抱,应愿只敢塞在记忆的最深处。
但凡想起来,但凡在这种独处而安静的时刻,看着易闪闪那双甜美的眼睛而想起来,应愿便觉得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裹挟着她,让她的胸膛发热,嘴唇发干,身体好像都不受控制了。
应愿垂下了视线,不去看易闪闪的眼睛。
那把刀在她的手上,刀尖对准了深绿的柚子皮,切下去,酸涩的汁水和气味,溢满了她的手指,充斥了这一小片的空间。
“可能之前哪一次提过吧。”应愿道,“我也记不清了。”
“哦……”易闪闪也不在意这谎言,她很快便自得其乐地找出了新的说法,“不记得什么事情,但是记得我的喜好。应愿,你真的好好哦。”
应愿:“……”
易闪闪:“而且你的手指好漂亮哦,使刀的动作很好看。”
应愿:“……”
指尖蜷缩,应愿在心里长长叹出一口气。
就随她吧,她只是一个非常喜欢夸奖别人的小女孩儿。
她还是一个生病的小女孩儿,她拥有最大的权利,说自己想说的话,提自己想要的需求。
房间里安静下来,应愿把手上的活干完了,将切好的柚子皮放在了易闪闪的床头。
她站起身去洗手,又催促易闪闪多喝了两口水。
喝药的杯子,她也顺便带到厨房里洗了。
回来的时候,易闪闪躺倒在了被子里,鼻子上顶着一片柚子皮,嘴里轻声哼着歌,脚丫子搭在床边,一晃一晃的。
应愿确定了,易闪闪这双脚,是不会听话的。
“把袜子换了吧。”她道。
易闪闪倒是答应的挺快,她看着天花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唧:“嗯~”
应愿走到她跟前了,她还没有动作。
“怎么了?”应愿问道,“是不想动吗?”
易闪闪脸上愉快的表情一下子就消失了,她皱巴着脸,变成了可怜小狗。
“是的,不想动~”易闪闪吸着鼻子道,“感觉脑袋晕晕的,胳膊腿也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像面条,一下子都动不了了~”
应愿刚想问问她有没有测体温,易闪闪就把脚抬了起来,抬到了应愿的跟前来。
“你帮我换吧~”易闪闪拖着语调,娇滴滴地道,“应愿,求求你了~”
应愿:“……”
沉默。
沉默代表她的心里又再一次山呼海啸。
易闪闪在家里穿的是一条棉质的睡裙,裙长本来不算短。可被她这样抬着腿,裙摆自然而然地便滑了下去,堆在了大腿深处。
易闪闪拥有一双漂亮的腿,皮肤细腻,骨肉均匀,形状完美的如同漫画里的线条。
而她的脚踝,衬在白色的蕾丝边里,骨节朦胧,更加好看。
应愿只看了一眼,脸就已经烫了起来。
她不敢去凝视易闪闪的腿,只能低着视线,盯着地底下一条条排列整齐的木地板。
“你自己来吧。”应愿道。
“我不。”易闪闪强烈地拒绝。
应愿:“这种事情真的很不合适。”
易闪闪:“哪里不合适了,你都给我冲药倒水剥柚子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剩这一点活你就不愿意干了吗?”
应愿:“……”
易闪闪开始在床上打滚:“我不嘛,我不嘛,我生病了,我不要自己干……”
她把被子滚乱了,把睡裙滚的更乱了。
一整个人白条条的,像揉乱的洁白花瓣。
应愿简直要闭上眼睛了,易闪闪哭嚎着发出了致命一击:“应愿,你就是嫌弃我,你就是嫌弃我……是你自己非要来找我的,现在又嫌弃我,呜,我的脚不脏的,我的脚也是香的……”
应愿觉得自己被魔咒包围了,往哪里都逃不了。
易闪闪生病就变成了任性的小孩,一点儿道理都不讲。
但这个小孩好像没有得到更多的关心,在应愿来之前,她连个热水都没喝上。
“别闹了,我给你穿。”应愿狠了狠心,答应到,“再乱滚又要着凉了。”
“啊。”易闪闪发出一个短促的音,瞬间便停了下来。
明明是她要求的,这会儿却也是她震惊地望着应愿。
好像看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像手里拿着一根草,便换了一整条的黄金。
应愿这会儿不想看她,应愿这会儿脸热心慌的很。
她只伸手拿了放在床头的棉袜,道:“脚伸过来。”
易闪闪立刻把两只脚都伸了过来,抬的高高的,放在最适合应愿去碰的位置。
应愿捏住了那蕾丝花边,脱下了那单薄的袜子。
易闪闪的脚趾尖红红的,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原本就是这鲜艳的颜色。
应愿准备去给她穿袜子的时候才发现,棉袜比较紧,如果不把易闪闪的脚固定在一个稳固的位置,根本穿不进去。
她盯着易闪闪的脚,整张脸都变红了。
“怎么了?”易闪闪小声问她。
应愿顶着心里蒸腾的热气,喉咙滑动了几下,才说出了口。
“你把脚放下吧,或者踩到我身上……这样才好穿。”
第49章
五月下午的光线,从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暖融融的。
床上的被子,和陷在被子里的易闪闪,都被笼罩上一层模糊的光线,像是在梦境里一样恍惚。
说出这样的话,应愿已经无法直视易闪闪了。
她想着,只要易闪闪有一点的犹豫,她就可以借口扔下这个艰巨的任务,逃到房间外面去。
可易闪闪的回答很快响起,她的声音轻轻亮亮的,好像在说着最稀松平常的事。
“怎么踩?”易闪闪的脚在应愿的视线里蠢蠢欲动,“踩哪里?”
应愿的唇瓣碰了碰,没有发出声音。
因为易闪闪的脚趾已经触到了她的身上,在她的大腿上,光明磊落地点碰。
应愿只能迅速地屈起了膝盖,单腿抵在床边上,为她搭建出一个稳固的方位。
易闪闪将脚放了上去。
应愿深色的裤子更是衬得易闪闪的皮肤像玉一样,白玉中透着晶莹的红。
应愿双手撑开了棉袜,在不触碰到易闪闪皮肤的基础上,快速给她穿上,并进行了整理。
第一只脚很顺利。
换了另一只脚就不太行了。
易闪闪五个脚趾齐齐张开了,还左右地晃动着,像一颗颗跳动的饱满的果实,无法一起被选中塞进袜筒里。
应愿知道她是故意的,但也知道她爱玩。
如果她现在去和易闪闪沟通,企图说服易闪闪,换来的只能是无限拖长的时间,和绝对不会让她轻松的节外生枝。
于是应愿抿紧了唇,哪怕整个人都已经烧起来了,也果断地伸出手,一把捏住了易闪闪乱动的脚趾。
“呜……”易闪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叹。
应愿顾不上手里软滑的质感,迅速地将袜子套了上去。
“嗯……”易闪闪又发出了响声,惹得应愿的心脏激起细小的电流。
“痒,嘿嘿。”易闪闪还笑,“应愿你碰到我脚心了~”
而应愿终于完成了这艰巨的任务,她眼急手快地整理了一下袜筒边,然后把那双脚一起,扔到了床上。
“好了,我……”应愿站起了身,偏过脑袋绝不让易闪闪对上她的眼睛,“去外面……”
易闪闪:“去外面干嘛?”
应愿脚先往外走,脑子在后面追:“洗个手,然后倒杯水。”
“呜……应愿……”易闪闪又在床上滚起来,她抱着被子,声音里尽是愉快的笑意,“你还是嫌弃我……”
应愿才不理她。
易闪闪又招呼起她来:“洗手台上那个绿色的护手霜很好用,你试一试~冰箱里有矿泉水有可乐,还有我前几天带回来的白葡萄酒,那个度数很低,就是果味饮料,很好喝的~”
应愿出了卧室,进了洗手间,确保易闪闪看不见了,大口地深呼吸。
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超过她最过分的想象了。
这比直接给易闪闪一个拥抱还麻烦,要是提前告诉她,要做这种事,那她不如在最开始,就大大方方地给易闪闪一个朋友之间体贴的拥抱。
洗手间里的光线明亮而温柔,面前的镜子里映出应愿的脸。
她的脸,果然像她感受到的那样红,她的耳朵,因为太薄,已经红的仿佛要滴血了。
她像是酗酒了,像是烧透了,当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眼睛里竟然还暗含着隐隐的水光。
怎么会这个样子啊……
应愿的羞耻一波一波地从心底翻涌。
当她企图寻找答案时,她就会不可避免地回忆刚才的一切,那她的海浪只会更加地汹涌,击打着她的身体,让她的心脏触电,四肢发软。
所以,不能想。
不能细想。
只能囫囵吞枣地让这时光度过去。
应愿打开了水龙头,不仅洗手,还狠狠地洗了把脸。
在冰水的刺激下,她的温度逐渐退去,等她彻底恢复了正常的颜色,这才出了洗手间。
接了杯最普通的温水,应愿慢慢地喝了。
在踏进卧室前,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迈出了相对平静的一步。
“怎么这么久啊……”易闪闪一看到她就喊了起来,“应愿,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吃好吃的呢?”
应愿走到了她跟前,重新坐到那把椅子上:“你想吃什么?”
“我不想吃。”易闪闪拍拍自己的肚皮,“感觉中午吃的还没消化。”
“那就好好休息。”应愿给出了自己非常期待的建议,“可以睡一会儿。”
“我才不。”易闪闪立马否决了她,“睡觉最无聊了,晚上还有大把的时间呢。”
应愿:“那你想干什么?”
易闪闪的眼睛亮闪闪的:“应愿,我们来聊天吧。”
嗯,一个中等的提议。
如果只是聊天的话,应该不会触发什么大问题。
应愿点了点头:“聊什么?”
易闪闪:“你这两天是都有在整理我们录的音频吗?”
应愿:“对,明天差不多就可以拿给组长看了。”
易闪闪:“那不行,你得先经过我的审核。”
应愿:“嗯,整理好以后会先拿给你看的。”
易闪闪:“还等什么,就现在呀。我们先把已经整理好的部分过了。你不是还遇到了问题吗?我们可以现场讨论呀。”
应愿真是一点儿都没想到,易闪闪和她聊的居然是工作。聊就算了,还立马就要开干。
应愿观察着易闪闪的神色:“你不难受吗?”
“哎呀,我难受了会跟你说的。”易闪闪往她跟前凑了凑,摆出了开会的架势,“来吧来吧,你别说你没带哦。”
应愿:“网盘里有。”
“我就知道。”易闪闪指挥道,“那儿,桌子上,把我笔记本拿过来。”
真就工作了起来。
安静的房间里,那天晚上的录音精选,被放了一遍又一遍。
应愿一开始心里还有些隐隐的羞涩,但易闪闪面色如常,也不说奇怪的话,她那样正经,就越发显得应愿不应该。
应愿收敛了心神,认真工作。
她们俩的效率很快,剩下的一点进度条在半个小时内就被赶到了百分百。
“完成,收工!”易闪闪开心地合上了电脑。
应愿也十分快乐,她很享受完成工作的这一刻。
“我是一个不错的搭档吧。”易闪闪向她挑眉,嘚瑟的表情很可爱。
“嗯!”应愿回答的很肯定。
“那朋友呢?”易闪闪道,“我现在算是你真正的朋友吗?”
这个确定关系的问题来的很突然。
应愿上一秒还在想如何去跟齐鸿越提交这份额外的工作成果,下一秒便被这纯粹的情感问题给包裹了。
她愣在那里,思考着。
易闪闪有些着急,向前倾着身子,去看她的脸。
见应愿这呆滞的反应,她强调道:“之前我去面试的时候,你已经说过了朋友的标准。”
是的,说过了。
应愿完全记得。
现在再将这标准一条条地对,易闪闪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不管应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管应愿如何为她们下定义。以目前的实际情况来看,易闪闪与她的关系的确是够得上朋友的标准了。
“嗯。”应愿轻声应道,她没有去看易闪闪的眼睛,“是朋友。”
“耶!”易闪闪一声欢呼,她爬起了身子,拧着脑袋,势必要对上应愿的视线,“真正的朋友对吧?真正的。”
应愿点头。
她很少交往什么虚假的朋友。
“太好了!”易闪闪道。
但她还不满足,她热切地望着应愿,要求她:“应愿,你把头抬起来,你看着我的眼睛,不然我总觉得,好像是我强迫你一样。”
应愿在心底长叹出一口气,她抬起眼,看向易闪闪。她的目光,像一汪平静的湖水,只在光线转折处,会泛起一点轻微的涟漪。
易闪闪紧盯着那涟漪,想从其中探究更多。
但就像在湖面投下了一粒石子,即使水纹一圈圈地散开,你也无法知道,湖底到底有什么。
“没有强迫。”应愿道,“我们的确达到了标准。”
易闪闪:“在你身边,达到这种标准的人多吗?”
应愿:“不多,我的社交圈很窄。”
易闪闪:“比这标准更高一些的关系呢?有吗?”
应愿拧起了眉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易闪闪:“好朋友,闺蜜,青梅竹马,发小……”
这些名词她一个一个地报,每报一个便往那湖面更深处探去。
应愿的反应并不强烈,这让易闪闪开始使用反问句:“难道都没有吗?”
“有啊。”应愿道,“成长的每一个阶段都会遇到一些朋友,有些相伴的长一些,有些短一些,但情感都是真实的。”
“最特别的那个呢?”易闪闪紧迫地望着她,因为挖不出什么新奇的信息,所以言语逐渐变得更加坦白,“最亲密的那个吗?有没有一个人,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你一下子就会想到她。”
应愿的目光还是垂落了下去,她的睫毛清浅,像淡淡的云雾绕在眼睑上。
“有。”应愿道,“但是我不想过多的谈论她。”
易闪闪终于消停了一瞬间。
她往后坐去,不逼视着应愿的眼睛了,仰着脑袋,拖长声音:“哦——”
几秒钟后,她拍了拍怀里的被子,很随意地聊天的样子。
“你不想说,那我肯定不会问那么多啦。
“你不想说肯定有你自己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聊你这位朋友的时候,等以后条件成熟了,你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
“我只是比较好奇。也不是好奇某一个具体的人,是好奇一种现象。
“就是……你会对你其他的朋友也这么好吗?”
易闪闪抠着被子上的一个小花纹:“也会在她生病的时候,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吗?”
第50章
“会。”
几乎没有犹豫,应愿就这样回答道。
易闪闪做了这么长的铺垫和解释,得到这样一个斩钉截铁的字,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应愿。
应愿虽然没有看她,但面色平静,神色坦然,完全没有说谎的样子。
甚至你看得出来,她觉得这件事是没有必要说谎的。
易闪闪愣在那里。
她想等应愿再多说两个字,哪怕是做一个条件上的补充。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应愿没有,这个话题好像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易闪闪不甘心,她扯起嘴角问她:“你就单纯只是人好?挑都不挑的?”
“我不觉得这算多好。”应愿道,“每个人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细心地照顾病人,这是我在群体生活中的准则之一。”
易闪闪:“……”
易闪闪彻底被打败了,她嘟囔道:“你是该学护理……”
声音太低了,应愿没听清,抬头看她:“嗯?”
易闪闪继续扯被子上那个花纹,只是手上用力了很多:“我说,你这个样子,从小到大有很多人追你吧?”
应愿的脸一下子红了:“没有。”
“真没有?”易闪闪斜睨着她,“一个都没有?还是你太迟钝了,根本没发现别人喜欢你。”
“追人会告白吧。”应愿道,“没有告白。”
“天呐。宝宝你好傻呀。”易闪闪往她跟前凑了凑,感叹道,“告白了再追,别人要对你没意思早跑八百米远了。就得追得差不多了再告白,吹响胜利者的号角。”
应愿呆呆的:“哦,这样啊。”
易闪闪:“……”
易闪闪:“那我也不用问你有没有追过别人了,答案肯定是No。这样吧,你以后要是有这方面的打算,可以来问问我,我给你当军师,保证你事半功倍。”
沉默的那个人变成应愿了。
半晌,她轻声道:“没打算。”
“哎呀,跟你说这些话好无聊呀。”易闪闪滚倒在床上,“一点儿八卦都听不着。”
“应愿,你要不要听听我的八卦呀?追我的人可太多了,他们什么破事儿都干得出来。”
应愿的喉咙发干,她不想听。
听这些事情,就像是在用荆条划过她的皮肤,细细麻麻的痛,让人难受。
她站起了身,拿过易闪闪的水杯去给她添水:“你这会儿说了太多的话了,保护嗓子,休息一会儿吧。”
转身就走了。
易闪闪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应愿再进来的时候,将水杯塞进易闪闪的手里,监督她喝了半杯水。
易闪闪正要开口说话,应愿道:“你这里厨房的用品很齐全,我去给你熬一些雪梨汤,喝着会很舒服。”
易闪闪:“……”
易闪闪:“你是不是做饭也很好吃?”
“一般。”应愿道,“练习的机会少。”
易闪闪:“你爸妈把你照顾得很好的样子。”
“我是奶奶带大的,初中以后才跟爸妈住。他们人都很好,很温和,对我也好。”应愿几句话便总结了自己的家庭状况。
“哦……”易闪闪拖着声音,轻轻道,“那挺好的。”
应愿又转身出去了,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一点细细的响动。
这声音像是一种温暖的白噪音,很有催眠的效果,易闪闪听了一会儿就困了。
她往下滑进被子里,感冒的混沌也袭了上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应愿在厨房里待了很久。
整个雪梨汤熬制的过程,她都一直在旁边守着。
说守着其实也不对,这个东西简单,没有什么守的必要,只是她自己胆小,不敢再回去卧室里了。
易闪闪活泼开朗,和她成为朋友,她便有很多没有边际的话题去聊。
应愿喜欢听她说话,但不喜欢让自己走在悬崖边上,左一脚深,右一脚浅,易闪闪的话题随意一拐,便有让应愿失足坠落的可能。
要是能一直只和她聊工作上的事就好了。
应愿想。
应愿想曹操曹操到。
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齐鸿越。
应愿往厨房角落里缩了缩,接起了电话。
“在哪里呢?”齐鸿越问她。
这么平常的一个问题,但应愿不能回答。
她只能绕过去,低声问道:“学姐,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阿树要和你讨论动画效果的事,她今晚有空。刚才给你发微信了,你没有回,不知道你今晚有没有时间?”
应愿这才想起来,进门之前,她怕影响易闪闪休息,把手机设置成免打扰模式了。
而在刚才整个的过程中,不管是和易闪闪接触,还是自己独自待在厨房里,她都没有想起来看手机一眼。
耽搁事儿了。
而且很有可能继续耽搁下去。
“我……”应愿犹豫着,“我现在不是很确定……”
齐鸿越沉默了,几秒钟后,她道:“和易闪闪在一起?”
应愿:“……”
应愿的脸变得通红。
她已经习惯了齐鸿越时不时就冒出来的果断大胆的猜测,但齐鸿越每次都猜对,让她觉得自己好傻,就像一只无知的雏鸟,狂奔在别人既定的道路上一样。
她感觉到羞耻,灶上的雪梨汤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她怕齐鸿越再说出什么正确的话来,于是急匆匆地道:“我不会影响工作的,阿树想要几点?”
齐鸿越:“她八点到十点之间都可以。”
应愿:“嗯,那就八点吧。活动室见。”
齐鸿越:“好。”
应愿:“我挂了。”
齐鸿越:“嗯。”
电话挂断了。齐鸿越明明没有说几句话,应愿却仿佛看见了她那双眼睛。
惶恐感让她的心跳加速,应愿长长地呼气,将灶上的火调小了。
她出了厨房,回到了卧室。
房间里很安静,太阳开始落山了,光线柔和漂亮。
易闪闪睡着了,她将一大坨被子抱在怀里,抬腿压着,睡觉的姿势很不好。
应愿看见这景象,就想给她拉好被子。
可那样的举动太大了,易闪闪一定会醒来。
她这会儿把半张脸埋着,睡得正香,鼻子里有小小的鼾声。
还好卧室的窗户应愿早就关了,这会儿房间里的温度不低,就算不采取行动的话,应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应愿这样想着,看了看腕表的时间。
离八点还早,她可以再等一会儿。
于是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床边,坐到了椅子上。
她看着易闪闪。
熟睡的易闪闪。
即使是合着那双迷人的眼睛,仍然漂亮的让人心软。
她的睫毛真的很长,自带婴儿般卷翘的弧度。她的鼻梁很挺,窄窄细细的,让人有想要捏一捏的冲动。
她的嘴唇微张着,唇瓣的弧度起伏,像柔嫩的花瓣。
应愿从来没有这么长的时间,盯着一个人的脸。
静静的,默默的,温柔的,安心的。
她的视线会忍不住去描摹易闪闪每一处的线条,她发现易闪闪是由弧形组成的,饱满的大曲线,小曲线,缭绕的发丝,圆圆的脸颊。
房间里越来越暗,显得窗外的天反倒好像亮了。
浅蓝的天空上,是淡粉色的云霞,建筑的边缘落着一层金光,而易闪闪的轮廓,也有一圈发亮的光线。
白色的,让她显得像一个,熟睡的天使。
应愿突然有些恨自己不会画画。
她没有资格拿起手机去拍摄这样的画面,她如果会画画,便会将这画面刻在记忆里,然后在某个静谧的午后,或者无眠的夜里,拿起笔,勾勒这些曲线和光亮。
易闪闪,就是她的世界里,艺术本身。
光再暗下去一些时,易闪闪的长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
她看到坐在她床边的应愿,没有惊讶,更没有慌张。
她弯起眼睛冲应愿笑,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眼睛里有迷迷糊糊的水光。
“你还在呀……”易闪闪道,“真好……”
这话说的极其柔软,把应愿放在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
把应愿放在了悬崖边上。
应愿躲开了易闪闪的视线,道:“汤我已经熬好了,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你想吃什么?可以点外卖,也可以我下楼去买。吃完饭好吃药。”
易闪闪翻了个身,把胳膊腿抻得大大的:“不着急~”
应愿又看了一眼腕表:“三餐按时吃比较好,太晚了不好吸收。”
她顿了顿,还是直接道:“八点我要去活动室,和美术开个小会。”
易闪闪一下子又翻了回来,她盯着应愿,眼神清明了不少:“必须得去吗?齐鸿越不考虑一下每个成员也有自己的私人时间吗?”
开始生气了。应愿想象得到。
“她有询问我的意见,是我自己想去的。”应愿道,“马上到期末了,大家会变得很忙,所以现在能多做一点是一点。”
易闪闪盯着她,只出气,不说话。
应愿:“我想顺便把我们俩的劳动成果交上去,给大家展示看看。”
易闪闪瘪着嘴,气消了一点,但不多。
应愿站起了身,“我去给你盛汤。”
易闪闪:“……”
易闪闪就算有气也没法撒了,应愿消极抵抗的时候,跑的快的很。
等应愿端着汤回来,易闪闪恢复的活力已经消失了。
她靠着床头坐着,低着脑袋,姿态颓丧。
房间里已经过于暗了,在这样的暗色里,此刻的易闪闪看着极其可怜。
应愿抬手,准备开灯。
被易闪闪制止了:“不要开,光线太亮会刺的我头疼。”
生病确实会容易畏光,应愿收回了手。
她把手里的汤放下:“待会儿喝,有点烫。”
然后拿出了手机,站在离易闪闪比较远的位置,开始给她念外卖的菜名。
“想吃哪个跟我说。”
念了一串,易闪闪都没吱声。
应愿换了搜索方法,又念了一串,易闪闪还是没吱声。
应愿收了手机,往她跟前走了走:“是想吃学校食堂吗?清淡一点的?我去五餐厅给你……”
“我不要吃。”易闪闪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想吃。”
应愿:“那你……”
易闪闪:“什么都不吃。”
应愿:“……”
易闪闪吸了吸鼻子,声音囔囔的:“我感觉自己发烧了,应愿。”
一句话把应愿所有的不满都消散了。
应愿往前一步,来到了易闪闪跟前,俯身观察着她的神色。
“我们量一下体温?”
易闪闪轻轻点头,不看她。
应愿:“体温计……”
易闪闪:“我这里没有。”
应愿:“我有带,我去拿。”
易闪闪猛地抬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你的体温计是什么样子的?”
应愿:“普通电子的,腋下体温计。”
易闪闪:“我不要,我不喜欢用腋下的。”
应愿:“……”
易闪闪:“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就好像你自己把胳肢窝和前一个用的人的胳肢窝,贴在一起了一样。”
应愿:“……”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角度。
应愿:“用酒精消一下毒……”
易闪闪:“这不是毒不毒的问题,这是隐私的问题。”
应愿:“我下单一个额温枪。”
易闪闪:“等送来了,我都凉了。”
应愿:“……”
可真是一语双关啊。
易闪闪终于抬眼看向应愿,那长睫毛忽闪又忽闪:“有最简单的办法呀,应愿。”
“嗯?”应愿已经被她绕晕了。
易闪闪:“额头贴额头,我是不会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