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第二日皇帝陛下不能再辍朝,而凌妖妃今天也没作妖,但是议政宫中萧宸落座后,透过九重冕旒却没看到理应今日“回朝”站在武将首位的靖边侯,果然立刻便有户部的人呈了告假书来:
“陛下,靖边侯今日班师回朝,因伤口复发告假一日。”
玉阶之上的玄衣帝王眉峰一挑,此刻他腰还酸着,他怎么不知道昨夜那没完没了的小兔崽子哪的旧伤复发了。
“靖边侯平乱有功,赏银千两,锦缎百匹,着人送到侯府。”
这日早朝是年节之前最后的一个早朝,又因着萧宸昨日辍朝了一日,杂事繁多,光是礼部的奏禀便磨了一个时辰,到了午间才将将散朝。
萧宸腰背酸疼,牵连着旧伤,连腿也有些酸软,他手扶在腰间烦躁地捏了两下,想起那个“旧伤复发”不来早朝的人心头开始窝火,乘了御辇回了紫宸殿正准备算账,却听人禀报说他前脚去上朝,侯爷后脚便出宫了。
才晴了一日的天眼看着又阴沉了下来,萧宸腰背的旧伤开始绵绵密密地疼了起来,这些年这伤简直成了晴雨表,这会儿这般疼着,下午便是要落雪。
身上不适,加之那个不省心旷了朝会又不知所踪,萧宸面色不愉,偏偏这日折子又多,多数都是年节相关祭祀,仪典最后的规程,还有关于宫宴之事的安排,他坐在御案后撑着额角批着折子。
眼看着天色都擦黑了,还不见凌夜寒回来,张福瞧着陛下不耐烦的神色心里便为出宫的侯爷捏了一把汗。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接近晚膳的时间,外面才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张福向外瞧了一眼赶紧回禀:
“陛下,是侯爷回来了。”
萧宸压了一日的火气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彻底压不住了:
“他还知道回来。”
下一刻门便被推开,进来的人有些狼狈,脸冻的通红,额前都是被风吹乱的碎发,还呼哧呼哧喘着气:
“哥你是不是想我了?出来看我猎到了什么?”
凌夜寒刚一冒头,就见迎头一个什么东西冲他飞了过来,下意识躲开,才发现是萧宸丢过来的杯垫,完了,人生气了。
他溜溜的过去,殷勤地在萧宸的肩上捏了两下,用冻红的耳朵贴了贴那人的面颊:
“你看我耳朵都要冻掉了,手都冻红了。”
萧宸被他耳朵冰的微微抖了一下,嘴上不肯饶人:
“活该。”
“是是是,都没让皇帝陛下穿上白狐大氅,还要眼馋别人的可不是活该吗?”
萧宸被他说的好似他多眼热人家的白狐大氅似的面色有些发红:
“浑身冰凉,离朕远点。”
“哦,对对。”
凌夜寒真就退后两步,只牵了一下萧宸的衣袖:
“哥,你不是想吃烤野兔了吗?我猎了四只回来,大小正好适合烤,还猎了一头山鹿,鹿心血和新鲜的鹿茸正好给你和表哥补身体,烤鹿腿也好吃,要不要去看看?”
萧宸确实是许久都没吃过烤的野味儿了,有些意动,起身的时候腰后一股撕扯的痛意让他跌回了椅子上,凌夜寒脸色一变立刻抬手护住他的腰,面色有些古怪:
“哥,是,是不是昨晚我折腾的过头了。”
这恨不得踩在皇帝陛下脸上跳舞的话让萧宸瞬间黑了脸色:
“滚。”
凌夜寒不敢再招惹他,只轻轻在他腰背处揉着,脑子里还在想他哥毕竟比他大了几岁,又有旧伤,日后还是不能这么折腾了,毕竟年纪大了,当然,这话他没敢说出口,他怕直接被他哥赶出宫。
凌夜寒让人烧了炭火,一会儿就在紫宸殿的院子里烤肉,还叫人唤了青离,若是他身子能出来也可以出来烤烤火,而殿内的萧宸在想起青离那一身白狐裘之后果断放弃了那带着白狐毛领的锦缎大氅,省的对比之下他显得寒酸,而是选了一件墨色狐皮的大氅。
凌夜寒蹲在地上拨弄炭火,正准备把小厨房收拾好的兔子架上去,就见眼前一黑一白像是黑白双煞一样的两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萧宸一个眼刀吓的又收了回去。
烤下来的油滴落在炭火上发出阵阵刺啦声,烤肉独有的香气瞬间弥漫在了紫宸殿的院中,饶是青离这等不是太重口腹之欲的人都有些被勾起了食欲,就别说想了许久烤野兔的萧宸了。
外焦里嫩的兔腿儿被凌夜寒割下来,先分给了萧宸和青离,随后又叫人取了宫内进贡的酒,直接提了一坛子放在邢方面前:
“陛下和表哥都不宜饮酒,老邢你陪我喝一口吧。”
随后直接把刀递给了邢方,两人分一只兔子吃,主要是他现在实在是很好奇他和青离的关系到底如何了,而且邢方的酒量和他的武艺实在不可同日而语,在军中倒数都能数的上,真的是给他垫背都不够格,喝他真是一喝一个多,正好套话。
萧宸和青离坐在一起,两人吃东西的模样比蹲在炭火前的那俩货是优雅了太多,萧宸一边吃一边微微侧头出声:
“明日就是除夕,你们在山中有守岁的习俗吗?”
“有,都是守到子时的。”
“明晚宫内会设宫宴宴请群臣,朕会提前离席,到时在紫宸殿摆上一桌,算是家宴。”
青离歪头看过来:
“你可以提前离席吗?”
“朕是皇帝,设宫宴,赐菜是恩典,朝臣只在意自己是否能够资格参加宫宴,朕何时离席谁敢置喙半句。”
青离歪着头瞧着他笑,萧宸头皮发麻: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陛下威风。”
哼,这话他可半点儿没听出来哪觉得他威风了。
炭火烤的身上暖融融的,青离和萧宸你一言我一句,互相刺着,相比之下前面守着火堆的那两位就和谐多了,推杯换盏间,一整只兔子只剩下了残骸。
凌夜寒瞧着酒下的差不多,侧头去瞟了一眼,果然邢方脸红的和猴屁股似的,火候差不多了,他凑近了身边人问:
“哎,你对我表哥是不是别有用心?”
本以为这人要么惶恐要么推脱,谁知道邢方就这么盯着一张红彤彤的脸转过来,有问必答似的点了下脑袋:
“是啊。”
凌夜寒这就承认了?
“那你,和表哥说了吗?”
邢方摇摇脑袋。
凌夜寒目光骤然泛起了几分同命相连的暖意,那点儿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酒劲儿此刻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看着邢方的样子他一下就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只敢暗戳戳的喜欢,也不敢说出口,他一下把胳膊搭在了邢方的肩膀上,没瞧见身后那迅速扫过来的一记眼刀,完全沉浸在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情绪里:
“我懂你。”
邢方?
“你喜欢,又不敢说,又怕人家拒绝,对不对?”
邢方点头,对,他还真的懂他。
“老邢,我和你说啊,你这样不行,你”
凌夜寒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经验倒出来,毕竟他和萧宸欠青离的情怕是这辈子也还不清,他绝不会看错,青离对这木头肯定是有意思,而邢方看着也不是那等花心的人,若真的二人成了眷侣,也算是好事一桩。
他没注意到两人的脑袋越凑越近,忽然后脑勺一疼;
“啊。”
一转身就看到了从他头上掉下去的兔子骨头。
青离手中握着一杯清茶暖手,看到身边这人的动作低声笑着揶揄:
“怎么这么大的醋味儿。”
凌夜寒赶紧离身边的人远了点儿,然后颠颠到了萧宸身边伺候,亲自把兔腿割成一片片地喂给皇帝陛下,这才算是稍稍逃过一劫。
夜里凉了,萧宸和青离都受不得寒,吃完凌夜寒就搂着萧宸回了主殿,临走之前目光瞥了一眼邢方,冲他做了一个进攻的手势。
萧宸坐下接过张福奉上来的清茶,凌夜寒瞧见他瞥自己的眼神儿,凑到他身边:
“我刚才给邢方那个傻狍子上了一课,我猜一会儿侧殿有热闹了。”
“你和他说什么了?”
“他现在走的就是我上辈子的老路,心里喜欢嘴上不敢说,这哪行?我吃过的亏不能让他也吃啊,就算是他这个木头愿意吃,那表哥不能跟着他吃啊,所以我就给他传授了一下经验。”
听到经验两字萧宸似笑非笑:
“你的经验?你有什么经验?”
凌夜寒一下黏了过来,将人搂住,亲在他的脸颊上,委委屈屈地出声:
“你说什么经验,当然是死皮赖脸,死缠烂打的路线了,我还能有什么别的经验。”
侧殿中,邢方推着人进了屋子,抱着人到了榻上,青离明显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儿,抬眼就看到了他那红的不太正常的脸,他刚想说话,邢方在起身的时候就一脚绊在了脚踏上,一头栽到了他的榻上,他吓了一跳:
“邢方?”
那人好像摔懵了,好半天才从被子上拔出脸,青离看着他迷离飘忽的目光,喝多了?不会吧,他回想了一下,刚才他好像就喝了一小坛吧,那一坛他都喝不多,邢方这习武之人酒量不是应该更好吗?
第102章 邢方表白
邢方一身酒意地站在青离的榻前,脑子里都是刚才凌夜寒的话:
“表哥身体不好,说一句不好听的,你现在不说,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你等着以后遗憾终身吗?”
“还有,病中的人都多思,何况现在表哥又不能走了,肯定想得更多,你什么也不说就整天往人家身边凑算什么事儿啊?这不是和登徒子一样吗?没准表哥以为你嫌弃他呢?”
那声音缭绕在他脑子里,让他酒好似都醒了不少,不行,他得说。
青离有些累了,还有些犯食困,撑着身子靠在床榻的椅背上,抬眼就瞧着邢方站在他榻前面色急剧变化,仿佛在那天人交战。
“邢统领有些醉了吧,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句话将邢方的神智一下就拉了回来,他立刻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襟,正襟危站在榻前,神色极其肃正:
“我没醉。”
青离微微向后靠了靠,面露怀疑,这模样可不像没多,正准备再劝劝,就见邢方端正地坐在了他的榻上:
“我有话对你说。”
青离挑眉:
“什么话?”
邢方脸肉眼可见地红了,比方才喝了酒还红,活像是煮熟的虾子:
“青离,我家里父母早逝,十五岁的时候入了军中,追随陛下四处征战,如今天下大定,有幸得陛下封赏位列二品禁军统领,我在宫外有一栋四进的宅院,是陛下所赐,我没有娶妻,府中也没有侍妾,我封官之后,亲族长辈是有到京城投奔我的,但是都不住在府中,而且我上午父母,与族中之人也不甚亲厚,没有人能管我的私事”
青离听着这个走向越发不对,难得在他人话语未完的时候打断他:
“等一下,邢统领,你与我言这些是为什么?”
邢方深吸了两口气后盯着青离开口:
“青离,我心悦于你,就是陛下对靖边侯的那种心悦,我想日后能与你在一起,你,你对我是不是也有”
一句话邢方说的舌头都直打结也没能说的利索,但是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青离自然是对邢方对他的心思有所了解,只是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在酒后这样直白地说出来,甚至有些语塞,看着他红彤彤的脸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邢统领,你今日是喝多了,这样冲动之言我可以当做没听见,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没喝多。”
邢方涨着一张红脸辩解,忽然他又出声:
“我真的没喝多,我还能舞剑呢,我给你舞一段。”
说着他就真的起身要去找剑,青离哭笑不得地拉住他:
“不用,不用,我信你就是了。”
“那我刚才的话,你”
青离也正起目光抬头与他对视:
“邢方,若说我对你半点儿心思也没有自是假话,只是我的身体你也看到了,或许以后都不能行走”
他的话还未说完,邢方就着急着出声:
“我不在乎你能不能走,真的。”
果然,青离是介意他的腿的,凌夜寒果然没骗他。
青离微微抿唇,这几日他确实看得出来邢方应当是不介意的,但是他话头还未止歇:
“也不止腿上的问题,我们罗族与你们山下之人不同,从来都是成双入对,不可纳妾的,我若允你,你府中便再不能进人,而我虽然是罗族,但是恐怕不能再孕子了,你位列二品,无数征战才换来如今高位,后无子嗣承继你怕是也不甘愿,所以我们便止于此吧。”
邢方一听就急了:
“我不在乎的,我前些年忙着打仗,这几年不是在军营中便是在宫中当值,从未对谁动过心思,对于子嗣我无所谓的,再说你不是已经有小宝了吗?我一定会对他视如己出的,我,我没有抢你孩子的意思啊,我的意思就是,就是,我不介意没有子嗣的,你如果愿意让小宝也认我那日后他就是我儿子,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们邢家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也不是没旁支的后代,左右断不了后,我何必非得自己生一个?”
青离倒是没想到他这般想得开,此刻的心就像是平静的湖面上被人接连不断丢下了几颗石头,泛起了一层一层的涟漪。
邢方以为他还有顾虑,赶紧又开口:
“我府中简单,上无父母,也无妻无妾,只有一个老管家,几个绣娘,婆子,下面有一些从军营中受伤退伍的老兵护院,你如果愿意可以日后随我回府中居住,如果不愿意我随你一处也没有问题。”
这急切的模样倒是让青离的心反而定了下来:
“我还没应你,你就已经在想怎么住的问题了?”
邢方脸红:
“我,我就是想和你在一块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整天都看到你。”
这一夜邢方都不知道是怎么出的青离的侧殿,只觉得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他竟然就那样抱上去了?青离竟然没有推开他还回抱了他?
第二日便是除夕,从这日起封印七日不必早朝,早晨难得不必早起,只不过他睡得轻,身边人轻轻一动便醒了过来,此刻凌夜寒正猫着腰想从榻上溜下去,他一把薅住了凌夜寒的亵裤,凌夜寒感觉屁股一凉赶紧回头,就对上了那人初醒带些慵懒的目光:
“侯爷一大早准备去哪啊?”
昨夜两人有些胡闹,但是到了最后这兔崽子竟然不肯做到最后,只用老法子伺候他,隔了一个萧宸都还有些不满。
凌夜寒捂住屁股上的亵裤,冲他又爬了回来:
“我想去侧殿偷偷瞧瞧去,你说他们昨晚终成眷属没有啊?”
凌夜寒的眼睛亮晶晶的,全是好信儿的味道,萧宸扯了嘴角:
“怎么好奇心这么强?你还能趴人家门缝上看不成?”
“我趴窗缝,我怕门缝看不清。”
萧宸被他气笑了,也撑着起身,晨起熟悉的头晕让他闭了一下眼睛,凌夜寒立刻搂住了他:
“头晕了?”
“被你气的。”
凌夜寒一边帮他用手揉着额角,一边哼哼唧唧撒娇:
“我又哪里惹陛下不开心了?”
昨夜的事儿萧宸自然不好说出口,待缓了头晕就拍下了这人的爪子。
起了身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雪,凌夜寒刚出主殿,就看到了身着大统领装束的邢方:
“嘿,他竟然不是从青离的房间出来的,昨晚失败了?”
他正要出去问问,就被身后的人扯着脖领子给拽了回去:
“你给朕老实待着,你以为邢方是你,还敢唐突地住在青离屋内不成?”
凌夜寒不服气地小声嘟囔:
“我也没住青离屋内啊,我是住你屋内,再说了,这种事儿要什么脸皮嘛,要脸皮能有肉吃吗?”
萧宸在桌案后落座,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也没见你吃肉。”
凌夜寒那发顿的脑子终于察觉出了他家陛下今日哪里不对了,他绕到桌案后,俯身,围着萧宸左瞧瞧右看看,难得看得萧宸都有些不自在,就在他准备将人打发走的时候,凌夜寒撑着下巴拄在了他的扶手上:
“我不是怕你吃不消吗?”
这话瞬间挑起了萧宸敏感的心理:
“朕如何吃不消?”
凌夜寒伸手环过他的腰,目光还有些愧疚:
“前日折腾狠了,你都腰疼了,下午又下雪,你旧伤肯定不舒服,我哪还能劳动你?陛下不就该躺着让人伺候的吗?以后我都不狠闹你了。”
明明算是贴心的言语,但是听在萧宸的耳朵里怎么就这么不舒服呢?日后都要昨晚那样不温不火?
第103章 朕给什么你受着就是
邢方一大早顶风冒雪就去敲了青离的门,青离刚刚起身,因着今天是除夕,为了讨个好彩头,他穿了前几日制衣坊送来的朱色长衫,袖口处坠了金线,瞧着格外贵气,只是他并不喜被宫人抱上抱下,虽是衣衫齐整,束发戴冠也还是靠在床头。
邢方进屋解了大氅,在厅中暖炉旁烤暖了身子才进了侧殿,被青离今日少见的鲜亮穿着惊艳了一瞬,想起了昨晚青离的话:
“你若是明日酒醒还不改初衷,我们再谈。”
他第一句话就是:
“我酒醒了,昨晚我说的话我都记得。”
青离看着他急匆匆的模样心里有些好笑:
“哦,都记得那就是来找我要名分的?”
一句话又弄的邢方闹了一个大红脸,不过他还是老实地站在榻前点了点头,晶亮的眼底瞧着就是堆满了对青离答案的期待。
“伸手。”
邢方不明所以,但是听话,他摊开了手掌在他面前,就见掌心落了一块儿白色油润的玉坠,触手温润:
“我下山匆忙,也未带出什么值钱的东西,这玉坠我戴了多年,送你吧。”
手中的触感沉甸甸的,心口有个地方都随着青离的话胀满,随后便有些无措又愧疚,青离给了他他随身戴了多年的玉坠,他竟然什么也没准备,就这样空口对青离表明心意?
“我,我还没回府,没准备什么东西,我一会儿就回去,我”
这一副老实好欺负的模样让青离都舍不得逗他了:
“你怎么没准备,那日的白狐裘千金难得,引得陛下都眼馋,便算你给过了。”
那日萧宸目光在他身上落定的那一瞬他就知道他看得是这一件白狐裘,第二日凌夜寒便一早出宫狩猎,带回来的可不止有兔子和山鹿,还有两只白狐。
“那个不算,我一定再准备好的。”
今日萧宸设下的宫宴是从傍晚开始,邢方作为二品禁军统领自是需要赴宴的,但是他又有些舍不得青离,虽然陛下说守岁的晚宴回到紫宸殿与青离一同用,可宫宴再如何也要一个多时辰,他不忍青离一人用晚膳,所以从未因为私事而请旨告假的刑大统领第一次破了例。
萧宸刚刚更衣从内殿出来,不同于往日的玄色龙袍,今日他着了件金红交织的绣金礼服,烈焰云纹其上的金龙仿佛腾空而出,腰间束了赤玉玉带,广袖一带一股磅礴的帝王威势。
而一侧的凌夜寒倒是还未及换礼服,瞧见邢方过来立刻眼睛一亮出声:
“邢统领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邢方明显有些紧张:
“陛下,我想告假不赴今日的宫宴了。”
冕旒之后的帝王眉眼微动:
“哦?今日朕还是第一次接到有朝臣告假的奏请,因为何事啊?”
邢方抿了下嘴唇,脸又有点儿红,凌夜寒一瞧就知道有戏:
“哥,我就说今日地龙烧的太热了,你看给邢方热的脸都红了。”
“不是你怕朕冷让人多烧些炭火的吗?邢方习武之人,热也正常。”
两人一唱一和,全然不顾邢方的天人交战,谁料邢方忽然单膝跪地:
“陛下,臣,臣对青先生表明了心意,今日是除夕,臣不想他独自留在紫宸殿用晚膳,所以想告假。”
这句话说出口就像是一块儿石头从心中落地了一样,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萧宸垂眼看他,眼底带着揶揄:
“起来吧,今日是除夕,换做家宴的话,你真拐走了朕的表哥朕还要尊称你一声呢,别跪了。”
凌夜寒在一旁瞧热闹:
“哎呦,还真是,你可占了大便宜去了。”
萧宸垂眼看到了邢方挂着青离的玉坠,也不再为难他,反而正色开口:
“既然他也心悦于你,朕自不会说什么,只是你来日若是有负于他朕可不会答应。”
邢方站的笔挺,神色再郑重不过:
“我绝不会负他。”
“好,朕没什么亲眷,青离是朕表哥,日后私下你也便算是朕的家人,快去陪他吧。”
邢方走后,凌夜寒一下便蹦了起来,双手环住萧宸腰身,拨开他眼前九龙冠冕上的冕旒,一张大脸仿佛要贴在陛下面上:
“我赢了我赢了,我就说他们今日能成吧,你非说未必,这么样?陛下?今晚你要陪我穿粉色的寝衣。”
萧宸想推开眼前的人,偏偏凌夜寒浑身像是块儿铁板:
“朕可没与你打赌,都几时了,还不快去换礼服在这儿闹。”
“嘿,堂堂陛下言而无信。”
萧宸不管他的叫嚣,他才不会穿粉色的寝衣呢。
凌夜寒换上了新的蟒袍才发觉着他这蟒袍好似有点儿不对,他仔细地看了两眼,数着蟒袍上的龙爪,一二三四,四只?他一下有点儿着急:
“哥,制衣坊的人也太粗心了,给我的蟒袍多绣了一只爪子!”
他是侯爵,按着规制侯爵和王爵都能穿蟒袍,只是与亲王的蟒袍不同的是,他的蟒袍上的蟒只有三只爪子,而亲王的蟒袍有四只爪子,虽然一爪之差,但是这可是侯爵和王爵的天堑,穿错了就是僭越,凌夜寒虽然不惧那些文臣御史,但是也懒得因为一个爪子与他们打口水官司,紧忙出声:
“张福,你快把我之前的蟒袍找出来。”
张福听着这声却没动,用目光瞄了一下自己陛下。
就见萧宸混不在意地坐在一边的圈椅中喝茶:
“慌什么?错了便错了,就这么穿吧。”
凌夜寒觉得头大:
“不行,穿错了是僭越之罪,就朝中那帮御史别说是我的蟒袍上多个爪子,他们恨不得连我多个头发丝都数出来,那点儿心思全在这上面,扯起皮来就像是笔墨不要钱一样,咱们好不容易好好过个年节,我可不想被他们参。”
上辈子他摄政,不得不与御史打交道,虽然心中很是不喜,但是也做不出打杀御史之事,毕竟他名声是小,却不能让麟儿背负这种不听谏言,打杀御史的罪名,所以对那些茅坑里的石头在不涉及什么朝政大事儿的情况下他都是避其锋芒。
萧宸撂下手中茶盏,目光落在凌夜寒胸前绣着的蟒身上:
“别说,这蟒确实是四只爪子瞧着比三只的顺眼,大年节的穿什么旧蟒袍?你得胜归朝,便算是朕破格赏的,这么穿着吧。”
凌夜寒愣了一下,随后一下便想通了关窍,制衣坊一贯谨慎,又是制年节礼服这等大事儿,这蟒袍不知道要过多少人的手,再粗心,也不可能弄错蟒爪数量这样的事儿,除非,他抬眼,除非,这是陛下所命。
他嘴角翘了起来,一下就凑了过去:
“哥,不是制衣坊弄错的,就是你下旨多给我加了个爪是不是?”
萧宸被他看穿也不在意:
“嗯,朕一贯赏罚分明,年节前犒赏三军的圣旨便下了,葛云等将领也都受了赏,倒是我们功劳最大的侯爷只得了几匹缎子和些银两,朕不好不犒赏功臣。”
凌夜寒就着萧宸方才用的茶盏喝了茶:
“哥,你这赏是不是太大了,我已经是侯爵了,还赐四爪蟒袍,估计今日宫宴后朝臣又得议论纷纷了。”
萧宸抬眼,目光中自有一股睥睨之色,那是无惧任何言语的底气:
“无需在乎朝臣所言,朕给东西你受着就是。”
凌夜寒很喜欢萧宸的样子,这人就该是这样独断乾坤的天下英主,而他现在被这英主的话说的浑身都像是被撸顺了毛一样舒服,他喜欢这种明晃晃的偏爱,要不是因为萧宸如今身体差,他不想他被御史烦扰,他现在就能穿着这四爪蟒袍骑马从城门走十回,他笑眯眯出声:
“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嘛,你给什么我要什么。”
说完他就低头开始仔细端详自己的蟒袍,越看越好看,嘴角都忍不住地咧了起来。
这副稀罕的模样果然取悦了皇帝陛下,他微微挑眉出声:
“这么喜欢?”
凌夜寒在自己身上那绣的活灵活现的蟒身上摸来摸去,最后点了点那几个爪子:
“那当然,四个爪子当然比三个爪子的好看,看着就气派。”
萧宸笑道:
“上辈子你摄政,权倾天下,就没给自己加个爪子?”
凌夜寒想起从前的自己,真的恍若隔世了:
“哪有那个心情啊?再说麟儿那么小就担了江山,我已经手握重权,再加官进爵,就更有损幼主君威了。”
上辈子萧宸走了,他和独自带孩子的寡妇差不多,心都死了,哪还有心思在意身上的蟒有几个爪子。
说完之后他怕大年节的影响萧宸心情,便复又笑了:
“要说好命,还是麟儿那臭小子命好,你这身龙袍是一身伤病肩扛江山换来的,我这蟒袍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就他舒服,喝着奶就能穿四爪的明黄龙袍。”
想起上辈子的麟儿萧宸目光有些痛意,随后又收敛了心情:
“这一次我定不会早早抛下他,我们好好陪着麟儿长大,待他大了交给他一个盛世江山。”
第104章 除夕夜
暮色渐沉,巍峨的朝阳宫在夜色中矗立着,殿内一室灯火映的金碧辉煌。
宫殿两侧的座席依次排开,赴宴者无不是朝中重臣显贵,而凌夜寒的坐席便是在离帝王最近的御阶下第一位,甚至排在宗亲郡王之前,这是他自出征还朝以来第一次出现在朝中众人面前,免不得被一些朝中同僚恭贺敬酒,从前他倒是来者不拒,但是今日宫宴之后他还要陪萧宸,青离他们吃家宴,再说一会儿家宴还有两个小不点,他总不能喝多了。
便提前让人将他的酒换成了非常寡淡的米酒充数,推杯换盏间,他身上那朱红色的蟒袍上绣的黄金蟒的爪子便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
最先看到的人面色一变,都知道靖边侯大胆,从前连抗旨的事儿都干过,但是在宫宴上公开僭越,穿着不合规制的蟒袍这事儿可不是什么小事儿啊,已经有人侧目偷偷瞧着御阶之上帝王的神色了,就见陛下半靠在龙椅上,对眼前的歌舞有些意兴阑珊。
这凌夜寒虽然坐的离陛下不远,但是隔着九重冕旒,陛下恐怕也未必注意到靖边侯身上的蟒袍有几个爪子,但是这人是凌夜寒啊,如今又是宫宴,有心参奏的人思及陛下对这位的宠信也有些犹豫,便是参奏也不好在如今的场合下当殿参奏。
倒是成保保看到那四个爪子愣出了一身的冷汗,找了个敬酒的功夫凑到了凌夜寒身边,用袍袖挡着便使劲儿拉他的袖子,借着宫乐之声开口:
“你是不是穿错衣服了?赶紧找个借口去换掉,你蟒袍多了个爪子。”
高台之上的帝王一只手肘撑在龙椅扶手上,这宫宴上的菜肴虽然精致,却不及小厨房做的对他口味儿,加上心中惦记着紫宸殿里在等他吃家宴的大的小的,对这宫宴实在是提不起兴致,从前倒是还不觉得,如今有了麟儿,有了凌夜寒,又有了青离这么个真正算的上亲戚的人,他才有了些所谓家的归属感,这种急着想要回家吃饭的感觉很陌生又让人心中泛着暖意。
他百无聊赖之下,目光几乎就落下下方一人的身上,将成保保那偷偷摸摸的模样瞧了个真切,便是听不到二人的对话,他都能猜到这个时候成保保在找凌夜寒说什么。
成保保甚至想过偷偷往凌夜寒身上泼酒让他借口去更衣,上方的帝王甚至已经瞧见他那不老实的手了,却在最后一刻成保保的手腕被凌夜寒擒住:
“我说保保啊,你看着点儿,这是陛下刚赐我的蟒袍,你可别给我用酒淹了。”
成保保一愣,随即睁大眼睛:
“这是陛下御赐的?”
凌夜寒点头之际眼底也难遮掩住那股子得意:
“是啊,今早陛下所赐。”
说完他便抬眼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人,帝王斜倚在至高无上的龙椅上,华丽的袍袖自然垂落在扶手一侧,指节微曲一下下随着鼓乐之声轻轻敲击着雕工精致的扶手龙头,虽姿态随意舒展却尊贵不可侵犯,仿佛这天下间的一切都不过是他掌中之物。
只一眼,凌夜寒便挪不开眼眸,萧宸感受到那到粘人的目光,垂下眼睫对上底下那双虔诚炙热的眸子。
凌夜寒立刻站起身,对他举起酒杯:
“臣敬陛下一杯,祝陛下顺意安康,千秋万岁。”
萧宸轻勾唇角,有些懒怠地抬手拿起御桌上的酒盏:
“靖边侯有心。”
说完便微微仰头喝了杯中酒,微微摇晃的冕旒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喝完竟还冲着凌夜寒倒扣了一下酒盏,目光扫了过去,那冕旒之后的眼眸仿佛凡尘中洒下的月光,只一眼,凌夜寒便觉得他好像喝多了。
果然刚过一个时辰萧宸便震袖起身:
“年节之下你们许多在外的朝臣也许久未见,朕有些不胜酒力,就不陪着诸位卿家了,你们也好自在些。”
所有人全部起身,恭送陛下御驾。
萧宸可以说走就走,凌夜寒却不能,他要是后脚就走了,恐怕又落了个托大的黑锅,眼睛恋恋不舍地送萧宸的身影出了大殿,满心不耐地想着再应付这些人半个时辰。
张福给萧宸披了披风,护着人上了御辇,萧宸拢了一下衣领侧头:
“紫宸殿那边如何?”
张福今日穿的也很喜庆:
“回陛下,晚间青先生那边按着您之前的吩咐上了晚膳,将小皇子和小宝少爷都叫奶娘送到了偏殿,这会儿偏殿怕是热闹的很,一会儿这家宴的菜色都备好了。”
萧宸微微合眼靠在銮驾上,唇边勾起了些细小的弧度,有人等着同他一并用家宴的感觉很陌生,但是又让人有些期待。
果然,他下了轿辇刚一步入紫宸殿便听到了小孩子咯咯的笑声,他在院子里站定了一瞬,目光看向侧殿的方向,窗户透出屋内暖色的灯光,隐约能听到里面逗弄孩子的轻缓声调,这紫宸殿他住了这么久,好似此时才有了平凡的归属感。
他没让人通报,轻轻推开了侧殿的门进去。
就见青离着了朱色的锦袍坐在轮椅上,膝间搭了一条织锦的素色薄毯,怀里抱着已经有些分量的麟儿,用拨浪鼓逗的他咯咯的笑,而一边的邢方则趴在小摇床边,看里面正手舞足蹈的小宝。
见他进来青离抬眼,不知是这些日子的用药有了些效果,还是今日被这鲜艳的衣服衬的,他的面色比前几日好了不少:
“回来了,小侯爷呢?怎么没和你一块儿回来?”
萧宸除了大氅,方从外面进屋,一身的寒气,不敢太靠近孩子:
“你也说了他一个小侯爷,怎么能同朕同时离席,自然是还要一会儿。”
青离笑了出来,萧宸站在珐琅暖炉前烤了烤身子,待身上暖了才过去,先去看了小宝,却发现他光着腚,连肚兜都没穿,笑了:
“呦,谁把我们小宝的衣服都给扒走了?”
一边的邢方开口:
“方才抱起来,他正好尿在了青先生身上,奶娘刚给他擦干净,屋内热,说要拍些粉再穿肚兜。”
萧宸忍不住用手挠了挠他的小脚心,就见那小脚立刻缩了回去,玩了一会儿才来看儿子,麟儿就要比小宝大多了,白白嫩嫩正是招人疼的时候:
“他重了不少,你腿经不经得住?”
青离闻言笑了:
“我这腿是豆腐做的?他一个小不点还能经不住?”
相比于侧殿里的暖意融融,在朝阳殿的凌夜寒就煎熬很多了,本就心不在这儿,又偏偏被一群朝臣围着敬酒,于公,凌夜寒刚刚得胜还朝,理应祝贺,于私,不少人瞧见了他身上的四爪蟒袍,又联想之前陛下往侯府派过的长史,这会不会真的是有意给靖边侯封王啊?
多番的试探之下,就连成保保都有些好奇了,等人退一退的时候,他悄悄趴他耳朵上问:
“陛下赐你四爪蟒袍不会是真的要给你封王吧?”
凌夜寒低头瞧瞧那四个爪子:
“陛下说他给什么我就要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次他是不是要给。”
成保保睁大了眼睛,这,这是什么话?
凌夜寒又苦熬了半个时辰,终于推说身上有伤不胜酒力就脚底抹油走了。
他自然是没有轿辇可坐的,出了朝阳宫便紧着步子回了紫宸殿。
“哥,我回来了。”
萧宸和青离几人已经带了孩子到了正殿,小厨房方向已经有阵阵香气飘出,凌夜寒一进屋便瞧见了这其乐融融的一幕。
萧宸抱着麟儿在玩小老虎,青离倚靠在轮椅上扶着摇床轻轻晃悠,凌夜寒竟然生出一股不真实的感觉来。
凌夜寒暖了身子靠过去,萧宸便将麟儿塞到了他怀里:
“你抱一会儿。”
软乎乎的小身子一到怀里凌夜寒的心都跟着软了,轻轻贴着儿子的面颊,只是没一会儿他便闻到了臭味儿,他赶紧把儿子提起来,奶娘立刻上前,凌夜寒就知道这小东西拉了:
“嘿,我这刚回来你就拉。”
青离瞧着萧宸笑了:
“这下你平衡了吧?”
凌夜寒转头:
“什么意思?”
青离笑道:
“你当他怎么要你抱,麟儿方才尿了我们皇帝陛下一身,这会儿瞧着,这小子倒是不厚此薄彼。”
晚间家宴萧宸叫邢方也落座了,没有丝竹管乐,也没有歌舞助兴,但是紫宸殿中却有一股往年都没有的烟火气。
直到过了子时,宫人呈上了象征团圆的汤圆,薄胎外镂空的白瓷碗中盛着晶莹剔透的汤汁,配着上面点缀的干桂花,瞧着便精致诱人。
凌夜寒一口便是一个,倒是青离不忘提醒萧宸:
“你胃脘虚弱,现在入了夜,可别像他这么吃。”
凌夜寒从碗里抬眼:
“哥,你胃还是不适吗?”
萧宸舀了一口清甜的汤汁:
“你别听他瞎说。”
这宫中唯一敢打趣当今陛下的人可不甘示弱:
“我可不是瞎说,你可比他大着年岁呢,保养为宜。”
萧宸听着“年岁”这两个字再次想起那晚不温不火的情事,脸色越发黑了起来,今晚必不能如此。
第105章 钻了牛角尖
晚间凌夜寒像是个磨人的妖精一样,说什么都要让萧宸陪着他去穿那粉色的寝衣。
萧宸看着黏糊在他身上的人微微挑眉,抬手勾着人的下巴出声:
“是宠妃伺候朕,什么时候轮到朕穿衣服去愉悦宠妃了?”
凌夜寒手环着他的腰,手指还不老实地在他腰间一点一点的:
“陛下愉悦了宠妃,宠妃才能好好伺候陛下嘛。”
萧宸轻哼了一声:
“就你那三天没吃饱饭的模样还好好伺候朕?”
凌夜寒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委屈巴巴的,说的像是他愿意没吃饭一样,他也忍的很难受啊,还不是顾及这人的身子?
“我这不是为陛下的龙体着想?”
“朕七老八十了?用你这么为朕着想?”
凌夜寒轻轻咬在他的肩膀上,却也不敢用力,只是像刚长牙的小狗一样,磨了两下:
“你没良心,我都忍的很难受了。”
上次,上次他都是忍着用嘴伺候的,他还不满意,第二天还给他脸色看。
下一刻凌夜寒的身子都一僵,以为他的魂儿都像是被那人攥在了手里,呼吸都乱了一拍:
“唔。”
萧宸扯着他的衣领躺下:
“今日再不好好伺候,你就滚出去睡。”
萧宸微红恼怒的脸近在眼前,让凌夜寒脑子都空了,一股本能的欲望战胜了之前那有的没的的想法,侧身便压了过去,将那被养出来多出了血色的薄唇含住,好好伺候就好好伺候,大不了第二日他什么都不干就给他们皇帝陛下揉腰。
一室旖旎,两人具是尽兴,年节封印的好处就是既不用早起早朝,也不用应付那些雪片子一样的折子,萧宸昨夜嗓子都有些干哑,沐浴后几乎是昏睡了过去,凌夜寒醒来时萧宸还沉沉睡着,他也不着急,手臂支着脑袋侧躺着,数着皇帝陛下的睫毛。
忽然那鸦羽一般的睫毛轻轻颤动,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萧宸醒来显然没有凌夜寒的精神头,嗓子眼干的像是有沙粒子在磨一样,自从生了麟儿之后第一次再次是感受到那种腰酸的要断掉的感觉,昨晚的记忆这才渐渐浮现在脑海里。
“陛下。”
凌夜寒瞧着他的脸色就知道这人身上不舒服了,小猫儿似的在人身边讨好地叫了一声,萧宸一把扒拉开他的大脑袋,凌夜寒看到这羞恼的人有些无奈,伸手探进被子里,抵在那人的腰间轻轻揉着:
“昨晚人家可是按着你说的伺候的,你又不高兴。”
“闭嘴。”
“哦。”
年节的休沐时间长,直到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后才会复印开朝,上阳城的冬日虽然冷,但是只要不下雪天色便很晴朗,暖绒的日光透过沙窗户撒进来,烘的午后的殿内暖意融融,萧宸喜欢这个时候将麟儿抱出来逗弄逗弄,待孩子睡了,便会找两本兵书或者是地质杂记来看。
而凌夜寒这个闲暇时不想多看一个字的人虽然很想陪皇帝陛下,但是在两次陪着陪着便靠在陛下身上睡着,且将口水滴到了陛下肩膀上之后,终于惹怒了皇帝陛下,被轰出了屋子:
“自己出去找些事儿做,别老赖在朕身边。”
凌夜寒
“我这才从边关回来几日,陛下就厌烦了。”
萧宸瞧着他那捏着嗓子说话的模样,将书卷成筒敲在他的脑袋上,起身着人为他更衣:
“难怪麟儿总是流口水,就是像了你。”
凌夜寒哭笑不得:
“陛下,麟儿才三个月,流口水不正常吗?这也怪我?”
凌夜寒见他真的不受待见,便出了屋子,即便出去了也不想离萧宸太远,连院子都没出,好在紫宸殿作为帝王寝宫院子也足够大,他便找了剑和枪在院子里耍了耍打发时间。
他的动作大开大合,剑刃撕裂空气的声音隔着窗户都能传到殿内,萧宸本在看书的注意力便渐渐偏移到了院外的风刃声上,他缓缓起身,轻轻将窗户推开了一个缝隙看了出去。
凌夜寒只着了一身束腰束袖的棉质长衫,动作间难掩久经沙场的那股杀气,却又不失年轻人意气风发的肆意,挥洒自如的剑意便瞧着的出来他此刻心中舒朗开阔。
萧宸不禁想起小时候他亲手教凌夜寒用剑时候的场景,那会儿凌夜寒还一点儿大,将将到他的肩膀,稚嫩生疏地学着他的动作,一晃眼,竟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竟喜欢上了当年随手捡回来的男孩儿,还与他有了一个孩子,一股有些微妙的情绪袭上心头。
瞧着那凛冽的剑意,萧宸难得也有些手痒,自从有了麟儿之后他便几乎没有摸过剑。
外面的寒风透过窗户涌了进来,激的萧宸胸口有些痒意咳了出来,张福连忙递上了手炉,轻声劝道:
“陛下外面风凉,您仔细着了寒气。”
吹了这一会儿风萧宸便觉得额角隐隐有些疼,面容也冷了下来,随手关上了窗户,半靠回了方才的软榻上,默默忍着额角一阵一阵的刺痛,心底有些自嘲,手中的书卷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
凌夜寒一套剑招舞尽,在外放了会儿风,觉得周身都舒爽了不少,精神抖擞地进了屋,外面大冷的天,他脸颊都热出了汗,接过宫人递上来的毛巾擦了脸,净了手,怕一身汗味儿熏着那人,又换了一身衣服这才进了内殿。
就见方才还在看书的那人已经将书卷倒扣在了身上,合目似是睡着了。
只是凌夜寒下午便察觉出了不对来,萧宸醒来之后便几乎不怎么与他说话,神色寡淡,人也瞧着没什么精神,他留了心凑过去:
“哥,不舒服吗?”
萧宸头也没抬:
“没有。”
声音冷淡透着一股不耐,萧宸很是不喜这种感觉,也知道与身边这人撂脸子有些无理取闹,但他就是抑制不住那股自厌和烦躁。
凌夜寒轻轻抬手探到了那人的额头上,又摸了摸自己,好像也差不多,萧宸见着他这副紧张的模样那股邪火便越发压制不住:
“说了没有不舒服。”
他一把甩开了凌夜寒的手,凌夜寒愣了一下,随即萧宸也怔愣在了原地,他撑了一下额角。
“朕累了去睡一会儿。”
凌夜寒敏感觉到萧宸的情绪不对,他没有跟着人去榻上,而是贴心地帮他放下了纱帐。
他才出去一会儿吧,怎么这人方才还好好的,这一会儿就不对劲儿了呢?难道是下午看了什么书惹他不快了?
他去软榻上拿起了萧宸之前看的书,是一本游记,他匆匆翻了一遍,这游记写的诙谐有趣,一旁的兵书也是萧宸常看的,都不适什么看了会让心情不畅的书啊。
他将张福拉了出去,手悄悄指了指里面睡下的人:
“陛下方才做什么了?怎么这会儿瞧着心情很差?”
张福跟了萧宸这么多年自然对主子的心思多少有些了解,便斟酌了言语开口:
“方才侯爷在外舞剑,陛下推开窗户看了您一会儿,起初奴才瞧着陛下挺开心的,面上也带着笑意,不过没过一会儿窗外寒风袭了进来,陛下有些轻咳,奴才送了手炉过去,陛下面色就不太好了,关上窗户回了软榻上,看了一会儿书也不见翻页,没一会儿便扣下了书合目睡了过去。”
说完之后他不禁又加了一句:
“陛下之前用手揉了好半天的额角,奴才瞧着似是头疼。”
凌夜寒想着自己放才舞剑,心思几转,隐约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那人怕是钻了牛角尖了。
第106章 上辈子的麟儿还会回来吗?
晚上睡觉的时候,萧宸瞧着那个老是往他这边贴的人推了两把:
“热,过去睡。”
谁想到凌夜寒一把将两人身上被掀下去一些,手脚还是不动地方地贴着他:
“这样就不热了。”
萧宸转过头看他,凌夜寒眨巴了两下眼睛,透着一股子委屈:
“你看你,都说伴君如伴虎,君王喜新厌旧,这还没新人进来你就厌旧了?下午不理我,现在不让我抱,我就这么招人烦啊?”
凌夜寒悄悄缩回手,将自己团成个球躲到了床榻里侧,衣领处被他滚过去的动作给扯开了一些,露出了肩膀上刚好不久的伤疤,有些肉粉透白的伤疤明显与周围的皮肤颜色不一样,萧宸看着他的样子也有些醒神儿,觉得自己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没烦你,过来。”
凌夜寒不轻不重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身子又缩了一下,用行动表示他没这么好哄,但是转过了头又会偷偷向萧宸那表瞄两眼,像是明晃晃地和萧宸说你再哄两句我就过去。
萧宸本来有些郁结的心情看到他的样子也不免被逗笑了:
“堂堂一品侯爷,在墙角缩成一个团像什么样子?过来。”
凌夜寒还想再坚持一下。
“听话。”
帝王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耐心和宠溺,冲着墙角的人伸出了手。
就两个字听得凌夜寒尾椎骨都有些发软,这两个字他完全抵抗不了,就这么又蛄蛹了过去,拉住那人的手,把自己塞到了他怀里,萧宸下意识搂住了他,凌夜寒却没伸手,就这么依偎在他边上,仰着脑袋看着他:
“我记得我第一次从战场上下来那晚,不敢睡觉,又不敢说,你巡营回来之后就让我到你的榻上睡,那晚你就这样搂过我。”
萧宸不禁回忆起十几年前的事儿来,眼底露出了些笑意:
“我那会一回营帐,就见你裹着被子直挺挺地躺在那,眼睛望着帐顶就知道你不敢睡。”
凌夜寒脑袋抵在他的颈窝里:
“是不有点儿丢人?”
萧宸搂着他的手下意识在他身后拍了一下笑道:
“你那会儿才多大,怕也正常,这年头真是不抗过,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
凌夜寒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身子往他身边又赖了赖:
“那会儿陛下是三军主帅,驰骋沙场保护我,现在陛下是天下之主,端坐朝堂,还是一样的保护我。”
萧宸心念一动,微微侧头,就与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对上了目光,凌夜寒的眼底没有小心翼翼的安慰,反而还是多年前看向他的依赖和信任,他微敛了眸光叹了口气:
“现在你都能猜出朕的心思了?”
“那是陛下比较不瞒我。”
听了张福的话,凌夜寒便猜出来萧宸应当是看他舞剑也有些意动,却被身子所累,这才心里不快。
“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你在龙椅上坐着我就干什么都特别有底气,好像什么也不怕。”
萧宸阖眸哼笑了一声:
“嗯,你都敢抗旨,你能怕什么?”
凌夜寒紧了紧圈着人的手:
“哥,你别骂我,抗旨的时候我心里非常乱,确实也想过被治罪就治罪,但我心里就是有个念头觉得你不会杀我。”
哪怕那个时候他们并未互通心意,凌夜寒也是有这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底气。
话音落下他后背上的手便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得到了帝王的四字批语:
“恃宠而骄。”
这四个字就像是敲在了凌夜寒的麻筋儿上一样,从他耳边一过便周身都麻酥酥地带着一股舒服劲儿,忍不住用脸颊在他的颈窝中蹭了蹭,像是被挠痒痒挠的浑身舒服的猫儿一样:
“我好喜欢这种感觉,我就是喜欢被你偏爱,就喜欢与众不同。”
萧宸侧头吻了一下扎在他颈窝处那人的额头:
“就喜欢偏爱吗?”
“嗯,就喜欢,就喜欢独一份,就喜欢你只能看到我。”
这一晚两人明明什么都没做,萧宸下午心底的郁结也仿佛像是一个活扣一样被人一手给扯开了。
年节之下朝堂不忙,可京城中的行当可是热闹的紧,这日午后凌夜寒陪着萧宸歇了个午觉便拉着萧宸起身换常服。
“要出宫?”
“嗯,京城年节很热闹,咱们也去凑凑,护卫我都安排好了。”
萧宸上辈子忙于国事,甚少出宫,便是这辈子也几乎没有什么出宫玩乐过,一辆不显眼的车架穿过闹市,他掀开了一截车帘,四处张灯结彩,许多店家都不复从前的模样,他一时竟没认出来这是那条街:
“这是那条街?”
凌夜寒在他膝上搭了一条毯子,凑到了他身边:
“这是花坊街,上辈子我经常带麟儿到这条街。”
萧宸忍不住转头:
“他很喜欢这里?”
“嗯,这条街虽然不及朱雀街两侧都是京城叫得上名字的大酒楼,来往都是达官显贵,却别有一股市井特色,京城捏面人最好的一家铺子在这条街上,吹糖人最好的也在这条街上,还有各色小吃,杂耍卖艺,麟儿七八岁的时候最喜欢去前面一家画脸谱面具的铺子上买个面具戴,然后买好果子,糖水去前面洪庆镖局看比武。”
车架两侧的吆喝声不断,有许多年节之下带着孩子围在糖人铺子外面的人,还有排队买各种口味儿的糖水的,萧宸看着来往面上带着喜色的人想象着凌夜寒带着麟儿穿梭其中的模样,他上辈子离世时麟儿还小,那时总有忙不完的事,除了偶尔抽出空来教麟儿写字或是讲讲故事之外,几乎很少有独属于他们父子的时光。
“麟儿小的时候几次说过想要放风筝,那时朝堂事繁,我精力渐差,算起来竟只陪他放过一次风筝。”
萧宸握着车架的床帘骨节泛白,那时他时日无多,次次想起陪麟儿放风筝的时候孩子看向他的笑脸,他便心像是被绞着一样疼。
凌夜寒恍惚间想起了什么:
“是不是在皇极阁上?”
“你怎么知道?”
“麟儿很喜欢去那里放风筝,有了开心的事儿会去,难过了也会去,我记得永和十年,北方大旱,那会儿麟儿十四岁,他没有偏信折子里的奏报,亲自去了京郊难民营,查验粮库,裁撤宫用,整个朝廷从上到下推简恶奢,用了半年的时间度过了灾情,我记得灾情结束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去了皇极阁上放风筝,我去找他,他问我灾情过去了,他是不是让外面的人吃饱穿暖了?
我说是。
他说父皇对他说过让外面所有的臣民吃饱穿暖,他就会开心,所以他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萧宸心念微颤,一股难言的酸涩涌上心头,眼眶红了一片,嘴唇微动,呼出一口气却什么都没说。
凌夜寒看到他的模样赶紧将人搂过来:
“嗨,大过年的我说这干嘛?重来一次定不会让麟儿成了孤儿,咱们麟儿这会儿还在暖阁里吃奶呢,一会儿给他多买点儿糖水回去。”
萧宸却心绪难平,眼眶发热:
“我们重来了一次,那上辈子的麟儿呢?他还会不会回来?”
凌夜寒心底其实也难受,麟儿不到五岁父皇离世,又过了十年他也离开了他,十几岁的孩子就要一个人撑起朝堂,再没了依仗,他自然疼如今的麟儿,但是更心疼上辈子那个没过过几年无忧时光的麟儿,但是他不忍萧宸难过,只好收起了心情笑着开口:
“我倒不希望他现在回来,我们麟儿十五岁亲政,已经是个醒掌天下的帝王了,如今要真回来整日喝奶尿床岂不是很滑稽?”
萧宸想起今早还尿在他身上的奶娃娃不禁也被这说法逗笑了,压下了放下的心思,舒了一口气:
“说的也是。”
凌夜寒吻了一下他的面颊:
“等等吧,或许日后的哪一日他就回来了,就算他不回来也没关系,他以后会有皇后,妃嫔,会有皇子,公主,他会有自己的家的,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我们好好对这辈子的麟儿也很好。”
“你说的对,无论哪个,都是我的麟儿。”
车架停在了一个酒楼下面,凌夜寒熟门熟路地带着萧宸上了楼,由人引着去了早早定好的包厢。
这酒楼在这条街上算是大的,位置也很好位于这街的中央,包厢临街,推开窗子便能俯瞰整条花坊街。
“这儿的叫花鸡最正宗,配上热好的梅子酒,最是甘洌爽口,不过你身子不能多喝,喝多了回去表哥怕是会骂我。”
萧宸确实许久都未曾沾过酒了,就连那日除夕宫宴上他也是喝的葡萄汁,倒是真有些意动。
只不过这酒楼中来往熙攘,动静有些大,凌夜寒怕他不喜,侧头问道:
“哥,是不是有些吵?”
他也不想太引人注目,这才没有包场,萧宸倒是无所谓地摆摆手:
“无妨,年节出来不就是图个热闹吗?”
可惜没一会儿他才发现,这热闹竟图到了他的头上。
第107章 罗族生子话本?
“你们看新出的那个话本了吗?”
“看了,那个罗族是个什么族,男人竟然还能生孩子。”
“就是,男人生孩子那不就是不男不女吗?不过倒也猎奇有趣,主要是香艳非常,比春风阁之前出的春.宫画册都要露骨。”
“我听说已经有小画出来了。”
“在哪?我怎的没看到?”
“我也是在我一个表兄那里瞧了一眼,说是没印制成板,或许是有人私下里按着书中内容画的,只私里传看了。”
“什么时候你找你表兄借来,让我也观赏一二。”
这时另一个人的声音开口:
“观赏什么小画啊,我听说清辉阁封阁之前就是因为里面有个罗族人。”
“什么?真的假的?”
“骗你们做什么,我一个远房表叔就是给清辉阁的厨房送菜的,清辉阁被查封的那天他正好在厨房,听到的,据说那罗族人长得犹如谪仙,难辨男女,最主要的是,他还怀孕了。”
“那照你这么说,这清辉阁就是因为那罗族人给封的?”
“我觉得八九不离十,那书写的有鼻子有眼,说不准真不是什么空穴来风,没准真的有罗族人呢,而且这罗族人若真的像是书中写的那么销魂我就不信当朝的那些权贵会不动心?”
“我看多半就是,我听说那日的清辉阁阵仗可大了,前后都封了起来,就连京兆尹的人都只能围在外面,不知是何人在里面办案,一个时辰不到,整个清辉阁都被清空了,我认得几个那日在清辉阁玩乐的人都被抓进了大理寺,出来之后对那日的事儿是绝口不提,吓得跟什么似的,你们想这后面的人官儿小的了吗?”
隔壁的包厢中的声音隐约传了过来,萧宸面色冷沉,凌夜寒更是眉心紧皱:
“什么乱糟糟的东西?哥,我们别在这儿用了,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查清楚。”
凌夜寒此刻糟心的不行,今日本想着带萧宸出来散散心,免得他日日在宫中太闷,又多想,谁知道出来能碰上这等事儿,罗族竟然被写到了话本子里,这事儿绝没有这么简单。
萧宸抬手倒了一杯茶,面色已经如常;
“为何不用?这包厢我们不是交了银子的吗?”
说完他将一杯清茶放在了凌夜寒面前,凌夜寒捧起了茶杯,微微垂了脑袋:
“今天本想带你出来放松一下心情的。”
萧宸笑了一下,还抬手给他夹了一个他平日里最喜欢吃的红烧狮子头:
“这点儿小事儿我若也要放在心上,影响了心情,那这天下每日那么多的事儿我岂不是要气死了?此事绝非空穴来风,我自会找人调查,来,不是说这家的菜有特色吗?凌爱妃是这么伺候的?”
凌夜寒见他还在安慰自己,便搬着椅子黏黏糊糊地坐到了他身边,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一下,这才转过身将一整个狮子头都吃了,然后真的就像是个宠妃一样,用筷子给萧宸布菜,萧宸忽然转头问他:
“这家你从前带麟儿来过没有?”
“来过,喏,这个豆豉鸡就是他爱吃的,那小子吃饭的时候偏爱咸的,吃完了又爱喝甜的,每每到这边来,这道豆豉鸡,排炙羊,虾鱼肚儿羹和这煎银鱼都是他必点的,吃完就要拉着我出去买糖水了,他不喜欢喝茶,这点儿可半点儿没像你。”
说完凌夜寒还真就像是伺候陛下吃饭的妃子一样,细心地没给他布菜,豆豉鸡挑了一块儿最齐整的地方,羊排帮他除了骨头,银鱼都帮他脱了刺,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耳语:
“陛下尝尝。”
萧宸挨个尝着儿子喜欢的菜色:
“嗯,这豆豉鸡确实咸,不过味道倒是很鲜。”
凌夜寒给他盛了一碗羹:
“这羹比较淡,你一块儿用。”
两人的话题又绕到了麟儿身上,上辈子没有陪着麟儿长大一直是萧宸最大的遗憾,所以他希望多知道一点儿孩子长大之后的事儿。
而凌夜寒也讲的乐此不疲,上辈子他就像是独自带孩子的寡妇一样,最大的盼头便是将麟儿好好养大,帮他守好江山,再安安稳稳地交到他的手上,很多事儿他本也没人可说,此刻一个愿意说,一个愿意听,方才那点儿不愉快的插曲便像是被抛到了脑后一般。
“你经常带他出宫吗?”
“是啊,他的太傅是你定的,教他圣人之训,为君之道自是不用我操心,我也不知历朝历代的皇子都是如何教导的,不过麟儿与你不同,他生来就是皇子,三岁便是太子,五岁成为这天下这之主,却从未出过京城,生活在宫中那人人奉承的天地中,太傅虽然能教他治国理政之道,但我总觉得应该让他多看看,多听听,至少让他见一见寻常百姓吃什么用什么。”
萧宸轻轻点头:
“你做的对,纸上得来终觉浅,坐一个紫宸殿中的帝王,早晚会被地下的人所蒙骗,你带他出过京城吗?”
“除了春猎,秋猎去京外猎场,我也没什么机会带他出去,不过会带他出城走一走官道,吃路边茶棚的素面和馄饨,我记得他最爱吃的就是京城二十里外那个驿站边上一个姓周的老伯做的馄饨,有一阵子得了空便叫我带他去吃,馋猫一个。”
萧宸喝着碗里的羹,听着上辈子这父子俩做过的事儿便知道,凌夜寒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培养和陪伴麟儿,他走后的那些年,麟儿应该过得没有那么孤独。
两人步出了店家,萧宸虽然不常出宫,但是如今年节之下恐怕也会被出游的官员认出,而认得凌夜寒这张脸的人就更多了,凌夜寒便带他到了一个买面具的铺子上,两人一人挑了一个面具。
萧宸选了一个麟儿的生肖兔子的面具戴上,凌夜寒便选了一个老虎的,信誓旦旦开口:
“我保护你。”
老虎确定是保护兔子不是吃了兔子吗?
年节之下街上的人太多,虽然前后都是便服的禁军和暗卫,但凌夜寒还是很警惕地护着身边的人,手一直隔着大氅扶在他的手肘处。
“累了要说哦。”
“哪那么容易累。”
凌夜寒带着他去了从前麟儿总买糖水的铺子上,两人一块儿排起了队,萧宸闻了闻:
“什么味道这么香?”
“隔壁那家的糖炒栗子,十文钱一包,很多人都会买上两包回家给孩子吃。”
凌夜寒话音落下就见眼前的“兔子”眼睛盯着那糖炒栗子的摊子:
“我们排到了糖水就去买。”
就见兔子转过了脑袋,没应却也没拒绝,凌夜寒在面具底下笑了笑。
两个人走走停停,见到有趣的摊子就驻足转转,没过一会儿,身后随行的张福手中便多了一堆的袋子。
忽然前面有些熙攘,萧宸抬眼,就见那是一家书局,叫文栖书局,外面不少人围着,瞧着衣着打扮,倒都像是些富户,凌夜寒想起方才的事儿拉住了身边的一个人问道:
“兄台,问一句,这文栖书局外面怎么这么多人啊?”
“都是来买新更的《绮罗传》的。”
“《绮罗传》?”
那人回道:
“对,就是那个写罗族生子的话本子,这话本子才出不过几日,可是传的到处都是。”
凌夜寒气的紧,却见身边的人抬步往那书局走去,他忙跟上去:
“哥?”
萧宸的声音不辨喜怒,眼底幽深一片:
“既然到都到了,这么新奇的话本子我们怎么好不买一本回去?”
第108章 妖魔罗族人
当晚,凌夜寒就看着萧宸揣着那本刚买来的《绮罗传》若无其事地继续和他逛街,期间去买了刚才他眼馋的糖炒栗子,还买了憨态可掬的十二生肖糕点,吹了糖人,买了面人,又买了两根糖葫芦。
隔着面具凌夜寒其实也瞧不出身边“兔子”的脸色,但是从这人和他的说话声,还有与小商贩老板交流时的兴致来看,好像也没有那么介意和生气,但是这人不介意,他却介意的厉害,怎么可能就这么巧,罗族人的事儿便被编排出了淫词艳曲,不用看那话本子他也知道这东西绝对不堪入目,想到这男子生子被众人议论纷纷地称为不男不女,凌夜寒就想连夜把后面的人揪出来炒家灭门。
不过心里再气,也还是不忍心乱了现在的氛围,但凡萧宸多看一看的东西他都想给他搬回宫。
这么一逛夜都逛的深了,年节期间虽然并不宵禁,但是接近亥时街上的人也明显少了,他感觉萧宸的步子也慢了下来,也不介意左右目光,手隔着大氅环住了他的腰身,凑近他的耳边:
“哥,累了吗?”
身边人的身子微微向他这边依靠过来一点儿,嗓子眼中的声音透着些兴味儿没过的懒倦:
“嗯。”
这一声“嗯”就像是猫爪子一样精准地挠到了凌夜寒的心上,凌夜寒和身后的人打了手势,这街上人多,马车不便跟进,后面便备了暖轿候着,此刻暖轿上前,凌夜寒圈着人上了轿子,到了巷口,轿子前又换了马车来拉。
轿内备了暖炉,还算暖和,萧宸很久没走这么长时间的路了,刚才提着兴致逛着街边一个又一个摊子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乍一坐下来才发觉腿脚酸疼,腰间酸胀,浑身好似都快散架了,他靠紧布置的柔软的靠背上,脸上的面具都没有摘下,刚想着闭目歇歇,便被腿上骤然袭来的一股抽痛惊的闷哼一声。
手想去够一下小腿,腰间却酸疼的厉害,凌夜寒立刻俯身,手在他身上摩挲,便发觉他是腿上抽筋儿了,立刻单膝半跪在了他身前:
“哥,你别动,是腿上抽筋儿了,我帮你揉揉就好。”
他轻轻掰动那人的脚踝,让他脚往上勾来缓解小腿后侧的抽痛,然后一只手在他小腿上按着穴位揉捻,好一会儿手下的触感才重新变回柔软。
期间轿厢内半点儿声响都没有,安静的让人有些不安,凌夜寒隔着兔子也瞧不出萧宸脸色,抬手便要去摘那人的面具,却被那似在阖眸养神的人抓住了手腕,兔子不想摘面具。
过了好一会儿一声听不出喜怒波澜的声音轻轻响起:
“从前行军打仗走一日一夜也不曾觉得累。”
凌夜寒心里咯噔一声,那一瞬间像是酸溜溜的东西在心底炸开一样,他干脆盘腿坐在了轿厢中,双手搂住了萧宸的双腿,就这么把脑袋枕在了他的膝盖上。
萧宸只感觉膝盖上一沉,睁眼就看到了趴在他膝上的人,就那么乖乖顺顺的,少有的乖巧,帝王眸光深敛,抬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什么也没说。
半晌他腿上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
“哥,我想哭。”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还有些伤感的萧宸听到这句话忽然有些想笑,声音不似方才低沉,无奈中带了些宠溺:
“你哭个什么劲儿?”
凌夜寒在他膝间蹭着,他不知道怎么说现在心中的感觉,萧宸比他大,征战多年旧伤累累也是事实,因为怀麟儿身子又又折损也是事实,他自然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永远陪在他的身边,但是这种事儿不是他一句“我会永远陪着你”可以解决的:
“就是心疼你,心里难受,又觉得陛下也不是个需要我这种嘴笨的安慰的人。”
话音落下凌夜寒的下巴便被抬了起来,萧宸摘下了面上的兔子的面具,此时已经过了他往日歇下的时辰,脸上难免带了倦色:
“小没良心的,朕不需要安慰你就不安慰了?”
凌夜寒咧嘴笑了一下,用下巴在萧宸的掌心磕了两下,像是小奶狗撒娇似的,但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也不奶狗:
“我现在只想把陛下抱到龙床上,搂你的腰,吻你的唇,和你翻翻滚滚,不论昼夜的安慰,让你知道你就算是老到走不了了,头发白了,牙齿都掉光了,我也一样觉得你是世上最好看的人,让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没空去想任何烦心事儿。”
凌夜寒就这样盯着一双满眼心疼湿漉漉的眼睛,嘴里说着恶狠狠的话,偏偏萧宸被他这话勾的一撮火苗在心头上跳,呼吸都有一瞬乱了节奏,小兔崽子真是懂如何撩拨他。
车架直到紫宸殿的殿门前才停下来,凌夜寒用大氅裹住萧宸,一步路也舍不得他走地将人抱回了内殿。
没人去理会那本刚带回了的话本子,因为这会儿根本没空。
温热的温泉水沐浴后让萧宸的皮肤透着些健康的微红色,而凌贵妃今日似乎有意勾着帝王的眼睛,主动穿了粉色的寝衣侍驾。
他掀开帷幔,像是饿急了的狼犬一样冲着龙床上已经有了倦意的人扑上去,他知道萧宸也是想的。
不似从前床第间的温柔缱绻,床榻之上人影翻动,像是春日里的惊雷一般,凌夜寒像是在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车上说的话不是说说而已。
萧宸的嗓子都有些哑了,双腿虚颤的抬不起来,眼角潮红一片,染了春色的胸膛起伏不止。
凌夜寒也没好到哪里去,粉色的纱衣已经落在了腰间,身上出了一层密汗,精瘦的腰身隐约笼在纱衣中,倒是真有了两分妃子侍寝的暧昧感,他只是动了点儿心思磨的过了头,动作上其实也不敢真的太过,毕竟萧宸身子受不住。
但是方才被吊着的帝王显然这会儿正恼火:
“再磨蹭就滚出去。”
回应他的是凌夜寒的一声轻笑。
这一晚两人都不知道是几时睡的,总之第二日日上中天才悠悠醒来。
醒来的陛下想起昨日种种对凌贵妃没什么好脸色,凌贵妃倒是能屈能伸,帮皇帝陛下揉腰揉腿,殷勤的仿佛是刚来紫宸殿当差的小太监,萧宸昨日情绪不好,现在生他的气总比他和自己的身子生气要强。
凌夜寒从暖阁中看完麟儿出来,就见萧宸叫了暗卫来,不用问也知道是要查什么,他昨天就暗示身边的人去查了,不过此刻不是前世,他不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查到的东西不会比萧宸更多更快。
萧宸也没有避着他的意思,吩咐了暗卫便看起了昨日买回来的话本,凌夜寒厚脸皮地凑了过去,手贴在了那人腰间揉着,萧宸这会儿腰上确实酸,便也没赶人走。
只不过看着看着凌夜寒的脸色就越来越阴沉,这书里写了一个大官被一个被罗族男人迷的神魂颠倒的故事,这大官痴迷这个罗族人,不再回府,甚至都不再去烟花柳巷,而是日日在别院中与这罗族男人缠绵,那罗族人很精通床帷之事,媚骨天成,阴柔妩媚,描写的极其露骨缠绵。
很快这罗族男人便有了身孕,这书中还写罗族男人会用媚.术,迷的大官不但不觉得男子有孕有违天道,反而更觉得大着肚子的罗族男人更加迷人,此间再省略详细的床笫描写十几页,这大官后来更是谋害正妻,娶了男扮女装的罗族男人做了正妻,独宠他所生下的儿子。
通篇将那罗族男子写成了一个阴柔妩媚,半男不女,只会用床上技巧勾引男人,吹枕头风的的下贱之人,再加上行文之间露骨猎奇,犹如看活春.宫一般,再加上后面有人做推手,这样的话本子能在京城中风靡一时倒是也算是有了由头。
凌夜寒脸色完全沉了下来:
“写的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这是有人故意将罗族人写成狐狸精引人愤恨,还媚.术,他怎么不说是妖术呢?这不是一本猎奇话本子这么简单,恐怕后面的人所图极大。”
这东西不是空穴来风,这里面就是故意妖魔化罗族人,他甚至怀疑有人知道了萧宸的身份。
第109章 谣言四起
侧殿,青离前几日去御花园看雪有些着了凉,一到午后便会有些发热,邢方担心又怕他无聊,便从太医院那里搬回了一些医书供他打发时间,闲暇的时候便说要与这人下棋。
说是下棋也不是太妥当,因为邢统领的棋艺和靖边侯有一较长短之能,寻常在青离的手上撑上半刻钟都是多的,所以这下棋也就成了一种变相的传授棋艺。
但是这天青离明显感觉到对面的人心思都不在棋盘上,因为这棋臭的他看一眼都头疼,比烧起来都疼的那种,他撂下了手中的棋子,对面的人这才抬头:
“这么不下了?”
青离向后靠在迎枕上,广袖铺散在盖在胸腹上的绒毯上,一只手撑在肘几上:
“头疼。”
“头疼?是不是又起烧了,我叫太医来看看?”
“太医治不了。”
“那我给你拿笔墨,你来写方子?”
说完邢方便立刻起身要去拿东西,就听那人又说:
“我也治不好,我这是被有人下棋心不在焉气的。”
邢方立刻顿住了步子,藏不住太多事儿的脸上透过一丝心虚,这点儿道行哪瞒得过连当今陛下都觉得是个老狐狸的青离?
“有心事儿?”
“没有。”
邢方这几日也知道了宫外传的沸沸扬扬的所谓罗族的话本子,这赶上抢答的两个字让青离立刻断定邢方有事儿瞒着自己,而且这事儿多半和他有关系。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用手撑着额角揉了揉,神色落寞难掩憔悴:
“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话音一落邢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青离都知道了?想起外间那些风言风语就影响他静养,两步跨了过来急声道:
“那话本就是有心之人故意抹黑罗族,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此事陛下一定会详查。”
青离凤眸微眯,话本?罗族?他抬眼,两人眸光相触的那一瞬间邢方就知道他被炸了,整个脑袋轰的一声响。
“拿来我看。”
邢方
“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不给我看让我急着,惦记着,看这病拖到何时能好。”
邢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脑子这么笨过,但是他今天觉得了。
与青离的对垒和交锋,邢方注定是赢不了的,最后对峙的结果就是话本子还是被送到了青离的手中,一下午的时间青离将话本看完,晚膳之前便让身侧的宫人去和陛下传话,说晚膳想同他一块儿用,想吃小厨房做的薄切卤鸭。
晚膳前,邢方找了个借口从侧殿去了主殿请罪,他还记得那日陛下特意嘱咐过他此时不准让青离知道,免得他病中多思。
去正殿的时候,萧宸和凌夜寒刚从暖阁看了两个小崽出来,萧宸刚听完宫人传话以为青离身子好了些总算有了胃口:
“朕已经吩咐小厨房去做卤鸭了,他好些了?午后这会儿还烧吗?”
邢方面露菜色,凌夜寒歪了一下脑袋出声:
“老方,你这是什么表情?”
“陛下,他,他知道话本之事了。”
萧宸微微皱眉:
“他怎么知道的?这宫中谁敢多嘴?”
邢方手指扣在掌心又松开,松开又扣紧,将下午自己的蠢事说了出来。
萧宸
凌夜寒
半晌凌夜寒上前轻轻拍了拍邢方的肩膀:
“哥,这事儿也不能怪邢方,表哥那脑子,你都尝尝讨不到便宜的。”
萧宸警告地盯了他一眼,凌夜寒适时闭嘴。
萧宸眼带担忧:
“他看过那话本子了?”
邢方点头:
“嗯,他看东西快,方才瞧着是看完了。”
凌夜寒此刻也有点儿担心了,之前在清辉阁他是见过青离被围观的,这些日子以来也清楚那人的性子,那种事儿恐怕若非是没有办法他是绝不会做的,那话本子写的那么低俗,青离现在身体又不好,若真是被这等东西气坏了,萧宸必会剐了后面的人。
就见邢方的面色有些古怪:
“他说,写话本子的人文笔太差,用词粗俗,情节也不够大胆。”
“什么?”
凌夜寒睁大了眼睛,这情节还不够大胆?还不够参破下限吗?
晚膳时邢方推着青离到了主殿用膳,轮椅上的人着了一身锦缎棉袍,领口处用了白兔毛做点缀,膝间盖了一张浅灰色的绒毯,手中抱着一个精致的珐琅暖手炉,萧萧宸和凌夜寒两人都盯着他的神色瞧,就怕这人心里不痛快又不说出来,却没想青离面上半点儿异色也没有,神色和精神瞧着都不错。
青离抬眼就看到了四只盯着他的眼睛,笑了:
“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今晚就点了一只薄切卤鸭,还心疼了不成?”
萧宸落了座,对邢方也摆了摆手,邢方便坐在了青离身边。
萧宸和凌夜寒都默契地不曾提及那话本子的事儿,却不想还是青离主动开了口:
“那话本子你们都看了吗?”
凌夜寒一口盐水鸭差点儿没呛在嗓子眼,萧宸瞪了这没出息的一眼:
“到底是被你知道了。”
青离一边吃了一块儿邢方夹给他的卤鸭一边出声:
“这么有意思的话本你们也不早和我说,不过这话本子新奇是新奇,就是写的太收敛了。”
凌夜寒终于忍不住了开口:
“这话本还收敛?”
青离瞧了他一眼,目光中似笑非笑:
“这写话本的人花了这么大的力气也不过是写了一个大官和罗族男人的故事,这罗族男人床上的本事再大也不过就是登堂入室男扮女装做了个正室娘子,自己的孩子也不过是继承了大官那一亩三分地罢了,若是这写话本的人再大胆一些,就该写这罗族男人如何勾引当今天子,为天子生下一儿半女,来日母仪天下,儿子登基称帝,这才叫大胆。”
话音落下席间鸦雀无声,最震惊的就是邢方,萧宸其实猜到了些背后之人的用意,与青离目光相对便知道这人玲珑心思怕是已经看穿了整件事儿。
而凌夜寒在上辈子也不是白白掌权了这么多年,几乎是瞬间他就听明白了青离的言外之意:
“这后面的人是冲着麟儿来的,不,他是冲着哥你身下龙椅来的。”
这话本子看似是个香艳故事,实则是借由这么故事将罗族男人塑造成了勾引男人的狐狸精的形象,将罗族人生下的孩子惯上窃夺家产的外室子的名头,而此刻萧宸无后无妃,宫中便有了皇子,恐怕这后面的人下一步就是要将麟儿和罗族之子扯上关系。
萧宸的暗卫查访的速度极快,很快便查到了这话本子的源头是个靠写些偏离世俗,博人一观的穷书生写的。
凌夜寒听着暗卫汇报便冷笑:
“穷书生?那清辉阁可是个一掷千金的地方,我去了可花了一锭银子呢,就这还不是那日的最好的位置,一个穷书生哪来的银子去清辉阁去看表哥?这话本子里的内容分明就是那日出现在清辉阁中的人亲眼所见又描述出来的。”
他光顾着吐槽,话音落下才发觉身边的皇帝陛下瞧着他的目光微凉:
“一锭银子,侯爷还真是财大气粗。”
凌夜寒刚才刚翘起来的威风凛凛的大尾巴就这样被人压了下去,太嚣张了,都忘了他去清辉阁那次把这人气成什么样了。
他凑过去在他颈侧亲了一下:
“我那可不是顾着自己玩乐去的,我那是为了更好的伺候陛下才去观摩一二的。”
萧宸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这两日萧宸只下令查封了那两家印书的书院,抓捕了那写书的穷书生,用的是朝廷禁止大肆宣扬淫词艳曲的禁令,此前京城中若有太过出格的东西出现礼部也会着手整顿,是以这一次抓捕禁书也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而萧宸似乎真的只是到此为止了,并没有再往下深究的意思。
眼看着还有两日便复印开朝,京城中忽然出现了一股隐秘的传闻,此刻宫中陛下唯一的那位皇子便是罗族男子所生,陛下碍于罗族男子的身份这才没有公开册封,但是却也没有立后纳妃,明显是被那名罗族男子迷的不轻。
甚至有人在猜之前出现在清辉阁中的那名罗族男子很可能就是陛下藏在宫里的那位。
还有人想起那一夜封锁清辉阁的不是巡防营也不是大理寺,而是直属陛下的禁军。
“不能吧,不是说出现在清辉阁中的那个罗族人当时就大了肚子吗?怎么可能是陛下的龙种?”
“谁知道他怀的是谁的孩子?弄不好宫里的那个什么小皇子都不是陛下的龙子。”
这种事儿没人敢明着宣扬,但是私下议论的人却不少。
暗卫一一将宫外的情况禀报了上去,萧宸正在与青离对弈,不咸不淡地开口: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青离笑了一声:
“还真是会乱点鸳鸯谱,我倒是都不知道他们这么能编,我肚子里的都成了皇子了,哎,对了,今日怎不见那日日围着你转的小侯爷啊?”
萧宸落子后出声:
“偷偷摸摸地出宫,谁知道他跑哪去了,指不准去了什么烟花巷柳的地方。”
第110章 靖边侯围了郡王府
这个年节不用早朝,战事也告一段落,萧宸日日样子脸色好不容易比前阵子好看了一些,又偏偏闹出了这样的破事儿,被造谣的是自己的老婆孩子,凌夜寒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他不想萧宸太耗心思在这种事儿上,便自己也早早撒出了人手去查。
其实说是的去查,但是今天这谣言一传出来他便已经猜出可能是谁了,一个无皇后无后妃的帝王,若是唯一的血脉存疑,那还有谁人能得利?
上辈子麟儿继位,萧景洲就暗搓搓的想过要搞事儿,不过那时他手握兵权,麟儿又是正经册封的太子,有萧宸遗诏在,那位没什么功绩在军中也无话语权的承宣郡王也只能暗中弄出点儿事儿来,没想到这辈子他那上不得台面的行径还是改不了。
凌夜寒白日出去晚上回来,而萧宸似乎真就信了他所谓和成保保许久没见,约了去吃酒的说辞,他回宫之后也没有多问两句他这一天的去向。
青离一连两日过来找萧宸下棋都没有看到凌夜寒,打趣出声:
“不会是你又发脾气,你们家小侯爷不伺候了吧?”
萧宸气笑了:
“他爱伺候不伺候。”
不过一想起那白日找借口出去,晚上回来心虚在床上卖力伺候的人,萧宸又觉得也挺有意思,总算不是从前在榻上那肉筋筋的模样了,想起这个他又抬头打量了一眼对面的人,青离这狐狸有没有把他那木头禁军统领弄上床?
“你看什么?”
“昨夜好像没瞧见邢方从你房内出来啊。”
青离职瞥一眼就猜到他在想什么:
“嗯,所以呢?”
“所以,你是被吃了,还是把我的大统领吃了?”
“想什么呢?你和小侯爷整天都吃吗?”
话音刚落,凌夜寒从殿外进来,一边除下身上的披风一边好奇出声:
“我和我哥吃什么了?”
萧宸头也没抬,照常落子:
“今日侯爷回来的早啊,宴请结束了?”
凌夜寒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啊,结束了,成保保那酒量不行,就喝了一点儿。”
眼看着在欺君的路上越走越远的靖边侯,陛下嗤笑一声没再说什么,再问下去,头都不够砍的。
正月十五元宵节一过的第一日便是复印开朝的日子,经过了十几日的休沐,这复印开朝的第一日是个大朝会,不光京城所有七品以上官员需要参加,就连外地未及回去的官员也要一并到场,鸣鞭开朝,穿着朝服的官员浩浩荡荡入朝,直站在了议政宫外的白玉阶上。
九重冕旒之下萧宸垂眸一扫,立刻便看到了那个空缺:
“今日可有人告假?”
这等大朝会就连哆哆嗦嗦快要致仕的大学士都来了,一般来说不会有缺席,但是今日还真就缺了,还是缺了两个挺重要的位置。
负责点卯的吏部主事今早就得到了消息,此刻面有难色地出列禀报:
“陛下,今日靖边侯和承宣郡王不曾到朝。”
萧宸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何故啊?”
凌夜寒今早闹出的动静实在是不小,这下面不少官员也是得到了消息的,此刻谁也不愿一开朝就触陛下的眉头,那吏部主事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回话:
“臣听说,靖边侯带府兵围了承宣郡王府。”
一个没来是因为去围府了,一个没来是因为正在被围。
郡王府就在朱雀大街上,附近住着的都是三品以上大员,此事不少住在同街的朝臣进宫之前就知道了,但是更多的小官吏是不知道的,此刻闻言面上的震惊不言而喻,这朝中大臣私下有龃龉的不少,但是再如何大家表面上也不大会失了体面,闹大了也就是闹到御前,像靖边侯这种说派府兵围府就围府的还真是整个朝中都找不出第二人。
而且这围的是郡王府啊,虽然承宣郡王没有太多功绩,也身无要职,但那也是实打实的皇室宗亲,如今朝中唯二受封郡王爵位的人,是当今圣上的亲堂弟,不少朝臣都暗中观察陛下的态度,不敢多掺和一点儿。
冕旒下帝王的目光深俊,对此事他确实是不知,因为一大早身边暖被窝的狗东西就跑了,但是也不意外,他声音带着两分戏谑开口:”哦?朕没记错的话上次侯爷动府兵是因为国公府的公子擅离职守,他去捉人,这一次又因为什么?”
回话的那位吏部主事汗都快下来了,在心里再三措辞都不敢开口。
萧宸抬眸:
“有什么不能对朕说的吗?”
“没有,臣,臣不敢。”
就在这个当口一道声音把他解救了出来,开口的是在刑部当值的成保保,他再三鼓劲儿让自己迈出了一步,大声开口:
“陛下臣知道靖边侯为何兵围郡王府。”
萧宸聊起眼皮看了看与凌夜寒“饮酒作乐”了三天的狐朋狗友:
“为何?”
“陛下,臣前两日与靖边侯一同饮酒,发觉京城中竟悄悄流传着一则骇人听闻的传闻,坊间竟有人议论宫中皇子,说宫中的小皇子乃是陛下与罗族男人所出,又说那罗族男人曾出现在清辉阁,含沙射影地想要污蔑小皇子的出身,这是企图动摇社稷的大不敬之举,且这事儿又与前些日子被查封的有关罗族人的话本子有关,靖边侯便怀疑那话本子是有心之人故意散播,为的就是构陷小皇子的身世。
所以这两日侯爷一直在暗中查访此事,昨日摸到了眉目,指使那写书的穷书生之人乃是承宣郡王新纳妾室的哥哥,侯爷便准备前去扣住人,却不想这人仗着与承宣郡王沾亲直接躲到了郡王府。
今早侯爷上门要人,吃了闭门羹不说,还被郡王府中的管家出言不逊,陛下知道,侯爷对您一向是一心维护,这才发了难,叫郡王非交人不可。”
成保保说完也是汗流浃背,他本就怕陛下的,这怕是和陛下说话最多的一次了,呜呜呜呜
能站在议政宫里的无一不是人精,这传闻其实他们也都听说了,但是谁敢公开在朝中讲啊?虽然陛下这唯一的皇子生母成谜,但是只要陛下认,上了玉蝶,那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室血脉,混淆皇子身世这等大罪,位同谋逆,一个弄不好满门抄斩都够了,没人嫌脖子上的脑袋沉非要淌这趟浑水。
倒是被靖边侯这么一闹,朝臣也有些回过味儿来,那罗族男人是真是假先不说,就说那话本子本就是淫计取巧之作,多数朝臣是不削的,如今这么一看那话本子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冲着宫里那位皇子去的,都知陛下不曾立后也没有后妃,这皇子若是血脉存疑,来日陛下又再无旁的皇子,那皇位
想到这里众人的心中都有些发凉,这承宣郡王若是打的这个主意,恐怕这一关可不好过。
但是话虽如此,就算承宣郡王有异心,此事也有陛下,有大理寺,有刑部在,靖边侯就这么打上门去还是有失体统。
不过体统这东西有时候就是用来有失的,尤其是碰上靖边侯的时候。
此刻的郡王府被围的一只耗子出来都逃不掉,门前的凌夜寒脸色阴沉的比之上次围国公府可是有过之无不及,主意打到了麟儿的身上,就别怪他了:
“本侯再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要么交人,要么别怪我不客气了。”
萧景洲到底还是被他给逼出来了,他似乎也没想到凌夜寒竟然像是个愣头青一样胆敢堵在他门口,他毕竟没上过战场,出了门对上凌夜寒那双暴虐噬血的眼时心里还是慌的:
“侯爷,本王好歹是陛下亲封的郡王,你就因为一个什么穷书生的一面之词大张旗鼓的来我府上要人,是不是太过分了?这京城难道没有王法了?”
凌夜寒端坐马上,冷眼瞧着他,抬手亮出了两幅画像:
“我从大理寺案卷中找出的所涉清辉阁一案所有人画像图,正是你那小妾的哥哥,而这一副是那书生所画的让他写书之人的画像,两者一模一样,若是这些郡王还觉得是一面之词,那再看看这个铜钱,这是昭武元年庆贺陛下登基所制,一共只赏了宗亲,朝臣不到一百枚,那书生从前惯会小偷小摸,交书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偷了命他写书之人身上的玉坠,这铜钱就挂在玉坠上。
这枚是陛下之前赏我的,郡王眼熟吗?你那点儿小伎俩阴沟里使使便算了,你如果现在还有脑子,把人交出来,我给你留个体面,否则,你试一试,是你丢了郡王爵位,还是本侯被陛下治罪。”
周围不少看热闹的人前来围观,凌夜寒也没叫人驱赶,此事既然已经在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那就不如彻底把事儿闹大,这也是他没有叫大理寺和刑部过来,而是自己打上门的原因。
皇家秘辛,猎奇之事从来都是民间茶余饭后喜欢偷偷议论之事,与其让麟儿的血脉备受质疑,还不如直接了当捅破窗户纸,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有心之人觊觎皇位而搞出来的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