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晏辞微永远让她失望
把晏辞微再次赶走的那一夜, 安迟叙又熬到很晚才睡。
她坐在床边混沌,下意识去找晏辞微的身影,只看见床头柜上一只布娃娃。
晏辞微缝给她的布娃娃, 前两天被晏辞微找出来, 重新摆在床头。
那会儿晏辞微还能抱着安迟叙的肩膀,一边亲她,一边欢喜。
“你还留着呢。”晏辞微当时很高兴,巴不得去拽安迟叙的衣裳。
安迟叙难得有兴致,把她按了下去, 咬开她的衣扣。
“你给的, 肯定留着。”她没有恨过晏辞微, 也犯不着像晏辞微那样拿珍贵的礼物泄愤。
她们分开了, 可回忆依旧鲜活。
安迟叙舍不得晏辞微的礼物, 就这样一直放着,每隔一段时间清理??可能出现的霉菌。
她希望晏辞微的礼物和过去的那份爱一样干燥、洁净。
可这会儿布娃娃的衣角染上一抹青绿。
它发霉了。
安迟叙怔愣一会儿后猛然抬手抓起它,冲进浴室寻找肥皂、酒精。
她努力了许久,把晏辞微的娃娃在她手里揉成圆、扁。
依旧没能处理掉那块霉菌。
s市的梅雨季真的很讨厌。
安迟叙把布娃娃的衣服摘掉, 想着下次自己再缝一条新的, 而后重新将它关进防尘防水的密封箱。
那里躺着几只有所破损,被包裹妥当的同款, 都是晏辞微曾经送她的礼物。
安迟叙摸过娃娃的脸, 看见那颗如出一辙的泪痣,心口终于抽搐一瞬。
她咬住牙关,齿间止不住颤抖。
身后微凉, 雨夜带走房间仅存的温度。
和天竺葵的香气。
那个人当真狡猾,关系近了就换回之前的香水,走了也不忘留下一抹余韵。
“你能不能……”安迟叙抱住那只布娃娃, 心上一行泪。
她一句话说不出来。她给过晏辞微太多次机会,晏辞微永远会让她失望。
安迟叙的泪只有一行。
流过,她把收拾好的娃娃封存,开始打扫房间。
通风换气,把找出来的第二套洗漱用具藏回去。
最后再把晏辞微留下的食物清理掉。
做完这一切,安迟叙看向空空的猫房,头疼欲裂。
她还得重新买……先把最重要的猫粮猫砂买回来。
网购完,安迟叙计算着明天收快递,去接橘子,倒在床上。
那时已经是凌晨三点,疲惫感催着她入睡。
梦从来都没有放过她。
安迟叙罕见的做了,春.梦。
以晏辞微为主角的梦。
梦里的晏辞微还是二十岁的模样,笑起来明媚动人,桃花眼饱含秋水。
她只要站在安迟叙身边,就是青春的化身。
爱与活力只需要一次触屏,就能从晏辞微身上传到安迟叙心口。
更别提她抱住安迟叙,斯磨她的耳垂、脸颊。
“团团,想不想……”晏辞微拿出一只不太一样的包装。
她递给安迟叙,恶补了很多这方面知识的安迟叙满脸通红,好像待会儿要挨的不是晏辞微,是她。
晏辞微也确实是主导的那一个。
哪怕躺着。她也会牵着安迟叙的手,教她如何用,如何玩。
也会用话语。
她对安迟叙的语气向来带着诱哄。
“乖团团,做得真棒。很喜欢我,对吗?”
“就是这样,要不要试试我的……腰?”
“很厉害,我的团团,我很开心。你是最可爱的女朋友,最努力,最贴心……”
把安迟叙哄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的吻上晏辞微的身体,黏糊糊的表达着青涩的爱。
安迟叙重复着舔舐、抚摸,在亲吻时惊醒。
她如溺水的人上岸,猛吸一口气,水呛进她的肺里,灼烧感让她清醒。
七点了。
安迟叙按着心口,把那股酸涩憋下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做这种梦。她们分明才刚刚分开,又一次。
或者说,过去的一周她们也没复合,只是走的近了点,心躁动了些。
她可以在那一周里做这样的梦,醒来时缠着只会在这种事上纵容她的晏辞微,把梦境变成现实。
也可以在过去的两年里偶尔被激素困惑,梦见不想看见的前任。
可无论如何,她都不该在这个夜晚,梦见这样的内容。
多痛啊。她亲手推开了晏辞微,为什么还要她想念?
安迟叙把胃里的食物倒出来,不得已化了个妆,省的被同事盘问。
上班的下午,她的部门就被拉去开会。
于是她听见晏辞微的新花样。
她要安迟叙当她的直属下属,小组的新晋组长。
安迟叙抬头,晏辞微没有看向她。
最该对视的公共场合,晏辞微垂眸翻着文件,拿着茶杯细品,好像她不在剑拔弩张的会议现场,而是在自家阳台,与爱人一起尝下午茶。
周围惊起喧哗。
“安迟叙?谁啊。”
“那边那个?她做了什么吗?”
“沈既白……不就是裴落尘那个团队的镶边角色?公司都没给过她什么资源。这个人设策划师肯定也是底层的啊。”
“而且明明是前组长唐殊主策划,她就是个助理,凭什么……”
“沈既白这几天是挺好,开窍了一样,公司也看见了她的潜力,你没看她多了路演,爆了几个视频,还多了很多控评的水军吗?但我不明白,既然看好,为什么只是提拔一个这样的?”
安迟叙低下头,连晏辞微也不看了,把存在感缩到最低。
她只需要停止呼吸就能让周围人几乎注意不到她。
就连跟在她身边的田茗都愣了神,才反应过来身边有个人。
“安姐,你有听说吗?”她声音压低,被周围人的讨论声淹没。
一声咚,场面瞬间安静。
晏辞微坐在主位,放下茶杯,抬眸扫了这群人一眼。
晏辞微最厉害的就是眼神,无需刻意,眼中的情绪、气场,都收放自如。
刚才议论的最起劲的那个,如芒在背,被盯的毛骨悚然。
剩下人也不再敢闹。上位机会虽然难得,但惹怒直属上司的后果更重。
安迟叙保持着垂头的姿势不动。
她想过把唐殊赶下去,自己接任组长。
可不是现在,也不是像这样。
她的计划又一次白费了。
晏辞微是彻头彻尾的上位者,总是可以这样轻而易举的抹除她的全力以赴。
“唐殊组长亲自点名。还有谁有意见?”正因为是上位者,才可以一句话掐灭所有的质疑。
安迟叙心很冷。
比发现自己做了春.梦那一瞬还冷。
她快要从人群里消失,成为讨论的符号。
可晏辞微怎么会看不见她。
晏辞微亲自,走出主位,拿着组长的胸针来到安迟叙面前。
挡着睽睽众目,抬手。
替安迟叙撩开低头时掉落的碎发。
替她挽好那一缕丝。
再替她,亲手更换铭牌。
这是权力的交接仪式。
晏辞微的动作轻柔的好像那一场春.梦。她纤细的手指牵引着新的身份。
降临在安迟叙胸前时,多停留了一会儿。
不过分,却有些诡异的暧昧,叫众人止了呼吸。
安迟叙顺着晏辞微的动作抬头,对上她的眼,看不出情绪。
却在晏辞微转身离开时,闻到天竺葵的味道。
一阵苦涩。
“散会。安组长去我办公室交接工作。”
* * *
这是安迟叙近期第三次来到晏辞微的办公室。
每一次的感受都和之前不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办公室门自己开了。
晏辞微站在门后。
她没开大灯。背对着阴天的暗沉,一张脸漆黑如墨。
只有双眼闪着光,微弱昏黄,却被眼底的痣染成红色。
似乎她刚刚一直站在门后,透过那一条小小的门缝望着门外。
只等安迟叙出现。
“小晏总。”安迟叙用了公事公办的态度,把一切情绪藏在心底。
她打开灯。
也许是光线突然变化,刺痛了晏辞微的眼。
她眼眶瞬间湿润,两行泪如雷劈下。
“团团……”那双温柔含情的桃花眼,红了。
安迟叙静静看着她。
夜里的春.梦发作,混着一周前生病的噩梦,渐渐与眼前的脸重合。
她的春.梦或者噩梦,都是晏辞微。
而晏辞微在现实里低微,不再需要安迟叙仰视。
她只是拽着安迟叙的衣角,没有越界多亲昵哪怕一寸。
把自己放在下位,仰头看着安迟叙。
眼里满是恳求。
她想回到安迟叙身边。
低垂的态度陌生又疼痛。
安迟叙别开脸,没有阻止晏辞微捏着她衣角的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最了解晏辞微,晏辞微的狡辩根本不需要开口。
“你想说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能照顾得好一只猫?”
“你觉得只有你在,我才能好好生活。我需要得到你的同意,或者,只有你觉得可行,才能允许我做出新的举动。”
“不是……”晏辞微被血淋淋的真相吓白了脸,急促开口,可怎么也翻不出下文。
“可是,姐姐。”安迟叙闭了闭眼,想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喊晏辞微姐姐。
晏辞微心脏猛收。
“照顾不好,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你能明白吗?”
安迟叙不敢承认她真的带了些希冀。
她希望能看见不一样的反应。
猫的事也好,唐殊的事也罢。
她没有和晏辞微毫无沟通啊,那一周她们曾靠得那么近。
她只是希望……晏辞微能和她商量。
可晏辞微只是张着嘴,愣在原地,一双眼除了泪和悔,没有别的颜色。
她永远强势,永远不理解安迟叙为何痛苦到必须和她分开,自以为是的好终究扎伤她自己。
安迟叙不再看向晏辞微。
她眼神发冷,像把太阳涂成蓝白色。
晏辞微竭尽全力也没法改变,怔怔的滑出一颗泪。
“谈正事吧,小晏总。”安迟叙站在晏辞微办公桌旁。
她示意晏辞微归位。
晏辞微没有别的动作,当真默默走向办公椅。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资料。
盖住桌角的手机。
手机屏幕还亮着,闪烁一句话。
是晏辞微发出。【把你的猫送我这儿,假期我帮你看着。】
收件人是裴昱希——
作者有话说:13号零点照样更,14号休息一天[让我康康]15号零点恢复更新
第22章 第 22 章 除了晏辞微,没人这么惯……
“冬季的求生综艺, 策划位置给到你的小组一个。”晏辞微说着拿出一沓资料。
这是上次她让安迟叙来办公室时,想谈的工作。
当时给了唐殊。但晏辞微一直没有把资料发过去。
她只不过是在给安迟叙留位置。
安迟叙接过,翻阅起来。
是个很大的项目。综艺知名度很高, 单期播放量曾突破亿。
这是承上启下的第二季, 明星阵容相当强势。
安迟叙粗略看过,有偶像领域国内第一人,最近大爆剧的女主和女二,日安集团甚至把那位综艺王者也请来了,势必要让第二季接上第一季的热度。
但, 有第一季珠玉在前, 第二季的内容压力不可谓不大。
这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躺平的项目。
策划岗位会有很多人, 安迟叙翻到了合作人那一栏, 看见了好几个集团内部的策划团队, 甚至还有外部合作商的策划团队。
给她特地挤出一个位置,且留了很久。猜也猜得到晏辞微会承受什么样的压力。
或许是因为面对的是晏辞微,安迟叙能问出更多的问题。
“是让我们组观摩学习,还是镶边跑腿?”她问的有点直了。除了晏辞微, 没人这么惯着她。
当然, 她说的也是实话。一个底层小组,项目应该一步步的来, 从小接起, 直到做出成绩才会让人重视。
如今安迟叙带的小组只出了一个沈既白,沈既白的数据还不稳定,正在成长期。
贸然让她带队参与如此重磅节目的策划, 她们组除了被使唤去跑腿,做不了别的。
若是换一个人给她这个项目,安迟叙都要怀疑对面诚心忌恨她们组, 要借机把她们组搞没。
可给她项目的是晏辞微。
晏辞微坐在她对面。两个人很难这样面对面,正经又严肃的坐在一起。
甚至,晏辞微不复开会时的懒散。
在外,任何时候她都是一副慵懒态,对什么都游刃有余,出身是她的资本,能力是她随意的底气,她根本不需要动怒,或者故作专注、深沉。
可面对安迟叙,她莫名坐的很直,双手搭在面前,撑着下巴,闻言抬眸,望向安迟叙。
两个人的对视不带暧昧,不带爱恨。罕见的剔除了私人情绪,只剩商务上的交锋。
安迟叙也不怯待,不卑不亢的回上晏辞微的眼神,跟上她的节奏。
空气比方才还迟滞。阴雨天的闷热把一方办公室锁死,凝成胶体,氧气无法流通。
安迟叙在窒息中回应晏辞微的凝视。
半晌。
晏辞微哂笑一声,拍出另一张纸。
“会得到怎么样的待遇,看的是你们的内容,不是吗?”
她看着安迟叙低头,眼里终于敢流露些许温柔。
安迟叙看完,心被震动得发麻。
晏辞微给了她靠山。
她们小组会代表晏辞微出场,所以不会有任何人轻视她们。
“值得吗?”安迟叙轻叹着,先把合同签了。
今天开始她就是小组的负责人,是被晏辞微提前拔上来的直属下属,更是晏辞微在外的活动人。
“是你的话。”晏辞微的睫毛遮住眼眸。那里暗暗的闪着冷光。
安迟叙没有看见晏辞微异样的神色,签完,又交接了下一项工作。
“沈既白的策划,继续由你负责。”再对视时,晏辞微已经收了异常,态度稍显淡漠——对比起平时和安迟叙独处。却又比对着别人时更柔软。
“谢谢。”有那么一段时间,安迟叙都以为晏辞微要对沈既白动手了。
大概沈既白是第一个在跟她表白后没事的人,安迟叙自嘲着觉得可笑。
“……还有一个人,我想交给你。”晏辞微怎么会听不懂安迟叙的意思。
她照旧选择了无视。心却因为她们这奇怪的关系愈发不安。
“也是人物策划?”安迟叙去拿晏辞微手边的资料。
晏辞微递了过去。指尖有轻微的触碰,安迟叙不自觉的收了下手。
晏辞微也没有挽留。
需要策划的是那款大爆剧的女二号,杨煦。同时她也要参加那个求生综艺。
“嗯。她上一任策划离职了,现在交给你。这些是上一任留下的资料。她的联系方式在下面,你待会儿去加,五天后她就正式离职了,在这之前要把事情搞清楚。”总共就这么多工作。
两个人物策划,一个节目策划。安迟叙觉着晏辞微真看得起她和她们组的那群摸鱼人。
心底一闪而过一个想法。安迟叙盯着资料出神。
是很奇怪啊。
晏辞微偏执又倔强,强势到说一不二,尽可能把她圈养,希望她成为掌中雀。
可工作上,又总给她行方便,好像想让她大放光彩。
“谢谢小晏总。”安迟叙少见的想不明白晏辞微的行动,干脆抛在脑后。
晏辞微如何思考不重要。她得把这些工作做好。
安迟叙起身准备离开。
晏辞微没有跟上,更没有呼唤她哪怕一次。
只是默在座位上,保持方才严肃的姿态,撩起睫毛,看着她。
安迟叙感到后背一道视线,灼灼着,热烈燃烧,一直到她关上门。
“团团。”
安迟叙猛然转头,只看见合拢的门。
晏辞微的办公室向她关闭,那一声是真还是幻,已无从考究。
安迟叙在原地静默一分钟。
她看向紧紧闭合的门缝,妄想学晏辞微,从那一点缝隙里捉住晏辞微的动向。
可天气阴沉,灯也关了。
她什么都没能看见。
只有鼻尖划过一丝天竺葵的苦香。
* * *
安迟叙已经是安组长了。
回到办公室,她挪着工位,今天开始要坐在组长的位置上。
有几个和她说过话的同事挤眉弄眼的走过来,欲言又止。
“说吧。”安迟叙瞥过她们一眼,抱着文件和电脑往唐殊留下的位置上走。
“就是……安迟叙,你认识小晏总吗?”谁都看见晏辞微给安迟叙换铭牌了。
如果说之前她们议论纷纷,对晏辞微的决定感到不满。
换铭牌之后,她们甚至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安迟叙和晏辞微有点什么关系,之后检举她们,让晏辞微出手。
办公室就那么大,多少事都能从人嘴里传开。
有人说,唐殊是惹到了晏辞微才被离职的。
“她是我们部门的总监。你不认识她?”安迟叙语气自然,动作也没有任何忸怩,连一秒的停顿都没有。
她把东西放好,又找出唐殊的工作记录,稍微翻阅。
这几个同事还没走。“哎呀,肯定不是说这个意思。私人上啊……”
“对对,你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小晏总,和她很熟啊?”
“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嘛。”
大概是看安迟叙长得乖巧,平时性子温吞没存在感,她们追着问,拿出了一种非知道不可的架势。
“四点三十五开会。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准备。有两个新任务交到我们组,会上我安排分工。”然安迟叙根本不理她们,直接把工作抬了出来。
没能得到确切的答案,就看安迟叙的态度,也分不出什么,同事们撇着嘴离开去收东西,进会议室。
办公室外,阴影里,晏辞微听着安迟叙的声音,捏紧手机。
她低着头,没多停留,走私人电梯回了办公室。
打开手机,裴昱希终于回了她。
【姐,你怎么突然想帮我了?我都找好寄养了,不麻烦你。】
【那你把费用结给她。猫送来。】晏辞微也不解释。
还在宿舍拖延复习的裴昱希摸不着头脑,而后收到晏辞微的转账。
看了一眼金额,裴昱希一个感叹号打过去。【我永远的姐,下个月给您送来!】
对不住了,爱猫的小姐姐。
【不是给你的。】晏辞微又发。
裴昱希看了半天才看明白,这是给她拿去付寄养费用的补贴。
【……】寄养三个月需要十万吗?她表姐这还是给一个陌生人啊。
她还没豪横到这个地步吧。有钱真好。
裴昱希抹掉眼泪,点了收钱。
* * *
去会议室的路上,安迟叙听见楼下一阵喧嚣。
“董事长来了。”她身边的同事主动开口,告知她这个新组长。
“董事长?晏总?她来视察?”安迟叙拧眉,下意识浮起些担忧。
“不止。四九城那边的那个小晏总,就我们这位的堂姐还是什么的,也跟着来了。我看像来抢权的。”同事压低声音。
蠢人才会纠结安迟叙到底和晏辞微有没有关系,唐殊是怎么走的。
聪明人早开始跟这个背景不明的组长搞好关系了。
安迟叙的眉头皱的更紧,一直到进会议室都没法舒展。
来人一定是晏辞微的堂姐,晏昭吟。
晏辞微和堂姐关系向来不和,双方争抢频繁,以前矛盾重重。
这些都是晏辞微给安迟叙讲过的。
尽管安迟叙还没有见过晏昭吟本人,却也知道对于晏辞微而言,此人是一大麻烦。
晏辞微本不该留在s市。她毕业早该回四九城本部,直接接任管理高层,几年后接她母亲的班,继承日安集团。
上次晏辞微就没在这个堂姐这儿讨到好。若她真是来抢s市的权的,那……
“好了,少说两句。这种事和我们无关。”安迟叙按了下太阳穴。
除去她和晏辞微的关系,她们小组太底层了,站位什么的都和她们无关,领导层更替又能如何,堪堪螺丝钉没有做决策的权力。
“两个新项目先整理给大家,首先是……”安迟叙第一次主持会议。
第一次给手下人分工。
微妙的飘忽感冲着她的头顶。她好像可以掌控这些人的时间、生活。
又被更细致的担心牵扯。可不能太飘了,就是个小组长。
开完会已经六点过,安迟叙有些许疲惫,好歹是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明天还要外出交接。
走出大楼,听见背后准时响起的脚步,安迟叙才意识到。
她刚刚不是为了自己的飘忽而担心。
她是在为晏辞微担心。
* * *
加完班回家,裴昱希刚好把橘子送到安迟叙楼下。
她稍微有点别扭。拿了晏辞微的钱,好不容易拖了几天,说下个月再让寄养的把猫送过去。
下个月她就回四九城??了,只能拜托小姐姐亲自去送。
奈何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安迟叙说。
她们当时聊的时候,安迟叙就说因为想养,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适应养猫生活,才想到帮人寄养,暂时试几个月。
这样有机会反悔,省的猫到家了她却因为工作太忙等原因没法适应,还得费心找新主人。
现在她表姐把橘子要了过去,安迟叙也没机会试验。裴昱希觉得多少有点对不起她。
“橘子这几天怎么样?”安迟叙还不知道这件事,接过猫包。
“它好得很呢,打扰我复习……还好你感冒好了,不然我看我要因为它挂科。”
裴昱希愤愤说着,语气却一点都没有苦恼,满是不舍。
“辛苦你了。”安迟叙透过猫包看向里面的小可爱。
橘子金色的毛抖了猫包一地。看见安迟叙的脸,它转过去,对着安迟叙嗷了一声,伸出手去刨猫宝的拉链。
“那我先回去复习了!明天还有考试。”裴昱希心里装着事,只想赶紧跑,随便找了个借口。
“好,考试加油。这个月钱不用给我了,本来也没养几天……”安迟叙话没说完。
裴昱希钻进车里,猫都没多得她两眼,她一脚油门跑得飞快。
“……”安迟叙失笑。
看来她真要挂科了。
小区环境好,居民素质高,夜里寂静。
安迟叙只听见橘子在猫包里活动的声音,毛发摩擦着包壁,悉悉索索的响。
却盖不住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呼吸哪儿有重音。就算感冒,隔了几米距离,也不该让人听见。
安迟叙依旧敏锐的捕捉到那个频率。
呼、吸。
和她心跳的频率重合。
她的心跳慢慢加速,晏辞微的呼吸依旧那么稳。
安迟叙转过身,望向暗处。
灯光的阴影里,一个身影若隐若现,与夜色融合得彻底,换一双眼睛绝对看不见。
安迟叙却对上了晏辞微的眼。
她知道晏辞微一定在。
晏辞微跟了自己一路。脚步轻轻的响在自己的颅腔里。
在自己和陌生人交易的时候,晏辞微重重的注视着,把目光化作千钧,压在自己身上。
现在,晏辞微也在看着自己。
看着这只罪魁祸首。
她沉重的目光一挑,一低。
扫过橘子的猫包,把自来熟的橘子都吓得往后缩。
安迟叙把橘子往后藏,自己接受晏辞微长久的凝视。
她习惯、喜爱、厌倦这份凝视。
全世界也只有她受得住晏辞微的眼。
心跳渐渐降速,跟上晏辞微的呼吸。
节奏趋同。
呼吸被心跳完美遮盖,安迟叙转过身,带着橘子上楼回家。
她已经和晏辞微打过招呼了,不必再开口。
关上门后,安迟叙像之前那样照顾着橘子,又给自己做了饭,回归无趣平淡的单身生活。
她不知道,今天天晴月明,一夜无雨无云。
深暗的楼道迎来不速之客,月光把她的身影照得清澈又干净。
晏辞微走到熟悉的门口,抬手。
这是她的家。
她按住那把门锁——
作者有话说:后来,晏辞微:猫拿来
安迟叙:不是你的
晏辞微:给我。你养不好。
安迟叙:我养了它半个月,它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就养不好了?
晏辞微:我有专人喂养,有医生随时待命。
安迟叙:我有工资买猫粮冻干,半夜也能带她去医院。
两米外呆滞的裴昱希:那个……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猫,它其实是我的?
晏辞微:今天开始不是了【转账】
裴昱希:[尖叫跑开][害怕][害怕][裂开]
第23章 第 23 章 出轨
念大学的时候, 晏辞微就把安迟叙接进了这个公寓,而后她们一起用了六年,逐渐把这儿变成她们的家。
如果安迟叙想她, 还能去杂物间, 把从前她们一起过春节时贴过的春联窗花,第一年用坏的小玩具,周末去家具城买的床单,交换着用的水杯……都找出来。
安迟叙没有处理这些东西,只是把它们胡乱塞进了杂物间, 就像她对晏辞微的感情, 时至今日还没能完全理清。
曾经她们每个期末都会一起整理杂物间, 对着里面的旧物演绎怀念。
如今当真只剩怀念。
晏辞微还记得大三寒假那次。
快到期末, 天气转冷。她从杂物间里收出一件大衣, 款式复古,又刚好赶上那个季度的潮流,于是给安迟叙换上。
安迟叙已经不似高中那会儿瘦小,被她养的很好。一件大衣刚合身。
安迟叙穿着它, 拿出一起织的手套, 给晏辞微戴上。
“我给你捂暖和了。”安迟叙牵着她的手,两个人穿着情侣装在校园漫步。
“乖团团, 我也爱你。”晏辞微自然的把手放进安迟叙的衣兜。
路上不时有人和晏辞微打招呼, 而后悄悄看着她们走过。
晏辞微加入了学生会,各个年级认识的人都很多。
和高中一样,单方面认识她的人更多。
安迟叙却几乎没了社交。除了上课分配的小组成员, 和挂了名的宿舍的三个室友,别的人一概不认识。
她的通讯录备注大学的人数还没有备注高中的人数多。
“这又是谁呀。”安迟叙也不觉得有什么。她有这么厉害,这么受欢迎的晏辞微呢。
她只需要挽着晏辞微向前走就好。
“宣传部今年的新成员, 才大一,新闻系的。”晏辞微也会给她介绍每一个遇到的人。
“对了团团,今天下午我没法去上课,你帮我签个到吧。”走到教学楼,晏辞微没再迈步。
“啊……有事吗?”安迟叙有显而易见的失落。
她的眼在晏辞微面前几乎透明,里面装着满当当的情绪,各种不安不舍,颤抖着含情。
“家里的事。你上完课我就回来。”晏辞微摘下手套,抚过安迟叙的脸。
痒意从脸颊顺到脖颈,安迟叙往前一扑,抱住晏辞微。
“那我们要分开三个小时。”好久啊。她们连上厕所都在一起。怎么就不能带她去呢?
“今晚弥补你,乖团,我订了餐厅,下课就接你去。”晏辞微眉眼柔和似秋。
秋露一样注视着安迟叙,秋雨一样落在安迟叙心里。
“那我会很想你。很想很想你。”安迟叙声音闷闷。
她穿着晏辞微的大衣,皮肤却像淋了秋雨,凉得发痛。
“……我也是。等我回来。”晏辞微还是离开了,恋恋不舍的和安迟叙捏了手。
只有在转身时,才敢流露出复杂的焦躁。
安迟叙独自进了教室,在角落坐下。
离开晏辞微让她心口发空,某一处被挖掉似的凉飕飕,细想还有些疼。
她转头去看,下意识想找晏辞微抱抱,只看见几个有点眼熟的同学。
她的小组长带着剩下几个成员坐在她身边,这节课得讨论小组作业。
“嗨。”小组长有点自来熟。
安迟叙点头,手里没有了晏辞微,只抓到一团空气。她捏紧拳头,额角流过一颗汗。
“你女朋友这节课不来吗?”都知道安迟叙是晏辞微的女朋友。
得益于晏辞微的名气,她们在校园里是很有名的一对。
经常有人在各种地方拍到晏辞微牵着安迟叙,或者安迟叙去学生会找晏辞微。
想挖安迟叙墙角的人不少。也就安迟叙社交圈太窄,根本不知道这种事。
“有事。”安迟叙有些紧张,话都少了。
见安迟叙没有多说的意思,组长也只能点头。
课间,组长往安迟叙身边靠了点。
“你看这个。”她手机里放着一组图。
安迟叙扫了一眼后愣住,情不自禁低头,低着低着,眼睛差点钻进屏幕。
她看见了晏辞微。
如果她玩论坛,就会知道论坛里每隔几天就会出现有人偶遇晏辞微的帖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别人拍的晏辞微。
她的女朋友,出现在别人的照片里,别人的手机里。
照片里,晏辞微和另一个没见过的人在餐厅吃下午茶。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她和别人独处。你确定她是有事?”
要是别的情况,组长才不会冒着风险告诉安迟叙。
她只是觉得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有点奇怪,安迟叙又是她组员,很有能力,就是性格内向了点。
这种性格容易被欺负,尤其晏辞微太受欢迎。稍有不慎,两个人的相处里,安迟叙一定处于下位。
这不。安迟叙明显不知道晏辞微是出去和陌生人单独吃饭。还是下午茶。
安迟叙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组长想说晏辞微在出轨。
她拧了眉,心底有些火气。
“确定。”吃个饭而已。
晏辞微朋友很多,这很正常……尽管今天没有叫上自己。
安迟叙看见这张图,也没有往晏辞微出轨的方向想,顶多有些发酸,她想晏辞微了。
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确定爱她的人,只有晏辞微了。
晏辞微绝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又没有什么亲密的画面,你和她也不熟吧,不要这么想她。”
安迟叙再生气别人擅自揣测晏辞微,声音也很小,软成一团棉絮,听着就软。
“可是你不在吧?”组长挑着眉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劝。
“她告诉我了的。”安迟叙只好这么讲。
“……好吧。你要注意点哦,有很多人喜欢晏辞微。”组长遗憾收了手机,嘴上没停。
“很多人?”安迟叙慢慢重复了一遍。
她好像确实没怎么关注过晏辞微的交友圈子。晏辞微也不会同她多讲。
她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一天24个小时,有23.9个小时都在一起。
晏辞微做什么都会带上她,甚至学生会开会,也会让她在门口等着。
“哎,你不会不知道吧?就说我们班上。”组长凑近的更多了,指了几个正在玩手机的同学。
“得亏你跟的紧,她们表个白都得绞尽脑汁。”
安迟叙反而笑了,没再纠结组长之前指认晏辞微疑似出轨的事。“所以,她不会的。”
“你也是,跟这么紧,都快没有自己的生活了吧?”组长啧一声,仔细想想她也是被论坛误导了。
晏辞微哪儿有空出轨,她恨不得时时刻刻带着安迟叙,把人做成娃娃揣在身上呢。
她们好像还真有彼此的玩偶,有时会看见她们包上挂着两只神似的手作布娃娃。
“我的生活就是她啊。”安迟叙已经没气了,眉眼挂着思念的笑意。她打开手机看见晏辞微给她发的消息。
【已结束,回来找你了。】还跟着一个爱你表情包。
等下课,晏辞微果然出现在班门口。
安迟叙回过头多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组长说的那几个同学确实神色有异常。
“姐姐。”安迟叙重新给晏辞微戴上手套,结束她们罕见又短暂的分离。
“我去见我堂姐了。”晏辞微也适时给了她解释,在不知道安迟叙看见论坛照片的情况下。
所以,哪儿需要担心这个。安迟叙牵紧了点,就快贴在晏辞微背上了。“堂姐?”
“我妈妹妹的孩子。大我两岁吧。”晏辞微想到那双和母亲肖似的眼,心里一阵混乱。
“我的小姨去得早,重病走的。留下我堂姐没人管,有段时间我妈去她家去的很频繁。”晏辞微嗓音悠悠,态度事不关己。
安迟叙扬着头看向她,眉头都拧紧了。
“团团,还是你好。”看她的眼,晏辞微就知道,她读出来自己的意思了。
母亲就是更喜欢堂姐。
或许出于对小姨的思念和愧疚,或许只是单纯更喜欢堂姐的性格。
又或者,她从来不是母亲期待着降生的。
“那她来找你干什么?跟你炫耀?”安迟叙扭过头,晏辞微早上给她扎的小辫子因为脾气一翘一翘的。
想来扎的时候安迟叙还不乐意,说这辫子看起来和小学生一样幼稚。她哄了好几句,安迟叙才乖乖坐下。
然后让她换上这瓷娃娃一般的一套衣服。
多可爱啊。晏辞微满足于自己的搭配。
“还真是吧。”她捏了下安迟叙的辫子。
“她接管了一个很重要的子公司。”晏辞微都不知如何叹气。
她亏在年龄,亏在野心,亏在母亲的关注……
“那怎么办?”在晏辞微身边,安迟叙的情绪明显多了,像瓷娃娃活了过来。
她踢着石头看向晏辞微,还会玩闹着踩散秋叶。
“不管啦。我有团团就够了。”晏辞微瞧着她的爱人,她私养了这么久的小猫。
见她可爱,心底的烦躁淡了,只剩安心。
只要安迟叙在她身边就好。
那样,她不需要被抢走的权,不需要堂姐的关心,不需要母亲的爱。
她有别的汲取爱的地方了。
* * *
五年后的现在,晏辞微的爱对她锁上了门。
晏辞微的手按在门锁上颤抖,心好像被门锁电了好几下,疼的厉害。
她们分开两年了。现在晏辞微才有实感。
她见证了安迟叙把本该留给她的爱分给别的生物。
哪怕只是一只猫。
安迟叙已经不是她的私养小猫了,会为了这样的事和她争吵,赶她离开。
为什么呢?那只是宠物,难道她不比宠物重要?
晏辞微想不明白。她终究松了手,没有去试探安迟叙是否换了门锁,取消了她的指纹,改了密码。
她靠着门低垂头颅,呼吸近乎死寂。
今夜无雨无云,月明刺眼。
晏辞微只留下一滴泪,而后离开。
步子轻响,没有惊醒声控灯。
翌日。
安迟叙给橘子喂过饭,收拾过猫砂,坐在餐桌上发呆。
呆到闹钟响起,她才匆匆离开家,在门口嗅到天竺葵的余香,加快步伐。
上午组会。安迟叙又得主持。她在努力适应当组长的生活,没什么事情能一蹴而就。
“安组长,这个项目已经签了合同吗?”有组员对综艺策划的项目提出了质疑。
她的点和安迟叙一样。“我不认为我们组能够在这么多策划小组里脱颖而出。一个处理不好,我们不就成背锅的了?”
小组十个人,十双眼睛一起看向安迟叙。
她们很好奇安迟叙会如何处理。
这种工作很显然是上级安排的,大概率还是晏辞微。
组员不敢反抗小晏总,都指望安迟叙能替她们出头。
“还有谁有异议?”安迟叙暂时没答,扫了一圈。
余光瞥见会议室外有个影子,安迟叙忍住没去确认。
“那个……我也觉得这个项目很冒险。主要是上一季太火了,网友评价很高。这一季请的人是往营销方向走的,好几个有矛盾,看起来也不像会求生的那种。要是她们出事了,我们会很麻烦。”陆续有人开口了。
“是啊。别的综艺还好说,求生综艺太可怕了。上一季能火都是因为那几个老艺术家性情踏实,敢拼。咱们这一季请的……不说别人,就说我们要带的那个杨煦。她的人设可是娇惯小白花啊。”
“啊?我们带杨煦?”
“不是,你昨天没听?我们要跟进杨煦的人设情况,估计是因为这个才喊我们去那个综艺凑数……”
安迟叙坐在主位,听着她们的讨论,没什么别的表情。
直到会议室吵闹起来,安迟叙才终于开口。
她没有动怒,眼神也不太严肃,姿态松散着,只是敲了下桌子。
“好了。”两个字,却叫小组都安静下来。
“大家担心的地方,不就是策划应该解决的点?安全性,冲突内容,和看点。没有哪个策划团队生来就会安排节目流程,都得学习。参加这种级别的综艺,是很好的学习机会。”
“况且。”在台下还想闹的时候,安迟叙抬手,比了个数字。
“无论成不成,方案会不会被采纳,这个节目带完,每个人能拿到的奖金是这个数。”
十个人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是底层策划和助理,工资水平相对s市来说很低,五万块的基础奖金还不含分成部分。实际到手的只会比这更多,大爆综艺带来的利润很可观。
“当然,如果好好干的话,最后起码……能翻三倍吧?”安迟叙也在底层干了两年。没有什么比钱更能说动她的同类。
“散会吧。大家先去做准备。何语檐准备一下,下午跟我去见杨煦。”何语檐就是昨天告诉安迟叙董事长来了的那个。
* * *
“安组长,你今天上午好厉害。”何语檐跟在安迟叙身边,继续努力。
“是吗?我只是觉得比起说能做好,还不如说奖金。谁不想要奖金呢?”
安迟叙翻看着杨煦上一任策划交给她的资料,做了点笔记。
“这个当然厉害,我是说你的态度。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慢吞吞的性子,很内敛安静,专注做自己的事的那种。没想到你当组长的时候淡定又从容,和唐殊那个暴脾气完全不一样,听你指挥就让人舒服。”
何语檐好像真觉得安迟叙很厉害,语气的崇拜不做假。
讨厌唐殊一定是真的。她们这个组的谁没被唐殊打压过?只有两个悄悄送过礼的活得比较滋润。
安迟叙姑且当作何语檐是真觉得她厉害。
她自己没什么实感,也不知道自己方才表现的很淡定。
从容到像一个人。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滤镜啊。到时候干不好,该骂的,我还是会骂的哦?”安迟叙哂笑一句。
何语檐觉得既视感更甚,一时间没了话。
“走吧。今天得弄清楚她本人是什么样的,再说后续活动安排。”
“好的。”何语檐挠了挠头。她是觉得安迟叙像谁来着?
杨煦定的地点是综艺节目的化妆室。
安迟叙带着何语檐进场,走到化妆室门口的时候,对上一个影。
一个方才就在会议室外出现过,现在终于现形的影。
是安迟叙最熟悉的那个。
安迟叙凝望着晏辞微,没有对视。
晏辞微正撑着手和工作人员交流。
在安迟叙向前一步的时候,忽而扭过头。
晏辞微望进安迟叙的眼。
那里只有一片寂静,沉如渊。
晏辞微向前一步。
安迟叙停在原地,连带着跟着她的何语檐都顿了脚步。
三个人连眨眼都停了。晏辞微一瞬不瞬的看着安迟叙。
安迟叙落下眼神,心中阵阵叹息。
也不意外吧。
晏辞微总会一次又一次的找她,一次又一次的犯错。
然而,晏辞微没有在安迟叙面前停下。
她稍侧身,错开了安迟叙,眼神依旧向后。
安迟叙不禁回头,看见了自己身后的裴落尘。
……原来是自作多情。
她拽着何语檐往旁边让步。
何语檐猛然惊醒。
她终于想起来安迟叙开会的时候像谁了。
晏辞微——
作者有话说:后续会有一些事业线的内容,事业线是两个人感情里很重要的一部分,和安迟叙的独立,晏辞微的醒悟都有关系[让我康康]
第24章 第 24 章 晏辞微不再看向她
除了晏辞微的视线, 安迟叙同样习惯她的无处不在。
大一上半学期,两个人还没有交往。按照安迟叙现在的理解来说,应当属于暧昧期。
两个人虽然住在一起, 但并没有像恋爱期一样时刻腻在一起。
尤其两个人有几门课没能选在一起, 晏辞微还有学生会的事。
每天日常约莫是早上两个人吃完早餐,一同去学校,晏辞微把安迟叙送到她的教室。
当时安迟叙还带着对大学生活的向往,不像后来那样沉默,在班级里交了几个朋友。
【微微, 我们在二号食堂等你哦~什么时候过来?】中午下课, 安迟叙会和她们一起走。
“你们还没交往吗?不会吧。”朋友很夸张的凑到安迟叙背后, 看她发的消息。
“哎呀都说了不是那样……”安迟叙手一个颤抖, 手机差点掉下去。
“你不喜欢吗?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朋友相当八卦, 眯着眼打探。
“我没,没有……”那会儿的安迟叙只会红着脸否认,整个人开始发热,初秋时节还冒出些薄汗, 像刚运动完。
“不喜欢她那你们住在一起。那, 她总喜欢你吧?”朋友半点不信安迟叙的话,眼神满是揶揄, 语气蔫坏。
“我哪知道……”比起自己的心思, 安迟叙更不清楚晏辞微的心思。
朋友这么一问,反而把她问慌了神,一时间手都捏紧裙摆, 吐不出第二个字,低低的埋着头盯住脚,脚上还贴着她和晏辞微出门买东西送的贴纸, 是晏辞微亲手帮她贴上的。
“团团。”但晏辞微从不让她失望。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比声音先到的是天竺葵的香气。
安迟叙猛地抬头。几颗汗洒在脑后。
面前的晏辞微眼眸滑过汗珠的反光,柔了眼神。
她换上对安迟叙专用的笑,亲昵又熟稔的走到她身边,挽住她的手腕。
悄悄的,掰开她捏紧的手掌,在无人能见的地方与她十指相扣。
掌心掐出的红痕慢慢淡去。安迟叙的心跳在一声鼓点后缓步降速。
鼻尖充斥着天竺葵那肖似玫瑰的香气。
安迟叙找到了她的锚点,不着痕迹的从朋友身边走开,挪到晏辞微身后。
“哎,不愧是来接女朋友的,真积极。”朋友瞧着两个人的互动,半点不信她们没感情,还跟晏辞微眨眼。
她不熟悉晏辞微,彼时的晏辞微也还不是校园红人,没人扒过她的背景,更不知道她高中的战绩。
否则,她不会如此放肆的跟晏辞微开关于安迟叙的玩笑。
晏辞微把安迟叙往自己怀里牵引,侧过头看向安迟叙交的朋友,是冲着她露出一个笑。
朋友刚想回应,一阵毛骨悚然爬上她的背,是动物被天敌盯上的本能恐惧,叫她浑身发软,顿时不知如何作逃。
再眨眼,晏辞微已经转过头,那股恐惧早已消散。
朋友摸过手臂,那里满是鸡皮疙瘩,昭示着刚刚的恐惧并非错觉。
吃饭时,安迟叙坐在两个人中间。朋友攒了一些八卦想和安迟叙讲,每次侧头都看见晏辞微正歪着头,柔和的替安迟叙夹着菜。
好像母亲照顾女儿。
又像猎食者对猎物处决前最后的柔情。
一眨眼的恍惚,朋友没能分清晏辞微究竟是哪一种。
晏辞微在这时稍抬头,瞥过朋友一眼,那一闪而过的光里夹着警告的意味。
朋友吞咽口水,不敢再打扰两个人,默默往旁边挪了点,低下头吃饭。
吃饭时,还能听见安迟叙很小声的在和晏辞微讲今天上课的事。近乎事无巨细,连老师上课摸了三次眼镜都说了。
好奇怪啊。
朋友在心里吐槽。
她吃完饭想等安迟叙,到底没能等到,安迟叙让她先走了。
两周后,安迟叙没再和这位朋友一起行动。
晏辞微不在的时间里,她变回了一个人,时常独自提着包在校园走动。
她是那种存在感相当低下的姑娘,走路没有多少声音,动作也很轻柔,像一片秋叶,飘落在地上也无人注意,还有可能被无意识的踩踏。
安迟叙快活成透明人。晏辞微是她唯一的观测对象。
晏辞微总会找到她。
安迟叙下课换教室,晏辞微突然出现在半路,接过她的包。
安迟叙去图书馆等晏辞微处理学生会工作,晏辞微比约定时间早了一个小时,精准的在角落轻拍安迟叙的背。
就连晚课没下课,结束一天繁忙的晏辞微都会来教室找安迟叙,很自如的坐在她身边,陪她半节课,权当旁听。
似乎安迟叙在哪儿,晏辞微都能找到她。
那时安迟叙满足于这份特殊的关系。
她不必哭号,不必彷徨。
她站在原地,晏辞微就会来到她身边。
牵上她的手,搂过她。
晏辞微总会一次又一次的找到她。
然后她们一直在一起。
* * *
再分开之后,晏辞微却错开了安迟叙,径直走向安迟叙身后,连头都没有回,发丝也不被风挽留,飘逸的随着晏辞微离去。
天竺葵的香气没有了。
残留的那一卷清淡,是茉莉雪芽。
安迟叙立在一旁,终究垂下头。
像十六岁,十八岁,二十岁那样,低头看向自己的鞋。
这是她曾经最熟悉的视角,却已有几年没有见过。
安迟叙早已不习惯垂头的眩晕感,两下就栽了跟头,脖颈发酸。
她努力撑起头。
只看见晏辞微的背影。
晏辞微走远了,走向今天同样该录制节目的裴落尘。
又是裴落尘。上一次安迟叙去晏辞微办公室,也看见了这个人。
两个人一定有不寻常的关系。
可她和晏辞微也不是事无巨细共享给对方的关系了。
安迟叙捡起掉在鞋子上的情绪,转过身,带着何语檐往化妆室内部走。
门关上后,晏辞微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向挤着工作人员的走廊,缓慢扇动睫毛。
她想见的那个人离开得决绝又果断。连侧头追着她看都不曾有。
当真不在意她吗?
晏辞微的桃花眼冷了。刺骨的寒意吓到一旁的裴落尘。
“表姐……你答应我可以让我参加这个节目的录制的。”她还在“禁足”期,本不该来参加这个综艺。
只有晏辞微能解她的禁足令,今天也是得了晏辞微的首肯,她才顺利进了现场。
“……再乱谈,等着被封杀吧。”晏辞微没半点好气,一句话明晃晃的威胁。
裴落尘缩了脖颈。
在晏辞微发呆时,裴落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她看见上次遇到的那个人了,沈既白的人设策划。和晏辞微的关系有些微妙。
如果当真是她想的那样……那这个人成为自己的人设策划,更好。
至于沈既白?还不配。
裴落尘不着痕迹的把心思盖好,换上无害的笑,去准备待会儿的活动。
* * *
安迟叙和何语檐留在现场看了一下午录制。
要观察一个明星的性格,看她录综艺总是最快的。
综艺现场能看见上一任策划师留下的人设,以及杨煦自己的性格。
安迟叙认真做着笔记,把杨煦的习惯都记好。
何语檐在一旁有点混沌,她能力不算强,之前勉强靠拍唐殊马屁得了点项目,混的不好不坏,但不像安迟叙这样一来就被盯上了才能。
第一次做这种事,她还不太习惯。
好在她现在是真正的人设策划助理,不需要主笔的那种,压力都交给安迟叙去扛。
“辛苦了二位。”节目快结束的时候,杨煦的经纪人给安迟叙和何语檐都带了饮料。
“你们也是。录节目很累的。”安迟叙和经纪人寒暄着。
“待会儿你们没有通告的话,我们细谈一下接下来的安排?”除去观察艺人,安迟叙今天来,也是想和杨煦及其经纪人洽谈。
“好啊。刚好我晚上给小煦定了吃饭的地方。不介意的话,一起?”
敲定之后,安迟叙和何语檐蹭到了艺人的车。
离开综艺录制现场时,安迟叙多看了一眼。
她望着后台漆黑的走廊,闪眼的白灯,嬉笑怒骂的工作人员,视野渐渐被车的加速弄模糊。
没了具体的形状,只剩混沌的色块。
“安姐,你在看什么?”一下午过去,何语檐对安迟叙的称呼都换成姐了。
安迟叙这才回过神。“没什么。对一下笔记吧。”
“听说你是新上任的小组长?”车上,杨煦没什么架子的跟安迟叙闲聊起来。
安迟叙观察她的姿态就知道,这不是她最放松的状态,还带了点社交礼仪。
“是新上任的。我们上一任组长刚辞职。”安迟叙斟酌着用语。
她和沈既白之间可以很随意,沈既白咖位太糊,又是小妹妹,安迟叙只要拿出朋友相处的方式,就可以看出沈既白的为人。
但杨煦刚爆了一部剧,之前也有不少作品,是很活跃的二线明星,粉丝结构复杂。
安迟叙注定没法用朋友的方式对待她,只能尽可能套话。
“我的人设师也刚辞职。”杨煦望着安迟叙,辨不清神色,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不浓也不真。
“这一行岗位变动确实很频繁。我有林姐留下的笔记。”安迟叙顺着杨煦制造的氛围聊下去。
“你很年轻。”
“我带过差不多三个人。”
几句话之后杨煦没有交谈的心思,车厢一片寂静。
“我们艺人要走专属通道。麻烦你们先从前门进一下,包间号订的是203。”
到了餐厅,经纪人把安迟叙和何语檐先请了下去。
安迟叙了然。杨煦多半有些话要跟经纪人私下讲,还是和她们有关的。
大概是不太满意她的履历吧。
安迟叙在性格那一栏添了一句:心思沉,但有为人处世的基本准则,不会明显表露出来,但会仗着地位设点绊子。
她是没被吓到。且看何语檐已经手足无措,额头滚落豆大的汗粒,慌张的看向她了。
“别紧张。我们只是正常工作交集,她若是不满,大可跟上面提出换掉我们。我们只需要争取这个项目……好多奖金呢。”安迟叙宽慰了何语檐一句,谈话间,两个人已经来到203包间。
安迟叙出于礼貌,先敲了敲门,再推开。
她怎么也没想到,包间里已经坐了三个人了。
其中一个是晏辞微。
晏辞微坐在正前方的主座,抬头就能看见安迟叙的地方。
另外两个人齐刷刷看向“误入”的安迟叙,晏辞微却始终低着头,悠悠品茶,是不被惊动的猎豹。
安迟叙凝视着晏辞微,然晏辞微没再看向她。
一阵晕厥顺着安迟叙低垂的头袭上她的脑。
安迟叙是温吞内敛的透明人。
晏辞微是她唯一的观测对象。
自晏辞微不再观测的那一刻起,安迟叙重归混沌。
变回一团空心无趣,无人在意的气体。
而后消失——
作者有话说:这段时间的晏辞微:我会像鬼一样跟着你,但不找你。破防了吗?快破防快破防快破防快破防……
安迟叙:啊?你有在针对我?
晏辞微:[害怕]
第25章 第 25 章 晏辞微是为了留住她
两个人的注视加起来都没什么重量, 轻如细雨,滴落一颗不会让人觉察。
那注视停了一会儿便恍惚了。有一瞬间,她们甚至忘了自己是为了看谁而侧目。
视线里分明没有人, 她们只看见了一团空气。
直到安迟叙再次呼吸, 把自己镇定下来。
她吸入的是墨水,从脚开始给自己灌溉颜料。
安迟叙抬起头,对上那两个人的视线,不再自顾自的望着罪魁祸首晏辞微。
盯着她的两个人同时眨眼,好似惊醒。
原来是包间里突然闯入了陌生人。
何语檐也同时看向安迟叙。
她对安迟叙和晏辞微的关系有所猜测, 在这儿看见晏辞微, 不免多想。
晏辞微始终坐在主座上。她捻着茶杯, 连抬头的打算都没有, 像料到这一幕, 又像毫不在意。
来了陌生人,总会走的。她才是这儿的主人,管她什么杨煦安迟叙,都得避让她的锋芒。
晏辞微的姿态也挺散漫。茶杯似乎空了, 她以就要把剩的渣碎倒出来的姿态勾着。
只手撑着头, 桌上还摆着平板。以安迟叙的角度,看不清那里装的是工作还是菜谱。
安迟叙乏味眨眼, 把郁气呼出去。
不想见她, 就不想见吧。
总归她也不想见到晏辞微。
“打扰了。”安迟叙略欠身,转头出了包间。
何语檐像小鸡仔一样跟在安迟叙身后,无措的抓着衣摆, 碎步子出了包间。
晏辞微带来的两个人终于停止了注视,余光扫过完全没有动作的晏辞微。
晏辞微还在看桌上的平板。她手里的茶杯分明装了小半口茶,这会儿她手不耐烦的晃着, 那茶险些洒落。
没人看得懂晏辞微在想什么,无法过问,她也不开口,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安迟叙带着何语檐已经退到包间外了。
她们再三确认,这里就是203。这个餐厅也没有别的203包间,方才经纪人说的也是这三个数字。
“怎么办?安姐……”何语檐脸都白了,耳根发着热。
她好歹也工作一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尴尬的情况。
安迟叙正拿出手机,准备联系杨煦的经纪人。
何语檐安静下来,不敢多言,怕包间内的人听见,只能凑近一点,想看安迟叙的打算。
她看见安迟叙卡了一下。
而后默默收起手机。
不会吧……何语檐有了个不好的想法。
而安迟叙果然还没来得及和杨煦的经纪人交换联系方式。
她只能先跟杨煦的上一任策划发去消息,也没指望对方秒回。
“等。”做完这些,安迟叙拉住何语檐往包间门旁边靠。
总归这件事不是安迟叙能决定的。定地点的是杨煦她们,得等她们来跟晏辞微对峙。
安迟叙低着头,何语檐也垂下头了。两个人扮演服务员一样,老老实实的贴着墙,再换一身衣服,保证能被叫走去上菜。
“进来。”晏辞微的声音从包间里传出。好像真把她们当服务员了。
安迟叙抬眸略怔。
包间门还没关。
“不影响你们吗?”安迟叙的声音先进包间,而后才迈步,看向晏辞微。
晏辞微终于肯抬头,茶杯都被放在一边了。
她望着安迟叙,桃花眼没有波澜,笑意不深。嘴角却弯得像狐狸。
从来都是她坐着,安迟叙站着。她仰视安迟叙,却不曾落在下风。
一个不及心底的笑就能把安迟叙压得死死的。
一个笑也能当作回答。
安迟叙带着何语檐落座了。
她们尽可能坐在靠边的位置,不去打扰晏辞微和她两个手下。
等待的时间相当漫长。安迟叙一直埋着头,不辨情绪。何语檐差点把手上的美甲抠掉。
杨煦和她经纪人才终于进了包间。
杨煦是全副武装,墨镜口罩还有改变身形的带帽斗篷。她经纪人跟得紧,看了一眼包间里的人,眼镜差点掉下去。
经纪人不可置信的又看了一眼,还把眼镜摘下去。
然晏辞微依旧不搭理她们,很平等的没给任何人眼神。
安迟叙倒是对上经纪人的眼了,面上稍作动作,给她暗示。
经纪人反应迅速,掐了还想瞪安迟叙的杨煦一把,换上近乎谄媚的笑。
“是小晏总啊。您在这儿是为了我们杨煦而来吗?”
杨煦可算听明白了,赶紧把墨镜口罩摘下来,乖巧成好学生,端端正正的站着,脸上笑容很甜。
她最近是爆了一部剧,尽管是女二号,但她的角色更吸粉,播出效果比女主还好。
难道是董事长那边有变动,晏辞微要来提前拉拢人心?
杨煦眼神忽闪了下。她是有听说,她的新人设策划是晏辞微亲自安排的。本以为是谣传,没想到……
“这话说的挺好。”晏辞微扬起头,扫了杨煦一眼。
杨煦笑容更盛。
“你们是?”晏辞微只需要三个字。
经纪人和杨煦一起僵在原地。
而这里没有安迟叙发挥的空间。她的职位还是太小,谁看得见她?
但安迟叙也没有闲着,她在思考该如何带她的人走。
倘若晏辞微纯心为难……那事情还挺难办的。
安迟叙稍稍抬眸看向晏辞微,两个人没有对上眼神。
她看不明白晏辞微心思的次数渐渐多了。
似乎也很正常。她们分开也有两年了。过去的一个星期,真算不上什么。
“我也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订到我常用包间的。”
晏辞微这会儿是看着杨煦了,可根本不是经纪人想象中的注视。
晏辞微好像在看什么小猫小狗。
经纪人敢确定,下次杨煦再出现在晏辞微眼前,晏辞微绝对认不出她。
“我们去前台问一下。”安迟叙忽然起身,抓上何语檐。
“打扰您了。”而后再次和晏辞微欠身。
不必安迟叙给经纪人信号,经纪人也反应过来,拉上杨煦,准备就此离开。
而晏辞微也终于有了动作。
她态度有点游戏,脸上依旧是那副略带戏谑的笑。
却将茶杯磕了下桌子。
“都来了,留下来一起吃吧。”意味不明的邀请。
安迟叙捏着何语檐手腕的手忍不住收紧。
“安姐……”何语檐挣扎了一下,安迟叙这才松手。
四个人就这样落座了。
别说何语檐,杨煦和她经纪人都挺坐立难安的。
只有安迟叙有点云淡风轻的气质,该做什么做什么,还给杨煦她们上茶。
当然也顺带给晏辞微倒了茶水。
晏辞微已经敛了笑,捧着茶杯,神情难辨。
她没让别人点菜。
约莫五分钟后,菜上齐了。
安迟叙看着摆在自己面前,晏辞微常做的菜肴,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其实她没有猜错,她还是那样了解晏辞微。
或者说,晏辞微在某些事上单纯的像个小姑娘。
桃花眸一挑,安迟叙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晏辞微就是为了留住她。
何必呢。
安迟叙全程都没有动那道菜。
* * *
上菜之后,晏辞微那边倒是正常进行着洽谈。
安迟叙这边安静得跟在考试一样。
吃到一半,安迟叙终于率先开启了话题。
她声音小的优势发挥出来,开口能让周围人听见,也不至于打扰到晏辞微。
“加个联系方式吧。还有什么,我们可以之后详谈。今天我们小组会留到晚上九点左右,争取给你们一个初步方案。”
旁边有人的情况下,别说安迟叙,就是想为难她的杨煦都得掂量着语气。
安迟叙就干脆敞开说话,直白一点,尽快解决。
“行。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对你并不满意。你目前的履历让我看不见你能胜任这份工作的可能。但,既然上面指定你来接手,一定有她的理由。我也不多为难你,给你三天时间,我希望下一个节目的流程能定下来。”
杨煦一改刚才弯弯绕绕的态度,也没有平时人设里的小白花模样。倒是挺实诚,情绪也没什么波动。
何语檐在旁边黑了脸。
三天还叫不为难?尤其她们组人员刚刚变动,组员们都不信服安迟叙,不太配合。
杨煦下一个节目明明是下个月中旬的。
她看向安迟叙想要求助,安迟叙却一口答应下来。
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安迟叙碗里多了一夹菜。
等接收完杨煦给的资料,安迟叙才发现这一点。
晏辞微不知何时坐在她身边的位置上。哪怕距离有近一米,她们也算靠的近了。
安迟叙对着那一夹她没动过的,晏辞微特地给她点的菜,沉默片刻。
而后老老实实吃了下去。
之后安迟叙转头回来,碗里多一勺菜。
安迟叙起身去帮忙倒水,坐下后碗里多一块肉。
她看个手机抬头,碗里也能立两片鱼,还是被剃干净鱼刺的。
“……”安迟叙没忍住,偏头看了晏辞微一会儿。
她始终没能捕捉到晏辞微的动作,也没和晏辞微对上视线。
直到安迟叙这边结束商谈,晏辞微都没和安迟叙对视一眼。
“小晏总,我们不多打扰,先走了。”经纪人依旧是谄媚的腔调,跟晏辞微道别的同时还不忘继续替杨煦刷存在感。
一刻钟之后,晏辞微才终于放过她这两个手下,起身准备去结账。
“奇怪……晏总,刚刚好像有人付过203包间的费用了。”服务员刷了两次都没刷出来账单,一查才发现结过了。
“……是一个比我略高一点,和我年纪差不多,扎马尾的女士吗?”
被晏辞微这么问起,服务员努力回忆了一会儿才勉强给出是的答复。
她居然有点忘了刚刚付款的人是什么模样。
“把钱退回她账户上。刷我的。”晏辞微掐紧掌心。
她不是为了让安迟叙给她请客才来的。
真是差劲。
* * *
安迟叙带着杨煦要参加的活动流程回到了办公室。
她只有三天的时间,还要协调好小组成员。后者比完成杨煦的任务更难。
她们同时还在跟进求生综艺,以及沈既白的情况。
沈既白的事大头也在安迟叙身上,还没找到机会下放。
安迟叙打算挑两个人。一个小节目而已,三个人足够了。何语檐不合适,还得另寻。
安迟叙看了看小组成员的履历,当真头疼。
说实话,她要是杨煦,她也不乐意。安迟叙的小组是底层中的底层,能用的人根本没有。
一个二线被分配到这种组,这不是要雪藏她吗?
奈何安迟叙不是杨煦,她连意见都没法有,还得干。
安迟叙干脆把人员组成交给手下自己争取。
她约了七点的会议室,带着小组成员去开会定成员。
结果系统里写着空闲的会议室,打开门后,会议室里赫然立着一个晏辞微。
还有一群分部的高管。
高层的眼扫向安迟叙和她身后的小组成员。
安迟叙能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怨念——
作者有话说:安迟叙:你们看看,又撑场子又夹菜的,我觉得,没看出来她在针对我这件事不能怪我
晏辞微:[可怜][可怜]
何语檐:不怕她给你下药吗?
安迟叙:她不会。
晏辞微:春.药的话有可能[闭嘴]
安迟叙:?
第26章 第 26 章 晏辞微在针对她
“嗡。”一声微弱的不和谐, 让本就尴尬的场面更加凝滞。
是谁的手机收到消息。哪怕只是震动,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也响得明显。
安迟叙捏紧衣兜, 暗暗把手机关机。
如果说晏辞微前两次找到安迟叙工作的地方, 先她一步,还帮了安迟叙不少——没有晏辞微在场,杨煦不知道要为难她多久。
能这么快谈成,少不了晏辞微那几句话的威慑。
哪怕她们不知道晏辞微和自己的关系,也不会在有上级在的时候直勾勾的使绊子。
这一次在自己订了会议室之后抢先一步带着人来开会, 算得上明晃晃的针对。
安迟叙被身后十道视线压着, 就要喘不过气来。
除开晏辞微的凝视, 她何曾受过如此多的关注?
和晏辞微一起走在校园里, 能偶尔收到几个人的注视, 就算多了。何况那会儿还有晏辞微护着。
如今晏辞微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仅仅是一天之内。她就从给自己安排活的人,变成了阻拦自己的人。
安迟叙情不自禁的垂着头,真有些看不明白晏辞微。
她想要做什么?让自己服软吗?
可是她们之间从来都不是爱不爱的问题。
她的底线刻在那儿,已经很低了, 晏辞微却连那都达不到, 屡屡冒犯。
她要如何低头,与晏辞微复合?
不可能的。
安迟叙看见了自己的脚。
或许她和十六岁那会儿没有区别。依旧是那个会被旁人星点恶意随意压垮的小孩。
安迟叙闭上眼。她不想再体验头脑充血的晕厥, 而她也已经二十五岁了。
她抬起头。腿脚先话语一步向后。
“抱歉, 打扰您了。”安迟叙扬着眼,目光扎在晏辞微肩头。
然后略过她。
略过晏辞微带着侵略性的目光,略过晏辞微若有若无的恶意, 略过晏辞微辛辣而不加遮掩的针对。
安迟叙无视了晏辞微的恨。
她要带着她手里的人离开会议室。
“你们还在公司?”晏辞微罕见的回了话,在安迟叙以为她只会勾起一个笑时。
“七点了。”她的意思很明显,早就过下班时间了。
安迟叙骤然收回目光。
她看见晏辞微眼底闪过一丝不赞同。
那一丝柔和的刀光太微弱, 以至于安迟叙总以为这是她自己的错觉。
毕竟只要她眨眼,视野里的晏辞微,只剩如冬的冷。
是会下雪的冬日。雪淋在晏辞微心头,慢慢顺着眼光渗透。一瞬的流露叫安迟叙察觉到了。
“下周有项目要交,我们在加班。”安迟叙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好像没写加班申请。
理论上,她们公司是五点下班。那之后下班的都要写申请,去领加班补贴。
只是无论唐殊,还是再往前的组长,都没有这么做过。
是她疏忽了。“抱歉。加班申请之后会交给您。”
安迟叙重新低垂睫毛。
只是,她控制住了不自觉的低顺、卑微。
“那就在外面等着吧。”晏辞微扫过安迟叙身后的那群人,不大感兴趣似的,重新回头开始批刚刚的问题。
安迟叙终于带着人退出了会议室。
关上会议室的门,走廊上更寂静。
安迟叙带来的十个人好像合成一体,静得只剩呼吸声。
十个人同时在身后,只呼吸,不讲话,盯着你看的感觉是很恐怖的。
会让你感觉毛骨悚然,好像她们并非活物,想要暗害你。
可安迟叙太习惯区区一道注视,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轻松回过头,对上这十道如出一辙的视线。
“魏怀竹,慕风,你们之前有做过类似的任务。我直接指定你们二人同我一起完成杨煦给的任务,行吗?”
安迟叙也不想开会讨论了。
她大概是刚拿到组长的职位,不大习惯,思维还是小组成员的那一套。
她是组长,就该她直接安排,下放任务。
任务内容如何完成,是组员的活。她的工作是分配,寻找最优解,判断组员上交的方案是否合格。
被她点到的两个人里,不乏有先前还敢找她问八卦的。至于实力,确实算矮个里拔出来的高个。
没被点到的神色略微怪异。
“剩下的几位,有别的任务给你们跟进。何语檐,你把求生综艺的活儿给她们细讲。明天我只带一个人去那边开会。”安迟叙看向了剩下的八个人,挑了其中六个。
“至于你们俩……你跟她们组,你跟杨煦这边。实在觉得有困难,向我提出,不必逞强,沈既白的工作可以交接给你们。”
这两位组员是新来的,有一个才过实习期,有一个正式入职才两个月,对策划岗位还不算熟悉。安迟叙没有给她们很重的活。
几句话的功夫,安迟叙把接下来一个月的活儿都安排清楚、妥当。
“加班的人待会儿签个名。我一起报给小晏总。”当然,也不忘给她们点好处。
这下再对安迟叙不满的组员,也得看着罕见的加班费的面子上忍下来。
一行人很快忘记了会议室“订错”的风波,各自回到岗位,开始工作。
安迟叙一直忙到十一点半,是小组里最后一个走的。
她把初版方案认真阅读后,发给了杨煦,这才关上电脑。
她呼出一口气。以前做组员的时候哪儿有那么累。
基本就是她写,唐殊拿走,被上面否了再拿回来喊她改。
她唯一要做的只有产出。如今倒是多了协调安排。
安迟叙仰靠在工位上发呆。
呆着呆着就想起晏辞微。
她管十个人。晏辞微管成千上万个人,还比她游刃有余。
……她当然比不上晏辞微。
她是晏辞微亲自调.教出来的乖乖,哪一点都只是拙劣的模仿。她要如何超越她的姐姐呢?
安迟叙意识到自己想了太多不该想的人,啧一声。
这才看见桌角的热牛奶。
她注意到时,牛奶还是温热的。
但这只水杯似乎很早就存在了,只是一直挂在她视线的余光里,没有正式进入她的脑海。
安迟叙捧起这杯来路不明的牛奶,感受它传在掌心的温度。
是很清淡的热。不叫人发汗,也没有冷得让人作呕。
恰到好处一直是她的风格啊。
安迟叙抱着杯子默了数十分钟,才终于离开工位,正式下班。
她离开后,藏在暗处的红点才终于显露身形。
大楼只剩漆黑,晏辞微的红痣暴露在月光下,红闪如摄像头。
她眨眼走出阴影,摄像头关闭。
晏辞微悄无声息的走到安迟叙的工位上,拿起她的杯子。
竟然空了。
……还以为她不会喝的。
* * *
安迟叙在楼下望了两眼,没看见晏辞微的车。
也对。自己今天真是意外加班,留太晚了。晏辞微早该走了。
安迟叙没什么失落,打了个车,这才有空检查之前的短信。
【您的银行卡尾号为……收到一笔退款,金额是……】
安迟叙拧着眉头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是她今晚吃饭刷的钱,她把晏辞微那桌的刷了。
钱还能退回来?
原本她这顿饭也能找财务报销,何必……
安迟叙纠结了一会儿,决定周末去开张新的银行卡。
“辛苦了,给你打点小费吧?”到家时,安迟叙跟司机随口说道。
“没事儿,跑惯晚班了,平台本来也会抬价。”司机摆摆手。
她晚上的单接的多,今天倒是奇怪,后面一直有一辆车在别她。她看那车挺贵,拿出她毕生的车技,甩掉了那车,让单主安全到达。
收点小费也可以。司机没推脱,隔会儿收到二十块的小费,乐呵呵的忘了被别车的经历。
安迟叙上楼之后,晏辞微的车才停在她小区楼下。
晏辞微从驾驶位上跳下,桃花眼阴鸷不见光,漆黑成墨云。眼底的红痣更加醒目,是有毒的刺。
她静静的抬头,看向十五楼的方向。
那里开了一盏灯。
她仰头,静默如雕塑,好像脖子不是脖子,酸痛不是酸痛。
半个小时后,灯关了。
晏辞微重新坐上车,一脚油门冲出去。
她迎上一场骤雨。
* * *
昨夜暴雨。
好像很严重,城区都淹了几个隧道,有些车被困了。
安迟叙早起给橘子喂了猫粮,把伞带好,出门去单位接何语檐。
她们今天要去看看综艺,认识一下别的策划小组,从总台领节目刚要,效果期望等等。
任务还挺艰巨。
总台在s市靠近郊区的地方。安迟叙只往那边去过一次,还是大学刚开学的时候,她想自己置办宿舍用具,结果迷路,还是晏辞微来找她的。
那边留给她的印象不好,晏辞微似乎也担心她再出事,之后六年没再带她去过。
安迟叙和何语檐打车到了总台附近,看着长得差不多的楼,有点傻眼了。
“您好,我想问一下逐光卫视是这栋楼吗?”两个人到的够早,绕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疑似目的地。安迟叙随便找了个工作人员问路。
“抱歉,这里不准闲杂人等进入,我得确认一下你们的身份。”然这工作人员非要安迟叙她们出示身份证明。
何语檐刚想把她们的工牌拿出来,安迟叙拉了她一下。“这里是公共区域吧?难道是你们逐光卫视私人领域?”
“我们不是逐光卫视,且我们公司不欢迎来历不明的人在门口徘徊,是担心记者之类的问题。”工作人员说的话很正常。
安迟叙就是觉得她语气不对,有些忽闪。尤其是否认逐光卫视那里,听起来像刻意为之。
“抱歉,我们不是记者,我们这就离开。”但再觉得不对劲,安迟叙也只能带着何语檐离开。
她们又转了好一会儿,这个保安说逐光卫视在那边,那个清洁说她们走过了。
安迟叙这才意识到,策划团队的竞争从她们踏入园区的那一刻就开始了。而她们甚至找不到具体大楼的位置。
离指定时间还有一刻钟,安迟叙走都走累了,和何语檐停了下来,站在园区中央,抬头,两目茫茫。
四周都是高大的办公楼,每一栋都是钢筋混凝土的构造,颜色灰暗忧郁,叫人难以分辨。看久了就好像身处迷宫,再无出头之日。
安迟叙终于承认。
她迷路了。
也许她没法完成晏辞微交代的任务。也许她明天就会被晏辞微开除。
也许晏辞微从一开始就想害她,才给她这样的项目。
而曾经找到迷路的她的晏辞微,如今不会再出现了——
作者有话说:之前定下来这本的完结文名是《惰性依赖》,是安迟叙在对晏辞微的依赖中产生了惰性,艰难抵抗,也是晏辞微在付出、收获爱的过程中有了惰性,不愿打破过去种种相处模式
不过今天感觉《恰到好处》也不错。安迟叙需要晏辞微恰到好处的爱,晏辞微慢慢调整她过度的爱,她们才能恰到好处的合拍
在此之前还有过诸如《骤雨》,《梅雨季》之类的拿线索来当文名的想法……
第27章 第 27 章 找到你了
高三升大一的暑假, 安迟叙跟着晏辞微先去了s市生活。
她们还没有说好开学以后住哪儿,安迟叙想,学校有宿舍, 宿舍费也不高, 她大概率会住宿舍,于是挑一个上午,做好攻略的情况下自己出门去买日用品了。
为了便宜,安迟叙找的是s市郊区的大卖场,还想货比三家。能用就行, 她在这方面从来不挑。
郊区的大卖场不好找。先倒了两班地铁, 再坐了两趟公交, 安迟叙等待第三趟公交时, 已经出了薄汗。
此时接近正午。她抬头看向s市难得的晴天, 心里轻叹一声。
她真是找了个不太好的时间。
但换个时间,她又怕麻烦晏辞微。晏辞微上午在驾校学车,刚好不在家。
她想趁这个时间买完东西赶回去,她们下午还能一起看剧。
马上十八岁的小姑娘想要长大了。她迈步坐上第三辆公交, 在攻略说的站下车, 而后看见一片荒芜。
遍地杂草,建筑旧的像上世纪的遗址, 爬满棕黄的腐蚀, 生着枯败的藤蔓。
很难想象s市还有这样的地方。安迟叙按了下心口,努力平复不安。
她对s市的印象是摩天大楼,钢筋水泥森林, 玻璃画布。
这个地方倒是有些像她老家的小巷,往后延长几十米就能找到几乎一样的建筑。
安迟叙胆战心惊着迈出一步。
地面反刍的潮湿脏了她一脚。晏辞微才给她买的新鞋就这样多了污渍。
回家还得洗鞋……
安迟叙希望晏辞微不要生她气。
她悄悄打开新手机——同样是晏辞微送她的高考礼物,给晏辞微发了她的行程。
手机快没电了。安迟叙不常用手机, 里面只有晏辞微一个联系人,平时她们都黏在一起,手机一周开不了一次。她也就忘了给手机充电。
应该没关系吧?
安迟叙捏着衣兜里的钱包,这些钱来自她母亲和妈妈难得的良心。开学宿舍费还要靠这个交呢。
安迟叙暗自搓开纸币,数了数,才又迈出一步。
大卖场近了。安迟叙能听见些熟悉的吆喝声,沙哑的嗓音从旧喇叭里震出,连续不断的循环。
这是她熟悉的环境。五六岁那会儿母亲喜欢牵着她来这种地方逛街,妈妈也在她旁边。
每次安迟叙都能玩得很开心,哪怕她从小就安静乖巧,逛街的时候什么都不会闹着要买。
一家人少有的温情都留存在卖场里。
安迟叙静了心,慢慢走入卖场挑选。
她才挑好被单,天气阴了。
卖场有透明的穹顶,穹顶却被雨弄脏成蒙昧的褐色。安迟叙仰着头静息,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没带雨伞呢。老家不常有阴雨,或者说,老家的梅雨季在秋冬。
她忘了这里是s市,这个时间点恰好有烦人的骤雨。
不过骤雨一般也不会持续很久。安迟叙继续挑选别的用具,没放在心上。
天彻底阴了。黑漆漆的好像傍晚,雨大到卖场内都能听见。
安迟叙抱着一个大口袋慢吞吞往外走。卖场内挺大,分了好几个馆子,她不知道她转了多久,等她买完,打开手机,手机已经没电黑屏了。
安迟叙站在门口,望着暴雨发愣。
她刚刚是从哪个口子进来的?
她要坐的公交车又在哪儿?
找路到她饿得有点没力气了,都没能找到她进来的那个口。
安迟叙不想这样粗鲁,可她站不住了,只能把包放在地上,坐了下去。
她对着最接近她记忆里来路的口子呆望着天。
有些后悔独自出门。
她想晏辞微了。
她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小猫,不该背着她的主人出游。
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微微……”安迟叙拿着没电的手机,眉眼低垂。
整个人好像变回高中时期的瘦小,藏在人来人往的卖场里,谁也发现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
却有一身水汽,淋在她面前。
喘着气的,急躁的水汽,洒了安迟叙满眼。
她扬起眉眼,看见她一直念着的人,唯一的联系人。
站在她面前,呼吸不平,满身狼狈。
晏辞微从头到脚都淋湿了。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黏在脸上,垂在脑后。
今天早上才让安迟叙帮忙系好的领结湿成黑色,半边断开。
衬衣贴在腰腹上,半透明的沾着泥水。裤脚也脏得不像话。她和安迟叙一起新买的鞋如今成了同一幅模样。
“团团。”可晏辞微叫她的声音,依旧沉稳柔和。
哪怕胸口再起伏,那双眼再阴鸷。
“找到你了。”晏辞微伸出手。
把她无意出逃的爱人拽起来。
安迟叙扑进晏辞微的怀里,在满身发凉的水汽中安心吐息。
好像她真的可以在这个世界上乱走,不管不顾的活。
总有一个人会找到她。
* * *
晏辞微不在园区里。
她开始恨安迟叙,开始针对安迟叙。又怎会跟着安迟叙,在暗中展露微妙的爱?
晏辞微不会来找她了。
安迟叙捏紧手机,对上满眼依赖的何语檐,止了呼吸。
“服软吧。”她不能拖着另一个人和她一起倔强。
安迟叙准备去打逐光卫视的电话了。
一个策划团队的主策划师连办公地点都找不到。
安迟叙可以想象这通电话打出去以后,她们团队会被看扁成什么样。
可有什么办法?她们确实是整个策划团队里最好欺负的那一个,最容易被拿捏,推出去背锅的那一个。
避免不了。先接受,后退一步,之后再说重新争回去吧。
何语檐也垂下头。她恐怕小组里那些同事不会满意,加之组员里本就有人对接下这个节目不满。
工作就是这样。你有多少苦衷,谁在乎。
就像昨天会议室的事,若不是安迟叙解决的快,晏辞微没有追究,甚至还拿出了加班费来安抚人。
今天肯定有人要闹,不会好好干事。
然何语檐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她们真跑了很久,什么人都问了,总不可能真缺席会议吧?
安迟叙已经打开通话界面了。
那里还挂着她生病那天输入的号码。
安迟叙手一滑,点到了拨通。
“……”她刚想挂断,电话已经接通了。
“团团?”晏辞微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从电话那头传来。
“打错了。”安迟叙走远了点,背着何语檐,把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还降了音量。
“等等,团团。”晏辞微加快语速。
安迟叙听见对面有异响,当真没有抬手挂断。
晏辞微似乎在一个很吵的地方,好像还有警铃。
她出事了?
“你怎么了?今天没来上班……”安迟叙想起早上去找晏辞微交加班申请,没看见人。
又仔细听过晏辞微那边的声音,想起今早看的新闻。
“你……你不会被淹了吧?被困在隧道了吗?你还好吗?”安迟叙语速也快了,甚至顾不上控制音量。
她下意识提起包准备往外走。晏辞微出事了,她得去找她。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方才所有对话,晏辞微都好像在几百里外,声音朦胧得不成形,隔着水雾似的。
这一声笑却像晏辞微就在她身后,抱着她的腰,贴着她的肩膀,冲她耳朵,呼气。
“我没事。”晏辞微靠着她已经报废的车,紧绷了一夜的身躯放松下来。
“乖团,你今天是去逐光卫视吧?这个点……没找到大楼?”她不必亲临现场,也猜得到安迟叙正在经历什么。
安迟叙不做声,晏辞微就知道她猜对了。
“那栋楼是不太好找。团团,告诉我你现在身边的建筑有什么特征?”
安迟叙默了呼吸。
这一刻不知如何作想。
而嘴先头脑一步,描述了她面前的建筑。
“你面前的是新鸿传媒。往后走五十米,右转,再走一百米,看见一个带着紫色招牌的再右转走七十米。逐光卫视的大楼看门的是个小年轻,卷发双马尾很好认。如果她也被买通了,就说我的名字。”
安迟叙只知道,她听见晏辞微这样清晰的指导她,告诉她该怎么办时,她心底响起一个声音。
姐姐来了。
晏辞微还在。
“……谢谢,你真的没事吗?”心底一阵空旷,是很舒适的寂寥,什么都没有的清爽。
安迟叙抬头往前看,似乎看见了那个紫色的招牌。
“没事。你去开会吧,不用太想我。”晏辞微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像有事,还能跟安迟叙开玩笑。
“没想你。”安迟叙眼皮一跳,挂断电话。
“走吧,我问到路了。”她把手机揣进衣兜,带上何语檐,不过五分钟就进了逐光卫视的大楼。
她们之前就来过一次。那个双马尾确实不准她们进,又在听见晏辞微的名字后赶忙放行。
坐进会议室,安迟叙松了口气。
就这样她们还不是最晚到的,感谢她今天为了躲晏辞微,提前了快两个小时到园区。
* * *
求生综艺这一季的名字是《暴风营地》,一共有六个策划团队负责这个节目,等会议开始,只到了五个。
安迟叙估计,有一个最大的策划团队无差别针对了剩下所有。她们还不是最倒霉的。
今天还没到各团队针锋相对的时刻,氛围还算轻松。
安迟叙把人认了一遍,还跟旁边的团队主策划加了个联系方式。
节目总负责人切了张ppt,敲着投影开始介绍。“我们这档综艺,大家都懂吧,请了这么多人,肯定要围绕她们打造爆点。”
“内容形式你们看着办吧,我们只搞定了三个地点,投资方说要看第一期的效果再说剩下的。给到你们的只有位于中原的峡谷森林,几乎无人居住的郊区废墟,和大洋上的一座荒岛。”
“虽然说是直播加剪辑的两种方式,但我们不希望直播出现放送事故,任何一个嘉宾的反应都要提前定好,包括谁赢谁输……我们要把它打造成一个有对抗,有勾心斗角的那种,就是那个什么什么传……”
底下还有人接茬。
“啊对对,就是那个。总之就是,人物关系上面给我写好。”
总负责人说了一堆。她年纪挺大了,并不是第一季的那个总负责人。
安迟叙听着就觉得头大。这个负责人一点都不专业,说了一堆没说到点子上,是最难缠的那种甲方。
她以为这一季依旧和上一季一样,是重内容,让嘉宾发挥更自由的节目。
没想到总负责人只想把它打造成爆点综艺。
安迟叙拿着内容范本、要求,离开会议室时,颇为头疼。
她刚刚似乎还看见了晏昭吟,看来这个综艺和日安集□□系划分也有关系。
“真是个大麻烦。”安迟叙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何语檐在她身后装鹌鹑,她敢想,也不敢说。
说了,就好像晏辞微在坑她们一样。
她越看越不明白。这样高风险的项目交给她们,难不成晏辞微真跟安迟叙有仇?
那她要不赶紧跑吧?
思考间,两个人上了车。
安迟叙打开手机,看见了什么,重新拉开车门。
“安姐?”何语檐以为又出事了,还准备跟下去。
“没事,我晚点回去,有点私事。”安迟叙把何语檐塞上车,重新叫了一辆。
她坐上后打开手机,对着屏幕里晏辞微发来的地址念了一遍。
是个医院——
作者有话说:[闭嘴]晏辞微的情绪大家可以细品一下,到底是恨还是爱。我们团团毕竟只看得见一部分,会用下意识的自卑觉得那是恨和针对。
第28章 第 28 章 像发疯的烈犬忽然遇了主……
晏辞微有点脱水, 外加体力透支。
她干脆给自己开了个病房,单间,让护士把点滴打上。
而后给安迟叙发去了消息。
她不确定安迟叙的会议几点结束, 不敢再发去消息暗示、催促。
更不确定安迟叙是否会回应她。
晏辞微拿出随身携带的布娃娃, 摸索着它的脸颊痣,轻叹。
这几天她们不是很愉快。她急切的想要见到安迟叙,却又因为安迟叙那日赶她出门而不快,用了不少手段。
到头来似乎一点都没对安迟叙造成影响。
她到底舍不得做得太过。那是她亲手养大的小猫,掉根毛她都能心疼半天。
天知道她收到安迟叙电话时, 心脏跳的有多快。
她的电话在安迟叙的手机停留已有数百小时。
她等这一通电话, 何止等了数百天。
晏辞微把布娃娃收了进去, 再次打开手机。
这已经是她输上液之后第三十九次打开手机了。
只为等一条消息。
如果能等到, 再让她开数百次都行。
晏辞微盯着给安迟叙的备注, 兀自弯了眉眼,不自觉的柔了眼神。
她抚摸过屏幕里的照片,那里的安迟叙还停留在十八岁,有葡萄般的大眼睛, 眸光同样清透纯粹。
这是她们交往的第一个冬天逛街时拍的大头照, 晏辞微家里还有几千张这样的照片,这张叫她最欢喜。
没能等到回信, 晏辞微关上手机, 望着窗外发了两分钟的闷。
昨夜暴雨,今早本天晴。到了中午,乌云又熙熙攘攘的挤开蓝色, 扒了天幕满层。
天气不太好。如果下雨的话,路太难走,她就原谅安迟叙无视她的试探。
说到底, 都是她自作多情。
她心思转了百千转,安迟叙也许都不会听见一声响。
晏辞微再次拿起手机,默默在计数后加了一次,听着点滴滴滴答答,这一袋快要输完。
病房门突然打开了。
晏辞微以为是护士,没什么表情,看都不愿看一眼。
她还是下意识关掉手机,把它收进衣兜,将输液的那只手放出来。
触碰到她手背的,却是熟悉的温度。
晏辞微猛地扭过头,眼里还带着熬夜的红,疲惫的青,以及难以置信的波光。
波光是泪做的。它盈盈的颤抖了一声,随即落下。
安迟叙找了张椅子坐下来,握住晏辞微的手。
晏辞微眨眼,又是一条狼狈。
* * *
“团,团团。你是真的吗?”不过转瞬,晏辞微脸上的泪就没了。
她似乎不愿让安迟叙看见她露怯,每一次哭泣胸腔起伏再大,眼泪也会在下一瞬擦干。
可这次,她开口了。
声音多颤抖啊。
安迟叙忍不住捏紧了点。
“还能有第二个我?”安迟叙叹一声,给晏辞微输的液体按了暂停,又按了呼叫护士的按钮。
“你怎么被淹在隧道了?我记得你昨天回家的时候没下雨吧?”安迟叙一直以为晏辞微昨天走得比自己早。
她不确定晏辞微现在住在哪儿,但想来也不会离公司很远,怎么会和隧道扯上关系。
晏辞微扯了扯嘴角,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有点苦。像天竺葵的余韵。
今天晏辞微身上除了雨泥的腥,再没有别的味道。
可她贴近安迟叙的手,把脸凑过去时,安迟叙又能闻到独属于晏辞微的味道。
心口一阵抽搐。安迟叙捧住晏辞微的脸,轻轻刮过她干涸的泪痕,碰到眼底那颗红痣,亲吻一般扫了扫。
晏辞微垂下睫毛。
就着阴晦的光线,安迟叙看不清她的神色。
但想来那双眼里没装什么好,只有凄凄的泪和闷闷的苦。不然晏辞微怎么不敢看她?
安迟叙没再说话了。
她尽可能暖着晏辞微的脸、手。
等护士进房间,才松开。
晏辞微扬起头,显而易见的挽留。
安迟叙拍拍她的头发,是她们之间的安抚,曾经只有晏辞微这样对安迟叙。
晏辞微没明白她的意思,而她已经转身出了房间。
只剩自己和护士。晏辞微再次别过脸,只把输液袋留给护士。
窗外的天色比刚刚更黄,更灰暗,隐约有风卷起春天新生的芽,要把它吹散。
安迟叙一定很忙吧。拜她所赐,安迟叙一共要跟三个项目……
所以她来看一眼就走,自己应该满足了。
护士也离开了。
房间空落落的冷。晏辞微厌倦自己畏寒的体质,往病床上蜷缩了点。
她动作很轻微,身体起伏更明显。
她拿出藏在包里的第104只自己,和它对视几秒后,忽然抬手扯掉它的胳膊。
棉絮漏了出来。晏辞微咬着牙,颤抖着继续。
她还没什么力气,脱力大半天,连杀死自己都做的很艰难。
可她依旧撕开了布娃娃的头发,扯断它的四肢,揉掉它的红痣。
“晏辞微?”谁也没想到这病房门还能再次打开。
安迟叙的声音传来,停了晏辞微手上的动作。
她眼还恨得通红,毒泪蒙了一层,把视线都变得浑浊。
看向安迟叙时,却像发疯的烈犬忽然遇了主人。
于是她乖乖低伏,喉头呜咽,眼神也清澈了。
晏辞微这才看见安迟叙手里提了一个袋子。
是一份热粥配菜。
安迟叙在学她从前,照顾她。
* * *
安迟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晏辞微在急匆匆的藏棉花娃娃的尸体,安迟叙依旧看见了那只娃娃醒目的红痣。
原来晏辞微之前扎的不是她送的礼物。
短短几秒,晏辞微已经把娃娃碎片藏好了。
安迟叙往晏辞微身边靠了靠,没戳穿她。
也许……晏辞微不恨她的抛弃,她的离去。
“吃点。我没法亲手给你做,只能买。”安迟叙走之前还问了下护士晏辞微需不需要什么药。
得到的答案却是晏辞微需要好好睡觉,戒掉水果烟。
估计是把她当成晏辞微的女朋友了。
安迟叙就买了点维生素回来。难得有机会她照顾晏辞微,她胸腔有些发热的激动,动作比以往快三分。
晏辞微多少有些闷闷不乐。
不知是被看见了发疯的那一幕,还是一夜未眠太过疲惫。
她比平时慢三分。
但安迟叙在喂她呢。
“好吃。”晏辞微一口要咀嚼几十下。
安迟叙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顺着她,等她咀嚼完。反正冷了还能再热,再买。
大不了她把冷的吃完。她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就是只野猫,吃得下冷。
“真的吗?我找最近的店买的,没法跑太远。”安迟叙不太信呢。
晏辞微的味蕾那么叼,多半是为了哄她。
哎,她多逊啊。成了照顾人的那一个,还要被她照顾的人哄。
晏辞微不着痕迹的撅嘴。
是挺难吃的。
她有些,不太想吃了。
……
安迟叙只喂了一小半,晏辞微跟她眨眼,恳求不吃了。
安迟叙就把粥端过去自己解决。
她才咽下第一口,晏辞微就捏住她的手。
“嗯?”安迟叙把碗放在一旁。她就说不好吃,晏辞微应该不喜欢这种味道。
要不订个外卖吧。
安迟叙飘然的想着,抬手替晏辞微擦过额角的汗。
她的手腕又被晏辞微按住。
晏辞微似乎在嫌弃她一样,把她手拿开了。
“我给你擦擦啊。你有点出汗,别真感冒发烧了。”安迟叙把那一闪而过的错觉掩埋,拿起她同样新买的毛巾。
晏辞微指尖微缩,看着毛巾扑过来。
头往后仰,想躲。
她到底还是稳了身体,让安迟叙替她擦汗。
安迟叙擦的很仔细。像她一样,每一寸肌肤都照顾到了。
晏辞微在被照顾的同时不断眨眼,有什么正在从她眼底流失。
被安迟叙擦过的地方好痒。
晏辞微不适的别开脸。
安迟叙刚好贴到她脖颈,还轻笑了一声。
晏辞微红了耳根,在安迟叙换面的时候侧目去看。
“比之前大了点吧?我记得你说过想点掉。”安迟叙指着晏辞微锁骨末尾上的一颗痣。
晏辞微不安的挪动了下,浑身刺挠着发痛。那颗不平整的痣忽然变得顺眼,她不再想把它点掉。
“姐姐乖。”安迟叙又哄她一声。
主动权悄无声息的被她捏在手里。
在一次次抚摸中,越来越稳。
晏辞微低下头,颤抖看似因为无力。
“待会儿擦完汗,给你换药。”安迟叙准备的很充分。
这是她们没有硝烟的战争,而安迟叙已经赢下第一场。
认识十年,相爱相伴十年。这是安迟叙第一次拿走主动权,在除了性.爱的事情上。
被安迟叙抱住时,晏辞微骤然抓紧她的背。
心底空了一块儿。
“……团团,你下午没有工作吗?”晏辞微终于受不住这样失控的感觉。
好像她不是坐在床上被安迟叙抱着,而是悬浮于空中,被安迟叙囚在怀里。
随时可能落地——安迟叙比她瘦小,那么轻那么弱,怎么可能抱的稳她?
可她忘了,安迟叙已经被她养了十年,幼猫也该变成豹子。
安迟叙当然能稳稳抱住晏辞微。
她揭开晏辞微背后的刮伤,给她上药时,听见晏辞微问的话。
“……你不帮我做吗?”安迟叙动作有一丝停顿。
声音太轻了。晏辞微第一次没能听见安迟叙的话。
“什么?”晏辞微心跳得好快啊。太吵的心跳让她漏了安迟叙的问题。
“上完药,我就回去了。”安迟叙却已经冷了下来。
她上药的动作比刚刚更轻柔,要不是药物刺激着伤口疼痛真实,晏辞微有那么一瞬都没察觉到她抱着自己。
某种浮空的悬挂感淡了,晏辞微渐渐落回地面,头脑还在发热,烫得满脸春红。
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安迟叙已经收了手。
这次真的没有人抱住她了。晏辞微手无措的撑在床榻上,这才意识到她刚刚全程坐着,没有被安迟叙抱起来。
等头脑慢慢降温完,她再看向安迟叙,就见安迟叙坐在垃圾桶旁边吃那份剩下的冷粥。
“团团,别吃了,我重新订一份,送到公司。”晏辞微开口,第一遍说的轻飘飘,找不到自己一样。
她又重复了一遍。“别吃了乖团,冷的,吃着不难受吗?”
她已经下了床,竟走到了安迟叙身边。
不顾腿脚的哆嗦,伸手,抱住了安迟叙。
从背后。
意外的用力。
安迟叙的胃被她的手抵住,呕吐感忽然重了。
安迟叙默默放下碗筷。那碗粥立刻被晏辞微送进垃圾桶。
“团团……”晏辞微抢回了拥抱的可能,紧紧的,锁住安迟叙的身体。
头贴着安迟叙的肩膀,蹭过她带着廉价洗发水味的脖颈。
安迟叙站在原地,没再动弹。
晏辞微抱了很久。
久到晏辞微胸腔重新发热,腹部暖烘烘的。
久到安迟叙凉了整个背,连带着手指尖也冰成雨。
久到又一场骤雨把天幕的灰黄带给整个s市。
安迟叙才掰开晏辞微的手指,把她放回床上。
而后看向晏辞微的眼。
晏辞微冲她笑了,眼底的柔和与窗外的雨不成季节,暖得冬日雪都要化了。
烫得安迟叙眨眼。
安迟叙低下头,拿起东西,没有多说一句话。
她关上门离开病房,听着室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仰着头发闷,等一滴凉雨落入眼眶。
凉雨顺着眼眶滑落,割开她的脸。
她输了。
翌日安迟叙赶了个早,七点到了医院,走到晏辞微昨日住的病房。
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作者有话说:[抱抱]突然有些伤感,想到她们这样特殊的情况,就算以后复合,她们记忆里最纯粹美好,最无忧无虑的十八岁也回不去了
安迟叙的内敛的猫,她有想要的东西,不会争也不会抢,尤其是面对亲近的人。但她也柔软包容,很容易就原谅别人了,尤其是面对亲近的人。
晏辞微恰好是会发疯的狗,她整个成长过程都在争抢里度过,她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安迟叙是她第一次争取成功,又是她第一次碰壁。
如果把她们比作天气,安迟叙是柔和的春雨,如烟如雾,淅淅沥沥个不停。晏辞微则是龙卷风,摧枯拉朽的破坏沿途一切,风眼却平静温暖。
但她们都是风雨,等雨过天晴,等她们成长吧。
第29章 第 29 章 她转身离开
晏辞微不常生病。
安迟叙记忆里, 除了有一年流感特别严重,晏辞微也不幸中招,其余时间里没见晏辞微病倒过。
晏辞微体质也没那么好, 畏寒, 偶尔熬夜外加饮食不归路差导致有些虚。
小感冒倒是不间断,但不影响生活工作,顶多咳嗽流鼻涕,头都不会晕。不怎么生重病还挺神奇,她和安迟叙完全是两个极端。
记忆里的那次病重是在大一下学期。
那会儿她们刚刚交往, 做什么都要在一起。
安迟叙记得那年秋冬流感肆虐全国, 校园里随处可见戴着口罩咳嗽的同学, 上课也经常空一半教室。
有合理的请假理由, 安迟叙也拿它来逃课。后果就是流感在校园传开的第一周安迟叙就真病了。
她病了三天, 被晏辞微精心照顾着,床下照顾到床上。
安迟叙红着脸,是热也是羞,趴在晏辞微怀里蹭她。
之后一个月晏辞微一直跟没事人一样, 口罩偶尔也会忘。
安迟叙以为她不会感染呢。
直到期末考试前一周, 晏辞微没能准时起来。
安迟叙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时,看见外面天色大亮, 像上午十点, 还有点不确定。
以往一直是晏辞微当她的闹钟。晏辞微雷打不动七点半醒,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会把她也喊起来。
安迟叙瞅了眼还躺在床上的晏辞微,差点安心的继续倒下去睡。
今天的课九点半开始, 要划重点了,必须得去。
安迟叙想怎么都来得及,趴到晏辞微怀里摸她的脸。
这才注意到她身体很烫, 呼吸也沉。
“微微?”安迟叙不确定的喊了一声,推了下晏辞微。
“唔……”晏辞微呢喃着转了身,背后满是汗打出来的湿润。
“姐姐,姐姐。你生病了吗?”安迟叙也不嫌弃,抱住她,重新扒拉回她怀里。
“几点了……”晏辞微被安迟叙无意亲过下巴,这才醒来,迷迷糊糊的,嗓子发哑。
“先别管这个,姐姐你是不是发烧了?”安迟叙摸过晏辞微的额头,烫她一手。
晏辞微按了她三次才终于按到她的手。“没有。”
“……可是你额头很烫。”安迟叙可不信晏辞微的话,挣扎了一下,换另一只手去摸。
“刚睡醒,正常。”晏辞微说罢真坐了起来,还有力气去搂安迟叙。
安迟叙向来是晏辞微说一不二,被她这么打断,懵了一会儿,真跟着她起来去洗漱,大脑里转着晏辞微是不是发烧的想法,嘴上一句话说不出来。
“姐姐,我觉得你生病了。”看清时间已经九点二十,安迟叙抓着书包,把准备和她一起出门的晏辞微按住,一本正经。
“你肯定也得流感了,别跟我去上课,我帮你记笔记录音。在家好好休息。”
安迟叙又抚过晏辞微的额头,当真烫得惊人。
她虽没照顾过别人,但被晏辞微照顾这么久,依葫芦画瓢也会了一星半点。
“退烧药记得吃!我先走啦,中午我给你带饭回来!”安迟叙来不及做更多事,提着包跑出家门。
晏辞微约莫真烧糊涂了,竟也没阻止。
这种对寻常情侣来说很正常的互动,于她而言陌生到她心跳加速。
她们还没有这样分开过。
晏辞微漫无目的地踱步到客厅,按住发狂的心脏,坐在餐桌旁,无意识的拿起桌上的退烧药。
她盯着药看了一刻钟,头脑混混沌沌,什么都想不出来。
世界都模糊,只有安迟叙的脸越来越清晰。
晏辞微看向房间角落,看见安迟叙落下的电脑,终于醒过来。
她用她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给自己喂了放在保险箱里的强效药,赶了出去。
“姐姐?你怎么不在家休息?”安迟叙坐在她和晏辞微的老位置上,旁边没人,她也不太安定,草稿本上多了一串晏辞微的名字。
录音笔也没带,安迟叙拿手机在录老师勾的重点。
看见晏辞微中途闯入教室,径直走到自己身边坐下,安迟叙不止一点震惊。
“快回去休息,我一个人没问题的,重点也会帮你记好。”安迟叙推了下晏辞微,意外察觉到她体温的下降。
“电脑都没拿。”晏辞微压抑着咳嗽,愣是靠喝水把它按了下去。
“我说了我没事,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晏辞微把电脑摆在安迟叙桌上,替她打开时,安迟叙看见电脑屏幕已经调整好。
晏辞微又把录音笔开了,放在桌子上。
“团团,今天不太乖啊。”她牵住安迟叙的手,稍用力,抬眸对上教授的视线,以此示意安迟叙不要讲话。
安迟叙默默低下头。
她还没有被晏辞微批评过不乖。
她想当晏辞微的乖团团。
也许……她应该留在家里照顾晏辞微?
也对。重点可以让朋友帮忙整理,她姐姐正需要她呢。
“你看。”晏辞微低语,只有安迟叙听见她几乎不做口型的话。
安迟叙被晏辞微捏住手,牵着,抚上她的脸。
那里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不如早晨的烫。
甚至因为赶着进教室,吹了冷风,摸起来还有点凉。
“下次,跟我一起出门。团团要乖。”没有她,安迟叙能怎么一个人出行呢?
安迟叙会忘带东西,会找不到路,会不知道怎么和别人交流。
安迟叙需要她。
“对不起姐姐……”安迟叙以为她真的判断出错,私自抛下晏辞微出门,惹她生气了。
她道歉夹着哭腔,听的晏辞微一阵心颤。
晏辞微以为,那是因为喜欢、心疼,而非强效药。
她搂住安迟叙悄悄和她十指相扣。扣紧的手指如红绳牵引二人永不分离。
后来安迟叙才知道,晏辞微有一箱特别伤身,效果立竿见影的强效药,常年锁在保险箱里,甚至没给安迟叙看过。晏辞微有很多个秘密,那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小点。
那次她用那种药,强行退了烧。
就为了给安迟叙送电脑和录音笔。
* * *
如今晏辞微肯在安迟叙面前流露脆弱。
却始终不肯让出照顾的主动权。
晏辞微依旧会在发烧时逞强着抱住安迟叙,竭尽全力对她好。
安迟叙默默关上包间的门,拢紧外套,把挎包横在怀里,迟缓的迈出步子。
她起得太早,就算磨磨蹭蹭的往公司走,也能在八点半之前赶到。
安迟叙往墙边靠,慢慢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淹没,成为了背景的一部分。
她的心却独立出来,冷寂得发痛。
寒风迎面吹散她的发丝。今早梳好的马尾被吹出些碎发。
安迟叙抬手按住飞扬的头发,余光闪进一辆车。
黑色的商务车,型号低调,内饰奢华。
是安迟叙不太熟悉,却怎么也坐过三五次的那辆。
安迟叙望见靠着车的晏辞微。
晏辞微正叼着水果烟,斜依车门眼半眯,神色懒散至极,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仿佛她正在什么会议室下达改变数千人的命令。
一口辣呛的味道微甜。她吸吐,而后对上安迟叙的视线。
她连忙把水果烟灭了,而后从车窗里拿出一件新外套,将旧的折叠收纳。
晏辞微境况如此,压力太大,一直都有这方面的癖好。
但她从来没有让安迟叙闻到过一丝烟味。
安迟叙放下手。
风掀起她扰人的碎发,呼啸着伴过她耳畔。
又撕开晏辞微的衣角,撩着一寸黑白翻飞。
晏辞微站在车旁,凝望着安迟叙。她一双桃花眼黑如墨,不见一丝反光,只有眼底印着痣的红。
安迟叙眨眼,浮发遮挡视线,把晏辞微一瞬变得好远,一瞬又变得好模糊。
风挠了很久。
安迟叙的眼越来越沉,视线越来越窄。
晏辞微始终站在她对面,雕塑一般静默。
盯着她。
安迟叙不知道晏辞微这次有没有吃强效药。
她只是转身离开,最后也没再给晏辞微一眼。
安迟叙上了附近的地铁,抓着扶手顺着玻璃向后望。
以往会出现在她身后三米远的红点,今天没再跟上。
之后的几天,也没再回来——
作者有话说:本章留言有红包
这几天三次忙,其实这章和上一章应该合在一起的,但昨天没写出来,今天也没空开下一个情节点[闭嘴][闭嘴][闭嘴]今天的短了点,给大家点补偿[闭嘴][闭嘴]明天争取长一点,马上要到我很期待的情节了……
这本是采用了更朦胧,有氛围感的描写方法,外加一章内一半回忆一半现在的剧情处理手法,有些情节没那么??直观,比起读明白,可能更适合去感受,一章内容量也不会太大,我更不了那么多,伤身[爆哭]
我也没把她们的心境变化、反应、做事原因写的特别清晰,也是想把解读的空间留给你们。对于她们为什么做了xx,我也会尽可能克制我的解□□。
第30章 第 30 章 帮不了她
“早上好, 橘子。”安迟叙睁开眼,看见跳到自己身上踩奶的小猫,疲惫的神情滑过一丝柔软。
实习生田茗家里有两只狗, 前两天聊着, 何语檐说她养了只鹦鹉,慕风正在计划养猫。
安迟叙开始慢慢理解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养宠物。
这么小一只猫,除了你身边哪儿也去不了。
而它在你身边就会获得幸福,双向的。你不需要给它太多,哪怕只是一口饭, 一次摸摸头, 它就会给你全部的爱。
橘子压着安迟叙的被单开始踩奶。她们已经很熟悉了, 最近几天橘子都在安迟叙房间过夜, 睁眼她们就能问好。
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 安迟叙把失眠的痛苦放在一边,拾起精神,去给它加饭铲屎。
多神奇。只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动作,安迟叙就找回了活在这个世上的感觉。
她和橘子产生了连接, 而她们还没有多依赖彼此, 连讨论爱不爱都为时尚早。
等把橘子送回它主人家,安迟叙会认真考虑养猫这件事的。
“还有两个月呢。”安迟叙渐渐安了心, 早起的心悸也被抚平。
她坐在橘子旁边看着它吃了会儿猫粮, 才拿着早饭出发。
今天是杨煦节目开拍前一天。她比沈既白的日程满太多,能提前一天和安迟叙再确认细节,已经算不错了。
安迟叙小组的方案在杨煦给的时限当天通过, 今天的会面不会耽误太久。
进办公室后,安迟叙组织了一下组员,安排了今天要上交的任务。
她没有那么会统筹规划, 成长过程中缺少做计划的锻炼,因此喜欢把每一个任务都拆的很细很小,每天只需要完成其中一项就好了。
目前她的组员还没有对此提出异议,大家都在为加班费和项目奖金而努力。
等杨煦的节目上完,沈既白有一个团体通告,再之后求生综艺《暴风营地》就要召开会议,确定整体主题和第一期的方案了。
安迟叙改好自己的日程表,打车出发。
杨煦点名只找她,她也没法带别人。
路上安迟叙收到一条消息,是裴昱希发来的。
还挺罕见。
最近她们除了发照片和表情包,没什么交流。毕竟她养猫也养熟了,裴昱希也在准备期末考试,本也是陌生人,无话可说才正常。
【小姐姐,我家里人突然说要我把猫送过去,就下个月一号。我知道这件事有点突然,你也很舍不得橘子,我可以把剩下两个月的寄养费补偿给你!】裴昱希是拿大号发的。
她似乎还挺不好意思,转账在下一秒就来了。
安迟叙手顿了下。
下个月一号……安迟叙看了一眼日历,今天已经是六月二十九。
原来没有两个月了。
安迟叙暂时没回,点到和裴昱希的小号聊天框,从头开始翻橘子的照片和视频。
看着她短暂照顾过的小猫一点点和她亲近,安迟叙终究发出一声叹息。
【没事,不用给我钱。六月本身就没帮你多少,期间还麻烦你接回去了一次。橘子也很乖,它的东西花不了多少钱的。】安迟叙把转账退回了。
裴昱希敢给她一万五,她也不敢收啊。
【我是送橘子到你那边去,还是你家里人来接她?】今天争取早点回家,抱抱小猫。
【我家里人来接吧,不麻烦你多跑。不用跟我客气,本来我们也说好,是你喜欢猫,想试试养猫,我才找你寄养的,现在你没养成,我也有点对不起你。】裴昱希又发了一次转账。
安迟叙只跟她要了时间,没再回。
车停了。
安迟叙到了杨煦的个人工作室,被接进去时,杨煦正在搞直播。
直播间还有那部爆剧的女主,两个人连线给cp粉售后。
安迟叙等了会儿,无意间看见杨煦的上一任人设策划师。
“不是离职了?”安迟叙挑眉,对上她的眼。
那策划师摇头叹气,按住太阳穴。“她非喊我来,说这是我最后一个项目,我能咋办……”
“提醒你一句,她没那么好相处。”看直播终于结束,经纪人也点了头,前策划师抓起包头也不回,就留下一句话。
压榨已离职的打工人,是不太友好。
安迟叙等着杨煦出直播间,想她大概见识过杨煦有多不友好。
她被杨煦喊进另一间办公室时,杨煦正在卸妆,准备下一场的妆造。
“杨姐,辛苦了。”安迟叙礼貌寒暄。
杨煦摆摆手。大概是那次晏辞微在场时,她俩已经把底牌交干净了,她没跟安迟叙来那些虚的。
“你的方案我都记下来了。明天的节目没那么重要,所以我乐意赌一把。”
说话也直多了,哪儿像刚见面时,还要把安迟叙支开私下商量。
“赌我的方案能不能有节目效果?”安迟叙挺自然的跟上话题。
“啧,看把你能的。”杨煦似乎对她擅自接腔一事不大满意,白了一眼。
“是。我就想知道,你这么大胆的风格,到底能不能行。”杨煦用了大胆二字。
安迟叙坐端正了点。“不敢。”
杨煦瞥向她。
“也有我们小组成员的功劳。”她装得老实似鹌鹑,乖乖巧巧的,马尾都梳得妥帖,和好学生没区别。
杨煦这才注意到,她脸上有几颗不大明显的雀斑。
怪她平日存在感太稀薄,大家对她的印象趋近于马尾好学生的符号,注意不到这样细节的地方。
今日私下会谈,她约莫是展露了些锋芒,才让人多再意起她的容貌。
然看了几眼依旧难以记清她的模样,杨煦再低头,只记得马尾和稀疏的雀斑。
“说的好像我不知道沈既白的人设是你全权负责一样。”杨煦剜了安迟叙一下。
“这风格和沈既白最近的挺像。你不用给你组员贴金。”
语气还有点阴阳怪气。
“那不能。唐殊不要脸,我要。”安迟叙指了指文件抬头的三个名字。
安迟叙也没说错。
这份企划确实不完全是她做的,她只定下了“反差感”这一条关键要素,把整理出的人设发给了两个组员。
她给的是骨架,血肉还是组员填充的。
当然,她也做了修改。
杨煦脸上的嘲讽和笑意同时淡了。她把安迟叙发过去的内容打开,有几个地方要跟安迟叙确认。
“这个嘉宾不好相与,在外是耿直人设。你不觉得我这么说,会和她雷同吗?如果有人说我是学人精,怎么办?”杨煦还是比沈既白专业的多。
沈既白只会拿着安迟叙给的东西背,合不合适她,都得安迟叙去调整。
相比之下,杨煦有自己的看法,对某些可能的反应预测也更准。
“你应该看见我给的关键词是反差了。你明天不是去扮真性情的,是尽可能多的展现‘你’独特的那一面,而不是人设。”安迟叙解释了一番。
“那真要是让我扮演‘我’,我还要你这个人设策划师干什么?”杨煦这话还挺有试探意味的。
她有些明白安迟叙想做什么,不敢苟同,不敢尝试,只敢拿不重要的节目赌一把,这样输了也不要紧,本来节目也没流量。
如果真面目能被谁喜欢,没人喜欢戴着面具示人。
但业内都这样。用人设策划师是早已探索出的可行道路,于是后来者竞相模仿,没人再敢做自己。
“那你多多努力,争取早日把我开了。”安迟叙也不示弱,没直说自己的想法。
这是她在沈既白身上尝试过后得到的,第一个属于她的想法。具有一定的可行性,她也成功过一次了。
她会不遗余力的尝试它,哪怕丢了饭碗。
那样她正好回老家,也不必再承受晏辞微的纠缠和相见相离的痛苦。
“你和沈既白也这么说话?”杨煦可算笑了,脸上的粉底卸了一层又换一层,她的笑终于达了眼底。
“是吧?”安迟叙支着头,在杨煦平板上圈了几个地方。
杨煦扫了一眼,再次摆手,这次的意思是送客。
“回去准备你的综艺去。明天就知道了。”
安迟叙抓着包走出工作室想,不愧是准一线明星,手里的消息好多。连她们组要参加《暴风营地》的策划都知道。
也许这一点也可以利用。
* * *
安迟叙准备完沈既白的事,一头钻进求生综艺的方案里,一直到下午六点。
她终于想起来还要给晏辞微交加班申请,把前几天写好的申请表拿上,在座位上呆了两分钟才起身。
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从17跳到23,安迟叙的心悸又重了。
她已经快一周连晏辞微的影都没看见了。
自从晏辞微调到她的部门担任总监,她们还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
晏辞微总会孜孜不倦的来找她,求她,爱她。好像某种心照不宣。
也许晏辞微是真的生气了,放弃了。
……她只会祝福她。
安迟叙深吸一口气,走进23楼,慢腾腾的往晏辞微门前挪动。
速度慢到堪比高中大课间下楼跑操。
终于挪到晏辞微办公室门口,安迟叙捏紧拳头,敲了敲门。
“进。”大概晏辞微也没猜到是谁,她声音挺哑的。
办公室内太过安静,安迟叙推开门的声音都足以惊动灰尘。
她小心翼翼的推开一个角,钻入办公室,轻轻关门。
她看见晏辞微手背上缠的绷带。
脚步停了。
晏辞微这才意识到什么,迟缓的抬起头,捉贼一样迅速把那只手藏起来。
已经晚了。
安迟叙拧起眉头冲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把绷带揭开。
“别……”晏辞微用了点力挣扎。她往回来,怎么也拼不过安迟叙的执拗。
绷带落下,上面有扭打的淤青,些许划伤,还有针扎的痕迹。
安迟叙分不清哪些是因为晏辞微吃了药,哪些又是因为什么。
“团团,我没事。”见安迟叙松了手,晏辞微急忙把手藏回来,用袖口把它罩住。
“怎么弄的?”安迟叙没什么表情,杵在晏辞微身前,雕塑一般用阴影笼罩她的脸。
晏辞微鲜少看不清安迟叙的表情。
她的团团向着她时永远鲜活、光亮。那张呆木的脸会挂上笑,亮堂堂的沾着水光,还有健康的血红色。
而不是此刻这般满目阴鸷,漆黑成墨。
她越来越像自己,也越来越陌生。
晏辞微一个哆嗦,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害怕。
“和昭吟打的。”明明上次都没被发现过。晏辞微别过头,往后躲。
“你们争权是靠打架?”安迟叙不像别人。
不像母亲,也不像妈妈。不会在这种时候嘲讽她。一切问句语气都很平淡,只是带着些不容忽视的意味。
“那也不是……”打架是最小的麻烦了。可这些伤又不只是打出来的。
晏辞微没有说实话。安迟叙看出来了。
她没说什么,只是拉了把椅子坐下,拿起随身带的药膏,找到晏辞微随便塞在抽屉里的绷带,给她重新上药。
“只有这些吗?”安迟叙挽起她的衣袖,只在上臂看见了些许伤。其实都快好了,她没必要重新上药。
“嗯。”怎么可能。
安迟叙也没说信不信,拿药膏轻轻的抹。
晏辞微侧着头,如坐针毡。整个胳膊都在发烫。
“可以了,团团,我自己擦过……”安迟叙到底为什么会随身带伤药?
晏辞微烦躁这一点,烦躁她被安迟叙拽着的手,烦躁这暴露的伤。
“绷带都没放好,也没看见药膏。”安迟叙点了一句。
她还没说晏辞微眼底的青黑都快比她眼瞳深,眉心还爆了颗痘。
晏辞微万年不长痘,皮肤好得让人艳羡,更别说黑眼圈,以前和她假期天天熬夜云雨,也没见黑成这样。
一定有什么事。
“姐姐。”安迟叙还是软了心。
“你怎么把自己照顾的乱七八糟的?”明明照顾她就可以照顾的很好。相伴的十年里安迟叙从来没有过成这样。
高中时的她就像濒死的流浪猫,她是被晏辞微亲手喂养长大,皮毛变得油光水滑。分手之前,所有老同学见了都说她过的很好。
怎么到了晏辞微自己,就没见她上心了?
“我自己可以。”晏辞微猛一用力,夺回了自己的手,咬着绷带缠它,没让安迟叙继续。
“我不能给你上药吗?”安迟叙指尖蜷缩一瞬。
晏辞微没抬头,更没回话,咬着把绷带重新缠好,又把那只手藏回衣兜里。
“又加班吗?”然后若无其事的拿起安迟叙带进来的文件,看了起来。
安迟叙默了一瞬,看向晏辞微。
她只看见晏辞微一双眼如常,温柔微凉,桃花含水似情。
安迟叙有点疲倦,眼里的光淡了。
晏辞微没看见一样继续。“按三倍补贴给你。可以的话,早点下班。”
“催得都紧。”安迟叙也没再纠结刚刚的事。
尽管心悸一直静不下去。
以往看见晏辞微就能平复的不安,如今这一安慰剂失效。
安迟叙想抱抱她的猫,又想到那一条信息。
偌大的世界,爱人就在眼前,她竟只剩自己。
……
晏辞微没多语,盖了章,让安迟叙交到财务部。
安迟叙接过,公事公办的道了谢。
她往门外走,听着心跳声又一次扩大。
“团团,我可能……”幻觉一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安迟叙甩过头,马尾扬起细尘,卷得光都颤抖。
她只看见抿着嘴的晏辞微。
晏辞微的眼神不变,面容不变,发型不变,衣着不变。
一恍惚,她还是二十岁,会在下一瞬搂住安迟叙,给出一个拥抱。
所以她真的没有开口挽留,那是安迟叙的错位回忆。
安迟叙热了耳根,回过头匆匆离开办公室。
留下晏辞微按住桌面上的文件。
她烦躁的咬开一支水果烟,撑着头,指甲慢慢往皮肤里陷。
团团,我可能……帮不了你了。
……
十一点半忙完,安迟叙收到一条消息——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事业线会多一点[可怜]
拿捏咔捏了两个人的人设图,摆上去试试[让我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