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吊桥
周予白能听得出来孟逐的拒绝。这几天的相处下来,纵使她再迟钝,也应该能看透他的心思。而且他也能从她偶尔的脸红、躲闪、还有那些不经意的温柔里,确认她心底对自己是有好感的。
正因为如此,周予白根本没想过她会拒绝。
他的眉头渐渐蹙起:“我不明白。”
孟逐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远处的梯田上。
周予白向前走了一步,语气中的不解越来越明显,“为什么还没开始就预设结局?你总是把最坏的可能放在最前面考虑,为什么不往好的方向想想?万一呢?”
“因为事实往往如此。喜欢会变,热情会散。尤其是像你这样的人。”孟逐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你不是也说过自己没什么耐心,你又能担保自己的喜欢能维持多久?”
这句话令周予白下颌倏然绷紧。
她竟然用他自己说过的话来反驳他。而且说得如此直接,毫不留情面。
孟逐看到他脸色的变化,心底也涌起一丝后悔。她不知道挑衅他是不
是个正确的决定,但话已经说出口了,收不回来了。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即使发誓,你也不会相信。”他答得冷静又冷酷,“只是我没想到,你连开始的勇气都没有。”
孟逐被他的话激得上头,自嘲道:“对,我就是个胆小鬼。胆小鬼懂得趋利避害,我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错。”
迎着他寒冷的眸子,她一股脑说了出来:“你们这种人,身边从来不缺选择。今天觉得我有趣,明天可能就腻了。我见过太多了,周予白。与其到时候不欢而散,倒不如别开始。”
话音落下,山间一片死寂。
连风声都似乎停了。
孟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她从来没有这样直接地表达过内心的想法,更没有这样毫无保留地暴露过自己的脆弱和恐惧。
她偷偷看向周予白,发现他正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慢慢从愤怒变成了别的什么。
过了很久,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凉薄,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讽:“‘你们这种人’。”
他重复着她刚才的话,“听起来你对我的判断已经很明确了。挺好,终于听到你心中我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他的目光太过冰冷,孟逐不禁抠了抠裙摆布料,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太狠,伤害到了他。
可还没等她开口,他又侧过头来,眼神深得像要看透她。
“不过说实话,我还挺好奇的。你这么确定结果,是不是因为从来没给过自己,也没给过别人证明你错了的机会?”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中了孟逐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愣在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周予白看着她怔愣的反应,心中没有反击的痛快,反而是一种酸软的痛。
他在内心叹了口气,眼中的冷意渐渐消散。
“算了,这个问题没意思。”周予白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山脚下,“回去吧,易唐还在等。”
他的语气轻松,似乎已经放下了刚才沉重的情绪。
孟逐站在原地,看着他已经开始往下走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以为他会坚持,会不依不饶地试图改变她的想法。
但他没有。
他接受了她的拒绝,甚至接受得如此轻易。
下山的路上,周予白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确认她跟上了,然后继续往前走。他的步伐稳健,神情也自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孟逐心里却愈发沉闷,像压了一块石头。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反而更难受了。
*
易唐等在民宿外的入山通道处,远远就看到两人一前一后下山。他们之间没有丝毫的交流,气氛冷得像结了冰。
明明上山前两人还有说有笑,怎么回来时变成这样?
但毕竟是上下级关系,易唐无意刺探过多隐私。他径直上前汇报工作:“钱总那边已经出发了,今晚就能到。”
周予白颔首,说了声“知道了”。
“王总那边也确认了,机器型号没有问题。只是他的厂在外省,过来需要多一两天,不过应该来得及。”易唐看向孟逐,脸上堆起感激的笑容,“真的要感谢孟小姐介绍!”
“应该的。”孟逐摆摆手。
就在这时,周予白忽然开口:“车钥匙呢?”
易唐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来,正要递给他,却听到周予白说:“你带孟小姐去祁镇上转转吧,毕竟是客人。”
易唐下意识抬眼看他。
刚刚不是还说自己要开车陪孟小姐去的吗?
“怎么,有意见?”
“没有没有。”易唐虽然心里腹诽,但脸上不敢多露,只能识趣点头,“我这就安排。”
*
易唐和孟逐走了以后,周予白一人回了房间。
他靠在沙发里,点了根烟,指尖夹着火光,点开了和沈嘉树的视频通话。
“喏,批文给你弄下来了,已经换成了你指定的那家基建公司,程序上没漏洞,你放心。”
“多谢。”
“还谢?少跟我来虚的。”沈嘉树别扭,却还是多解释一句,“祁镇的事,你也别太担心。我家里那位得到消息,上头已经组织好专案组要整治这一带了。那几个土皇帝蹦跶不了几天。”
“要多久?”
“最快这个月就会有动作。”沈嘉树顿了顿,眯着眼看他,“要不要我派几个人过去盯着?省得你一个人在那儿,被人阴了。”
沈嘉树是大院子弟,沈家和四九城的那一圈的关系都不错,他口中的“调人”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犯不着。”周予白勾唇,笑里全是凉意,“几只土鸡瓦狗,成不了什么气候。”
沈嘉树撇嘴:“就是因为是地头蛇,没什么可输的,干起事来才毫无底线。何况你这手段还这么阴,到时候让他们发现被你摆了一道,说不定就真狗急跳墙了。”
周予白的指尖弹了下烟灰,态度不置可否。
沈嘉树见他这样,也没坚持:“那就这样,既然你心里有数就行。反正有需要随时吱声,哥几个不能眼看着你在外头吃亏。”
他的话里故意带上点京腔,之前一直冷着脸的周予白终于弯了唇。
沈嘉树注意到了:“今儿个怎么了?看你从一开始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犹豫了许久,周予白忽然开口:“老三,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你会不会觉得,我……”
周予白少有的不知该如何措辞,沈嘉树听他“我你他”了半晌,脑子终于转过弯来。
“不会是你看上哪个姑娘,人家没看上你吧?我的天,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沈嘉树在对面笑得前仰后合,直到被周予白威胁要挂视频才强忍着收声:“别别别,别挂。爷,您这脸皮什么时候变这么薄了?”
周予白脸色很冷:“没话说我还有正事要忙。刚才就是随口一问。”
“行行行,我正经说。”沈嘉树竖了竖手掌,强忍住笑意,“我要是个姑娘,我也不会信你。”
周予白危险地眯了下眼。
沈嘉树解释道:“你想想,你那点破名声。港媒整天拍你出入夜店,身边姑娘换了一个又一个。你说你没碰?谁信啊?就算是真的,哪个女人会信你能长久?”
“可我从来没认过谁是女朋友。”
“我当然知道你那套是做给家里那位后妈看的,可外人哪知道内情?再说了,你这种身份地位,别人只会觉得你就是玩玩而已,压根不会考虑认真,更别说结婚了。”沈嘉树摊手,“换我是女的,我也没安全感,哪敢信你这种花花公子的话。”
屏幕这头,周予白沉着脸,半晌没说话。
沈嘉树见状,挑眉一笑:“看吧,报应来了吧。坏名声欠的债,总有人要收。要不干脆算了?换个目标?你这种条件,还愁找不到?”
“我没想玩。”周予白打断他,眉间蹙起,“这种事有什么好玩的。”
沈嘉树一愣,随即盯着他:“不是吧,你是认真的?”
见他神情没变,语气不由也收了几分玩笑,“我劝你趁早收手。你想想,你们能有什么结果?你们家里能让你娶她?别自欺欺人了。”
周予白眼皮抬也没抬,吐出最后一口烟,敷衍嗯了一声:“知道了。”
说罢就挂了视频,没再给沈嘉树继续念叨的机会。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余下窗外的风声。
他靠进沙发,长腿伸开,指尖摩挲着烟盒,目光落在窗外的远山。白昼明亮,山色却冷,眼里一点光都没有。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周予白低头一瞥,是易唐发来的消息。
照片里,孟逐站在镇上的手工制糖店外。小小的招牌下,她正俯身挑选伴手礼,神色耐心。和店家说话时,眼睛里有笑,轻浅而明亮。
周予白心口却忽然像堵了一块湿棉。
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轻松又自在。上午的一切,好像从来没在她心里留下痕迹。
他盯着屏幕,目光暗了几分,甩手把手机丢到一边。
可没过半晌,他伸手又把手机捞回来,给易唐发了条消息:【我饿了
,要去镇上吃饭。】
*
易唐把手机收回内袋,转头对孟逐说:“我得回民宿一趟,接周生。”
“好,那我在镇上逛完后自己回去。”
易唐本来答应了,可没走几步又折回来。
“要不,您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见孟逐满脸疑惑,他又解释:“放您一个女生在镇上,周生知道肯定会说我。而且他正好也要来镇上吃饭,您陪我一起回去?”
孟逐想了想,也理解他作为下属的为难,便点头答应。
车很快抵达了民宿。
周予白从门里走出来,边拉后车门边随口问:“孟逐呢?她人在……”
话还没说完,就见半张脸转过来,正好和他对视。
周予白顿时无话了,跨步钻了进去。人还没坐下,就见孟逐将刚买的伴手礼从座椅上拿下来,一袋袋整齐地摆在脚边,正好拦出了一道篱笆般的矮墙。
防谁呢?
他觑了她一眼,孟逐已偏过头,像是压根没注意到。
车子启动,驶往镇上。
一路上安静得出奇,孟逐低头划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周予白闲来无事,扫了眼地上的礼袋。才去镇上多久,就能买成这样?零食、小摆件、糖饼……五花八门。
扫到其中一个包装袋,周予白点评道:“你买的这家糖饼不地道,都是机器做的,不是祁镇特产。”
孟逐从手机屏幕上抬眼,不知道他又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开始管起这种小事。
那个礼盒她本就是看中包装精致,适合送客户和上级。至于“味道地不地道”,回了港城谁会在意?
“哦,知道了。”她答得敷衍。
谁知这句敷衍,反而让周予白来了兴致,将她买的东西一个个评价过去。而孟逐全程“嗯、好、知道了”地应付。
直到他看见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古法所制的香片,碧绿如玉,模样别致。
他觉得有趣,正准备拿起端详,便听见孟逐随口道:“这是给敬臣的,我上次见他有在烟里加香条的习惯。”
周予白的动作瞬间停住,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他缓缓收回手,整个人向后靠在座椅上,目光从地上的礼品袋转到孟逐的脸上。
好啊。同事有份,朋友有份,连商敬臣也有。
谁都记得,唯独没有他。
孟逐察觉到他许久不出声,偷偷抬眸,正撞上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一脸怨怼,明晃晃的,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孟逐:?
又是谁惹着这位祖宗了?
第42章 吊桥
他们去了祁镇上的一家火锅店,孟逐和周予白都不怎么吃辣,便点了虫草鸡汤锅底,三人围坐在一起吃。
火锅店不大,但装修得颇有当地特色,原木做的桌椅配上木质碗筷,倒也雅致。虫草鸡汤在小火上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香味四溢。
按理说,这样的环境最容易让人放松下来,聊天说笑,但此刻的气氛却诡异得很。
孟逐和周予白坐在圆桌的两端,中间隔着大半张桌子的距离,仿佛中间有一道无形的楚河汉界。两人都专心致志地对付着自己面前的食物,谁也不看谁,更别说开口说话了。
易唐坐在中间,左看看右瞧瞧,感觉自己像个夹在两军阵营中的无辜路人。他试图活跃一下气氛:“这汤底味道真不错,很鲜甜……”
“嗯。”周予白应了一声。
“是挺好的。”孟逐也礼貌地附和了一句。
然后又是沉默。
易唐:他还是闭嘴比较好。
孟逐正要夹一片看起来煮得正好的牛肉,筷子刚伸过去,另一双筷子也同时夹住了这片肉。
两双筷子相交,似两把剑于空中相碰。
周予白率先松开筷子,孟逐见状也立刻松手,那片牛肉扑通一声掉回锅里,滚烫的汤汁飞溅,溅到他的手背。
“嘶——”
周予白倒吸一口凉气。
“周生!”易唐吓得赶紧起身去拿冰毛巾。
孟逐也慌了,连忙抽了纸巾去擦。她拽过他的手,一边忙乱地擦干净,一边低声急切:“烫到了吗?给我看看……”
周予白的手被她握在掌心,她低着头,专注地检查着他的手背。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她的睫毛轻颤,眉眼间全是明明白白的担心。
纸巾摩挲过肌肤,被热汤烫过的地方确实在隐隐作痛,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里。
“疼吗?要不要去医院?”孟逐抬起头询问,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近得过分。
她能看清他眼中的每一丝情绪,能感受到他轻浅的呼吸。
周予白静静盯着她,眸光深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火锅的咕嘟声变得遥远,周围的嘈杂也像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毛巾来了!”
易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打破了这个微妙的时刻。
孟逐如梦初醒,立刻松开了周予白的手,迅速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易唐拿着湿毛巾走过来,里面包裹着冰块:“周生,您先冰敷一下,应该不会起泡。”
周予白接过毛巾,目光却还停留在孟逐身上。她把纸巾揉得皱巴巴攥在手心,眼神落在桌面上,却又忍不住悄悄觑他的手。
“没事,只是溅到了一点。”周予白淡淡地说着,声音比刚才温和了许多,“不疼的。”
见他确实不像说假话,孟逐和易唐也算放下心。
短暂的小插曲过后,几人继续吃着。只是和刚才的沉默相比,气氛松弛了不少。
“咚——”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如同平地惊雷。孟逐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往周予白的方向靠了靠。
“什么声音?!”易唐立刻警觉,朝窗外望去。
街边围着一群人,中间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正守着一个黑乎乎的铁罐。几个小孩子捂着耳朵在旁边蹦蹦跳跳,笑得格外开心。
“原来是爆苞米的。”易唐恍然大悟,“这种土法子挺久没见了,没想到祁镇上还有人在做。”
孟逐也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小时候也挺喜欢吃这个的,就是那动静实在吓人。”
周予白侧目,目光掠过她方才下意识靠近的动作,忽然放下筷子,径直起身出门。
“周生,你去哪?”易唐朝他背影喊。
他没答,几分钟后便回来了,手里拎着两袋热腾腾的苞米。
易唐疑惑地接过:“您这是……”
周予白神色自若地坐下,把袋子放到桌上:“没什么,只是买了刚才那个老人家的苞米,让他早点收摊回去休息。毕竟……”
眸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孟逐身上。
“我们这桌有个胆小鬼,听到那声音会怕。”
孟逐立刻明白“胆小鬼”指的是自己,脸颊一热,小声嘟囔着:“……也没有很害怕好不好。”
周予白瞥了她一眼,唇角勾出极淡的弧度,没拆穿。
*
回程的路上,周予白将那两袋苞米塞给孟逐,“给你的。”
袋子还带着温热的温度,里面的苞米花白白胖胖的,散发着香甜。
孟逐:?
没等她明白什么意思,就见他从地上的礼袋里抽出那个装着香片的小盒子,随手捻在指尖把玩。
“我要这个。”他说得理所当然。
“这是我买个商敬臣的。”
“我用那个换。”周予白朝她怀里的苞米点了点下巴,“苞米多特别啊,商敬臣肯定没吃过这么地道的小吃。”
“……”
她还未反驳,周予白已经把香片盒子塞进了自己口袋,笑得活像只狡黠得逞的狐狸。
“周生,不好了。”
忽然,易唐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切断了轻松的氛围。
周予白的笑意敛去:“钱总那边出事了?”
“嗯。那几个土老板好像发现了,派了车队堵路。工地入口现在全被拦住,钱总的团队进不去。”
周予白的脸色沉下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看了孟逐一
眼,吩咐道:“你先送孟逐回去,然后我们去工地。”
“不,”孟逐打断他,“钱总那边肯定着急,别耽搁了。我们一起去。”
周予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孟逐眼神坚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那就去工地。”
*
车子驶到工地时,天色已暗,远远就能听见喧嚷声。
入口被红白色的塑料路障围成了铁桶阵,七八辆车歪歪斜斜地停在道路两边,将原本就不宽的乡间小路堵得严严实实。几十个工人聚集在门口,将钱总团队的车辆和工人死死拦在外面。
现场几个大老爷们正扯着嗓子互相叫骂,话语粗鄙难听,气氛剑拔弩张。
钱总派来的领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叫阿钟,额头上全是汗。
“周先生,情况很糟糕。”阿钟一边擦汗一边汇报,“这些人把路都堵死了。他们也很聪明,手里虽然拿着木棒铁管,但就是不动手,只是围堵。我们要是主动起冲突,反而会被他们反咬一口。”
孟逐透过车窗向四周看去,果然发现围堵人群的边缘站着几个人,手里举着手机,显然在录像。
“那怎么办?真让他们堵着,机器进不去,还怎么动工?”易唐急得直搓手,“项目已经拖不起了。”
易唐眉头紧锁,忍不住看向周予白。
周予白沉思片刻,冷静命令道:“易唐,你立刻联系沈嘉树,让他派人过来,他会知道该怎么处理。”
又转向阿钟:“你让工人全部上车坐好待命,接下来我去交涉。如果他们有松动,你们直接开进去。”
“可他们看起来穷凶极恶,万一真不管不顾动手了……”
“他们动手才好,”周予白冷笑,眼神危险,“正愁没把柄抓他们呢。违规拦路,再加上主动施暴,够他们蹲几年大牢了。”
说完,他推开车门下车。
周予白一出现,那群围堵的工人立刻注意到了他。那张带着混血特征的俊美面孔在一群粗糙的脸庞中格外显眼,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就是那个港城来的?”“长得挺漂亮,还真敢亲自来。”
孟逐透过车窗看去,一眼就认出领头的正是那晚的几个土老板。
“周总手段挺厉害啊。背后挑拨我们兄弟,玩的什么心理战?以为小道消息一放,就能离间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为首的光头大汉上前一步,冷笑道。
“好一个兄弟情深。”
周予白神色淡然,双手插在口袋里。
“那怎么之前一个个恨不得把对方踩在脚下,想要独揽生意。现在发现都捞不到好处了,倒是想起兄弟情了?”
那几位土老板一听这话,脸色扭曲。
“周予白,你别给脸不要脸!”那个光头土老板指着周围的山头,声音提高了八度,“真以为在港城当大少,我们祁镇就得怵你?告诉你,在祁镇,这规矩是我们定的!”
“对!要么加钱,要么滚蛋!敢动工,我们兄弟几十号人都不会让你过!”
对峙间,工地上的工人们也骚动起来,钱总的人忍不住想往前挤。
“威胁我?”
周予白突然冷笑一声,声音也转得更加低沉危险:“真以为这里没人管了?周氏在内地投资这么多年,各界政要关系盘根错节。你们以为我没做过调研,就敢把钱砸到这里来?”
他向前逼近一步,气场瞬间变得凌厉:“现在你们还能蹦跶,只是因为还没人腾出手管你们。但如果你们的保护伞换了人呢?”
这句话如同重锤砸下,几个土老板面面相觑,眼中闪过明显的慌乱。
光头大汉咽了口唾沫,强撑着拍了拍身边两人的胳膊:“别,别听他胡扯!他要真那么神通广大,怎么还会被银行卡死?工期完不成,贷款断供,他自己就要破产!我看啊,他这是急眼了,想诓我们!”
周予白眯起眼,眸色骤冷:“哦?谁告诉你我会破产的?”
光头大汉自觉失言,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强辩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哪个项目没贷款?都一样!”
说着,他仿佛要掩盖心虚般嚷嚷道:“少废话!现在你让那帮外来人滚蛋,按原价加五成,项目我们兄弟替你做到完。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几十个工人呼啦啦躁动起来,铁棍木棒互相敲打,发出刺耳的响声。空气像要炸开。
周予白神色一凛,举起右手:“十个点。”
光头大汉怔了一下,随即暴怒:“你以为你还有资格讨价还价?!”
“五个点。”周予白的声音更冷了,“不然我破产了,你们一个个都跑不了。”
他语气笃定得近乎狂妄,令领头的光头老板也忍不住心头一颤。不知为何,竟被他的气场震慑得说不出话来,心底生出一丝不安。
可背后工人不明所以,一个刺头嗓门盖过众人:“老大,跟这家伙废话什么?不过港城来的小白脸一个,咱几十个人教训他一顿,看他还敢不给钱!”
说罢,他啪地推开车门,跳了下来。
可他才刚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车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所有人齐刷刷回头。
孟逐不知何时已经坐进了那辆车的驾驶座。她的动作快得像闪电,趁着刺头下车的空档窜了进去。那家伙走得太急,连钥匙都没拔。
“不好!”刺头脸色大变,当即意识到这个小女娃想要做什么了。
孟逐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的唇不住颤抖,但眼神却亮得骇人。
车门被利落地反锁,她立刻扭动钥匙启动引擎。
“臭婊子!你给老子下来!马上下来!!”刺头疯了般扑向车窗,用拳头砸得玻璃“咚咚”作响,整张脸都贴在玻璃上,狰狞得可怕。
孟逐充耳不闻,她的视线紧紧锁定前方那些五颜六色的塑料路障和横七竖八的车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但她的手却异常稳定。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猛地一脚踩死油门。
引擎发出野兽般的怒吼,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轰!
塑料路障被直接撞飞,砸在路边的泥地里。工人们吓得四散躲避,有的跌倒在地,有的撞在一起,现场一片混乱。
孟逐没有丝毫停顿,她看准另一辆试图横向拦截的面包车,方向盘一打,油门踩到底,直直撞了过去。
金属与金属的碰撞声如惊雷炸响,回荡在整个山谷。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孟逐的脑袋重重撞在气囊上,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强忍着眩晕,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目瞪口呆的阿钟大喊:“快开进去!”
阿钟如梦初醒,立刻挥手指挥:“所有车辆!立刻进场!”
车队轰鸣着从孟逐撞开的缺口鱼贯而入。
混乱中,周予白死死盯着那辆撞停冒着白烟的车,眼睛骤然充血,下颌紧绷,连指节都因为攥拳而发白。
他当即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彩虹屁]今天提前更,嘿嘿~
第43章 吊桥
混乱的吵嚷声、车轮碾压泥土的轰响此起彼伏,可在周予白耳中,却只余下一片死寂。
他的世界缩成一个点,是前方那辆车。
气囊如白色的蒲公英般蓬起,将驾驶座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的人影。但那一瞬间的冲撞画面,如烙印般灼在他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胸腔骤缩,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住。他几乎没思索,猛地推开身侧几个工人,大步流星地赶向那辆车。
“周生!”易唐在后头喊,可根本拦不住。
周予白冲到车旁,手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拉,却发现锁死了。他没有丝毫犹豫,抡起拳头就要砸车窗。
“周先生!周先生!”阿钟从人群中挤出来,“我有应急锤!”
周予白一把夺过,猛然砸下去,钢化玻璃瞬间炸
裂成蛛网。他顾不得碎玻璃划伤手背,直接伸手进去打开车门。
车门弹开,孟逐半昏半醒地歪在驾驶座,额头被气囊撞出一片红肿,脸色惨白。
“阿逐!”周予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醒醒,听得见吗!”
她唇瓣微动,像是想要回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予白的心脏被重重揪住,极小心地把她从驾驶座抱出来。她比他想象中还要轻,可此刻却沉甸甸压得他连胸口都发痛。
周围的工人还在骚动,有人叫骂,有人推搡,嘈杂声如蜂群嗡鸣。周予白抱着孟逐,冷冷一扫,那目光凶戾得如修罗现世。
“谁敢拦试试。”
短短五个字,震得人后背发凉。
场面顷刻安静。
易唐快步赶到,见孟逐脸色,面色凝重:“怕是脑震荡,得送医院。”
周予白瞥了他一眼:“沈嘉树联系到了?”
即便是这种状况下,他依旧理智清冷。易唐怔了一瞬,忙点头:“嗯,沈先生刚刚已经通知下去了,市里会立刻派人过来维持秩序。”
“你留下坐镇,有人敢对阿钟他们动手,全部取证。我让他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纵是易唐,也被他那张骇然森冷的脸震得喉头发紧,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交代完毕,周予白再无一句废话,抱着孟逐直接上了车。被玻璃割破的手背还在流血,鲜红的血迹染红了她的衣袖,他却浑然不觉,仿佛失去了痛觉。
他垂眸看她一眼。
她的眉心皱着,像是疼,又像在努力抵抗昏睡。那一刻,周予白喉结上下滚动,唇线绷得死紧。
一把钝刀狠狠搅动着他的心。
*
孟逐是在一片白茫茫中醒来的。
头顶是被灯管照得惨白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她眨了眨眼,意识还有些模糊,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昏沉。
“……嗯,闹事的人都带走就行,先确保施工能进行。”
“这次多亏你这边速度。放心,易唐那有证据。”
周予白站在病房的窗前,单手插兜,另一手拿着手机,眉眼阴郁。他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但气场仍旧凌厉,叫人不敢靠近。
孟逐下意识想撑起身子下床,刚一动弹,手臂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嘶——”
她低呼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扎着输液针头。因为刚才的动作,针头移位了,隐隐有血珠渗出。
周予白的视线倏地转过来,冰冷地落在她身上。电话里还在有人说话,他却直截了当:“先这样。”
说完,直接切断通话。
他黑着脸走了过来,明明一言未发,但整个人压迫的气场令病房空气骤然紧绷。
“醒了还乱动什么?”嗓音低哑,带着熬夜后的倦意。
虽然嘴上很凶,可他俯身时查看针头的时候却小心翼翼,指尖轻抚着她手臂上的红肿,生怕再弄疼她。
孟逐能感觉到他在生气,于是识趣地没敢说话。
门被推开,护士快步走进来,帮忙将她的针头调整好,又交代了一下情况。
孟逐这才了解到她现在正位于市立医院。她的身上有一些不同程度的挫伤,好在都只是皮外伤。最严重的头部,已经做完了核磁共振,确认颅脑没有大损伤,但由于撞击剧烈,医院怀疑可能有轻微脑震荡,因此今天将留院观察一天。
护士看了眼吊瓶,又交代:“药液大概十分钟能挂完,完了按铃叫我。”说着又看向周予白,“探视时间快结束了,家属尽量早点离开,配合一下工作。”
说完,她推门离开,脚步声渐行渐远。
护士的身影一消失,整个病房瞬间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吊瓶的滴答声。周予白伫立在她的病床前,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压抑的怒气在空气中弥漫。
“谁敢说你胆子小啊?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周予白的声音似疾风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撞上去,万一真撞伤人、撞死人了怎么办?如果他们讹上你,你是不是准备下半生都赔进去?!”
他脸色绷得极紧,眼神里火光直窜。
“还是说,你以为有气囊就安全了?就他们那群土鸡瓦狗开的破车,有没有按时年检都说不准!万一安全气囊失灵了,你想过吗?万一引擎起火,你可能会被困在车里,烧得血肉模糊。做这些之前,你到底有没有动过脑子!”
那些可能发生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疯狂闪现,似一把把尖刀扎在心上。
孟逐的眼睛瞬间红了,她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脸,别过头去不看他。
她当然知道后果,可是那种时刻,看到他可能面临危险,她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
“对,是我多管闲事,可以了吧?!”
她眼角湿润,却还是倔强地顶了回去:“我看他们有人在录像,当然不能让你们的人先动手,所以我想用他们的车子。我和你没有关系,我来开路是最合适的选择。”
“没有关系?”周予白眼神瞬间冷厉,像被彻底点燃,整个人压着怒火逼近。
这种时候她还想着撇清关系?
“没有关系个屁!”
他抬手扣住她的下巴,强硬地将她掰回来,逼着与他对视。
孟逐的眼睛红彤彤的,眼眶里积着湿润的雾气,但眼泪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仿佛一只被逼到墙角的小兽,虽然脆弱,却依然竖起最后的爪子。
他们僵持着。
周予白盯着她,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向她脖颈和手臂上斑驳的包扎痕迹。那些白色的纱布如控诉般提醒着他,刚才车祸撞击时的画面又一次在脑海中闪现。
那种差点失去她的恐惧如潮水般再次涌来,几乎要将他吞没。
孟逐用力挣脱他的手,动作幅度大了一些,牵扯到颈部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予白虽然脸色铁青,但还是松开了手。
总算挣脱了桎梏,她立刻反身摁下呼唤铃。
“十分钟到了,你该走了。”
下完逐客令,她把脸偏向窗外,眼神再没碰他一下。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那道灼人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压在身上,仿佛要将她压碎。
病房静得可怕,空气里只剩下药液滴答。
良久,周予白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震得四壁生响。
护士匆忙赶来,推门进来时还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显然被刚才的动静吓得不轻。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向病床上的孟逐。
“来,我帮你把针拔了。”
本来只是例行公事,但当她抬头时看到孟逐眼中强忍着的泪水,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有什么事好好说嘛,他可能也是担心坏了。”护士一边轻柔地撕胶布一边劝慰,“你是没看见当时他抱着你冲进急诊科的样子,那个紧张劲儿,我们都看得出来,小伙子心里是有你的。”
孟逐闷声不答,只是死死咬着下唇,眼底的红意越来越浓。
护士暗暗叹息,收拾好东西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好了,都处理完了。你好好休息,有事就按铃。”
说完,她贴心地关掉了房间的主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房门轻声合上,病房回归一片昏暗之中。
黑暗如温柔的怀抱,终于给了孟逐一个可以脆弱的空间。刚开始还只是一些细碎的抽噎,断断续续,像漏水的水龙头,滴答落下。可渐渐的,那细碎的声响变得越来越大,最终她还是压抑不住,心底的委屈如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孟逐捂着脸,肩膀剧烈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她哭得很用力,很专心,仿佛要将心中的痛苦都倾倒出来。
她沉浸在委屈里,以至于没有听见门再次被推开的声音。
走廊的灯光倾泄进来,刺眼的光线让她不
由自主地眯起眼睛。一个修长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轮廓在光晕中显得模糊。
她尚未意识到怎么一回事,一阵狂风朝她袭来,下一秒,整个人被扯进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
“……对不起。”
耳边的声音低沉,带着颤意,“我不该对你发火。”
孟逐怔住,泪还挂在睫毛上,心口却一片空白,几乎怀疑自己听错。
“阿逐,你别想着逃。也别再想着未来,想着那些坏的结局。”
周予白的声音低沉,字字咬紧,“我以前尊重你,等你开口。想着只要你愿意往前一步,剩下九十九步我都会替你走完。”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她被震得抽噎一声,泪水还在往下掉,但更多的是惊惶。
“你喜欢我,我知道。”他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直接,“今天你为我冲出去撞车的时候,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还跟我说什么没有关系?”
他稍微松开她,双手捧住她的脸,迫使她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冷烈又发烫。
“既然你胆小,不敢开始,那我替你开始。”
“即使你不愿意迈出第一步,我也要把你拽过来。”他的拇指轻抚过她脸颊上的泪痕,“这一步,由我替你迈。”
他低下头,额头抵在她肩上。所有伪装在这一刻被彻底撕掉,只余下一种从未示人的坚定与温柔。
“阿逐,我喜欢你。”他的声音压在她耳畔,一字一顿,“从今晚开始,我们在一起。”
“听明白了吗?”——
作者有话说:卡告白台词卡了我两个小时!!谁懂[爆哭][爆哭]
下一章会很甜[彩虹屁][彩虹屁]信我!![黄心]
第44章 吊桥
孟逐被他的话震得说不出话来。
她像被丢进洗衣机的衣物,在旋涡里翻滚、打转,整个世界失去了重心。
这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吧?一定是。
她拼命眨眼,想要让视线重新聚焦,但眼前的人还是那么不真实,像是电视机信号不良时出现的重影。两个周予白缓缓向她靠近,他的鼻尖抵着她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带着熟悉的岩兰草香气。
幻觉也能这么真实吗?
咔哒——
门忽然被推开。
“唉,你怎么还在这里?家属赶紧离开!”护士的声音骤然响起,头顶的灯光也随即亮起。
刺眼的灯管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两个人暧昧的姿势。周予白还保持着俯身,孟逐则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那里,脸红得像要烧起来。
护士看清眼前的情形,也愣了一下,脸也红了半边。她干咳两声,努力板着表情,“快点走,不要影响我们工作。现在是休息时间,家属不能留在病房过夜的。”
“抱歉,刚刚忘了些东西,这就走。”周予白神色自若,潇洒地直起身子,淡然一笑。
就在护士转身的空隙,他又俯下去,飞快在孟逐的脸颊轻轻一啄。温热的触感似电流,从皮肤直窜到心口。
“早点好,我等你。”他在她耳边低声说。
他的声音贴着她耳畔,气息烫得她头皮发麻。
他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外套,神情镇定,临走前还与护士连声致歉。他长得俊朗,态度还这么好,虽然是违规了,护士也没再苛责,只是摆摆手:“下次注意一点,探视时间过了就该回去了。”
“好,那就麻烦您照顾我女朋友了。”周予白最后笑着说。
“没问题。”
门关上了。
孟逐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像一尊雕像,连眼珠都不敢转动。脸颊上那块被亲过的地方还在发烫,烫得她想去摸,又不敢摸。
“你们这些小情侣真是一天都离不开,明天再腻歪不行吗?”护士转过身,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孟逐回过神,正想否认,一个响亮的嗝突然冒出来。
她瞬间红透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护士被她的样子逗笑,顺手倒了杯水递给她:“你看,我就说吧,他心里有你。现在不吵了?”
孟逐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喝起来,不敢说话。她怕一开口又打嗝,更怕护士问起什么她答不上来的问题。
水是温的,可她的脸还是烫得厉害,心跳更是乱得不成样子,像有一只兔子在胸腔里乱撞。
那一晚,她几乎彻夜未眠。
翻来覆去,耳边总萦绕着那句“女朋友”,像一道咒语,每每想起,她就感觉口干舌.燥。周予白的身影频繁入梦,所以当早晨电视里再次出现他的脸时,她甚至怀疑自己还没醒。
“据本台最新消息,扫黑除恶专项组在多地取得新进展。自‘雷霆行动’开展以来,多批涉黑涉恶团伙被一举捣毁,一批长期盘踞地方、为害一方的黑恶势力成员已被依法带走调查。正义之光照耀之下,任何罪恶都无处遁形。”
虽然新闻没有点明祁镇,但镜头画面里,几个身形肥硕、金链挂脖的男人被戴上手铐押解上车。孟逐一眼就认出了昨天叫嚣得最凶的光头老板。
从冲突爆发到次日这群□□分子就落网,不过一晚。她不得不佩服周予白的速度,恐怕这一张网他早已布好,只等时机收拢。
果然,即使没有她的动作,这些人也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分毫。
一种说不出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她以为自己帮了他,结果人家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就像一只蚂蚁以为自己推动了大象前进,实际上大象只是恰好要往前走而已。
正胡思乱想着,早间巡视的医生们已经到了。主任医生详细询问了她的症状,又做了基本检查,确认她已经没有大碍,可以出院了,只叮嘱后续如果有任何耳鸣、恶心想吐的症状,要立即回医院。
办完出院手续,易唐已经在门口等着。
车子驶上回祁镇的路,孟逐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情复杂。
“易唐,你之后有安排吗?”她问。
“没有,您有什么事吗?”
“我想回去收拾一下行李,能麻烦你之后再送我回城里吗?”
易唐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心里咯噔一下:“啊,您不和我们一起住了?”
“嗯。”孟逐点点头,声音很轻,“我要回港城了。”
“啊,这么快吗?”
“是挺快的,感觉发生了好多事。”孟逐垂下眼睛,手指纠结在一起,“我今晚就搬到市里,这样坐车回港城还方便些。”
易唐心里拿不定主意,“您和周生说过了吗?”
孟逐一愣,微抿嘴唇,半晌没有开口。
这个沉默本身就是答案。易唐立刻明白,她根本没告诉周予白。
这下可麻烦了,他如果真的把人送走了,回头周生问起来,他该怎么解释?
孟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心虚地转移话题:“那个……周予白现在在哪里啊?”
“应该在工地上吧,您是要和他告别?”
“唔……嗯。”
她含含糊糊应了一声,表情却丝毫不像要告别的样子。
车子很快抵达民宿。孟逐推开车门,下车时跟易唐说:“我上去收拾一下,很快就下来。麻烦你等我一会儿。”
“好的,您慢慢来。”易唐满口答应。
孟逐推开民宿的大门,正准备直接上楼回房间,却突然听见大厅
传来两个男人的交谈声。她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一些话语陆陆续续飘进耳朵里。
“……人会守到这周末直到确保工程完工。验收的人我也都安排好了,银行那边你不用担心。”
“嗯,麻烦你了。周正烨那边什么情况?”
这个声音……是周予白?
她的心咯噔一跳,脚步也慢了下来。
“还能什么情况?肯定被气得要死呗。”另一个陌生的男声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恐怕他现在才发现,费了那么大劲从世鑫手里抢到的这块地,其实是个……”
什么周予白在工地,他明明就在这里,易唐竟然诓她?
孟逐气急,本能想转身溜回楼上房间,谁知才刚踏上木梯,木板发出“吱呀”一声脆响。
交谈声戛然而止。两道视线齐齐朝她望来。
“回来了?”
周予白的声音将她钉在了当场。孟逐僵硬地转过头,只见他和一个戴着半框眼镜的高傲男人站在用餐区的桌子旁,桌上摊着一堆文件和图纸。
“介绍一下,世鑫集团的COO,沈嘉树。”周予白不急不慢地补了一句,“如果记不住,也可以直接叫他沈老三。”
沈嘉树立刻一个眼风扫过来,眼镜片后的眼睛里写满了抗议。但周予白根本不理会,笑得云淡风轻。
孟逐能感觉到他们俩的关系应该非常好,那种可以随意互损却不会真正生气的交情。
“她就是你的那位?”沈嘉树没有直接看孟逐,而是转头问周予白。
“嗯。”
“啧,看不出来你竟然搞纯爱……”
孟逐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沈嘉树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临走前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周予白:“对了,下个月我生日宴,你来不来?”
“当然得来。”周予白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然后很自然地补了一句,“我会带上阿逐。”
沈嘉树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没表现得太过惊讶:“行,那我让人多准备一份。”
说完,他也没告别,径直离开了。
沈嘉树走了,留下一片突如其来的安静。那种两人独处的暧昧感像潮水一样悄悄漫上来,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我没答应要去。”她硬着头皮反驳。
周予白倚在墙边,看着她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那你下个月有安排出差么?”
“……还没有。”
“那不就是了,”他笑得云淡风轻,“空出时间就行。”
“……”
孟逐噎住。
他凭什么就这样安排自己的时间了?她可什么都没答应啊。
心里气鼓鼓的,偏偏嘴上说不出反驳,只能瞪着他。
“生气了?”周予白的笑意更浓了。
在他眼里,此刻的孟逐就像一只浑身炸毛的小奶猫,看起来很凶,实际上可爱得要命。
他直起身子,朝她招手:“过来。”
孟逐摇了摇头,像被钉在原地一样一动不动。
“让我抱一下,乖。”
孟逐只觉脸上“轰”地烧起来,眼睛一瞥见他迈步朝自己走来,她立刻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冲回楼上房间,“砰”地关上门,还慌乱地拧了锁。
背靠着门板,她大口喘气,胸腔里的心跳几乎要震破耳膜。
她不是一个容易慌乱的人,但周予白总能轻易地打破她的镇定。昨晚的告白还在耳边回响,那些话语像烙印一样深深印在心里,让她无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
孟逐用力甩了甩头,恢复冷静理智。现在最重要的是收拾东西赶紧走人,等她回到港城,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就能冷静地思考这一切了。
她翻出行李箱,开始往里塞衣服。手机却在这时震了一下。
【周予白】:看外面。
孟逐一愣,走到窗边悄悄往下看。
民宿门口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易唐的影子,连车都不见了。
【周予白】:还想跑吗?
【周予白】:开门。
开门?怎么可能。
易唐这个叛徒……怕是早就把她的打算全告诉了周予白。她竟然就这样信了他的话,结果直接掉进了陷阱里。
孟逐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了一句:【我头有点晕,先睡了。】
发完消息,她立刻把手机扔到一边,装作没看见。既然易唐靠不住,那她就打网约车,等晚上没人注意了再走。
她收拾得差不多了,想着先洗个澡提提神。可水流冲到一半就断了,即使反复扭了扭龙头,还是没水。孟逐只好打电话给前台,结果连环拨了好几次,也没人接。
这下彻底没辙了。
她在房间里踱了几圈,最终只能披上浴袍,硬着头皮走到周予白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房间里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
“周予白,你先别开门。”她隔着门说道。
脚步声停驻,周予白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怎么了?”
“……你房间有水吗?我房间停水了。”
门里安静了几秒,接着传来周予白的轻笑声:“有。”
“那我……能借用一下你的浴室吗?”
“可以。”
门被推开一条缝。周予白正坐在书桌前,衬衫扣子松松解着,手里转着一支笔。听到门响,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目光在她的浴袍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他什么都没说,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她一刻也不敢多停,飞快钻进去。
热水从花洒里倾泻而下,裹着蒸腾的雾气,终于将孟逐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稍微舒展开来。她不敢耽搁,飞快将头发和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草草裹上浴袍。
推开浴室的门时,她刻意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
书桌前空空荡荡。文件还摊在桌上,椅子却空着。
周予白不在。
孟逐心头一松,屏住的呼吸这才缓缓吐了出来。
太好了,他大概临时出去了,这正好给了她逃脱的机会。
她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准备快速穿过房间回到走廊。刚转过身——
“洗好了?”
孟逐浑身一僵。
周予白倚在卧室门边的墙上,双手抱胸,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的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浴室溢出的蒸汽中显得更加幽暗,像深不见底的漩涡,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嗯……”她的声音干涩,“洗好了。”
“好,那我们来谈谈。”
他刚迈了一步,孟逐就立刻后退一步。周予白眉梢一挑,看着她这躲闪的鸵鸟样,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的墙上,彻底截断了她的退路。
他的身影高大,逼仄如一堵墙,将她困住。
“躲我?”
灯光斜照,映出他眼底一抹危险的亮光。如野兽逼近猎物,情慾气息一点点笼罩过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周……周予白,你冷静一点。”
手抵着他的胸口,孟逐试图推他,可哪里能推得动。
“我很冷静啊。”他语气促狭,呼吸却炽热,“反倒是你……抖得这么厉害,好像不大冷静。”
他的鼻尖轻蹭着她颈侧的肌肤,带出一阵细密的痒,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
“你别……能听我说吗?”
她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却感觉周予白的呼吸变得更加灼热。他的身体隐忍得像一把拉满的弓,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孟逐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停止了挣扎,僵硬地维持着现在的姿势。
“周予白,你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理智,“我们因为一起经历了危险,你听过吊桥效应吗?人从危险中走出来时的心跳和心动很相似,所以很多人会误以为爱上了,其实只要你冷静下来,就会发现两者完全不一样。你现在还不够冷静,等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明……”
她的长篇大论被物理意义上地打断。
嘴唇被捏着,
周予白指腹扣在她脸颊上。
“阿逐,这种时候,就别搬出理性来说教了。”
他凝视着她微微变形的唇,笑意暗沉,“嘴是拿来这么用的吗?”
“布燃几末用……”她嘴被捏着,说出来含糊不清。
周予白看着她这副天真的样子,忍不住低笑出声。那笑声从胸腔深处传来,有一种诱人的磁性。
“当然是用来接吻啊,傻瓜。”
说完,他吻了上去。
孟逐瞬间瞪大了眼睛。
周予白的唇好软,吃起来是这种感觉。他们之前做.爱的时候,嘴唇偶尔也有相碰,但那更多是慾望发泄时候的啃咬。而现在他却像在品尝珍馐一样,一点点地描摹着她的唇形。他的舌尖轻舔过她的唇,那种湿润的触感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孟逐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软得没有力气。
周予白感受到她的僵硬,并没有强求,而是更加温柔地吻着她。他的唇轻擦过她的嘴角,如蝴蝶停在花瓣上那样小心翼翼。他退开了一些,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脸上。
“别怕。”他温柔的声音蛊惑着她,“我不会伤害你。”
他再次吻下来,这次更加深.入。他的唇包裹着她的上唇,轻轻吮吸,那种温柔的力道让孟逐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吸走了。她的防线在一点点崩塌,理智在情慾面前节节败退。
她开始回应他。
起初只是被动地承受,但渐渐地,她发现自己也在吮吸他的唇。他的唇真的很软,像最上等的绸缎,又像滑.腻柔软的果冻,带着独属于他的味道。她的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出,触碰到他的唇,感受到他因为她的主动而轻颤。
周予白几乎要被她的天真可爱击败。她的吻技青涩,却带着一种纯真的美好。他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舌尖探进她的口中,与她纠缠。
他的舌头柔软而灵活,在她口中碾磨着每一寸肌肤,带来从未有过的战.栗。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舒爽直冲天灵盖,她听见自己发出微弱的嘤咛,声音软得像撒娇。
她的手不知何时环上了他的脖子,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感受着那粗粝的质感。她发现自己不想这个吻结束,甚至主动踮起脚尖,想要更多。
周予白感受到她的主动,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他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另一手托着她的脸颊,让这个吻变得更加缠绵。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时间变成了黏稠的蜜,缓缓流淌。他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只剩下彼此的存在。每一次唇舌的交缠都像电流经过,让她的身体不住颤动。她的理智彻底投降了,沉迷在他编织的温柔陷阱里。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丝丝缕缕的银丝连接着他们的唇,在昏暗的光线中闪闪发光。孟逐的眼神迷离,脸颊绯.红,浴袍早已凌乱,领口大大敞开。她的唇因为长时间的亲吻而红肿,湿润得像刚采摘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再次品尝。
那双平时清冷的眼睛此刻失去了焦点,水汽氤氲,又可怜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更多。
一亲起来根本刹不住,周予白暗笑自己竟然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不知节制,生怕把她吓到。他正准备循序渐进,却在低头的瞬间瞥见了她领口下的一片春.光。
眸色骤然一沉。
喉结上下滚动,他的声音带着暗哑:“……没穿?”——
作者有话说:[黄心][黄心]
第45章 吊桥
孟逐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吻带来的眩晕中,脑子一片空白。当周予白那句话传入耳中时,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微张着嘴,眼神失了焦,整个人还带着被亲懵的茫然与怔忪。
来借浴室时,她只是匆忙裹了件浴袍,根本没想到会发生现在这种情况。现在浴袍下真空,纯粹是因为刚洗完澡。
可这落在周予白眼里完全是另一种意味。
他的视线肆意直白,顺着衣襟那点缝隙探入,落在她胸口的起伏处,恣意流连。
孟逐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的眼神,脸颊红透,慌忙拢紧衣襟:“……流.氓!”
她那又急又羞的样子反倒更激起周予白的恶趣味,他慢悠悠地勾起嘴角,又散漫又坏。
“又不是没看过。”他明目张胆地调戏。
“那也不行!”
周予白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根本没把她的抗议放在心上。手掌本在她的腰间反复游移,如今忽而沿着腰线慢慢向下。浴袍的下摆被他不动声色地挑起了一点,露出一抹光洁的肌肤。
那画面冲击力十足。
白皙滑.腻的弧度晃得他眼底骤然幽暗,呼吸变得粗重,小腹肌肉跟着紧绷。
心中的克制顷刻崩塌,周予白长臂一伸将她打横抱起。孟逐失了重心不由惊呼一声,本能地环着他的脖子寻求支撑。湿漉漉的发丝从肩头滑落,挡住了半边视线,她手忙脚乱地想把发丝别回去,却让自己更紧地贴进他怀里。
周予白低低笑了一声,唇贴着耳畔,热气烫得她整个耳根都发麻。
“阿逐,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主动。”
牙齿轻轻咬住她的耳垂。细嫩的皮肤在齿间被压迫,麻痒中又带着酥意。他坏心眼地挑起舌尖,描摹刚印下的咬痕,似安抚,更似挑逗。
孟逐猛地一颤,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小腹处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她着急地想要忍住。
“……周予白!”她既羞又恼,手指狠狠掐着他后颈。
“嗯,我就喜欢你叫我的名字。”他的笑意压在唇齿间,透过耳垂痒得她心神不宁,“要我更用力一点吗?”
说着他故意加重了力道。那细密的痒意从耳垂直直窜入脑海,像过电般炸开,她抖得厉害,眼球不受控制地上翻,露出大片潮湿的眼白。
一汩湿热忽然溢出,她根本来不及克制,周予白的衬衫就这样杯打湿,痕迹迅速晕开染深。
孟逐愣住,脸红烧到耳根,她羞得将头埋进他的颈窝,手乱七八糟地捶着。
周予白也没料到她这样不禁逗,忍不住朗笑,胸膛震动,“阿逐,你怎么这么容易就……”
“周予白,你放我下来!”她已经没脸见人了。
这一次他倒是很配合,几步跨到床边,反手将她甩进柔软的床上。床垫猛地一震,她的身体随之弹起,孟逐未来得及惊呼,唇便被他的吻封住。
他整个人随即覆了上来,修长的身躯将她完全笼罩。孟逐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他轻易制住,固定在头顶两侧。
“别动。”他低头,唇覆上来,低哑的声音和气息一同溢入,“让我好好亲亲你。”
舌尖探入时耐心又恶劣,像是故意试探她的极限,轻轻扫过,又忽然深探。孟逐被撩得呼吸全乱,原本的羞恼被一点点碾碎,只能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走。
她逐渐沉迷,不自觉间已捧起他的脸,贪恋般地回应,口中溢出湿润的声响。全然没注意到,浴袍的带子早已散开,薄布滑落,春.色半掩。
周予白低低一笑,膝盖顶着她,逼得她腿不由自主地曲起。他只用单手就能扣着她的手腕,空出的那只手缓慢探入山谷,勘探溪流的源头。
“阿逐,你又在抖了。”
他的指尖一拨弄,孟逐整个人弓起背脊,忍不住溢出声响。
“嗯,这里还是这么敏感。”他吻她的耳垂,唇齿摩挲,低声蛊惑,“叫得这么好听,是在告诉我,你喜欢我的手指吗?”
孟逐只觉得自己仿佛化作一架竖琴,而他的指尖轻易将她奏出各种羞人的声响。
真正进入的那一刻,周予白直觉头皮发麻。那种熟悉又紧密的包裹感,仿佛两人天生就是契合的卯榫,无缝相扣。
他忍不住喘气,笑得坏:“阿逐,放松些……你再夹,我怕真要断在里面。”
下.流的话被他说得自然又蛊惑,孟逐羞
得不行,推他:“那你出去。”
“不可能。”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下一刻骤然加重了力量,冲得她心神俱碎。唇舌趁势覆上来,缠绵得要把她吻到失神。
孟逐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团软雪,再无法被捏成形。
“太久没做,你真的生疏了。”周予白在一个换气口,仍不忘抛下一句骚话。
孟逐泪眼婆娑,还抽空瞪了他一眼。可那点气势在眼泪与红晕里,反倒更像是娇.羞的抗议。
周予白眼底深处闪过炽热,坏笑着:“所以得勤加练习,日夜温习之。”
他蓦地一用力,孟逐瞪大的眼睛瞬间失了焦,整个人像被彻底击散,力气尽数流失。
周予白半身支起,俯瞰着她全然失守的模样。
孟逐已经完全累得不行了,平躺在床上,胸口急促起伏,仿佛一尾被困在浅滩的鱼,只能无力地翻涌。
他伸手覆上她的脸,指腹拭过她眼角的湿意,动作却出奇的温柔。
“看你这样,真让人舍不得停。”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回荡,带着一丝蛊惑。
周予白又俯下去,恶劣又贪恋般咬住她的软肉:“阿逐,以后要习惯。之前欠下的课,我们得一节一节补回来。”
那晚他用完了半盒才喊停,若不是考虑到她刚刚出院,周予白恨不得用完一整盒才放过她。
孟逐蜷缩在他身边,睡得很沉很沉。她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呼吸轻柔绵长。刚才的疯狂掏空了她所有的力气,纵使有地震来袭,她恐怕也不会移动分毫。
周予白侧身看着她的睡颜,随手拿起一缕她的发丝在指尖缠绕、放开、看着它弹回原位。
这样的小动作他重复了很多次,像在品味一种珍贵的艺术品,又像在确认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低头亲吻她的发旋,唇瓣触碰到她头发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原来,两情相悦的亲昵是这样幸福。
以前的那些夜晚,他们更像是在发泄,在索取,在征服和被征服。而现在,这种心灵的贴近让他感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安宁。那一刻,他竟有些贪心地想: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有多好。日日夜夜,从不停歇。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震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周予白睁开眼,下意识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发现声源并不在那里。他顺着细碎的声响摸去,在孟逐的浴袍口袋里,摸到了那部还在震动不停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果断按下通话键。
“喂,小姐,我这边要出发了,你确定要走吧?”电话里传来司机略显疲惫的声音,显然是有些不情愿。
周予白看向身边熟睡的孟逐,她的嘴唇无意识地翘着,睡得别提有多香了。
原来,还在想着逃,甚至偷偷叫了网约车。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应该生气的,可看着她这副毫无防备的睡颜,却又放过了。
“不好意思师傅,”周予白压低声音,“她人走不了了,辛苦费我来转给您。”
“啊?那行吧,毕竟这大半夜的……”
挂断电话后,他将手机随手放到一边,把孟逐重新捞进怀里。她在半梦半醒间本能地往他怀里蜷了蜷,像一只小小的树袋熊,紧紧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那种依赖的姿态让周予白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保护欲。周予白胸腔一软,忍不住俯身,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
“晚安,bb。”
他在黑暗中轻声说道,然后闭上眼睛,拥着她进入梦乡。
*
孟逐醒来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她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约的网约车,心里一紧,赶紧伸手去找自己的手机。
可才一动,就被重新拽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做什么呢,再睡会儿。”周予白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下巴轻抵着她的头顶,整个人透着股慵懒的满足。
“我……”孟逐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嗫嚅着说,“……有事。”
周予白这才慢吞吞地睁开一只眼,似笑非笑地觑着她:“有事?是指偷偷叫了网约车,打算不告别就就消失无踪这件事?”
“!!”
感受到怀里人身体的紧绷,周予白这才松开手臂,任由孟逐转过身来和他对视。那双刚醒时还有些迷蒙的眼睛此刻满是被抓包的慌张。
“你怎么知道的?”她的声音很小。
“司机找不到你,电话打到我手机上了。”他说得不急不缓,眼尾微微挑起,像是在审判,又似乎在调.戏,“昨晚我服务得那么尽心,你这床还没下就翻脸不认人?嗯?真狠心啊。”
孟逐脸烧得厉害,羞赧地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对不起。”
沉默良久,他叹了口气。
“就一定要回去?”他明显不舍得。
“嗯,假期用完了。”孟逐如实回答。
周予白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低笑道:“我还以为你想辞职了呢。之前电话里哭得那么伤心,还是打算回去?”
这句话让孟逐又想起了那天电话里的崩溃,想起自己的职业信念受到的冲击。她的眼神暗淡下来,声音更小了:“嗯。”
周予白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等着。他知道她需要时间,需要把心里的想法整理清楚,然后告诉他心底真实的想法。
“我想过。”她承认,“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可以逃避。如果现在辞职走人,就等于妥协,把客户交给那些违背职业底线的人。我当然可以去另一家银行,可那又能怎样?谁能保证下一家不会发生同样的事?”
她说着,眼睛越来越亮,像雨后洗净的天空。
“所以我要回去,坚持我的原则,和他们对抗到底。明面上的RM依旧是我,除非客户主动要求换人,否则我可以挡在前面,直接说‘不’。”
她微微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忐忑,像是要寻求他的认同,“这样是不是很天真,很幼稚?”
周予白凝视着她片刻,俯下身,额头抵住她的,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不,一点都不幼稚。”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但每个字都说得认真,“你的选择很棒。即使看清了现实的残酷,依然选择与生活正面对抗,这本身就是一种英雄主义。阿逐,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勇敢。”
孟逐愣住,胸口倏地涌起一种热流。
可周予白还没说完,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眼神更深了些:“只是,这样的你,会很辛苦。上级可能穿你小鞋,同事可能孤立你……你会遇到很多难熬的时刻。真的想好了?”
孟逐咬了咬唇,心底的胆怯仍在,可很快,她重重点头,眼神里多了一股新生的火光。
“嗯!”
她攥紧拳头,挺直了背脊,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不管生活如何对我挥拳,我也能打回去!”
周予白望着她,唇角缓缓扬起。那笑容不同于往日的戏谑,而是带着欣慰与骄傲。
孟逐竟有些看痴了,心里被某种酸胀的情绪填满。她没忍住,主动钻进他的怀里,像只小兽般蹭了蹭。
“怎么了?”他的声音不自觉染上宠溺。
“周予白,有你真好。”
他怔了一下,随即伸手环住她,将下巴抵在她发顶,眼神深远。
在这一刻,两颗心真正碰撞到了一起。
她从他那里收获了被爱人认可的勇气,他从她身上看见了普通人倔强反击的闪光。
周予白闭上眼睛,在她发旋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阿逐,以后不管生活怎么欺负你,都有我陪你一起打回去。”
第46章 绵绵
周一早上八点半,FS惯例的投资战略晨会在最大会议室举行。灯光雪亮,几十号人挤在会议厅里,却没多少人认真听主讲人的话,大部分目光,都偷偷落在中间那位年轻女人身上。
她着一身黑色裹身裙,头发利落地束起。气质冷清,有种肃穆雅正的味道。哪怕周围人低声议论、眼神或探究或揶揄,她神色分毫不动。
“哇,她竟然还敢来?”
“啧,说不定是来丢辞职信的。”
“更可能是来认衰,低头道歉啦,谁和钱过不去?”
窃语声逐渐放肆。忽然,那人转过头来。
“几位。静一静好吗?”孟逐语气冷
淡,手指点了点唇前,“还是你们想要上去讲?”
一桌人一愣,居然下意识点头:“Sorry,sorry。”
她也没继续纠缠,转过身,继续做笔记。
只这份平静,更像是无视,让人心头不快。
“装乜嘢大人物。”
“纸老虎啦,我还以为她要开骂,结果就这?笑死人。”
“哎呀,你们几个别吓小姑娘啦,讲唔定一出门就哭到花妆。”
“哈哈哈哈——”
他们取笑得正欢,台上的Colin刚好讲完汇报,环视会场:“近期FS将组建亚洲区的另类资产投资团队。我想请问各位,大中华地区客户对于这类资产的风险偏好如何?”
Colin是从瑞士总部刚调来的产品专员,对办公室里的人都不熟悉。他只看见那位黑裙女子安静地举起手,便点了她。
会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同事们都竖起了耳朵,等着看好戏。谁都知道另类投资是FS的薄弱环节,即使在这行待了很久的老人,做过的另类投资也屈指可数,更不用说她这位新人。
孟逐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台下几十双眼睛。
“Colin,另类投资在亚洲市场确实存在几个明显的问题。”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首先是流动性风险。港城的超高净值客户虽然资产雄厚,但大部分财富都和家族企业绑定,个人现金流常与企业相互交叉。而PE通常需要8~10年的锁定期,这对他们来说压力不小。”
Colin眼神一亮,显然没想到她回答得如此专业。
孟逐继续道:“其次是监管风险。内地和港城的金融监管政策变化频繁,特别是跨境投资方面。很多客户担心政策突然收紧,影响资金回流。”
“最后是信息不对称的风险,”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加笃定,“FS如果要开展这块业务,必须建立更强的尽职调查能力。我们的客户不缺钱,但他们最在意的是透明度和可控性。”
Colin眼神一亮:“Excellent。说得很到位。”
他又追问:“那你认为,亚洲区最适合先切入的是哪一类?”
孟逐答得干脆:“PrivateCredit。对客户来说锁定期短,对我们来说切入壁垒低,能建立口碑。等基础做稳,再推其他。”
一时间,全场窃窃私语,气氛倒转。
孟逐微微一笑,视线却落在身后几人身上:“刚才他们似乎也有很多想法,从开场就在讨论。不如一并分享?”
几人脸色瞬变,像被当堂点名的差生,面色讪讪。
“呃……没补充的。”
“她都说完了,我们没意见。”
之后整场晨会,嘲笑声再没响起。
孟逐在来上班前就预料到了这个场景,职场上的见风倒的人还是太多了,尤其是他们这些前台人员。一个人倒下去,获利得全是他人,更是喜闻乐见这种桥段。
这种背后小声议论都还算轻的,更可怕的是来自上级的施压。
“Judy,有三位客户要换RM。”
江睿将三封请求信甩在桌子上,脸色难看,“他们的户我会转给Selina,现在这个季度快收尾了,你NNA(资产净流入)的缺口打算怎么补?”
孟逐低头扫了一眼名字,心里并不意外。
这三户原本都是江睿手里边角料,暂且挂靠在她的名字下面。孟逐和他们接触过几次,由于一些理念问题,并没有很合拍。
她倒是对客户换人的事没什么意见,只是时机太巧,偏偏在季度末,突然绩效出现个窟窿,让她一周内补资金,简直逼人。
一个季度绩效没有达标,并不会影响年底的奖金,但是会影响晋升评定。FS去年刚刚设立了新规矩,要想升职必须要求连续三个季度获得优异的评级。
而现在,正是她的第三个季度。
“好,我会想到方法来解决。”她回道。
“怎么解决?你有潜在对象了?”江睿步步紧逼。
孟逐并没有陷入他的节奏,冷静回应,“没有。如果您能放我回去,我才有时间找。”
江睿一噎,这小姑娘到这种时候,还敢呛声。
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真有几斤几两。
“好,那我希望这周五前能看到‘惊喜’。”
孟逐点了点头,收起文件,转身推门而出。
却没想到,正好撞上迎面而来的Selina。
她看了眼那几封申请信,春风得意:“啧啧,我就说嘛,没了上头罩着,果然原形毕露。”
孟逐扫了她一眼:“恭喜,你要忙起来了。上个季度闲了那么久,总算有点肉吃了。”
“你!”
竟然被阴阳到上季度的业绩,Selina脸色瞬间黑了。
她盯着孟逐,心里却生出一丝诡异的感觉。这个女人,好像不一样了。以前虽冷,但总透着点新人气息,话不敢说太硬。可这次她休假回来后,锋芒毕露,反倒更像是在学谁的腔调,不紧不慢,却刀刀见血。
Selina憋着气没再多话,走开时故意与人交头接耳:“你看她穿得一身黑,一脸扑街样,像不像要出席葬礼?”
孟逐脚步一顿,偏头淡声道:“嗯,确实要去。怎么,你想跟着一起?”
Selina气急:“痴线!”
看着她气到瞪眼的模样,孟逐轻嗤了一声,淡定转身走远。
*
中午时分,孟逐找了个公司附近安静的咖啡厅,一边咬着三明治,一边跟周予白讲上午的事。
“丢下我跑回去受这种气,后悔了没?”他听完,慢悠悠地笑着调侃。
“当然不后悔。”她嚼得很认真,语气却带着一股倔劲,“就这么点小事,我才不怕。大不了这个季度补不上,就下个季度补。他们要是想靠下套来乱我心态,门都没有。”
她的语气听起来大肚,但咬三明治的力度明显重了几分。周予白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她生气时鼓着脸颊的样子,像只受了委屈的小河豚。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孟逐歪了歪头,眼中带着疑惑。
“没什么,”周予白收敛笑意,“那你需要我帮你吗?缺口有多少,我安排转过去。”
“不用。”孟逐摇头,语气很坚决。
周予白的神情认真起来:“阿逐,接受别人的帮助并没有什么。人情社会,有借才有还。能够撬动别人愿意给你帮助,也证明了你的能力和价值。一个没有价值的人,谁会愿意帮她。”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放软,“更何况,替自己女朋友办事,怎么叫帮呢。”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但孟逐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的脸颊微微发热,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三明治。
两人确定关系才几天,她还没完全习惯这种身份的转换。
“我说不用你帮,倒不是因为自尊心作祟。”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现在周氏的户被斐姐和Andrew他们盯得死死的。虽然我在你面前夸海口说要保下这个户,但他们毕竟是我上级,会做出什么事情我无法预料。在看清他们的底牌之前,你最好别再往这里转钱了。”
“哦~”他慢条斯理地拖长音,“这么说来,阿逐又是在保护我啊。”
“……别开玩笑。”
手机那边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在催促什么。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还在忙?”孟逐有些过意不去。
“没有。”他和旁人交代了两句,又回过神
来,声音不自觉带着些许宠溺,“在我的时间表里,你是第一优先级。”
“……”
这个男人真的太会了。
孟逐没接话,手指轻轻捏了捏吸管,耳尖更红了。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明显:“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周三的飞机。”
“航班号是多少?”
周予白报了航班信息,带着笑意问:“怎么,要来接机啊?想我了?”
他本来只是习惯性地调侃,没想到孟逐会直接回答。
“嗯。想你了。”
她说得很轻,但很认真。
周予白愣了一瞬。孟逐在感情表达上一向比较含蓄,这样直白的回应反而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竟然少有地觉得心跳快了一些。
“对了,”孟逐像是想起什么,转移话题,“我今天看到Expo那边要举办一个私募峰会,你有票吗?”
她今天在查另类投资相关信息时偶然看到这条新闻,注意到峰会是世鑫赞助的,便想到了周予白的人脉关系。
“我一会儿问问老三。”周予白顺手在桌上记了一笔,忽然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现在用我,用得越来越顺手了。”
“嘿嘿……”她笑得有点心虚,“那不打扰你了。周三见。”
电话挂断,她才慢慢放下手机,心口却还热着。
原来谈恋爱是这种感觉,好像连工作压力都不是事儿了。
她吃完三明治,正推门出去,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我来了!
今天真是我2025年以来,最九曲连环,跌宕起伏的一天……drama到我想去庙里拜拜除水逆……
明天会继续更新的!!
第47章 绵绵
孟逐一眼认出那抹熟悉的身影,快步迎上去:“王特助,好巧。”
这次从祁镇回来,她给很多朋友都准备了小礼物,其中就有王超的。本来打算找时间联系他,没想到竟在楼下碰见。
可王超的神情,却带着疑惑。
“巧?”他下意识点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不是说好了2点在FS开会吗?”
几秒后,他翻出邮件,屏幕转过来。
发件人是Andrew,内容是关于投资提案的讨论,他们已经形成了第一版结论。
孟逐瞳孔一凝。
从她上班到现在,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邮件通知过她这件事。作为周氏账户的第一负责人,她连这份投资提案的内容都没见过,甚至邀请客户代表来开会,也完全绕过了她。
她前脚才和周予白说担心上级会有所动作,没想到这么快就一语成谶。
但她并没有在王超面前流露出任何异样,莞尔一笑道:“当然没忘。来吧,我们一起上去。”
电梯缓缓上升,孟逐在心中快速整理思路。
Andrew他们想要做什么已经很明显了——架空她,让她变成一个名义上的RM,但实际决策甚至客户接触全都与她无关。
这样一来,就算账户依然挂在她名下,她也只是个傀儡而已。
叮——
电梯停在47楼,梯门缓缓拉开,孟逐正要迈步出去,就与一位熟悉脸孔撞个正着。
Andrew也是一怔。
怎么会是她?
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第一反应就是立刻把孟逐支开,不然被她撞见,他们私下约了周氏的人,难保不会闹出什么岔子。
上周董事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姑娘看似文静,实则锋利,连董事的话也敢呛回去,相当棘手。
“Judy,你怎么上来这层?有约客户?”他抢先开口,试图控制局面。
谁知孟逐嫣然一笑,侧身让出背后的身影:“当然。这不是要和周氏开会嘛,我去楼下接王特助上来。”
Andrew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人。他此前没有见过王超,因此不知道她身后跟着的正是周氏代表。这才明白她早已知晓他们私下里做的事。
但毕竟不好在客户面前直接闹起来,他压下心中思绪,朝王超颔首:“王特助您好,请这边走。”
王超也略微颔首:“好,谢谢。”
三人一同往会议室走。果不其然,这次会议室,订的又是章斐最爱用的HK室。
章斐与几位IC早已等候在里面,见到王超进来,刚准备打招呼便看见他身后跟着的孟逐,脸色当即沉了下去。他们齐齐看向Andrew,后者只能无奈摇头。
家丑不能外扬,内斗不于外人前,章斐深知这个道理,只能忍下。
会议很快开始。
孟逐和王超同坐一侧,而章斐及Andrew坐在另一侧做汇报。那种感觉很讽刺。她一个内部人员竟被他们防得这样严密。无论是汇报内容,还是发来的讲义对她而言都是第一次见。
她干脆放下心绪,好整以暇地等着看他们究竟要汇报什么。
随着汇报的进行,王超翻看讲义的速度越来越快,眉头也渐渐拧起。到Andrew讲完时,他的耐性已到极限。
“请问,FS是不是调整了投资范围?”王超放下手中资料,语气不善,“这次汇报的策略和资金规模,和上次的投案书不大一样。”
所谓“不大一样”,只是客气。实际上金额差了百倍。
上次讨论的是几个亿美金的投资组合,现在却变成了上千亿的家族办公室投资策略。
Andrew手心冒汗,搓了搓手,挤出个笑容:“之前RM没有讲清楚,所以我们原先的方案是根据周生在FS现有资金来进行规划的。现在才知道这份提案是为了竞争周氏家族办公室的委托管理权,那我们FS自然也想争取一下。我们说起来FS也算是有200多年历史的老行了……”
“这样突然的大调整,”王超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会让我很为难。”
他原以为这次只是对原先方向的细化,没想到FS擅自大改,把之前的规划全盘推翻。这样的大改动,已经严重影响到他们的整体布局。
不仅FS的人,甚至连孟逐恐怕都不知道,周予白给每个接触的投资经理都分配了不同资产级别的任务,目的就是从中进行最优组合。而FS竟然想狮子大开口吞下全部,完全没有按他规划的路线走……
短短几秒,会议桌这一侧的气氛已然紧绷。
王超看向孟逐:“您有把这件事告诉周生吗?”
孟逐直截了当:“还没有。之前我们内部确实在两个大方向间讨论过,但那时只是概念性的想法,没有成型的框架。贸然拿去打扰他,反而会砸FS的招牌,所以我还没有汇报。”
见王超面露难色,她立刻补充:“王特助您放心。FS会准备两套方案,一套按原计划走,一套是刚才Andrew提出的整体框架。到时AB两个方案,由周生和团队来决定。不会让您为难。”
这才像是一个值得信赖的银行家该说的话。
王超的眉头这才缓缓松开:“那就好,下次如果有这种重大变更,最好提前沟通一下。”
“那是自然。”孟逐颔首。
会议结束后,孟逐送王超到车库,临走前王超忽然叫住她:“周生回港的航班在后天。”
见孟逐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他心里大概猜到这次去祁镇大概发生了什么,让这两人的关系变得不一样了。
“那我先走了,”王超桀然一笑,“下次再见。”
“再见。”孟逐也回以笑容。
孟逐刚回到办公室,就看见Andrew已经等在电梯口,气势汹汹。
Andrew气急了。这小姑娘没和他们商量,就擅自承诺准备两套方案的事。准备一个方案就够他们累死累活,这是两嘴唇一碰就能答应的事吗?!
“这事是你答应的,要准备你准备。”他没好气地直接开口指责,“我们团队可没有那个闲功夫。”
孟逐早料到如此,神色淡淡:“放心,我没指望过你们。原方案我会自己来做,最后交给客户定夺。”
Andrew没想到她竟然丝毫不畏惧,随即冷笑:“好啊,那我拭目以待。别到时候丢了脸,还拖累我们。”
他转身要走,却被孟逐喊住。
“我想知道,什么时候开始,IC可以跳过客户经理直接联系客户了?”
Andrew脚步一顿,不敢置信地回头:“你是在质问我?”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公司的流程。”孟逐依然很平静,“还是说,规矩对某些人不适用?”
“你别忘了,”Andrew的声音压得很低,“这个户一开始就是章斐挂靠在你身上的。别真把自己当回事。”
孟逐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脆声道:“不论这户是不是章斐给我的,但现在这个户就在我的管理之下。按照公司规定,一切重大决策和客户联络都必须经由RM。”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冷硬:“不然,你可以让周氏亲自写信要求换掉我。”
Andrew气得脸色发青:“我会把今天的话原封不动告诉章董!”
孟逐只是抬了抬手,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Andrew甩手就走。
见Andrew走远,孟逐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才第一天回来,办公室里的风向就变得如此大,暗潮汹涌。她逼自己一改往日的文静,理智地回怼各路挑衅,表面上不落下风,可到底不过二十几岁,在职场上真刀真枪也才混了两年。连着应付下来,肩膀像压了石头,连呼吸都透着疲惫。
她忽然想起,前几天还向周予白大言不惭,说要给生活一拳。
结果呢?
她的一拳还没打出去,反倒先被现实压得透不过气。
【孟逐】:在吗?[小猫哭哭.gif]
本来只是想发泄一下情绪,没指望他立刻回。
消息刚发出去,她正准备把今天的事慢慢打字写出来,一个电话却直接跳了进来。
是周予白。
“你不忙了?”她接起,声音还带点鼻音。
“打字太麻烦,不如电话快。”他笑意懒懒,却问得直白:“谁欺负你了?”
那句问话,让她眼眶险些发热。
她深吸一口气,把今天的遭遇说了出来。
听完,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笑:“我本来就没指望FS能拿出什么好对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名字,把标书递上去就够了。”
孟逐怔了怔:“什么意思?”
周予白沉默片刻。
真正的答案他没有说出口。其实那份最终要提交上去的提案,他早就另有人选。FS这边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对他们的提案有多看重。
但即便如此,FS这番擅作主张,依旧令他不悦。
他与谭隐、沈嘉树筹谋此事已久,解释起来太复杂,甚至有可能伤害了孟逐。
他抿了抿唇,换了话题:“所以,你现在是在担心方案做不出来?之前夸海口时候的胆子哪儿去了?”
“……”
“你啊,生起气向来犟得很,还喜欢硬撑。”
孟逐撅起嘴。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这个缺点,正想让他别再数落自己了,忽然又听见他说:“不过我很高兴,你现在开始会找我求助了。小倔驴。”
“……”
孟逐脸颊猛地发热,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偷偷看她,不然怎么知道她的表情。她强自装作不在意:“谁倔了啊……”
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她以为他走神了,试探着喊:“周予白?”
“我在看航班信息,看看今晚能不能赶回来。”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没那个意思,但我有这个意思。”他笑声慵懒,带点绕口令似的轻佻,“别担心,真正要我亲自处理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会交给易唐盯着。更何况,女朋友生气,那可是头等大事。”
孟逐的耳尖发烫。
片刻后,只听他说:“好,查到了一班,晚上10点到。”
她仿佛听见心底绽开了一簇烟花,声音都变得轻快雀跃起来:“……哦,那我去接你。”
“好。”
“那,到时候见。”
“到时候见。”
快挂断时,他忽然半真半假地揶揄:“下次记得早点发哭哭,不用憋那么久。”
孟逐:“……”——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小情侣就见面啦,[彩虹屁]干柴烈火预定[黄心]
第48章 绵绵
去殡仪馆的路上,孟逐脸上的笑容一直收不下来。
笑得司机都忍不住在后视镜里看她几眼,怀疑她不是去祭拜故人,而是去仇人的坟前起舞。
说起来Selina之前的话倒是没错,她今天穿一身黑确实是要去客户的葬礼——准确点说,是忌日。那位客户生前是港城赫赫有名的企业家,临终前把公司卖掉,留下一笔信托基金交由FS管理。
这个信托每年定期会给他的家人发生活费,但有一个不容商量的前提条件:每年清明、重阳,包括他的生日和忌日,这些家属都必须亲自来上坟磕头,才能拿到那一年的分配款。
把“孝道”做成硬性KPI,还配套资金奖励,等于是用钱来要挟子孙后代尊敬自己。
简直是种黑色幽默。
当年孟逐第一次接触信托业务时,听到这个条件简直啼笑皆非。还是章斐和她科普,信托就是这么神奇的存在,委托人的可以定各种各样的取款条件。哪怕要求子女每天倒立三小时,那些子女恐怕为了钱,也不得不照做。
“那要怎么确认他们真的按要求做了?”孟逐追问。
“很简单。信托每年会给审计所和律师监督费用,每年这个时候,我们会有专人亲自到场监督,谁来磕头了,谁没来,一清二楚。只有拿到这两位专业人士的签名确认书,信托管理人才会把钱发出去。”
孟逐这次来殡仪馆,就是因为又到了这位客户的忌日。除了履行监督职责,她也想趁机和那几位继承人维护一下关系。
汽车在距离殡仪馆大门两百米外停下,司机显然也对这种地方心存忌讳,怕沾晦气。港城老一辈对风水禁忌向来讲究,孟逐到得早,不赶时间,干脆下车步行过去。
这家殡仪馆确实配得上“高端”二字。它坐落在龙山之顶,山清水秀,远眺便是一望无际的海岸线。孟逐一边走一边暗自感慨,港城很多人活了一辈子都未必能拥有这样的海景房,而这些富豪就连死后都能独享如此美景。
看来投胎确实是门技术活。
阶级的差距,生前死后都分得明明白白。
殡仪馆的走廊弥漫着檀香气,EG的审计师已经到了。两人简单打了招呼,便一齐往墓区深处走去。
走道尽头处有个岔口,一道往山下,一道盘旋往上。
“越上面的风景越好,”审计师显然对这里很熟悉,主动解释道,“只是那些墓地有钱都未必买得到,通常都是一些达官显贵留下的世家私人墓地。”
孟逐引颈眺望了一眼,被勾起了好奇心,“那上面都有谁?”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港城那些老牌家族肯定是有的。甚至追溯到当年英国殖民时期,还有几位侯爵的墓地也在那片区域。”
“这么久都没迁回
去?”
审计师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里面的门道可就多了。那些墓地里葬着的人,虽然可能和世家大族有关系,但未必是能入得了族谱的存在。有些世家是有自己庄园的,能够入土为安、合葬一处的都是正统血脉。而这里……”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神意味深长。
孟逐瞬间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活着的时候没法被承认,死后也不行。这些人在墓碑上会用什么身份,会留下自己的真名吗?
孟逐顺着视线望去,一排排墓地,雕栏玉砌,铺张得近乎奢华。
生前求不得,死后依旧分三六九等。
她收了笑意,觉得有些荒诞,又有些悲凉。
谈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孟逐那位客户所在的墓地,律师靳池已经等在那里。
“Judy,好久不见。”靳池向她挥手致意,“我就去了德国一年,回来就听说你都升职当RM了,厉害啊!”
在孟逐还是小助理的时候,处理过三个信托案都是和靳池的律师事务所合作,两人因此结识。去年靳池在德国负责一起复杂的家族企业并购案,这是他们分别后的第一次重聚。
在墓地。
靳池自小在北欧长大,行事一贯专业稳重,从不因她只是助理就轻慢过。孟逐对他一直心怀欣赏。
“靳律,真的好久不见了。”她笑着回应,“今天你怎么亲自来?”
这种监督“磕头”的琐事,大多数时候都是律师助理来。
“正好和另一位客户约在这,顺便过来。”
审计师打趣:“这地方还能约客户?”
“咱们不都是来这儿见客户的么。”他笑得礼貌,言辞间悄无声息地将话题拐向玩笑。
审计师也识趣地笑着附和,没有继续刺探。毕竟在这个圈子里,你也不知道对方的客户是什么讳莫如深的人物。
三人对视一笑,话题便收住了。
很快,家族的几位嫡子女到场。族谱上登记三人,此刻个个眼含泪水,磕头、上香,一气呵成。EG审计师举着手机全程录像,最后在文档上签字确认。
眼看文件已经到手,三人脸上的悲怆立刻消失:“这样就算完成了吧?钱下个月能准时到账吗?”
他们的表情又冷又市侩,根本看不出他们之前还对着父亲哭丧。
靳池神色如常:“可以。今晚就会通知信托管理人,资金会按流程发放。至于具体到账时间……”他看向孟逐,“您可以和FS的Judy小姐确认。”
孟逐上前递上名片:“您好,我是Judy。”
几人收好名片,旋即转身离开,没有丝毫停留。
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EG审计师翻了翻名单:“好,现在轮到二房的了。”
所谓“二房”,说白了就是私生子。
这些富豪男人大多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还多信奉“基因优越”,仿佛自己是什么稀有物种,必须多多繁衍以造福人类。这位已故客户也是这种理论的坚定实践者,除了明面上的孩子,私生子也一抓一把。
为了避免他死后各房内斗,连磕头时间都像在银行办理业务一样,分批取号。
于是又是一套流程:磕头,上香,签字,拿钱。
等到全部结束,天色已暗,灰蒙蒙的天光压下来,墓地的寂静更显阴森。
“总算完了,这地方待久了怪渗人的。”审计师搓着手臂,打趣似的说。
靳池翻着文件做最后检查,忽然眉头一皱:“咦,这个郑祈年怎么没看到?”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孟逐皱了皱眉,想不起在哪听过。
“哦,他啊,早几年就不来了。”审计师说,“听说是自己发达了,瞧不上这点钱。”
“磕个头就能领三百万,这么容易的钱都嫌弃。”靳池失笑,摇摇头,“这行干久了,有时候真的会生出点‘仇富’心理。”
孟逐侧眼看他:“靳律,你赚的也不少吧。”
“但我流的血汗可比他们多多了。”
几人对视,忍不住笑了。
笑声落在这满是檀香的富人墓地里,听起来更像一个讽刺的冷笑话。
工作结束,他们三人便各自离开。孟逐走得比较慢,不知不觉落在了后头。
头顶不知何时被浮云笼罩,远处的天际线都变成灰蒙蒙一片,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也不知道这天气,会不会影响飞机。她不禁有些担忧。
雨说来就来,先是零星几滴,很快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视线瞬间模糊,整个墓园像被一层薄纱笼罩,只剩下各种深深浅浅的色块在雨雾中晃动。靳池他们早就不见踪影,偌大的墓园里仿佛只剩她一个人。
幸好她出行向来习惯带伞。孟逐撑开黑色长柄伞,在雨中缓缓行走。经过之前那个分叉口时,她忽然瞥见墓园上方似乎有个人影。
雨下得不小,那个人影略显佝偻,竟然没有撑伞,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雨中。他在做什么?会不会是被困在上面了?如果在这湿滑的雨天摔倒怎么办?
孟逐不由想起外婆。老人家之前也有过一次雨天摔倒的经历,卧病在床养了两年骨头才愈合,此后每逢冬天或阴雨天气,都会喊疼。
同理心和犹豫在心里交战,她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上去看看。
上方的墓区确实不同,就像半山的豪宅别墅一般讲究私密,墓与墓之间相隔甚远。这里占据着龙山的最佳地势,可以将港岛尽收眼底。
最引人注目的是顶端那座墓碑,装点得异常精致。即使在这灰蒙蒙的雨中,墓前的鲜花依然娇艳多彩,有种超越生死的美丽。
孟逐看见了那个老人的背影,他立于雨中纹丝不动,仿佛自己也成了一座碑。
她撑着伞走近,雾气渐渐散开,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模样。一头银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身穿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即使被雨淋湿也依然贴合身形。他手握一支黑檀木拐杖,独自站在那里,任由雨水拍打,毫无避让之意。
头顶忽然多了一片阴影,老人缓缓转过头,看向为他撑伞的女人。
令孟逐意外的是,这位老人有着明显的欧洲血统。深邃的五官,高挺的鼻梁,戴着一副精致的银边眼镜,整个人散发着上个世纪老钱贵族的优雅气质。她下意识地切换成英语:“HelloSir,wouldyoulikemetowalkbackwithyou?Itsquiteslippery.”
“唔该,美丽的小姐。”他一开口,粤语纯正地道,让孟逐瞬间脸红。
原来人家是正宗的港城人。
但老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依然凝视着那块墓碑。孟逐撑着伞不好走开,只能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碑上镶嵌着一位女子的照片,年纪不大,容貌绝美,和这位老人一样是带点欧洲血统的长相。她对着镜头微笑,眼中盈满幸福,如同堕入凡间的天使。
不知为什么,孟逐觉得这女人的面容有些眼熟,那种混血的精致五官……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瞥向墓碑上的名字——周竹西。很好听的名字,竟然也姓周。
难不成姓周的长得都美吗?
“真漂亮啊。”她不知不觉说出了心中的感叹。
老人转过头,眼神在她身上停顿片刻,那张肃穆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谢谢。我的妻子最喜欢别人夸她漂亮。不管多生气,只要说她美,她就会原谅。很好哄。”
他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中,眼神变得遥不可及。
“您一定很爱她吧,才能把她宠得像个小公主。”
“嗯,她本来就是公主,”老人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深不见底的情绪,“也应该永远是公主。”
这话听起来本该是满含宠溺,但孟逐却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像是某种病态的占有欲让人不寒而栗。再仔细看时,那种神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怕是看错了。
她低下头,注意到老人怀中抱着一束特殊的花朵,粉蓝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形状奇特,像是蛇的眼睛,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诡异美丽。
“这是什么花?好特别。”
“欧石楠。”老人答,“花语是孤寂中的圣洁,很适合她。”
老人将花放在墓前,起身时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忽而喃喃自语道:“她恐怕恨极了我,所以我每次来,都必定下雨。”
孟逐一时语塞,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原本以为这是一对恩爱夫妻的
故事,却没想到他会提到“恨”这个字眼。而且他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情,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阴冷。
在这雨夜的墓园里,这个优雅的老人忽然显得有些可怖。
“走吧,小姐,”他忽然转身,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麻烦您陪我走这一程了。”
孟逐陪着老人一路走回殡仪馆大堂。雨势渐小,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分别前,老人忽然喊住她:“小姐,请问您贵姓,我想好好感谢您今天的善意。”
“不用客气,只是举手之劳。”
他也没有强求,只是淡笑了:“那这份恩情就先欠着,等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再还给您。”
孟逐以为这不过是长者的客套话,便礼貌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她没有注意到,老人说“下次见面”时语气笃定,仿佛那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雨声和脚步声渐远,老人独立在昏暗的大堂。拐杖轻叩了两下。门后的阴影里立刻走出一人,手里捧着一套干燥的西装外套。
老人张开双臂,下人便俯身,熟练地替他脱下湿透的西装更衣,动作谨慎得像在侍奉一位君王。
“她就是小公子新交的那位……”
周淮左神色未变,显然早已知情。
“她也是FS的经理,现在正负责您在那边的账户。”身后的下人补充,“那个账户虽不大,但FS似乎有心想要竞争周氏家办的管理权。”
周淮左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毕竟,人是不会对天方夜谭产生什么情绪波动的。一家三流私人银行想要吞下周氏家办的千亿美金?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今天的飞机?”周淮左忽然问了一句,那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是,小公子今晚的飞机。”下人立刻回答,“祁镇的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就是大公子颇为不满……”
“手下败将,还有什么资格不满?”周淮左轻蔑地笑了,“杀不死敌人,就等着被敌人杀死。我这个大儿子怎么就是不懂,做人要做得更绝一点,即使是亲兄弟也不能留情。”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不是在讨论自己两个儿子之间的生死博弈。
纵使下属跟了周淮左大半辈子,听到他如此冷血无情的评价,依然忍不住背脊发寒。
“那逆子今晚回家吗?我要和他谈谈。”
“呃……”下人支支吾吾,忐忑犹豫,“小公子他今天不回家。”
整理袖口的手一顿,周淮左眉梢轻挑:“要与刚才那位小姑娘在一块?”
“……是。”
周淮左沉吟片刻,笑意缓缓浮起:“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倒没想到,我的儿子还会是个情种。”
“那我们要出手吗?趁他们感情还不深……”
周淮左挥停,“不急,这事要让他们自己来。”
下人疑惑不解。
他的声音里带着讥讽的笃定,“我这个儿子最像我,也最喜欢和我反着来。我直接出手拆散他们,他只会护得更紧。只有等他自己看清、自己断了,才会死心。”
“那……您要怎么做?”
周淮左走向停在门外的劳斯莱斯,头也不回地说:“很简单,让这位聪明的小姐明白,有些鸿沟是爱情无法跨越的。也让我那个自以为是的儿子也清醒清醒,想要爬上高位,总要付出些代价。”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浮现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包括所谓的爱情。”
*
车行驶在前往港城国际机场的路上,孟逐反复确认着周予白的航班信息。屏幕上依然显示着“飞行中”,她暗自祈祷这场雨不会影响航班正常降落。
抵达机场时,距离预定到达时间还有半小时。孟逐走到最近的出口处等候,正好看见旁边有家花店,便想进去挑一束花。
花店名叫“花与爱丽丝”,听起来很少女,偏偏店员却是朋克风:烟熏妆、铆钉项圈,站在粉粉嫩嫩的布景里,看着格外割裂。
孟逐对花并没有多少研究,正为选什么花而犯愁时,忽然一只手臂从身后环过来,轻轻一带,她整个人便倒进了一个硬朗的胸膛上。
“啊!”
惊呼没出声就被捂住。她抬头,正对上一双狐狸般的眼,笑得欠揍。
“吓死我了!”她气得锤了他一下。
“好好好,下次不吓了,”周予白故意揉着胸口,装出一副很痛的样子,“下手这么重,再来几次我真受不了。”
“我明明没用力,”嘴上这么说,眼神已经担忧起来,手下意识伸过去揉了揉,“真的很痛吗?”
周予白趁机箍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起来,踩在自己的脚背上。两人瞬间贴得更近,他坏笑着:"痛,所以你多揉揉,反正你最喜欢摸这里了。”
孟逐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调戏,脸烧得通红,大庭广众下自己像个色中饿鬼似的。她恼羞成怒,伸手推开他。
周予白看她耳尖红透,没再逗她,转而瞥向花店:“你在挑花?给我买吗?”
“嗯……不过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孟逐嘀咕着,“要不一起选?”
“阿逐,你可真疼我。”他凑近,声音带笑,惹得她更羞。
花店不大,花的品种却不少。从摆在外面的普通花束,到保鲜柜里的名贵品种,他们看了个遍。有些花单支就要三位数,孟逐默默祈祷周予白别挑那种,不然她的钱包要哭了。
正看时,她忽然认出一束熟悉的花,拉着他去看。
“来,考考你。这是什么花?”
“欧石楠。”周予白近乎秒答。
“……你竟然知道?”
她还以为这花很少见呢,不死心又继续问,“那你知道这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见周予白沉默,她叉腰略带骄傲地说:“是圣洁的爱哟。”
“你从哪听来的?”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深邃。
“今天遇上一个老人家,他告诉我的。”孟逐没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还很得意。
“原来是偷师了啊,转头就来考我。”他掐她的脸,指尖一压,白皙的肌肤立刻染上一抹红痕。那细腻的触感,勾得他眼神暗了暗。
孟逐却浑然不觉,笑得直弯腰。
“要不花别买了,”他忽然凑近她的颈窝,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有你这朵花就够了。”
说完,他贴近她耳边,又低声吐出几句暧昧到不堪入耳的话。
温热气一下一下灼在耳畔,她忍不住瑟缩,脊背像被电流窜过,腿都发软。
孟逐整张脸烧得通红,慌乱推他:“你……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啊,下流!”
“难道你不想?”他斜睨,眼神带点戏谑。
她噎了噎,最后轻声哼哼了一句。
“……想。”
最终,孟逐还是选了一束白玫瑰。她思来想去,觉得纯净优雅的白玫瑰最适合周予白,尤其像他穿白西装时候的雅痞模样。
结账时,那位朋克小姐姐正包着她的花,忽然冷不丁来了一句:“欧石楠的花语,可不是圣洁的爱。”
孟逐一愣。
那位小姐姐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在烟熏妆的衬托下显得尤其阴森。
“欧石楠真正的花语是……将背叛的你囚禁在我身边,生生世世。”——
作者有话说:欧石楠的花语其实是孤寂和背叛,我艺术加工了一下。
关于信托基金设要求磕头拿钱这事,是真的……[捂脸笑哭][捂脸笑哭]关于信托的离谱有趣事,还有很多[狗头]
第49章 绵绵
回去的路上,孟逐一直反复想起那个朋克女孩的话。
花语这种东西,各地流传的版本本就不同。或许那个女生只是因为恶趣味故意吓她,和今天遇到的那位老先生应该没什么关系。
但真的没有关系吗?
她兀地想起那双阴鸷冰冷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冷吗?”
周予白注意到她下意识抱紧双臂,以为她受了凉,便伸手将人揽进怀里。
原本紧绷的背脊忽然靠在一个温暖的胸膛上,似一块
坚冰落进水中,渐渐消融。
不用害怕的。
不过是别人的事而已,不必想太多。
孟逐摇了摇头,抬手,覆上腰间那双宽厚的手掌。
周予白感受到她乖顺地蜷缩在自己怀里,甚至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心口忽而一软。
真是奇妙。
分开的那段时间里,他当然想她。但或许因为距离遥远,思念总是飘忽不定,更像是午夜梦回时突然袭来的幻觉,不真实,也抓不住。
而现在,人就在怀里。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那种独属于她的体温,还有肌肤相贴时那种令人着迷的柔软触感。
他的灵魂忽然变得极其敏锐,似从隆冬被唤醒。
思念的后劲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的下巴轻抵着她的发旋,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还有她紧抱在胸前的那束白玫瑰。
睫毛一颤一颤的,像只栖息在花瓣上的蝴蝶。
美得让人舍不得眨眼。
“为什么会挑这束花?”
他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暗哑,透着某种说不出的磁性。
孟逐答得自然:“因为很像你。”
“像我?”
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周予白用下巴蹭了蹭她,“说说看,怎么个像法?”
孟逐的眼前不由浮现出那个画面。
黄引蓉的酒会上,璀璨的水晶吊灯下,他穿着一身雪白西装,随意倚靠在大理石桌旁。
头顶的灯光绚烂,将他的本来就张扬的五官凸显得更为淋漓尽致。
那天的焦点,本该是展台上那颗五十克拉的“光明之心”粉钻,传说它曾与伊朗巴维列王朝珍宝馆里的那颗一百八十克拉的“光明之海”同出一源。钻石璀璨,耀眼夺目,全场名媛的目光都被它俘获。
可在她眼里,周予白比那钻石更夺目。
他一个人安静地举杯饮酒,灯火和喧嚣都与他相隔。他向来被花团簇拥,那一晚却难得落寞独饮,有种洗尽铅华后的真实感。
这个人怎么可以长得这样好看?
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却又不敢多看。生怕被他发现自己那种近乎贪婪的注视。
“我也记得那天。”周予白贴着她的耳边说,“你说要来敬酒,但你的表情……我怀疑你是想把酒泼我一脸。”
“……我有那么凶吗?”
“不是凶,”他的指腹摩挲着她腰上的软肉,“而是一种……孤勇。”
来找他敬酒的人大多都各怀鬼胎。
图色的妩媚,图利的谄媚。每个人的眼睛要么直白得可怖,要么虚假得做作,各个都是目的明确的猎手。
只有孟逐不一样。
她是带着一腔破釜沉舟的决绝走向他。
那种表情,就像是要上战场的士兵,明知道可能一去不回,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怀着死志向前。
他忽然就觉得这一切有趣了起来。
“你当时在想什么?”周予白捏住她的下巴,将她转了过来,狐狸眼带笑,“为什么选了我?”
孟逐眼睛躲闪,脸颊在他指尖下微微发烫。
她怎么可能告诉他,为了能和他重逢,她从高中时就努力到现在。
错过了,可能这辈子就没有机会了再接近他了。
“我想……”她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就是想着试一试……”
“试一试?”周予白失笑,尾音撩拨,“那看来,你这一试,试得很值。”
他指尖一勾,挑起她衣服的下摆,凉薄的指腹贴上去,如蛇窜入禁地。
“喝了酒,还睡到了人。这买卖划算吧?”
他略一用力,指腹拨动琴弦一般,孟逐口中溢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嘤咛。
她羞得立刻捂嘴,抬眼一看,前座的司机早就识趣地升起了挡板。
羞.耻感抓挠着她的心,可周予白反倒玩上瘾了,越发过分。
“阿逐bb,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选了我呢?”
粗粝的指腹来回摩挲,那种细密的痒似羽毛,挠得她神志发晕。
“唔……因,因为我有你的体检报告!”
她脑子一抽,忽然就编了这么个理由脱口而出。
周予白也是一愣。
被孟逐这么一提醒,他兀地想起,之前确实在FS办过一份万能寿险,也因此做了身体检查。
所以FS的人有他的体检报告,倒也不奇怪。
但这个理由……
就很微妙了。
“这么说来,我给FS付了保费,还被FS的大banker睡了……”他眸光一暗,笑得危险。
“阿逐,你这是把我当鸭子啊……”
“……”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孟逐在心里腹诽,但绝不敢真把这句吐槽说出口。
不然,周予白肯定要折磨死她。
但她没想到,即使什么都没说,周予白也没打算放过她。
关上酒店房门的那一刻,他就扣着她的腰,将她悬空抱起,长腿几步把她扔进浴室。
“周予白,你等等!”
双脚离地失重的瞬间,孟逐吓得死死攥住他衣袖,落地时双膝一软,竟瘫坐在地上。
她低着头大口喘气,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刚一抬头,就直接面对了周予白的腰下。
好大。
即便隔着薄薄的布料,那份存在感依旧逼人。空气里透出浓烈的侵略感,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怎么办啊,阿逐。你对我这么了解,在你面前,我什么都藏不住。”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带着一种低哑又撩拨的质感。
“孟经理,真是把我的底裤都扒干净了……”
扒,扒什么……
孟逐预感到了危险,慌乱地往后爬,却被他一把扣住脚踝拖了回来。
“周予白,你,你冷静一点……”她求饶。
“我怎么不冷静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攥起她的手,直接按在他腰间的皮筋上,“你不是看过体检报告就可以了?”
“那天如果有别人的体检报告,你是不是也会去找别人?”
明知道孟逐不会,但只要稍微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忍不住醋得发狂。
“再说了,你自己不是说过,可以用手?”
“阿逐,做人要讲诚信。”
“今天,你必须扒。”
“……”
那天的浴室里,兜头的热水流下。孟逐跪坐在地板上,口腔里都是周予白的气息。
似浓烈的酒,顺着喉咙烧灼而下,几乎要让她溺毙于此。
这澡一洗就是一个小时。
等她出来时,双腿发软到几乎站不住,还是被周予白抱着出来。
他把她放到柔软的床铺上,她大口喘息着,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颈侧,像一条搁浅的鱼。
可周予白的兴致并没有得到餍足。
他的影子覆下来,唇先落在她眼角,带走残余的水珠,再缓缓往下,到锁骨。
每一下都极慢,仿佛在一点点喂养她的渴望,只等长成,再彻底收割。
孟逐想推他,却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干脆攥住她的手,扣在枕边。
“阿逐bb,上面吃饱了,那下面呢?”
话音一落,他忽然抬起她的腿,搭在自己肩头。
掌心沿着肌肤缓慢向下,像故意点燃她,让她承受每一分被掌控的羞.耻与快意。
进入的瞬间,她那双飘荡的腿在他背上一跳,整张脸埋进枕头里,不敢去看。
房间里静得过分,她却渐渐听见那处传来的潺潺水声。
她紧张得闭眼,任由那人低低的笑声在耳边流连。
“我们阿逐真会吃,来,再放松一点……”
“你,你出去。”她咬着唇,声音闷闷。
他动作一紧,俯身在她耳边轻咬:“出去什么,没听见吗?”
他再往里压一分,声音懒洋洋,“真是口是心非。”
那一晚不知折腾到几点。
孟逐只记得自己彻底昏了过去,像只被撞散的蝴蝶,再也扇不动翅膀。
周予白轻抚着她仿佛一折就断的细腰,心里暗自盘算着以后还是得督促她多锻炼才行。她现在太脆弱了,他才不过释放了两次,她就承受不住。
显然有些意犹未尽。
直到天光将亮,孟逐似乎睡得舒服了些,下意识地抱着他的胸膛,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
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瞬间点燃了他。
周予白难得一次早起,便又将她办了一次。
这觉是真的不能再睡了。
再睡下去,她这腰就真的要保不住了。
孟逐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冲进浴室,反手锁上门。她拧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刷身体,将那些暧昧的痕迹洗去。
镜子里的自己让她不忍直视。
红痕遍布,如梅花点点,仿佛被人一笔一笔点染出来,几乎能清晰地看出那个男人手指所遍及的每一个角落,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靡靡缠绵。
洗完澡出来,周予白已经穿戴整齐。
他少有地扣上了衬衫的每一颗扣子,一条酒红暗金条纹领带随意地垂在颈上。他正微扬着下颌,对着镜子修整胡茬,动作优雅又落拓。
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相碰。
“你这是……”孟逐指了指他正装的打扮,“也要一起去?”
她说的是今天的投资峰会。
“当然,”他放下剃须刀,转过身看着她,眼中带着某种宠溺,“既然提前回来了,肯定要陪我家bb。”
他朝衣柜的方向偏了偏头:“你的衣服在那里。”
他连这个都准备了?
孟逐将信将疑地拉开柜门,里面静静挂着一袭中式植绒烧花礼裙,月白色的底子上绣着淡雅的荷花纹样。不过分花俏,既符合商务场合的庄重典雅,又有种古典的东方韵味。
“快换上,我看看。”
孟逐应了一声,抱着礼裙走进套房里的衣帽间。
当她再走出来时,周予白少有地一惊,瞳孔骤然放大。
他早就觉得她适合这种风格。
那双如柳叶般细长的眉眼,配上她本就出尘淡雅的气质,活脱脱像是从古代仕女图里走出来的美人。清丽温婉,不染尘世纷扰,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空灵之美。
月白色的裙裾在她身上仿佛有了生命,随着她的步伐轻柔摆动,像是荷花瓣在水面上轻颤。
衣袂轻曳,她向他款款而来。
“会不会不适合?”
孟逐在全身镜前轻转了个圈,裙摆如花瓣绽放。第一次尝试这种中式风格,她有些不确定。
“嗯,确实……”
他故意顿了顿,缓缓走到她身后,手覆上她纤细的肩头,俯身将脸贴近她的脸颊。
镜子里,两人像极了一对新婚壁人,情意交织。
听到他说“确实”,孟逐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就知道自己驾驭不了这种风格……
就在她准备转身换衣服时,周予白的手掌轻抚着她如丝绸般的长发,将那瀑布般的青丝轻柔地捞起,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捧着一泓清澈的湖水。
他将她的头发盘旋成髻,又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精致的沉香木簪。簪头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与裙子上的图案完美呼应。
轻轻一挽,青丝如云,木簪如月。
“配上这个,”他在她耳边轻语,声音里带着满意的笑意,“才算完满。”
镜中的女子瞬间如获新生。
高挽的云髻露出修长优雅的颈线,沉香木簪为她增添了几分禅意圣洁。配上那袭月白长裙,整个人仿佛从古代诗词里走出来的佳人。
“这是我在祁镇时看到的,”他的手轻抚着她的发髻,眼中满是欣赏,“当时就想象着你戴上它的样子。”
孟逐又惊又喜,抬首问他:“你什么时候买的,我都不知道。”
“这不是要还你送我的礼物。”
还礼物?
难道他指的是那盒沉香条?可他不是已经用那袋“苞米”来换了吗?
周予白似乎读出了她心中所想,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佯装责怪,“真当我这么吝啬,用苞米就把你打发了?我才不像有些人,连个礼物都没准备,还得我自己亲自要。”
那不是以为你是祁镇人,就没给你带了嘛……
孟逐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被他如此直接点名,确实有种过意不去的愧疚感。她的目光正好落在他颈间那条垂着的领带上,眼里一亮,乖乖伸手替他整理。
似水葱般的玉指翻转,拢过那条酒红暗金的丝质布料,动作熟练。
周予白垂眸看着。
她低着头,轻轻蹙起眉,那是她神情专注时的特有的神情。
忽然间,某种从未有过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
晨间日光照进房里,她替他打好领带,再送他去往一日繁忙。
而他会拍拍她的头,说:“我会早点回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她的青丝染上银霜,直到他的面容刻满岁月痕迹,她依然会这样为他整理着领带,而他依然会宠溺地看着她……
白头偕老。
这四个字忽然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跳进了他的心里,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可现在……
“好了。”
孟逐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胸前,然后抬起头看向他,眼中带着某种完成任务后的小小得意。
就在那一刻,四目相对,周予白在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脸上闪过的一丝慌乱。
那种慌乱来得毫无预警,就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而脚下的土地正在松动。
“怎么了?”孟逐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变化,“是领带打得太紧吗?”
她下意识地想要重新调整,却被他轻轻按住了手。
“没事,”他很快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嘴角勾起一个似乎毫无破绽的笑容,“只是在想,我家阿逐的手艺真不错。”
但孟逐总觉得,刚才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很复杂,也很深沉。
像是某种她看不透的秘密。
“走吧,”周予白主动移开视线,伸手牵起她的手,“该出发了。”——
作者有话说:*光明之海,现存于德黑兰的珍宝馆,非常值得一看的展品!同样一颗原石还诞生了一枚60克拉的光明之眼。这里的光明之心是我杜撰的,嘿嘿[狗头][狗头]当时在德黑兰看到的时候,真是美到窒息
第50章 绵绵
这场另类投资峰会设在港城会展中心。
周予白一路上都在专心翻阅着分别来自周氏和世鑫的相关汇报,眉头微蹙,神情专注。直到车子停稳,他才从文件中抬起头。
他自然地伸手打算牵着孟逐下车,却意外一愣。
“你为什么戴这个?”他指了指她脸上那个大得夸张的黑色口罩。
“唔……先,先进去吧。”
孟逐避开他的目光,挽住他的胳膊,快步往里走。
会场是受邀制,她挂着周予白的名字才得以入场。进了场馆后,孟逐环视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熟人,这才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将口罩摘了下来。
“那我们就此分开。一会结束了我再来找你。”
话音刚落,她转身就想走,却被一支手臂拦在她胸前。
她一个踉跄,跌进他怀里。
“阿逐,你这是利用完我就丢啊?”他俯身,似笑非笑,“怕被别人发现?”
他的目光落
在她手里的口罩上,眼神了然。
这次的投资峰会,各大金融机构都有代表受邀,FS肯定也会派相关人员过来。虽然孟逐不知道具体是哪位同事来,但万一对方认出她,就麻烦了。
一个banker和自己的客户牵手出现在这种场合,那传出的流言蜚语……
光是想想都让她头皮发麻。
“你看啊,现在你名义上还是我的客户,就被人看到……影响不好。”她试图与他讲道理。
周予白的面色瞬间冷了几分。
也不知道孟逐平时看起来机灵,怎么在这种事上天真得令他发笑。
她这样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和他们之前做地下炮.友时有什么区别?
除非她从来就没打算认真来过,不然早晚一天要面对。
孟逐敏锐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
她知道他在生气。
与以往惯常的逃避躲闪不同,这一次她主动回身,将他拦着自己的手臂抱进怀里。小手覆上他的手背,轻轻引到自己脸颊。
粗粝的指腹与温润的肌肤相触,仿佛砂砾落在玉面上。她将脸颊轻轻蹭过去,睫毛颤颤,眼神怯怯,却又带着小心的撒娇。
乖巧又可爱,像一只漂亮的垂耳兔,眼睛水润亮晶晶。
“这次就先让让我吧。”她软声哄他,“等我准备好,再公开,好不好?”
孟逐心里其实有自己的小算盘。
她想等把周氏的事情顺利解决,让账户进入正轨后再卸任,把账户转给其他信得过的同事管理。至少,至少别在她还在任的时候就公开关系。
而且她发现了,周予白好像,还蛮吃她卖乖撒娇的。
果然,他收回了阻拦的手,掩着嘴唇轻咳了一声,别过脸去。
“好吧,这次就先放过你。不过说好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别想敷……”
话还没说完,左肩上忽然搭上了一只小手。
他身体一倾,下一秒,脸颊被“啵唧”一声亲了一下。
清脆又湿润,似气泡破裂在脸颊。
周予白愣住,侧头看她。孟逐还维持着踮脚的姿势,眼睛亮闪闪盯着他,嘴角笑意盈盈。
“谢谢你。”她莞尔,“那我们一会儿见。”
她转身走远,月白色的裙摆在灯影间摇曳。她的背影纤长,穿过走廊,走向人群。
就在即将拐弯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回眸一笑。
那一瞬,仿佛千万个春天同时在他心口绽放。
周予白站在原地,指尖抚过刚才被亲过的地方,仍有余温未散。
她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套?
*
这次的投资峰会分为三个环节:主题演讲、圆桌讨论,以及最后的社交酒会。
孟逐提前找好了座位,手里拿着会议手册,正快速浏览每一位主讲人的详细信息和过往业绩记录。
作为一个合格的私人银行家,她从不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
直到主题演讲开始,孟逐也没在现场看到周予白的身影。她猜测他大概只是陪自己来走个过场,对这种投资演讲并无兴趣。
这次投资峰会请到了不少业内大咖,尤其是来自欧美地区,在另类投资领域已经做得相当成熟。但他们的分享更多停留在全球宏观层面,缺乏针对亚太地区的深入洞察,更没有什么因地制宜的策略建议。
这让孟逐频频皱眉。
直到第五个talk。
那人穿着有点松垮的西装,像是随便从衣柜里抓出来的。头发粗糙地往后一抹,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整个人透着一股混不吝的气质。
他一上台,手插在裤袋里,目光扫了一圈台下,满脸的不耐。
刚一站稳,就冲着麦克风来了这么一句:“得啦,讲得咁靓,都系扯淡。”
场面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种直白到粗鲁的开场白给震住了。
他似乎毫不在意这种沉默,嚣张开口:“刚才那几位老爷子讲得都好正,如果你们只想把钱往发达市场里送,按他们说的做就啱。但如果你想让钱在亚太这块地生根,按他们那套搞法,咪住等收皮咯。(等着完蛋)”
他这一通匪气十足的发言惊得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孟逐也不例外。
只是,当她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在手册上搜索这位另类发言人的信息。
郑祈年。SilverStoneAssetManagement的新晋基金经理。
银石资产管理的大名,孟逐早有耳闻。这是一家专注另类投资的对冲基金,从不良资产管理到一级市场私募都有涉及。
但由于他们从不对外公开详细信息,除了少数能够投资的高净值客户,大多数行内人对他们的真实表现都知之甚少。即使在公司官网上,也只有寥寥数语的介绍。
这位郑祈年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基金经理,想必有过人之处。
而且……
孟逐蹙起眉,她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最近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在哪呢?
台上,郑祈年说话时完全不看稿子,就像是在跟朋友吹水般自然:
“在这个市场,就得入乡随俗。忘掉你在商学院的那些理论,找真正在这块土地上生长的当地人合作,以及最重要的……”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嘴角挂起一抹坏笑:“学会收声。有些钱可以赚,有些钱掂都唔好掂(碰都不要碰)。知道边啲系红线(知道哪些是红线),比知道边啲系机会更重要(比知道哪些是机会更重要)。”
这话说得相当直白,甚至有些挑衅,但每一句都毫不掩饰地点出了亚太地区做另类投资的核心问题。
从尽职调查的困难,到政策风险的不可预测和致命性,再到退出渠道的复杂,他的话虽然粗糙,但确实在理。
能听出他对这个地区有着独到而深刻的理解。
孟逐听得热血沸腾,她恨不得立刻上前结识这位特立独行的基金经理。
到了Q&A环节,她第一个举手。可郑祈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台下,随手将麦克风拍回主持人手里。
“问答就算了,我对回答问题冇兴趣。”就潇洒下场了,留下一脸尴尬的主持人和目瞪口呆的观众。
真是……从头到尾都十分有个性。
主持人赶紧救场:“呃……十分感谢郑生的sharing,那我们现在转入圆桌讨论环节。请大家稍候,我们需要重新布置会场。”
趁着这个间隙,孟逐悄悄从会场溜了出去,想要寻找郑祈年的踪迹。
她在主会场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人影。
又去了休息区,依然空无一人。
直到走到会馆的楼梯间,她忽然听到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
“得啦,讲几多次我都不会去磕头。三百万就想买我的时间?招笑!那老东西生前用钱拿捏你,死了还想继续拿捏我……”
孟逐脑中忽然劈过一道白光。
郑祈年。
昨天在殡仪馆,靳池律师提到的那个缺席者。
原来是他!
电话啪地合上。男人把手机塞回裤袋,抬头看见她。
两人的视线只交错了一秒。
郑祈年把下巴一抬,像在问“睇乜?”整个身影都透着不耐。
“郑先生,您好。”她礼貌地开口。
“你边位?”
“我叫Judy,刚才听了您的演讲,想和您聊聊。”孟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专业而真诚,“您提到的关于亚太市场信息不透明的问题,我很有共鸣。”
郑祈年的眉毛微微挑起。
这个回答倒是有点意思。大多数人听完他的演讲,要么被他的直白吓到,要么就是敷衍地称赞几句。很少有人能抓住他发言的核心要点。
“哦?点解?”
孟逐见他没有急着离开,这是成功的第一步。她轻咳一声,将刚才自己在心中反复打的腹稿流畅说出。
郑祈年原本吊儿郎当地靠着墙,随着她的内容越来越深入,他站直了半寸,目光落在她脸上。
“你几岁?”他忽然问。
“二十五。”
“几耐experience?”
“满打满算,将近两年半。”
他的视线像是略略一顿,像把她从“路人甲”挪到了“可以聊两句”的格子里。
“我这里有笔资金,正在找本地另类的头部经理人。”她收拢话题,抛出橄榄枝,“想约您正经谈一次,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郑祈年没有拒绝和也没答应,眉梢一挑,“把名片给我吧,我之后联系你。”
孟逐心里大喜过望,但面上还是平静淡然,从名片夹里快速抽了一张递了过去。
郑祈年这种人,鲜少接别人的名片,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今天会对这样一个初出毛犊的新人青眼有加。
她穿着一袭中式长裙,表情淡然温婉,颇有几分江南美人的气质。
这样的皮囊还配上个聪明的脑子,倒是难得。
他接过名片,低头扫了一眼名字。
“代表边度?”
“FS。”
那只捏着名片的手停了停。几乎是一瞬间,眼里的兴味退干净了。
“你是FS的?”
孟逐见他面色不虞,立刻补充:“对,这次是代表周氏家办来筛策略。银石在我们的优先名单。”
他把卡片丢进口袋,笑意全无,“唔接。”
她没想到他拒绝得如今干脆,不死心地补一句:“我们不干预你们投委,条款可以写清……”
“慢走,不送。”
说着他就扭头离开,连个背影都懒得给她。
孟逐站在楼梯间,细品他的话。结合之前偷听到的电话内容,她忽然全都明白了。
郑祈年对他父亲积怨已久,自然对任何与父亲相关的事物都心存厌恶。而她偏偏来自管理他父亲家族信托的FS。
恐怕在他眼里,她就是那个“老东西”势力的延伸。
唉……
孟逐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失落地推门准备回会场。
刚推开门,就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周予白。
“你跑哪去了?”
他手插在口袋里,姿态潇洒,眉眼间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孟逐想起刚刚吃的闭门羹,心里的酸涩感漫了上来,不由分说就将头埋进了他的肩窝。
温暖的体温和熟悉的味道瞬间包围了她。
“怎么了?”周予白感受到她的低落,声音温柔了几分,“刚刚谁说在外面先装不熟,怎么现在就投怀送抱了?”
“我低着头,没人认得。”她闷闷回他,又别开脸小声道,“再说了,有女人往周生身上撞,在港城又不稀罕。”
虽然话不是好话,但他却品出了孟逐话里的醋味。刚刚因为她中途跑掉,错过他精心准备的圆桌分享时的那点不悦,瞬间被抚平了。
“你怎么还翻旧账呢?”他轻掐她的脸,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谁惹我们家小醋包了?”
孟逐没理他的调侃,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他的腰。
那种无力的挫败感让她急需一个怀抱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心。
“今天有收获没?”
有。只是结果并不好看。
孟逐没打算把郑祈年的事告诉他,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还行吧。”
她抬起头看向他:“我们可以走了吗?不想待了。”
“当然。”
周予白没有追问,也没有多说什么大道理。他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然后忽然单手勾住她膝弯,整个人轻轻一提——
“!!”
孟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这实在太张扬了,走廊里还有其他人在,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抱着她往前走,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周予白,放我下来,会被人看见的!”她小声抗议。
“看见就看见。”
他无所顾忌,说得理所应当,“我抱我女朋友,关他们什么事?”
他脚步稳而快,她在他怀里跟着起伏。两侧是流动的人声与叮当的杯影,他抱着她在拥挤的人群中劈开一条细长的缝。
有人在背后起哄“哇周生!”,有人笑着说“年轻真好”。他只抬了抬下巴,步子更快。
刚开始她更多的是紧张害怕,但渐渐地,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享受起来。
被人护着、被人偏爱,肆意得像把所有规矩都丢在身后。
管什么职业形象,管什么旁人眼光。
此刻她只想任性一回。
走廊里他抱着她一路疾步,风把她裙摆吹得一朵一朵起伏。刚拐过转角,忽见谭隐站在几步之外,身旁两位随行正要说话,见到这一幕同时噤了声。
“予白。”谭隐怔愣了一瞬,喊住他,“我有话和你说。”
周予白见是他,也停了下来。
“说吧。”他答得自然。
谭隐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他肩膀上的孟逐,那眼神明白无误地在说:你确定要这样谈?
孟逐先反应过来,脸一下红得发烫:“你……你放我下来吧。”
周予白这次没拒绝,温柔地把她放稳,手还顺势在她腰侧按了按。她看出谭隐像是要谈私事,识趣地退半步:“那我先走……”
周予白一把把她手牵回:“走什么,又不是外人。”
谭隐听到这话,眉梢轻挑。
这话的分量可不轻。
周予白转向孟逐:“谭隐,我大哥。”
然后他又看向谭隐,声音里带着某种宣示意味:“孟逐,我女朋友。”
这种介绍方式让孟逐的心口一跳。
她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正式地介绍自己的身份。
谭隐原本冷硬的线条松了松,向她颔首:“你好,孟小姐。”
他的态度比想象中温和许多,没有新闻里杀伐果决时的狠劲。
“您好,谭先生。”孟逐礼貌回应。
谭隐的眼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转向周予白,“想问你下个月嘉树的生日,礼物准备好了吗?”
“当然。”周予白挑眉,“你就问这?”
“我还没准备,今晚到西盘营,我们谈谈?”
孟逐听得出来,谭隐还是因为她在场才临时改了话题。沈嘉树的生日聚会只是个幌子,他真正要谈的肯定是别的事。
“好。”周予白转了转手上的车钥匙,按在孟逐腰间的手不经意地紧了一分,“那大哥我就先走了。”
谭隐略略颔首,“嗯,晚上见。”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谭隐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老三。”
“我想确认一下,予白的这位条女,是不是就是我们之前聊到的FSbanker?”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令谭隐轻蹙起眉头。
“……我知道了。”
他抬眼,视线落在走廊尽头那抹消失的背影上,神情复杂。
“……那计划,还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