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律是被一阵香味弄醒的，在枕头里埋了埋脸，睡得迷迷糊糊，头发丝都翘起来。
被子上是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缓慢被流淌进卧室属于食物的香味取代。
睁开眼，陌生的房间闯入视线，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另一个人的温度已经感受不到了。
孟律记起昨天的事，看着天花板醒神。
须臾，卧室门从外面打开。
孟律视线上移，和站在门口的人对视，坐了起来。
“哥?”
江岑西穿了一件冲锋衣，带进来一阵初秋水雾的凉意。
年轻的身体覆着一层恰到好处的肌肉，身影颀长，长相很有攻击性，眼尾狭长上扬，轮廓深邃。
头发质地硬挺，蹭在颈部有些扎人，
他惯常懒懒散散，从不会主动打招呼，有人叫他时，只慢慢点个头，算作回应，不会有更多寒暄交谈。
曾经的孟律有些怵他。
江岑西应该是一个很寡淡冷漠的人，苦难让他不近人情。
但是只要认识他多一天，就会发现那是一个过于柔软敏感的灵魂。
眼睛像雾气一样干净，在朝阳下升腾，蕴着蓬勃的生命力。
哎，江岑西什么时候能答应?
孟律大大方方直白观赏。
江岑西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被挤压的异物感后知后觉涌上来，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颤栗让身体再次变得僵硬。
“要迟到了，出来吃饭。”
孟律这个登堂入室的土匪，非常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拖曳着拖鞋，神色自然地去卫生间洗漱。
果然在洗漱台前，有人给她准备好了新的牙刷，水杯，毛巾。
孟律看着镜子里那个笑脸，突然觉得自己过于得意了。
她很难想象这样自然又促狭的表情出现在自己的脸上。
普通人之间平凡的感情牵动，对她来说是一种奢侈。
孟律刷出一些泡泡。
耳边叮咚。
【检测到您的执念值下降，当前执念值35点。】
孟律挑眉，
“你漏电了？”
因为在别人家里，077有分寸的没有现身。
【077:077可是拥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绝不会有出现这种低级问题!】
孟律收敛情绪，叼着牙刷打开门。
今天阳光正好，厨房漫进柔和的晨曦，从外面带回来的早餐分装在盘子里。
江岑西在等待间隙，整理卧室。
厨房架子旁，一条还在滴水的抹布随着溜进来的风晃晃悠悠。
孟律转回来，咕噜噜把水吐了。
“077主系统任务会出错吗？”
【077:主系统可是全知全能最精密的存在，绝不可能犯错误!】
不知道它被植入过什么程序，对上司盲目个统崇拜，简直像个狂信徒。
“那实习系统会出错吗？”
孟律常常觉得这个在生活中参与感低的系统不靠谱。
任务对象到底是谁？
是江岑西吗？还是其他人。
总之不会是孟律。
回想此前三十多年，她什么都得到了，她上过大学，工作体面，经济独立，有社会地位，在网上小有知名度。
出色的外貌，得体的谈吐，让她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
她富有时间和自由，偶尔夜深人静还有一段遗憾的初恋来调剂生活。
她什么都有了。
得到这么多的人怎么会有那样浓烈的执念。甚至能赋予她第二次生命，光是想想都觉得贪婪。
她好像又一次没道理的索取了属于江岑西东西。
这个认知让她带了几分烦躁。
孟律问出了那个回避多时的问题:“如果任务出现问题，任务对象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077:此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每个任务都是经过主系统审核，所有绑定的宿主都是复合标准的。】
系统有些小心翼翼。
它的确在选宿主时业务不熟练，但主系统说，能被选定的宿主都满足条件。
【077:是077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不是，你很好。”
只是系统到底属于高一级文明，想对她做点什么，根本不用经过她的同意。
她只是惶恐某天一切回归正轨。
如果是江岑西重来……
孟律决定不去想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如果主系统有什么指示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吗077?”
077郑重其事的保证【没问题!】
起床时间太早了，孟律没有胃口。
慢吞吞看着江岑西吃东西。
冷不丁开口:“哥，有哪里不舒服吗？”
“咳咳咳咳!”
江岑西被呛到，遮掩性地捂住脸。
看到孟律拖着下巴浅浅的笑，恼怒道:“吃完了吗？吃完就去上学!”
“吃完了。”孟律看他三两口吃完饭。
默默跟在他身后，高高瘦瘦的身影将大部分阳光都挡住。
江岑西昨晚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一股逆来顺受的沉默样子，两人对坐无言。
药效上来，头晕的感觉缓解，他去浴室冲洗，衣服重新换了新的。
还带着颤栗余韵的身体行动有些缓慢，
期间没对孟律说过一句重话来表达抗拒。孟律看到他手臂撑在洗漱台上，静静看了好半晌镜子。
颈部□□的青筋久久没有消退。
只是看样子也不是接受。
毕竟是和这么多年理念相背的关系。
简而言之，他们这块儿不开放，估计听都没听说过。
就算有，也不会堂而皇之说出来。
他们甚至没有个正经的亲吻，一切都像她的新鲜感。
“江岑西，你可以对我发脾气。”
“我性子乖张，为人贪婪又自私，我只顾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伤害你，如果你不说，我们会产生更大的矛盾。”
“生理上能接受吗？”
他们从未有过这样严肃的话题。
江岑西想反驳她的话，最后只用力摸了摸她的后脑。
无奈道:“你不是看到了吗？”
他是成年男性，自知应该保持理智，唯恐对她冒犯，一直以来总保持着一段距离。
没想到，最后连走路都在发颤的人是他自己。
他不确定道:
“只是这样吗？”
孟律没说话，江岑西看她眨了几下眼睛，就知道肯定不止是昨天的。
顿时有些僵硬，“我没有生气，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给我点时间。”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或许大城市有很多这种关系。”
孟律因这句话失神。
江岑西总能戳她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孟律，你很好，你不会伤害我，感情不就是要相互磨合吗？”
“如果有一天，我们直白的指出对方的缺点，为此针锋相对，斤斤计较……”
两个敏感又自厌的人将尖刺对准对方，像无数伤害过他们的人那样伤害彼此，这段感情会彻底走到尽头。
“我想不到会有那样的一天。”
他想过他们分手时，应该是他目送着孟律远去。
在此之前会有一个拥抱。
“江岑西你不会计划着要掰我吧？”孟律的声音有些哑。
江岑西挑眉，慢吞吞道:“各凭本事。”
孟律不知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你不要想着我们不会更近一步，我不接受无性生活的关系。”
“哥，没有性的感情只会是一潭死水……唔唔。”
江岑西半拖半抱捂住她的嘴。
“你老实点，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你不是好学生吗？”
孟律很想告诉他，她早就成年了。
借着这个拥抱，顺势亲在他锁骨那处纹身上。
补齐昨晚遗漏的前奏。
“喜欢你才对你动手动脚。”
“下次提前告诉你好不好?”
江岑西:“怎么告诉?”他偏要问详细。
“哥。”
孟律喊他。
忽而一个吻落在唇边。
江岑西:“……哦……”
江岑西:“你要迟到了，快点。”
耳朵像烧起来一样。顿时有些同手同脚。
孟律抱着一点欺负到江岑西的快乐回到班级。
时间正卡在学生早自习下课。
斥候百米冲刺奔向食堂，随后抢饭大军攀着楼梯跳下来。
孟律的教室幸好在二楼，走得快没有被人潮波及到。
甫一转弯，就见文钰和杨航正等在班级门口。
陈钊背对楼梯口，他们交谈着什么。
孟律嘴角的笑容扩大，从后面勾住陈钊的脖子，把人拉到自己这边。
“好巧啊，你们也在?”
文钰和她四目相对，脸色登时有些难看。
“你今天来的好早。”
陈钊惊喜道。
孟律不上早自习，一般要等上课前几分钟到班级。
“我以后每天都这个点来，正好陪你去食堂吃饭。”
陈钊现在的性格不像十多年后那么果断，她身边朋友不好，却很难开口和他们说分开。
孟律决定多和她待在一起。
她拉着陈钊旁若无人的朝楼下走。
“快点走了，楼上已经走一半人了。”
文钰和杨航对视一眼，两人跟了过去。
早饭只有四十分钟，
陈钊看孟律是吃过饭才来的，有些不好意思。
悄声道:“你不用陪我的。”
孟律:“没事，我喜欢热闹。”
还没等陈钊想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文钰和杨航打饭回来，坐在两人旁边。
四人谁都不说话。
孟律无所事事，
“是这个周四月考吗？”
第一个月考还是一次分校区考试，这两次之后，班级基本固定下来。
陈钊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对，上课李姐应该会和我们说。”
文钰，小姑娘年纪不大，却像个反派一样。
闻言阴阳怪气。
“上来读一个月就回去，那可真有意思。”
孟律有一种等你好久的感觉。
“是呀，有些人要着急了，287。”
她又笑眯眯看着当面隐形背后撺掇的杨航:“对吧362。”
这是上次这俩人的排名。
孟律上次是183名。
孟律想，又是神清气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