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教室内的学生都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看向楼道外。
    他们平时最讨厌班主任上课,
    李纯江喜欢课堂互动,随机提问都是常事,她最喜欢让学生抢答,如果这个问题没人举手,她就随便点一个人,然后从这排开始横向纵向轮流站起来过问题。
    今天却都翘首以盼。
    “李姐怎么还不来?”有学生向前递纸条,一个个传到班长手里。
    今天是通知活动月计划的日子。
    以往早自习李姐就会告诉他们这个月都有什么活动。
    而今天都已经上课了,班主任也没来。
    别的班也在集体自习。没有传出什么消息。
    班长收到纸条,朝数学课代表打个眼色,两人拿起卷子,带着全班殷切的期望去办公室打探消息。
    上课最容易走私,孟律戳了戳陈钊,从背包里拿出一盒松花糕。
    陈钊缓慢挪动身体,身体向后靠,椅子倾斜出一个角度。
    两人头挨着头。
    孟律把盒子打开,递到前面。
    清润香甜的味道登时飘了出来。
    金灿灿的松花粉,熬煮到软糯细腻的红豆泥,期间点缀着几颗完整的红芸豆。
    被切成四四方方的几块。端庄摆在盒子里。
    陈钊看到这个包装,眼睛亮起来,小声道:
    “城西拐角那家?”
    孟律点头,
    不知道听她在耳边说了多少遍可惜,这家的老人后来跟着孩子去外面养老了,老式糕点店就此关门。
    陈钊毕业后再也没吃过。
    陈钊拿了一个,
    “谢谢。”
    她攥在手里不知道要怎么感谢。
    孟律和之前的朋友都不一样,一直很照顾她,也不要她的钱。
    陈钊有些手足无措。
    她好像没什么能回报的。
    她犹豫间,旁边又伸出来几双手,
    闻到味道的前后桌毫不脸红的向孟律讨要。
    “姐!我最好的姐!”
    “见者有份啊!不然举报!”
    “我拿零食和你换。”
    一群土匪抢走了剩下半盒松花糕,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孟律桌子上也放了不少交换的零食。
    孟律不爱吃,收进桌堂等着过段时间投喂陈钊。
    看她愣怔,不由好笑,
    “这下好了吧,一块都没有了。”
    陈钊试探道:“月假我请你出来吃饭好不好?”
    “好啊。”孟律凑过去:“那我有机会带你去酒吧吃蛋炒饭。”
    陈钊惊讶正要询问,就见孟律迅速把头低下去,开始写题。
    同时动作幅度很小的朝她眨眼睛。
    陈钊顿时身体僵硬,一寸寸转过身体。
    就见李纯江正站在讲台上,远远指了指她和她手中的松花糕。
    陈钊不知怎么想的,当着她的面就塞进了嘴里。
    结果嚼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孟律低头要笑疯了。
    李纯江敲了敲黑板,难得没有训斥。
    “一到活动月就积极,心思都不在学习上面了。”
    “都别假装写作业了,抬起头,我说说这个月的活动安排。”
    孟律听着稀奇,县校区可从来没有什么活动月。
    李纯江把会议本打开,
    视线环顾一圈,这才开始:“下周六进入活动月,一个是秋季运动会,还有一个是学校组织的集体露天电影。”
    她着重讲了讲运动会事宜,
    “还是往年那些项目,知道你们都不爱参加,今年还是抽签选人,重在参与,但别给我丢人,走也要走下来。”
    “女同学生理期提前说,不参加项目,去帮忙做后勤。”
    “体委早点去校医室领葡萄糖。”
    她合上本子,三言两语就把大家期待一整天的活动说完了。
    学生震惊,
    什么?就两个活动?
    李纯江懒得看讲台下这些瞪大眼睛的人。
    “活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周四分校考试,别刚被我脸熟就考去县校区。”
    “这两天多做做卷子,考试知识点我都讲过。”
    会议本在掌心有规律的敲击,她皱眉想了想。
    又记一件事:“咱们班有会用相机的吗?”
    孟律举手。
    李纯江直接道:“行,孟律你放学去后勤找汪主任拿相机,这次运动会多拍点班级照片。”
    “上面开会让配合旅游宣传,展示学生风貌,多拍拍咱们班的队伍。”
    后勤室在学校北门附近,孟律不打算在学校吃饭,拎起背包就朝北门走。
    陈钊在身后叫住她。
    “我和你一起去。”
    “我自己就好。”
    孟律以为她还在想办法“还人情”。
    陈钊装好卷子跑过来,解释道:“今天我不上晚自习了,家里有点事。”
    孟律没多问,两人很快找到后勤。
    没想到李纯江口中的汪主任根本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吃饭去了。
    只有一个保安正在打水。
    保安大姐把钥匙给孟律,让她们自己去里面找。
    “要用相机?”
    “在这巡逻这么多年,我听都没听说过。”
    “去里面货架上找找,没有就真没有了。”
    生锈的木门被推开,光亮照了进去,一股烟尘颗粒在空气中浮动跳跃。
    几排货架靠墙摆放,边边角角布满锈迹,木制的更是已经缺损大半。
    地面角落堆积着干瘪下去的篮球,断掉的粉笔头装进水杯里,放眼望去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满地灰尘,这里已经很久没人造访过了。
    孟律缓慢移动,向货架那边走,同时对审核的陈钊道:
    “小心。”
    “这里真是后勤室吗,怎么像垃圾场一样?”
    陈钊从小在这里长大,有些了解。
    “以前这里是教室,前几年校区扩建,老教学楼都被推翻重建,只有这边几个平房留下来,然后就改成后勤室了。”
    孟律和陈钊分头翻找。
    当看到一个黑板横亘在两个架子之间时,孟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这里明显只是杂货间。
    时间让留在黑板上的粉笔印记变淡,余下的痕迹慢慢渗透进空隙里,就这样留了下来,斑驳粗糙,模糊到看不清图案。
    有些丑。
    虽然距离校区重建只过了几年,可没有人气的地方,总是破败的更快。
    孟律转一圈没发现什么,不感兴趣地叫住陈钊。
    “别找了,我们走吧,我去找人借一台。”
    她躲着地面的灰尘,长腿跨过一堆木板,正要离开时。
    不知怎么,孟律又回头多看了一眼。
    陈钊挥了挥扬起来的土,被呛的差点咳嗽出声。
    “等我有钱了,一定要给学校捐点。”
    她转头,就见孟律蹲在一堆木板上,专注地看着面前的破旧黑板。
    “怎么了?”陈钊声音传过来
    孟律突然笑了一下,
    指尖划过凹凸不平的木板,黑色的喷漆和消散的差不多的粉笔沫沾了上来。
    厚厚的灰尘下,隐约分辨出文字的内容。
    [高二一班江岑西]
    孟律吹开浮灰,又用一旁淘汰了不知道多久的扫帚将黑板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视线再次落上去。
    虽然已经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但是莫名感觉很好看。
    孟律随手掏出手机,对着黑板拍了几张。
    那些稚嫩又有力的线条,勾勒出学生时代的江岑西。
    难免感到可惜,他学习很好,如果能正常参加高考,现在一定是另一种样子。
    手机震了震,
    [不嘻嘻:这是谁画的?很有天赋。]
    孟律忍不住笑。
    这样也很好,他们跌跌撞撞长大,总会找到自己的位置。
    陈钊凑过来,
    “在笑什么?”
    孟律让她看黑板报。
    不经意提起:“运动会家长可以进校参观吗?”
    她想让江岑西见见某个很有天赋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