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林知霁觉得自己像是又掉进了梦魇中。
梦中他像是身处岩浆之中,却被一条巨蟒给缠住,身体被一圈一圈地缠紧。
炙热、黏腻。
几乎要窒息。
而那鲜红的蛇信则顺着他的肌肤舔|舐而上,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痕迹。
先是手指,然后是锁骨、胸口……
冰冷与滚烫交织,几乎令他难以忍受,发出细小的抗议。
随即,那蛇躯似是松开了些许,让他获得一点空间得以喘|息。
可没等林知霁松口气,那冰冷的、布满鳞片的蛇尾竟沿着他的身体蜿蜒而上。
林知霁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呼吸着,几乎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四周。
熟悉的床帐与被褥。
没有蛇,也没有岩浆。
他坐在床上,浑身清爽。
所以……是梦吧。
林知霁松了口气,可是想到梦中的场景,又忍不住面红耳赤。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就在这时,他忽然反应过来,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谢夷呢?
门忽然被推开,谢夷提着食盒走进来:“醒了?”
林知霁看着门外明亮的日光,竟已是正午了。
他肚子这才后知后觉传来饿的感觉。
谢夷拿了洗漱的用具过来,似乎是要亲自替他洗漱。
林知霁一激灵,连忙道:“我已经好很多了,我自己来吧。”
说完,他下了床,腿脚不出意外地一软。
好在谢夷及时将他扶住。
铁箍似的手臂牢牢地扣着他的腰,让他不自觉地又想起了梦里,那将他紧紧束缚的蛇躯。
林知霁身体一僵,连忙扶着床柱站稳,不着痕迹地离开谢夷的手臂。
谢夷眸色微暗,却是忽然问道:“你身体已经恢复了?”
林知霁下意识点点头。
谢夷唇角微微勾起。
林知霁觉得脊背有点麻,他以为是自己睡太久的缘故,没有多想,迅速地洗漱完。
谢夷已经将饭菜和碗筷都摆好了。
林知霁正准备坐下,却忽然想起了主线任务。
任务可是要求“宿主”照顾受伤的反派。
林知霁看了眼谢夷还包扎着的手指,受伤的反派get。
接下来就是照顾了,按照昨晚的经验,他这个系统代替宿主给反派上药包扎,系统也是认可的。
所以,只要谢夷配合,这个任务由他来完成也不是不可以。
喂饭,也是照顾吧。
想到这里,林知霁连忙拦住谢夷。
谢夷:“怎么了?”
林知霁轻咳一声:“就、就是有个任务……”
谢夷挑了挑眉。
他敏锐地从林知霁的态度中,看到了他的软化。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林知霁,但无妨,得寸进尺、步步紧逼才是他的本性。
他手臂搭在桌上,含笑道:“好啊。”
等林知霁走过来,谢夷一把揽住他的腰身。
林知霁吓得差点把手中碗丢出去,却被谢夷轻而易举地接住,另一只手却仍紧紧箍着他的腰,将他放置在自己腿上。
他的唇贴着林知霁的耳廓:“就这样喂。”
林知霁的后背紧贴着谢夷的胸腹,谢夷的手臂绕过他的腰腹,灼热的掌心按着他的侧腰,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形成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
更别提,他说话时的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廓,令他身体都抖了一下。
林知霁的脸瞬间就红了,连恼怒都少了几分气势:“你疯了!这……这怎么喂!”
从谢夷的角度,能看到他从耳廓一直红到了脖颈,连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颤音。
谢夷的眸色越发沉,然而手臂却松开了些许,能让林知霁扭转身体。
林知霁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艰难地将勺子递过去。
雪白的瓷勺抵住谢夷的唇,他微微张口,将瓷勺含住。
目光却灼灼地注视着林知霁。
这让林知霁有种错觉,他含住的不是勺子,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林知霁迅速地喂完,就立刻逃离谢夷的大腿。
谢夷倒也没有阻止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林知霁坐到了桌子的另一侧,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反倒生出了一种不安感。
在这种氛围中,两人安静地吃完了这顿饭。
自从谢夷决定装受伤后,就真的放下手中的事务,安心休养起来。
只是,他休养便休养,却不回自己房间,反倒霸占了林知霁的房间。
两人坐在榻上,面前摆着林知霁画的粗糙版大富翁。
自从五子棋和国际象棋惨败后,林知霁已经放弃和谢夷玩棋类游戏了,但像是大富翁这种很需要运气的游戏,他就不信谢夷还能赢他。
说起来,他们自从来青州后,便一直忙忙碌碌,根本没有闲暇。
眼下,阳光透过窗扇,在榻桌上投下斑驳光痕,风吹动桌上的纸页,沙沙地摇晃着光影。
竟好像回到了在清平院时,让林知霁都有些许恍惚。
他忽然问道:“宿主,你有怨恨过我吗?”
谢夷把玩骰子的手顿了顿:“为什么这么问?”
林知霁小声道:“因为我,你才会知道自己是反派……”
绑定了谢夷这么久,林知霁一直避免和谢夷谈论这件事。
他曾经想过,换做是他自己,要是有人告诉他,他只是一本书中的反派。
他经历的那些痛苦都是为了让他成为反派,并且他千辛万苦达成的成就,最后也不过是成为主角的踏脚石。
林知霁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即便知道告诉他的那人不是坏人,甚至是来帮助他的,他也会忍不住怨恨对方的。
可谢夷却态度平淡,除了一开始电了他几回,后面也没有再为难过他。
谢夷看着他。
少年目光澄澈,还带着几分忐忑愧疚。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有多恶劣,也不记得他为自己付出了多少。
而是关心他有没有被这个事实伤害。
这些年,谢夷见过太多人厌恶他、恐惧他。
他从来不以为意。
却不想,会被这样一句平平无奇的话刺中。
林知霁柔软得像是一颗蒲公英,轻轻一吹,那细小的种子便落到了他的身上,进入他的血液,流进四肢百骸。
谢夷放下骰子,目光中是林知霁看不懂的复杂:“想知道?”
林知霁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憷,迟疑了一下:“你要是不想说的话……”
“没有不想说。”谢夷手肘支在榻桌上,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只是你可要想清楚,有些答案若是知道了,你便永远都不可能离开我身边了。”
林知霁一愣。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洛之棠的敲门声:“主上,属下有要事汇报。”
谢夷深深地看了眼林知霁,这才走出去:“什么事?”
洛之棠道:“是城外传来的消息……”
林知霁只听了几句便走神了。
刚刚的谢夷好像与平常都不太一样,而且最后那句话,好像真的不管自己去到哪里,都能被他抓回来似的。
怎么可能啊,自己最后若是真的离开了,难道谢夷还真的能进入穿书局把他逮出来吗?
林知霁晃晃头,发现外面的声音停了,便跳下榻推开门。
谢夷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倒是洛之棠去而复返,见到林知霁时还愣了一下。
林知霁忙道歉:“洛先生,当初我没有跟你说就溜走,是我的错,却害你受了罚,对不起。”
虽说谢夷没砍洛之棠的手,不过十板子对于这样一个文人来说也不好受吧。
洛之棠温和地摇摇头:“林公子不必抱歉,在下无事。”
林知霁放下心来,又问道:“是谢夷落了什么东西,让你来拿吗?”
“不是。”洛之棠看着林知霁脖颈间的红痕,迟疑了片刻,才下定决心般,从袖子里拿出一本书,对林知霁说道,“此书是我派人寻来的,林公子体弱,修习一二也……并不是坏事。”
林知霁看着那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书,有些好奇。
难道是什么养生秘笈?
他正要打开,却被洛之棠制止了:“在下有事先告辞了,这会日头有些晒,林公子还是先回房吧。”
他说完,就匆匆离开。
林知霁看着夕阳西下,懵了片刻,但还是依言回到了房间。
他坐在桌前,将那严严实实的包裹拆开,也不知道洛之棠到底包了多少层。
终于拆完,发现封面竟是一片空白。
他疑惑地翻开,就被里面的内容给震住了。
竟是两个男人交叠在一起,画风细致,栩栩如生。
底下甚至还有详细的动作讲解。
林知霁迅速将书给合上了。
洛之棠好端端的给他送这东西干什么?!
林知霁又气又恼,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来到镜子前,果然发现自己的脖颈和胸口都是暧昧的红痕。
林知霁:!!!
谢夷这混蛋!
林知霁又羞又气,他晚点再找谢夷算账,当务之急是先把这本要命的书藏起来。
他找了半天,最后也只能把书放进柜子里,跟那个要命的箱子放在一起。
谁知他刚放好,就听见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怎么了?”
林知霁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没什么。”
谢夷挑了挑眉,却没有追问下去,牵着他的手道:“先去吃饭吧。”
吃过饭,又洗漱完。
谢夷突然问道:“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做完吧?”
林知霁不疑有他,点点头。
谢夷朝他走过来:“我记得有个读书的任务?”
书?
林知霁忽然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谢夷将他抱在怀里,然后拿出了那本要命的、空白封面的书。
林知霁:!!!
谢夷慢条斯理地翻开:“观音抱莲,此式为……”
林知霁连忙捂住他的嘴:“不要念了!”
可偏偏谢夷不是那种见好就收的人,他不仅念完了,还要问林知霁:“任务完成了吗?”
林知霁已经羞得快晕过去了,眼看谢夷还要翻下一页,连忙道:“完、完成了!”
“那便好。”谢夷将书合上,将林知霁的身体转过来面对自己,“道理既已明了,接下来便是落于躬行……”
第52章
林知霁还来不及反应,便已被灼热的气息侵入唇间。
分明是熟悉的力度,熟悉的气息。
却和以前的感觉截然不同。
像是禁锢猛兽的锁链被崩断,先前的压抑与克制,都化成更汹涌的裕望。
谢夷慢条斯理地含允着他的舌尖,一点点地探索着齿列,用舌尖顶开每一道紧闭的逢隙,如同标记一般,细致而亲密。
林知霁只觉得呼吸都被侵占,易感的舌尖被轻易捕捉,柔软的颊肉也未能逃脱,每一次的探入都能引发他的轻|颤。
舌侧传来微小的刺痛,可伴随着刺痛的,是另一种让他陌生的感觉。
这让林知霁心底泛起不可抑制的恐慌,几乎是下意识想要退开,从齿缝里发出一声含混的“疼……”
只是往日里纵容他的谢夷,这次却没有如他所想的放开他。
相反,他的脑海中传来谢夷的低笑:【小骗子。】
不仅如此,谢夷甚至更过分地捏住他的下巴,拇指和食指卡住他两侧的脸颊,印出两个浅浅的凹陷,却又旁边頂出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
林知霁被全然掌控,连偏过头都做不到,只能被动承授,两腮酸麻到无法控制,唾|液被迫益出来,连呜咽都被搅得破碎。
然而即便如此,也只是令谢夷的攻势放缓片刻,细密地沿着他的唇线舐|吮干净。
被迫仰起的脖颈绷出脆|弱的弧线,眼尾被烫出薄红,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挂在颤动的睫毛上,直到不堪重负才从脸颊滚落。
像是一颗挂在枝头、鲜红欲|滴的樱|桃,却被雨水浇得颤颤巍巍的样子。
谢夷的指腹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掌控感,轻声叹息:【现在就哭了,一会又该怎么办?】
低哑的声音,似蛇信般掠过他的脊椎,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林知霁几乎是惊惶地睁开眼睛。
透过朦胧的雾气,谢夷的神色没有半分动容,一黑一灰的眼眸,似灼热又似冷然,却都无一例外透着顶级狩猎者的侵|略感。
林知霁惊恐地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不,不行……】
他下意识向后逃去。
可下一秒,他就被谢夷扣在腰间的手掌禁锢在了原地。
谢夷眯了眯眼睛。
指腹用力,几乎馅入他细窄的腰间。
昨夜梦中被蛇尾缠住的窒息感再次袭来。
分明是不一样的触感,可谢夷的手却沿袭了那蛇尾的路径,顺着他的肌肤蜿蜒。
粗粝灼热的指腹,带来比冰冷蛇尾更刺积的感觉,让脊椎窜过一阵站栗。
“呜……”林知霁发出短而促的抽气。
可下一秒,就变成了细碎混乱的泣声。
谢夷极有耐心,分明是掠|夺,进行得却缓慢而克制,可偏偏于猎物来说,却是一场绵长的凌|迟。
林知霁的泪水更急了:【不、不可以……太多了……】
然而,他的退缩却似乎催化了谢夷的恶劣。
谢夷贴近他的脸颊,喑哑的声音拨弄着他的耳廓:“今日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吧?”
林知霁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完全不敢相信,他会在这种时候提起任务。
“嗯?”
谢夷却也不是征求他的意见。
不等林知霁开口,他便已一件一件地说了起来。
谢夷的记性极好,做过的日常任务都记得住,而每日相差不大。
他很快便通过林知霁的反应知晓了。
“是整理衣物?”
谢夷的声音滑过耳畔,林知霁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但随即,谢夷空着的那只手便握住了他的,掌心的茧强硬地覆住他的手背,落在了自己的衣带上。
相比于林知霁淩乱的衣衫,谢夷却整齐许多。
可眼下,他握着林知霁的手,引着他扯开衣带。
紧实的腰腹瞬间展露出来。
带着暖意的烛光勾勒出肌肉的起伏,覆于其上的疤痕更增添了几分性|感。
分明是林知霁的掌心碰触,却因为那只掌控他的手,而多了几分胁迫的意味。
林知霁一度觉得,自己像是在取悦猛兽。
颤|抖的掌心不知道碰到了哪里。
谢夷的眸色骤然变深。
他几乎没有给林知霁适应的时间。
风格陡转。
悍莽的存在替代了徐缓。
却不过是一场更深更重的凌|迟。
据烈的感觉袭来。
林知霁唇齿间逸散出一声颤音。
“呃——”
他的身体瞬间脱了力,软倒在谢夷的肩头。
泪水汹涌,砸在了谢夷肩膀的布料上,洇出一圈深色的痕迹。
却引不起谢夷丝毫的怜惜。
反倒是变本加厉,带着几乎要将他彻底揉进身体的力道。
凶戾蛮横。
林知霁的抽噎似乎都被堵住了。
到尽处。
仿佛连灵魂都在抽怵。
那是一种极致的、无法言说的感觉。
似欢俞,又似痛苦。
即便理智不断告诫。
但身体依旧无法克制地泛出耻意的颤|抖。
谢夷也不再如之前那般从容。
冷白的皮肤上浮出细密的汗珠,脖颈上青筋微凸,紧促的脉搏应和着他的动作。
烛影摇晃。
散开又聚拢。
……
林知霁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的精神都接近涣散。
全身的气力都被抽干。
连指尖都在微颤,根本抬不起来。
喉咙更像是被砂砾磨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在脑海中呢喃。
【宿主……】
下一秒,他便被人扶起来,甘甜的温水顺着嘴唇滑入喉咙,润泽了干涸的口腔。
喝了水后他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直到被人抱起放入水中。
他像是骤然被惊醒,胡乱挣扎起来。
但紧接着,他便被拥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笼罩了他。
分明这才是令他到如斯境地的罪魁祸首,可林知霁却好似安心一般,紧紧地抓住了谢夷的外衣,身体也不自觉地朝他靠近。
这份自然流露的信任与乖巧,却令谢夷的心中泛起黑暗的欲|望。
他揉捏着林知霁的脸颊,心想。
你最好永远都这样。
否则我就只好把你关起来,用链子锁住,让你永远也无法离开-
林知霁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睁开眼睛的第一感觉就是——酸。
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好像灌满了铅,每牵动一下,都酸得眼泪要掉下来。
更别提身后那处。
其实到后期,他的很多记忆都是碎片化的了。
但也依然清楚地记得,谢夷哄着他再来一次的声音。
林知霁郁闷地埋进枕头里。
呜……
他忽然有点后悔跟谢夷谈恋爱的决定了。
实在是吃不消。
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怎么?好端端的要闷死自己?”
林知霁脊背一颤。
随即就被谢夷抱了起来,熟练地照顾他洗漱。
林知霁很想硬气地说自己来,然而抖成筛糠的手指实在没有说服力。
谢夷似乎很乐意亲力亲为地照顾他。
连吃东西都在床上。
林知霁看着那碗清的见底的清粥,内心很绝望。
在心里又狠狠给谢夷扣了十分。
不过这种时候,他也没有忘记任务。
硬是抖着手给谢夷喂了两口粥。
林知霁都快郁闷死了。
大家都是男人。
怎么他就跟个残废似的无法动弹。
而谢夷却还能如此精力充沛,不仅处理了政务,甚至晨起还去练武。
这简直不公平!
最可恶的是,谢夷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的身体还是太弱了,昨晚才两次就……”
林知霁:!!!
“你你你不许说!!”
谢夷轻笑:“若是想要讨回脸面,日后还得勤加锻炼,——自麒麟寨之后,你已经许久未曾练过了吧?”
林知霁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他这么魔鬼。
对昨晚刚睡过的男朋友说这种话!
谢夷你还是人吗?!
正常人难道不该是心疼、愧疚,百依百顺吗?!
果然!
得到了就不珍惜!
大猪蹄子!!
但下一秒,他就被谢夷抬起下巴,轻轻吻了一下。
“不想练也行,什么时候你将书上那第一式坚持下来……”
林知霁立刻打断他的话,忍着气道:“好了,我练!”
谢夷轻笑一声,又给了个甜枣:“之前不是还想骑马?等你身体好些,便带你去马场。”
林知霁睁大眼睛,他都差点忘记这回事了,顿时兴奋起来。
“什么时候去啊?”
“等你好了。”谢夷拿出一个瓷瓶,“乖,先把药上了。”
林知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上什么地方的药,脸色瞬间涨红:“我自己来!”
“你?”谢夷挑起眉,目光掠过他还在轻颤的指尖,尽量委婉,“你碰不到。”
林知霁:!!!
于是,最终林知霁还是只能乖乖趴下来,任由谢夷给他上了药。
清醒时被触碰,愈发羞耻。
倒是谢夷一丝不苟,跟个正人君子似的,仿佛昨晚那不知餍足的人不是他一般。
这药很是清凉,上了之后的确舒服很多。
林知霁咬着唇,全身绷紧。
原本的一点困意都没了。
谢夷上完药,替他拉好衣服,又去洗了手回来。
才发现林知霁竟没有睡,而是脸颊通红,恼怒地看着他。
谢夷眯起眼睛,指腹轻碾。
“若是还不困的话,便先把今日的任务做了?”
他说起任务,林知霁脑海中瞬间想起昨晚。
自己被迫碰触过的地方。
他几乎不能再直视“任务”两个字。
“不、不了。”林知霁默默地缩回了被窝,将被子拉到头顶,“我困了……”
谢夷轻笑,等到他睡着后,才将被子拉下来。
又理了理他凌乱的额发,才走出去。
只是走到门外,他脸上温和的神情便消失了:“何事?”
洛之棠奉上一封信:“禀主上,是江南那边的消息。”
第53章
谢夷接过洛之棠手中的信件。
洛之棠说道:“江南动乱,江南巡抚严徽宪被人弹劾,如今已被押解回上京。”
谢夷看完信中内容,淡淡道:“严徽宪已算有些能力了,却也只在这江南巡抚的位置上坐了两年,可见这江南官场复杂,深不可测。”
洛之棠:“主上的意思是,这动乱竟是人为所致,就是为了赶走严徽宪?”
“不错。”谢夷手掌一合,信纸瞬间在他掌心碎成齑粉,“江南吏治之弊,早在先帝时便已积重难返,官官相护,贪腐成风。严徽宪还算是警觉,借着弹劾之事回京,否则再拖延几分,还不知能不能回去。”
洛之棠听得咋舌。
他之前来青州时,本以为青州局势便已算是复杂,可跟江南一比,青州不过是疥癣之疾罢了。
他早知道,主上不可能屈居青州一隅,想要逐鹿天下,江南是避不开的。
他忍不住问道:“那依主上所见,江南之患当如何化解?”
谢夷轻描淡写道:“江南沉疴已至骨髓,不断腕无以回天。”
洛之棠心中一坠。
几乎从这简单的字句中听出凛冽的杀伐之气。
“还有一事。”洛之棠迟疑了片刻,“主上,我们的人在江南都找遍了,也没找到您口中那个叫柳牧之的人。”
这个结果,谢夷并不意外。
先前让他们去找,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不过,我们的人在找他的过程中,却发现还有另外两拨人也在找他。”洛之棠继续道,“奇怪的是,这两拨人并不认识,而且一拨想找他,另一拨……竟好似想要杀他。”
谢夷眯了眯眼睛。
他已经从林知霁那里知道柳牧之的身份,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两拨人的身份。
“他们都是来自上京?”
洛之棠有些惊讶:“没错,正如主上所说,这两拨人都是来自上京城,因而属下才会觉得奇怪。”
这佐证了谢夷的判断。
谢夷说道:“让那些人撤回去,不用再找了。”
洛之棠:“是,属下这就传信过去。”
他正欲离开,又被谢夷叫住。
洛之棠:“主上还有何吩咐?”
谢夷目光微冷:“往后,不要再拿奇怪的书给知霁。”
洛之棠一凛,随即又有点尴尬。
他其实没想过能瞒住主上,但主上对林知霁这份占有和掌控,着实令人心惊。
他立刻跪下来:“属下知罪。”
谢夷顿了顿:“这次便罢了,下不为例。”-
林知霁最近日子过得非常舒心。
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就是上药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
但习惯之后也没那么羞耻了。
平心而论,谢夷这个男朋友做得还是挺称职的。
除了那方面需求有些高。
也……不是不爽,但天天来谁也吃不消啊。
而且谢夷这个人还很恶劣,特别喜欢弄哭他。
偏偏他的动作又异常温柔。
这种极致的反差令林知霁都有些受不了了。
甚至有一次,林知霁气得踹了他一脚,脚踩在谢夷的肩膀上。
谢夷倒没有生气。
只是接下来林知霁的脚便没有再得到过自由。
第二天踩在地上都觉得脚心发麻。
林知霁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否则谢夷是没关系,他却要精|尽人亡了。
于是,他主动去找谢夷,说要去学骑马。
“骑马?”谢夷放下手中的密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的身体撑得住?”
听到这话,林知霁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就是怕撑不住,所以才要去骑马啊。
谢夷倒也没有故意吊着他的胃口,很爽快就答应了。
只是马场在郊外,若是坐马车要一两个时辰,因而只能第二天才能出发。
当晚,谢夷破天荒没有碰他,洗漱完便搂着他入睡。
林知霁却有些睡不着了。
他就像是第二天要春游的小朋友,过于兴奋了。
然后被谢夷捏着下巴亲了一顿:“要是不想去,我们也可以推后几天。”
林知霁感觉到他蠢蠢欲动的欲|望,立刻就老实了。
说来也怪。
他上辈子有点洁癖,也不爱与人过于亲近。
那会男生们都喜欢勾肩搭背,他却不喜欢。
高一的时候他短暂地住过一段时间宿舍,因为接受不了就选择走读了。
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和一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甚至还是同一个被窝。
而且他还睡得特别好。
谢夷的气息就像是安神剂一般,睡在他身边就会格外心安。
如果他们以后不能在一起,也不知道系统商城能不能研究出一种谢夷气息的香水……
林知霁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
迷迷糊糊地往谢夷怀里又埋了埋,这才沉沉睡去。
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早晨了。
他们这次要去马场住一阵子,因而还要带一些日常用品。
谢夷还给他准备了好几件骑装。
林知霁挑了一件去换上。
谢夷给他挑的都是颜色鲜艳的,他换上的这件就是绯色的。
骑装裁剪利落,袖子也是窄袖。
穿起来反倒比平日的衣服更简单。
林知霁换好走出来时,谢夷眼前瞬间一亮。
少年的确很适合这样明亮的颜色。
绯红骑装衬得他腰身极窄,束紧的皮革腰带勒出纤瘦的线条,也勾画出玄色长裤包裹的起伏绵长。
随着他的走动,腰间挂着的玉佩和香囊撞击在大腿上,发出簌簌的声响,玉佩穗子扫过裤缝,隐约勾勒出腿肌绷紧又放松的流畅线条,像是上好的缎子裹着块温润的玉。
林知霁意气风发,特意在谢夷面前转了一圈:“是不是有种少年将军的感觉?”
“的确有几分像。”
谢夷起身,却只是捏了一下他的腰身,林知霁便不由自主地软倒在榻上。
谢夷掌心握住他的小腿,稍稍用点力,指节就陷了进去。
被握住小腿的林知霁根本无法坐起来,只能狼狈地躺在榻上,黑发被蹭的有几分凌乱,先前的意气风发瞬间变成了狼狈。
好似被敌军大将俘虏后,把他困在帐子里,随意狎玩一般。
不过谢夷却只是握着他的腿,帮他绑好行缠,又给他穿上马靴。
林知霁:……
刚刚想的那些东西绝对不是他的本意,他肯定是被谢夷带坏了。
于是,等谢夷给他收拾好,他忙不迭地跳下榻:“赶紧出发吧。”
谢夷看着他泛红的脸颊,还有躲闪的目光。
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动。
这次出行并没有带太多人,一行车队大约十几个人。
如今青州已经全然被谢夷掌控,因而他们出城极其方便。
林知霁撩开帘子,朝外面看去。
稻田和水渠边养着一群一群的鸭子,一些先前被荒废的田地重新翻种上了豆秧。
穿着靛青色衣服的小吏穿行于田地之间,或是记录,或是调解纠纷。
一群小孩蹲在浅滩上挖蝗虫卵,挖到了便放进身后的背篓里。
……
这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生机勃勃的青州城。
林知霁有些恍惚,又下意识地看向马车旁骑着马的谢夷。
书中说,谢夷冷酷暴戾、玩弄权术。
他刚绑定谢夷的时候,他一手挑起京中动乱,故意让齐王与太子相争,许多人一夕之间家破人亡。
可如今……
林知霁听洛之棠说过。
谢夷原本的计划是,让他囤足了米粮,之前杀了许、寇两家以及原来的青州官员,平息民怨,之后趁着蝗灾时再救灾,就能以最快的方式收拢民心,将青州彻底掌握。
至于在这场灾难中会死去多少人,根本无人在意。
“可是主上却忽然改变了主意。”洛之棠说,“主上令人翻阅典籍,又广寻擅长治蝗的能人,总结出了治蝗的办法,付诸实践……”
相比于之前的办法,现在麻烦了许多。
也难怪先前谢夷忙碌不堪。
他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他依旧将天下大势玩弄于掌心,却又在这之外,对这些普通百姓多了些怜悯。
这样的变化对于旁人来说已然夸张。
更何况他还是谢夷。
他的改变源于谁,不言而喻。
这份认知让林知霁的心脏都跟着震颤了几分。
谢夷对他的目光很敏锐,侧过头:“看什么?”
林知霁抿着唇,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车外的景色真好,好想出去看看,要是真能学会骑马就好了……”
“这有何难?”
谢夷挑了挑眉,在林知霁还没反应过来,便俯身握住他的腰,竟将他从窗子里抱出来,直接安置在了自己的马背上。
林知霁:!!!
等等,我说的是以后,可没说现在就要骑马啊!
他惊魂未定地坐在谢夷身前,骤然抬高的视线,还有手脚都空落落的感觉令他身体瞬间紧绷,总觉得自己随时会掉下去。
但下一秒,一只手如铁铸般牢牢地扣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则握住他僵硬的手掌,引着他抓住面前的缰绳。
谢夷高大的身躯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在他耳边道:“别怕,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熟悉的,有安心感的气息萦绕鼻尖。
林知霁仿佛突然就安定下来。
谢夷掌控着马匹,慢慢地朝前走着。
林知霁从一开始的恐慌,渐渐习惯下来,左顾右盼周围的景色。
这跟在马车中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林知霁兴奋起来,也大胆了许多,好几次还扭过身和谢夷说话。
他的脊背不断地擦蹭着谢夷的胸膛。
腰间的玉佩香囊也随着他的动作,在两人的大腿之间滚动。
谢夷喉结重重一滚:“要不要跑起来?”
林知霁:“诶?”
但下一秒,谢夷已经抽动缰绳,马儿瞬间加速。
林知霁猝不及防地撞进谢夷怀里。
急促的心跳碰撞,仿佛合二为一。
第54章
马儿忽然加速,林知霁没有半分准备,恐慌之间,下意识抓住了谢夷的手臂。
掌心下的手臂肌肉贲起,似铁铸般稳稳地扣住他的腰腹,并未因为马匹剧烈的奔跑而有丝毫松动。
谢夷压低身体,温热的胸膛紧紧地贴着林知霁的脊背,抵挡了一部分烈风。
他下巴搁在林知霁的肩膀上,微微转头,随着马匹的颠簸,嘴唇擦过林知霁的耳垂。
林知霁吓得半死,完全顾不上这些细节,声音都被风声吹得支离破碎:“慢……慢一点……”
跑动的马和行走时完全不一样。
林知霁的身体被抛起又落下,全靠着谢夷的手臂才没有被抛下去。
那是他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林知霁好几次都被吓得尖叫出声,下意识抱紧了谢夷的手臂。
脊背与谢夷的胸膛几乎是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整个人似乎都要嵌进谢夷的身体里。
谢夷倒也没真想吓他,于是只跑了一小段,便又控制着马儿的速度慢下来。
林知霁惊魂未定,大口喘气。
其实,最初的恐慌过后,又有一种迎风奔驰的爽快感。
而且谢夷把他护得很好,他的手臂简直比安全带还要牢固。
只是太过突然,他反应不过来才被吓到了。
于是,在平稳走了一段之后,他又侧过头,让谢夷再跑一回。
谢夷听着他沙哑颤抖的声音,以及此刻依然牢牢抱住他手臂的动作,挑起眉:“不怕?”
林知霁:“不……怕!”
他话音刚落,谢夷就加速了。
林知霁:“啊啊啊啊——”
如此跑了一小段之后,谢夷再次放缓速度。
林知霁出发时整齐的头发,此刻已经变成了鸟窝。
谢夷要抬手替他捋一捋乱发,结果手臂刚动,就被他抱住:“别动……我缓一下……”
谢夷似笑非笑:“不是不怕吗?”
林知霁:……
没办法,他就是这样,又菜又爱玩。
于是只能嘴硬道:“只是有一点刺激……”
“刺激?”谢夷轻笑一声,“还有更刺激的,想试试吗?”
林知霁:“什……”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温热的触感打断。
谢夷的牙齿轻轻咬住他的耳垂,舌尖像试探的小蛇,顺着耳廓的曲线游走,带着潮气的呼吸喷在敏感的皮肤上。
脊椎猛地窜上一股麻痒,林知霁的喉间漏出一声短促的呜咽,但很快就被谢夷捕捉到,沿着下巴侵入进犯,彻底打乱了林知霁的呼吸。
……
等松绿他们带着马车追上来的时候,就看到谢夷餍足地抖开披风,将林知霁裹在里面,他只能隐约看到半张泛着绯色的脸颊。
到马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林知霁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了,他扒开谢夷的披风,从缝隙里将头探出来。
只见入目便是一片连绵起伏的草原,一群骏马从坡上奔驰而下,气势磅礴,大地似乎都跟着震颤了一般。
林知霁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宏伟的场景,一时竟看呆了。
从谢夷口中,他才得知,这马场也是寇家秘密经营的,而且这马场中的马有一大部分是从羯族偷偷引进的,本是为了日后进犯中原准备的。
因而,知道这马场存在的人不多,寇家家主即便是死也没有透露半个字,宁愿让这马场彻底荒废,也绝不落入谢夷手中。
林知霁好奇地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夷跳下马,又将林知霁也抱下来:“这还多亏了你。”
“我?”
原来,自从谢夷掌控青州之后,陈本便带着麒麟寨的人下了山,开了个水泥作坊,生意很是红火。麒麟寨的人手不够,还招了不少人。
这自然引起了青州那些匪寨的注意力。
青州大大小小的匪寨一共七十六个,谢夷忙于整顿青州城以及之后灭蝗等事宜,人手不够,便只将那些与许、寇两家关系密切的,以及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几家给剿灭了。
剩下的那些,要么是和陈本他们一样,迫于无奈被逼上了山,要么便是不喜束缚,隐居山林的。
对于大部分山寨的人来说,能当良民,谁愿意当匪啊。
可过往的经验让他们不敢相信官府,而且他们到底是匪,谢夷之前雷厉风行剿灭那几家大匪寨的样子,让他们心有余悸,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他们看到陈本大喇喇地开了个水泥作坊,每日招摇过市,甚至还与不少军士谈笑风生,简直惊掉了下巴。
于是纷纷派人前去打听,这才知道谢夷当初借道,不仅没有杀他们,还算他们戴罪立功,还得了水泥制法。
如今陈本不仅彻底摆脱了匪徒的身份,还靠着这水泥作坊蒸蒸日上,怎么不让人羡慕。
于是纷纷动起了“戴罪立功”的念头,他们倒也没指望跟陈本一样的待遇,但若是能重回良民的身份,他们也愿意啊。
而其中一个小匪寨,当初便无意中知晓了寇家马场的事情,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马场的位置,还真就立了一大功。
这马场之中竟足足有五千匹马,大部分还都是羯族良马,远胜过裕朝的马,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也解决了谢夷的燃眉之急。
毕竟像马这样的战略资源,就算谢夷有钱,想要买也是很困难的。
林知霁听完,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他也没想到,当初他只是于心不忍,帮了一把麒麟寨的人,竟出现了这样的蝴蝶效应。
林知霁眼珠转了转:“也就是说,这个马场有我的一半?”
谢夷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笑眯眯道:“当然,多亏你当初用积分换来水泥制法,这才有了这个马场。”
林知霁一听他提到积分,脑中顿时警铃大作。
因为积分意味着任务,而任务……最近做任务的方式都令他不愿回想。
林知霁转身就跑。
可没跑几步就被谢夷给抓住,好好地“做”了几个任务才放开他。
林知霁腿脚发软,几乎要靠着谢夷才能站直。
他气得拧了一下谢夷的手臂,谁知完全没有拧动,他不信邪地又拧了几次。
头顶却忽然传来谢夷忽然粗重的呼吸,握着他腰肢的手也紧了紧。
谢夷声音喑哑压抑:“别乱摸。”
林知霁:……?
谁摸了!!
他又气又急,偏偏没法跟谢夷争辩。
谢夷平复了一会,便牵着他去了马厩。
林知霁一眼就看到了那匹最醒目的白马。
这匹白马骨架匀称,皮毛洁白光亮,脖颈线条流畅,鬃毛顺滑仿佛泛着淡淡的银光,微微昂起头,透着一股矜贵之气。
谢夷看到林知霁眼中的惊喜,便问:“喜欢吗?”
“喜欢。”林知霁后知后觉,“所以,这是送给我的?”
谢夷点点头:“往后,这就是你的马了。”
谢夷让他给马儿起个名字,林知霁犹豫了一下,只说暂时没有合适的。
谢夷引着林知霁上前,教他如何和马打招呼,又带着他摸了摸马的脖颈。
白马皮毛的触感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光滑,反而有些粗糙,但马儿很温顺,甚至还低下头蹭了蹭林知霁。
林知霁很是惊喜,喂它吃了些东西,又陪它玩了会。
等到熟悉了,谢夷才带他去学习骑马。
之前林知霁上马都是被谢夷抱上去的,这还是第一次自己尝试上马。
等到好不容易上了马,虽然踩着马镫,手里也握着缰绳。
但不知道为什么,身后没有谢夷,总是让他没那么有安全感。
好在谢夷一直给他牵着马。
青州城里大权在握的谢将军亲自顶了马奴的工作,若是让松绿他们看到,恐怕又要震惊得下巴都掉了。
林知霁想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夷敏锐地回过头:“怎么?”
在感受过马上疾驰的感觉后,林知霁对眼下这慢吞吞的速度已经看不上了,不过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能力还无法跑起来,便对谢夷道:“我想你上来带我跑一圈。”
从谢夷的角度看去,马背上的绯衣少年微微侧头,雪白的面颊被衬得愈发透亮,垂落的睫毛在下眼睑投出细碎的阴影,分明是颐指气使的话,神情中却透着几分不自知的依赖。
谢夷眸色微深,不等林知霁再说,便已飞身上马。
灼热的身躯瞬间包裹住了林知霁,他整个人几乎嵌在身后人的怀里,绯衣下摆被风吹得翻卷。
马背骤然颠簸,他下意识往后靠了靠,后脑勺轻轻抵住对方肩膀,但随后便被扣住腰腹的手臂更深地往后压去。
这片马场极大,谢夷带着林知霁跑了一圈,等到他终于过瘾,这才将速度慢了下来。
此时夕阳已经渐渐落下。
像是一抹橘红在云层中逸散开,远处的草丛被染成赭红,被风吹过,泛起细碎的光斑。
天地间仿佛忽然就安静下来。
林知霁靠在谢夷的怀中,内心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这一刻,他忽然不想去想什么任务,什么系统。
他贪恋着此刻的安宁,完全不想打破。
谢夷问他:“累了?”
林知霁摇摇头,顿了顿又开口道:“这天好漂亮,好像我小时候看到的……”
谢夷蹙了蹙眉头,却并没有打断他的话。
林知霁小的时候生活一度很幸福。
家境富裕,父母疼爱,他从小就在爱与富足中长大。
因为他生日想要去游乐园,爸妈特意请假陪他去。
回去的时候,他就是一左一右牵着爸妈的手,看着夕阳西下,将天空都氤氲成最漂亮的颜色。
那时候,父母便是他最大的后盾,是他所有安全感的来源。
但后来,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想起小时候看到的天空了。
……
自从进入书中世界后,林知霁一直回避上辈子的事情。
他避免与这里的人产生连结,好像只有这样,任务完成之后,才能毫不犹豫地离开。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忽然有了倾诉欲。
第55章
林知霁跟谢夷说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情。
也就是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一些他以为已经忘记的事情,其实一直埋在记忆的深处,只是他从未对人开口说过而已。
大约是后来的记忆太痛苦,让他不敢再去回想,于是封存在记忆深处。
直到今天,他好像终于有了勇气去回看,去将这些分享给谢夷。
一直到月上中天,两人才骑马回去。
林知霁靠在谢夷怀中沉沉睡去,连谢夷什么时候把他抱下马又放回床上都不知道。
谢夷的指腹拂过他的脸颊。
少年肤色红润,眉宇间若有若无的郁色消失了。
仿佛是终于将心头的大石卸下了。
这也让谢夷窥看到了更为生动鲜活的林知霁。
以及林知霁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一些令人心惊的信息。
林知霁虽然含糊了一些事情,但谢夷还是能听出他有父母,有家人,有朋友。
他生活在一个和他们截然不同的国家,没有战乱,没有饥饿贫穷,甚至没有皇帝。
那是一个比他生活的要好千百倍的地方。
这与谢夷先前的猜测截然相反。
林知霁并非一抹要寄居在人身上的孤魂。
更像是在富足国度中被养育出来的,和他一样的——人。
谢夷垂眸,若有所思。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如往常一般替林知霁洗漱,然后抱着他入眠。
只是这次的拥抱格外紧密-
接下来一段时间,谢夷便在马场教林知霁骑马。
林知霁原本把这当成是一次短途特色旅游。
对于骑马,一开始还很有兴趣,但练了几天之后,就有点打退堂鼓了。
别看骑马特别帅,但练起来真是要命啊。
他的大腿内侧都被摩擦得红肿,一碰就痛,一天下来屁股都是麻的,走路姿势都变得很奇怪。
可是他低估了谢夷的严厉。
就像当初让他蹲马步一般,每日完不成训练量就不准他下马。
林知霁趴在马背上,可怜兮兮地看着谢夷。
谢夷喉结微动,但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别撒娇,休息够了,还有一圈。”
林知霁:……
这特么是男朋友吗?
他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爹兼马术教练吧?
林知霁气咻咻地直起身体,双腿轻夹马腹,直接掠过谢夷跑了出去。
谢夷眉毛微挑,翻身上了旁边的马,追了上去。
林知霁没多久就被他追上了。
比起林知霁略带笨拙和僵硬的姿势,谢夷看起来就轻松写意许多,甚至还有余力在一旁纠正他的姿势。
林知霁:……好气哦!
今晚绝对不让谢夷上他的床!!
于是,等好不容易结束今天的训练。
林知霁硬气地拒绝谢夷抱他回去的提议,很有骨气地、一瘸一拐地朝房间走去。
现场的气温瞬间降了下来。
负责将马牵回马厩的马奴,还有一旁的护卫都不约而同地垂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换做旁人,如此不给主上面子,主上定会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但换做是林公子……唉,就只是情趣而已。
毕竟之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结果第二天,主上就跟没事人似的继续教林公子骑马。
这次应该也是一样了。
林知霁回到房间,绷着的脸立刻垮下来,痛得他倒抽了几口凉气。
他只能有些艰难地躺到床上。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谢夷的做法没错,这样才能学到东西。
他就是觉得有点委屈。
但哪里委屈,他其实也说不上来。
他一边想着,一边习惯性地翻过身,结果正好碰到了伤处,疼得眼泪当场就掉了出来。
下一秒,一双手从身后将他扶起来。
谢夷看到他红了的眼眶,顿时愣住了。
林知霁也愣住了,随即手忙脚乱地擦眼泪:“我可没哭,我这是碰到伤口,生理性的眼泪……”
谢夷原本的确是有一两分怒气的,可看到他这个样子,那怒气也就莫名散去了。
他心底无奈地叹口气,曲起手指,替林知霁擦掉腮边的眼泪:“我知道,我来替你上药。”
说完,就给林知霁的裤子给扒掉了。
林知霁都没来得及拒绝。
下面已然凉飕飕的,把他之前不屈的姿态都搞没了。
白皙的腿上是一大片显眼的红肿。
谢夷挖了药膏,指腹涂抹在林知霁的伤处。
药膏冰凉,他的手指却带着烫意。
他动作很轻,却也掩盖不了指腹原本的粗糙。
这本就是最细腻敏感的地方,被这样触碰,肌肤上顿时浮现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知霁颤了颤:“我……我自己来。”
谢夷却抓住他后退的腿弯,反而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怎么?还在生气?”
他说起这个,林知霁心里那点委屈又上来了。
他嘀咕道:“生气怎么了,我都那样求你了,你还无动于衷……”
谢夷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抬眸看他:“谁说我无动于衷了?”
林知霁愣住。
谢夷握着他腿弯的手往上了些,漫不经心道:“……只是怕你吃不消而已。”
林知霁被他碰到差点跳起来,脸颊瞬间通红:“你你你在胡说什么!!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夷轻笑一声:“你怎知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知霁:……!
这流氓!
似乎看出了他心里在想什么,谢夷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林知霁不止脸红了,连带脖子和胸口都跟着红了,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不要脸!”
谢夷已经上完了药,慢条斯理地用布巾将指尖的药膏擦掉。
在林知霁的惊呼中,将他抱到了身上。
林知霁感受着他的蠢蠢欲动,顿时不敢再乱动。
谢夷将他环在怀中,又恶劣地压了压,随后才附在他耳边,哑声道:“这才是不要脸。”-
第二天,林知霁难得被放了一天假。
谢夷到底顾忌着他的伤处,没有做得很过分,但是,他也身体力行地告诉了林知霁,他要是想不要脸,有的是办法。
不过林知霁放假倒不是完全因为这个,而是谢夷一早就接到了一封信,随后神色就有些不好看。
“你是说,宣旨官是梁文序?!”林知霁震惊道。
这个人选实在令他意想不到。
宣旨官虽是代表天子,品级却不高,且来青州这一路路途遥远、餐风露宿,绝对是个苦差。
梁文序品级不低,又有功劳傍身,完全没必要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啊。
再说了,梁文序还是谢夷表兄。
这事摆明了就对谢夷不利,他难道不知道吗?
谢夷看着手中的密信,神情有些冷:“他是主动请缨来做这个宣旨官,看来是想把我当成进身之阶了。”
主动?
林知霁愣住了。
他本以为梁文序是因为皇命不可违,所以才不得不答应。
可如今听完谢夷的话。
梁文序根本就是为了刷他公正不阿、大义灭亲的名声,顺便在皇帝面前露脸。
完全没有考虑过谢夷的处境。
他忍不住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谢夷将密信丢在桌上:“拖。”
若是来的是其他人,不管是要钱还是声名,亦或者是控制把柄,他有的是办法能让对方服服帖帖,待到蝗灾起,四处乱了,这事自然就过去了。
可来的是梁文序,这些便做不了了。
梁文序不论是官职还是心性,这些都对付不了他。
只能用最无奈的办法,就是拖。
总之,不能让梁文序宣旨。
否则,旨意一下,他便是公然抗旨。
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谢夷又陪着林知霁学了两天骑马,这才带着他回到青州城。
若是宣旨官来的是旁人,谢夷自然还能继续用那个装病的借口。
可这对梁文序是没用的,只能想办法让他宣不了旨。
林知霁骤然想起书中梁文序的下场,有些胆战心惊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谢夷一看他的眼神,便猜出他在想什么:“我不会杀他。”
然而梁文序做了准备来青州,着实不太好对付。
他们这一路食水皆是自备,相当谨慎,让谢夷的人想下药,都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林知霁忽然想到了什么:“系统商城里有一种香,让人闻着就能生一些小病,比如拉肚子,比如呕吐之类的……”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夷拒绝了。
林知霁着急道:“为什么,不是说他距离青州很近了吗?要是再不想办法,他进来青州了怎么办?”
谢夷沉声道:“我自然有办法,不必动用积分。”
他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林知霁还有点郁闷。
不知道谢夷又在想什么,明明他这边有最好用的办法,他干嘛不用呢。
而且,这种香又不需要多少积分。
明明以前也没见他对积分这么省过啊……
等等!
林知霁忽然怔住。
他想起,自从主线任务三之后,谢夷就再没有用过他的积分了。
不止不用,每日的任务甚至比他还上心。
所以,谢夷是在担心,亦或者说,是在害怕,他又像上次那样积分变负之后,身体受到影响吗?
林知霁的心情忽然变得五味杂陈。
第56章
谢夷很晚才回来。
一抬头便看见屋内还燃着烛火,他愣了一下,推开门,就看到林知霁趴在榻桌上睡着。
谢夷的心骤然软了一瞬。
先前的疲惫仿佛都消失了。
他走上前,想要将林知霁抱回床上去。
林知霁却被忽然惊醒,茫然地揉着眼睛,脸颊上还带着红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你回来了?”
“嗯。”谢夷嗓音有些低,“去床上睡。”
林知霁懵懵地应了一声,可就在谢夷要将他放下来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勾在谢夷的脖子上不下去:“等等等一下!”
话音刚落,一个盒子从他的腰间滚了下来,“啪嗒”掉在了床上。
盒子里的东西顿时洒落了一床。
那是一根根手指长的绿色线香。
谢夷倏地想起了什么:“这是……”
林知霁小心翼翼地站稳,正要将那些线香放回去,却被谢夷抓住了手:“别碰,我来。”
林知霁原本还想给他一个惊喜的,见他这样子,便知道他已经猜出来了,说道:“这香要点燃之后才会有效果的,现在是没事的。”
但即便他这样说,谢夷也不允许他碰,而是自己将那些洒落床上的香捡起来,装回盒子里,又动手把床褥也给换了。
“这些香……”
谢夷刚开口,林知霁便抢先道:“咳,那个……是我找着玩的时候,不小心在商城里兑换的。”
谢夷:……
他看起来很好忽悠吗?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那盒子虽然掉出来,但林知霁的腰间依旧鼓鼓囊囊的。
他伸手探入,竟然又拿出一个盒子。
林知霁知道瞒不住了,干脆把剩下的都拿出来,一一介绍:“这种草籽可以让马吃了浑身发软,这个贴纸只要贴在哪里,哪里就会感觉到痛,还有这个……”
林知霁几乎将整个系统商城都翻了一遍,才找到这些合适又物美价廉的东西,几乎是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谢夷却沉默了。
林知霁歪着头凑过去,眼睛扑闪:“嘿嘿,被我感动哭了吧!”
但下一秒,他就被谢夷拥进了怀里。
谢夷的双臂猛地收拢,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揉碎,却又在即将失控的边缘克制地收住。
他的下巴抵在林知霁的肩膀上,不发一言,只有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
林知霁怔住了,抬起手臂,轻轻地戳了一下谢夷的背,小声道:“不……不会真哭了吧,其实没多少积分的,有些是整蛊小玩具,很便宜的,你知道的我积分其实很够的,兑换一点不影响什么的……”
他何尝不知道,林知霁故意说这些话,只是不想让他觉得负担。
旁人施恩唯恐不被人知道,林知霁却还要轻描淡写,唯恐他觉得这是恩情。
往日里,谢夷是主上,是将军。
被人敬畏,恐惧。
这却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妥善地保护着,照顾着。
林知霁絮絮叨叨的声音落进他的耳中,似甜蜜又温柔的蛛网,将他的心脏紧紧束缚住,心甘情愿地沉沦-
虞城驿站。
梁文序虚弱地趴在床榻上,翻涌的胃好不容易消停了一点,可他的脸色却一点都没有好转。
他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他这一路上已经足够谨慎小心了,为什么还是会中招。
没错,他很确定,这就是谢夷搞的鬼。
否则怎么会整支队伍都出了问题。
他和亲随上吐下泻,几名护卫忽然这里痛那里痛,还有头晕目眩的,浑身僵硬的……
若不是有人陷害,怎么会这么巧。
而唯一有能力,又有动机的,只有谢夷。
可谢夷究竟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一切的?
因而,他们虽然请了大夫,却也不敢信。
好在当初离开上京的时候,梁文序有先见之明地带了些药材,而且这些病症并不严重,这才慢慢稳定下来。
如今他症状稍缓,也开始思量,谢夷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
他看得出,谢夷并不想要他们的性命,否则他们此刻已经是一地尸体了。
这些病症也只能阻一阻他们的行程,改变不了什么结果……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外面传来闷雷般的嗡嗡声,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撞击声,还掺杂着尖叫声和啼哭声。
梁文序不顾身体的不适,猛然拉开了窗户,就看到一片乌云遮天蔽日地飞过。
不对!
这不是乌云!
是蝗虫群!!
眼看着蝗虫盘旋低飞,竟朝窗户而来,梁文序连忙关紧窗户。
无数蝗虫似冰雹般,狠狠地砸在窗户上,似乎整个房间都被撞得震动起来,让人心里发毛。
梁文序吓得倒退几步,胸口剧烈起伏。
但也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整张脸刷的没了血色。
他知道谢夷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等到蝗虫飞过,梁文序不顾身体不适,心急如焚地冲去护卫的房间:“快起来!我们必须马上出发!”
然而护卫们痛得哀哀叫唤,根本就起不来。
梁文序厉声道:“都忍一忍,到了青州就好了,若是误了公务,你我都要吃挂落。”
此时,一名状态好一点的护卫劝道:“梁大人,不是我们不愿意,你没看到那飞蝗有多可怕吗?现在有房子挡着还好,若是在野外,我们只怕瞬间就会被吃得只剩一副骨架……”
梁文序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颓然地回到房间,面色灰败。
他知道这道圣旨是到不了青州了。
当时,谢夷残暴的名声传入朝堂,朝野胆寒,没有人敢去做这个宣旨官。
于是他挺身而出。
一时之间,朝野赞誉,帝王赏识。
梁文序了解谢夷,知道他是个聪明人。
别看他如今手握折冲营,又占了青州,可他的每一步都踩在朝廷的底线上,——谢夷是不想反的,或者说,至少此刻他是不会反的。
因而,只要他能成功将圣旨送到青州。
这便是一个必赢的赌局。
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谢夷竟然还能以蝗灾做局。
梁文序已经猜到了谢夷在等什么。
他当初为政一方,自然知道如今朝廷和地方是什么德性。
本就是危如累卵的局势,只需轻轻一推,便会瞬间失去平衡。
到时,谁又管得了青州这一隅呢?
或者说,朝廷还要回过头来安抚谢夷。
他的仕途完了。
他费尽心机的一切,到头来竟然只是一场空。
梁文序想到谢夷那只冰冷的、布满灰翳的眸子,内心生出浓烈的怨恨-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也是一片混乱。
先是蝗灾四起,众臣为了救灾一事吵得不可开交。
皇帝勉强上朝理政,没两日又病倒了。
太子与齐王两党互相攻讦,谁都不愿对方的人领了差事。
可朝堂上还没吵出什么结果,山北、巢州等地却先传来了叛乱的消息。
深宫中的皇帝听闻后,勉强在病中发出御令,令大将军谢平岳领兵平叛。
可没过多久又传来消息,羯族、宛族等外族竟也陈兵边境。
往日里,这些边境的蕞尔小族对他们都是卑躬屈膝,如今竟打算趁着朝廷自顾不暇时趁火打劫。
分明先前羯族勾结前朝,意图谋夺青州的事情,还没跟他们算账呢。
皇帝简直怒不可遏。
可他一怒之下,也只能怒了一下。
以朝廷如今的情况,实在是有心无力。
最终,在两天后,一名新的宣旨官领着新的圣旨再次踏上了去青州的路-
青州。
林知霁裹得严严实实地跟陈本等人正在挖沟,并填放草料硫磺等物。
等他们都弄好了,不远处便传来响亮的铜锣声,伴随着令人心惊的嗡嗡声,竟是一群蝗虫被驱赶至了深沟中,随后沟中火焰冲天而起,火舌将这一片乌云般的蝗虫群卷入深沟,没一会便传来烤肉般的香气。
林知霁喘了口气,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
青州这边虽然谢夷提前治蝗,却也没法阻止其他地方的蝗虫飞来,好在青州这边有山阻挡,比起中原地区还是好了不少。
谢夷又提早做了准备,比如这火沟合围之术,再加上之前补种的豆子、豢养的鸭子,每日里又放粮救济,因而青州这边如今还算平稳。
只是近来羯族等外族不安分,谢夷便又领了一部分兵出征了。
林知霁在家待着也不安稳,便也干脆出门,和陈本他们一起灭蝗。
谢夷留了一队人马保护林知霁,如今也都跟着在挖沟。
有他们帮忙,进度快了不少。
一开始,那些普通百姓还有些害怕,时间长了,也知道这个长得白嫩漂亮的小公子性子和气,说话也就越来越随意。
“林公子可曾婚配?老婆子有个远房侄孙女,长得漂亮又贤惠……”
“拉倒吧,就林公子的品貌,哪看得上你家侄孙女!”
“呸!看不上我的侄孙女,难道就看得上你女儿?”
……
林知霁尴尬地抽了抽嘴角,默默退出人群。
后面的松绿却是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晕过去。
知道你们在挖谁的墙角吗?!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松绿一边吐槽一边跟上林知霁,却见他忽然停顿了一下。
他连忙问道:“林公子,怎么了?”
林知霁摇摇头:“没事,我有点累,我去那边坐一会。”
他说完,便走到一片树荫下,背对着松绿他们坐了下来。
刚坐下,他就无语道:【你怎么又来了?】
03震惊:【你嫌弃我?】
林知霁:【……没有。】
只是发现03和系统任务对谢夷的恶意后,确实对它们有一点排斥。
还好03好忽悠,他说没有也就信了,转而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知霁:【帮忙灭蝗啊。】
【做这些事有什么用啊。】03纳闷,【你只需要完成任务,救赎反派拨正剧情就好了。】
林知霁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反驳道:【怎么没用,你不知道蝗灾危害有多大吗?我这是在救人!】
【救他们做什么?】03不理解,【他们只是书里的人啊。】
林知霁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
【我现在也是书里的人。】
第57章
林知霁说完,并没有立刻听到03的回答。
03似乎是停顿了一瞬,才干笑道:【……哈哈哈,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林知霁皱了皱眉,总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
此时,一阵欢呼声传来。
03忽然没了声音。
林知霁意识到了什么,站起身朝城门方向看去,就看到谢夷骑在马上,与一众将士被人簇拥着进来。
林知霁听周围人说起,羯族意图偷袭,却没有得逞,反而被谢夷直接抓住机会击溃了主力,直接败逃。
可惜以谢夷如今的身份,防守反击尚且能说得过去,但没有朝廷的命令,是不能带兵出击的,否则这一趟就能直接打到羯族皇城。
谢夷倒不觉得可惜。
羯族本就不算十分强大,不然也不至于通过寇家,偷偷摸摸地干这些事情。
如今寇家被灭,精心经营的马场也被他拿到手,再加上这次的惨败,已经是元气大伤,无法再对青州造成威胁。
他一边思索着,目光却不自觉看向人群,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林知霁。
他拨马转过方向,人群自然而然地让开一条路。
林知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手带上了马背。
坚硬的盔甲硌在脊背上,一股血腥气伴随着风沙的气息袭来。
林知霁气得向后一撞,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顿时慌了:“你受伤了?”
他本以为那血腥气是来自敌人,可看谢夷这样的反应,莫非是他身上的?
于是,等到了府邸。
两人刚下马回到房间,林知霁就急着要扒开谢夷的盔甲。
谢夷轻笑一声:“难怪都说小别胜新婚,知霁这份热情着实令我惊喜!”
林知霁又气又急:“这种时候你还开玩笑!”
谢夷懒洋洋地张开手臂,任由他把盔甲取下,随后是一件件衣物,最终露出精壮修长的身躯。
林知霁围着他看了两三圈都没有看到伤口,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气得转身就要走。
可下一秒,腰间便被横亘的手臂给拦住。
谢夷轻而易举地将他抱到了怀里,不顾他的挣扎吻了下去。
他的吻又深又沉。
竟好似要在这一吻的时间里,将这段时间的思念都付诸。
林知霁又是生气他戏弄自己,又是被吻得喘不过气,手上毫不客气地在他赤|裸的身体上抓出一道道红痕。
然而这并没有阻止谢夷,反而让他更兴奋了。
虽然已经入秋,但林知霁依旧出了一身汗,无力地伏在谢夷肩头。
但随即,他就被谢夷抱了起来,绕过屏风,那后面已经放好了浴桶,袅袅热气腾升。
察觉到谢夷解开他的衣带,他脸色瞬间涨红,下意识抓住他的手:“不、不行,鸳鸯浴什么的太过分了……”
“我本来只是看你出汗,帮你洗洗的。”谢夷的声音带着些许无辜的笑意,“但你既然想洗鸳鸯浴,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我没……唔……”
黏腻的水声在浴室中响起,很快又被更激烈的水波给掩盖了。
……
谢夷将昏昏欲睡的林知霁抱出已经微凉的水,亲手给他擦干,又换上干净的衣服,仔细放进被窝里。
但对自己就粗糙多了,随意一擦便披了衣服去书房。
洛之棠已经将最近的密信呈上来。
谢夷随意看过,与他所猜测的大差不差,叛乱四起,皇帝最终还是妥协了。
给他封赏的宣旨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谢夷漫不经心地问道:“梁文序现在如何?”
洛之棠道:“还在虞城驿站休养,主上,是否要……”
如今尘埃落定,梁文序的死活不会再有人关心,想让他悄无声息消失的办法有很多。
谢夷沉默了一瞬:“不必管他了。”
换做从前,背叛他的人他绝不会让对方好过。
可现在,他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梁文序已经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了-
梁文序终究不甘心,于是等身体稍微好一些,便强行上路朝青州而去。
路上,他掀开帘子,看到虞城周边都被蝗虫肆虐得不成样子。
可当马车进入青州之后,一切却截然不同。
田地里生长的豆苗繁茂葳蕤,百姓们几乎是全家上阵,在其中捕捉着零星的蝗虫。
捉到的蝗虫放进草编的袋子里,拿去给小吏们登记换盐巴。
空地上燃起篝火,小吏们则将收集来的飞蝗扔进火堆里。
吵吵嚷嚷的,却是一派生机勃勃。
远比虞城周边那死寂无人的情况要好得多。
梁文序曾主政一方,自然明白,这是因为青州主政者对蝗灾早有准备,这一系列的举措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这也完全印证了他的猜测。
梁文序闭上眼睛,下意识抓紧了车窗,用力到连指甲都抠进了木料之中。
他的亲随担忧地问道:“大人,咱们还进青州城吗?”
“进!”梁文序咬牙切齿。
他一定要亲眼看到谢夷才罢休。
然而进入青州城后,他却看到了另一位宣旨官,对方带来的圣旨,封谢夷为青州都尉,加封平西将军,另外还有无数赏赐。
不止将先前的封赏补上,甚至还加厚了一层。
梁文序神情阴鸷。
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场是他输了。
从他的队伍中药病倒,不对,从他没有意识到蝗灾一事时,他就已经输给了谢夷。
输给了这个他从前完全看不上的表弟。
梁文序自幼好强,然而母亲一朝和离,生父畏惧舅舅的权势,竟不敢留下他。
他明面上是将军府的表少爷,自己却很清楚,他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已。
他最喜欢的,便是装作爽朗大度,用指缝中漏出的一点东西,看那些奴仆可望而不可即,对他感恩戴德的样子。
又或者故意令那些奴仆犯了错,自己再装成好人出面救人。
尤其是谢夷。
他分明是舅舅的亲生儿子,却比奴仆还不如。
虽说谢夷一直面无表情、阴沉沉的样子。
但梁文序并不介意,谢夷的身份,就已经给他足够的快感了。
因而他对谢夷并不差,某些程度上,他甚至愿意提携他。
可这并不能代表梁文序能忍受,他竟然踩着自己,扶摇直上。
这比杀了他还令他难受。
他此刻已经完全无法维持平日爽朗的神情,眸底浮现出怨毒的神情。
而此时,谢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骤然朝这个方向刺来。
只是人山人海,谢夷并没有发现什么。
林知霁低声问:“怎么了?”
谢夷顿了顿:“无事。”
宣旨官宣完了圣旨,又凑近谢夷:“谢都尉,您此次封赏之盛,可是多亏了齐王殿下……”
谢夷收回了思绪,笑着应付回去。
在他们身后,一辆马车逆向驶出了青州城-
秋去春来。
从去年秋天起,各地便频繁出现叛乱,往往刚刚镇压了这边,那边又起来了,如同野火燎原一般,难以遏制。
相比之下,青州却是一片欣欣向荣,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临近的郡县有不少百姓拖家带口,偷偷跑来青州城,谢夷都让人给接收了。
若换做是太平年间,他这样做只怕会让人弹劾,可如今朝廷焦头烂额,根本无心管这些小事。
于是林知霁便也放心大胆地带人,在青州搞起了作坊。
一开始只是为了找点事做,顺便帮帮谢夷消化一下流民。
之后却是来了趣味,仿佛在这个陌生的朝代留下了一些属于自己的印记。
比如穿越者三件套,玻璃、肥皂和水泥。
这天,他刚从玻璃作坊回来,就被人请去了书房。
令他惊讶的是,书房里不止谢夷在,洛之棠、松绿等人居然也在。
林知霁瞬间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事。
谢夷抬手将一封密信递给他。
这封信中说,梁文序投靠了太子,同太子建言,让谢夷接掌江南巡抚,太子上书后,皇帝已经同意了。
林知霁又惊又怒。
谢夷一直派人关注江南那边的情况,收到的那些密信从不曾避开他,所以林知霁很清楚,自从太子那位连襟严徽宪从江南巡抚的位置上下来后,这短短半年,两位继任者都死于非命。
相比于那些叛乱四起的地方,江南这里看着平静,实则才是深不见底的毒潭。
而谢夷好不容易在青州站稳脚跟,这时候让他去江南,打得什么主意谁都看得出来。
洛之棠神情肃然:“朝廷这是想让主上和江南官场鹬蚌相争,他们好渔翁得利。”
松绿更是气得牙痒痒,当初下药的时候怎么就没下猛一点,干脆拉死他得了。
谁能想到他竟然这么毒辣,连装都不装一下了。
倒是谢夷态度平静。
梁文序这做法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却也并不难猜。
说到底,青州如今的情形已经成为当今皇帝的眼中钉,便是没有梁文序,也迟早会有别人建议的。
事实上,在看到江南的情形时,他便已经做好了去江南的准备。
危险又如何?
机遇从来都是在危险中产生的。
不过他当初难得放了梁文序一马,既然他不珍惜,那他就受累一点,还是把这条命收回来吧。
林知霁却误会了他的沉默,偷偷从桌子底下握了握他的手,低声道:“没事的,你不要伤心,你当初放过他是你有情有义,他背叛你是他做错了……”
谢夷挑了挑眉。
林知霁咬咬牙:“不就是江南吗!我陪你一起闯!”
谢夷反手将他要抽回去的手牢牢握住,目光深邃:“好。”
因为林知霁这句话,他觉得梁文序这条命还能暂且放放。
第58章
春日,万物生发。
林知霁与谢夷并辔而行,身后还跟着十几名护卫。
一行人轻装简行,朝着江南而去。
十日前,朝廷下旨,封谢夷为江南巡抚,随圣旨一同来的,还有诏令文书和官服,竟都没打算他回京述职,而是让他直接上任。
据说圣旨一下,满朝哗然。
别的不说,谢夷本是武职,巡抚却是文官,还是封疆大吏,实在是有悖礼法。
尤其江南富庶,远不是青州那种偏远地方能比的。
朝中几名老臣当即上书反对。
可惜,除了他们声嘶力竭地劝说,其余朝臣都是一言不发。
毕竟这江南巡抚一职如今就是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想沾惹。
皇帝心中也很无奈。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用这种驱虎吞狼的办法,奈何如今朝廷风雨飘摇,他身体也不好,太子与齐王更是只知党争,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若非如此,他也不用派人秘密去找他那位七皇子。
想到这里,他问自己的贴身太监:“去江南的人还没有信传来吗?”
太监忙答道:“启禀陛下,尚未。”
皇帝皱眉:“去把鲁伯奚叫来。”
鲁伯奚是赤戟卫都统,亦是皇城内卫之首。
太监领命而去。
皇帝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岑卿。”
一直侍立在旁的岑君策躬身道:“臣在。”
这是皇帝近来调入身边的一名翰林修撰。
比起那些汲汲营营往太子和齐王身边钻的官员,他倒是老老实实在翰林修书,便是下了朝也只是跟着他的老师慎斋先生读书。
皇帝考校了一番,发现他学问扎实,文辞优雅,便留在身边伺候诏书。
皇帝懒懒地扬手:“眼下没你什么事了,先退下吧。”
岑君策依言退下。
只是等到回家之后,他便立刻将今天听到的信息写成密信,让人送出去。
岑君策兄弟二人当初被谢夷所救,之后谢夷更是替他拦住了齐王的报复,好让他能安心参加科举。
他一心想要报答谢夷,然而谢夷离开之前让他不必做多余的事情,只安心跟着慎斋先生念书便可。
后来他被皇帝赏识,随侍左右。
虽说不是亲信,却也知道了不少消息。
比如之前梁文序撺掇太子,提议让谢夷接任江南巡抚的事,就是他写密信告知谢夷的。
这封密信很快就被送到了谢夷手中。
此时,谢夷等人已经进入了江南地界,正在一处名叫莲花渡的地方修整。
谢夷看完密信,便随手拿给林知霁。
林知霁自然还记得赤戟卫的厉害,尤其这个鲁伯奚,他记得原书提过这个人,说他武功极为高强,曾被誉为当世第一高手。
书中他对皇帝极为忠诚,可是……他有来过江南吗?
不过,自从他们去了青州之后,跟原书的情节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多改变了。
原书中谢夷虽然也掌控了青州,传出的名声却是冷酷残暴。
哪像是如今,青州百姓安居乐业,他们离开的时候,正好是春耕,一片欣欣向荣,原本流民聚集的地方被改造成了作坊,如今也是如火如荼。
知道他们要离开,百姓们都流着泪相送,一直送出青州城都不肯离开。
想到这里,林知霁的心情也有些低落,只是他很快又收拾好情绪,问谢夷:“皇帝派鲁伯奚过来,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
谢夷摇摇头:“应当不是。”
林知霁顺着他的话,又看了遍密信,才恍然意识到什么:“难道是为了柳牧之?可是……”
他分明记得原书中,皇帝虽然派人找,但其实并没有这么上心,否则前期柳牧之也不会过得那么惨。
然后他就听见谢夷说:“我把还有另一拨人追杀柳牧之的消息透露给了皇帝的人。”
当初谢夷也派人在江南顺便找过柳牧之,虽然没有找到人,但却发现有两拨人,一拨人在找他,应该就是皇帝那边的人,另一拨则要杀他,却不知是哪方势力了。
谢夷不在意道:“找柳牧之只是其一,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找出这一拨人幕后的主子是谁,——柳牧之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多,皆是皇帝亲信,如今他被人追杀,就说明皇帝身边出了叛徒,皇帝御极多年,怎么可能忍。”
林知霁皱了皱眉头,忽然觉得柳牧之也有点可怜。
疼爱他的养父母被灭门,虽然是皇子,可皇帝对他也没有几分温情。
谢夷看到林知霁的表情,眼睛眯了眯,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可怜他?”
林知霁:……
要是以前他肯定会觉得有点害怕,但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早就知道应该怎么对付谢夷了。
他按住谢夷的手,就这么嘟着嘴亲了他一口:“别吃醋啦!”
然而他到底还是低估了谢夷。
上次他这么做的时候,趁着谢夷那一瞬的怔愣全身而退。
可这次,却被按在怀里,亲到了双眼失神。
等到再次上路的时候,林知霁不得不戴上锥帽,遮掩自己被亲的红肿的唇。
林知霁的目光透过薄纱,看到周围的荒凉,很是纳闷:“不是说江南繁华吗?这莲花渡又有码头,怎么看起来比我们青州还要落魄?”
他们之前从青州来江南的路上,经过了其他郡县,大多数都是一副残破衰败的样子,让习惯了青州生机勃勃的林知霁很不习惯。
本以为到了江南会好点,但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多大差别。
他们身后,洛之棠叹息道:“若是十几年前,莲花渡的确很繁华,码头前的水道时常被堵塞,只可惜后来吏治腐败,苛捐杂税增多,好多人赚的那点都不够交税,自然也就萧条了。”
“说到底,如今的大裕,像咱们青州那样的才是少数。”
林知霁没有说话。
在这里生活得越久,他就越无法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局外人。
曾经在那样美好的时代生活过,看到眼前这一切,他的心情就愈发沉重。
此时,一只手从旁探来,轻轻地握住他。
粗糙的指腹抚了抚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慰他。
林知霁看过去,却见谢夷目不斜视道:“前方便是清溪城,今日便到城中歇息一晚。”
清溪城并不在他们的路程安排里。
不过松绿等人看着前方交握的两人,互相挤了挤眼:“遵命。”
林知霁听出了他们话中的揶揄,想要把手抽回来,谁知谢夷反倒握得更紧,甚至还含着笑意道:“怎么?怕堕了你‘主母’的威严?”
林知霁:……!-
进了清溪城后,他们总算看到了一些江南的繁华。
城中水道纵横交错,白墙黛瓦的屋舍临水而立,乌篷船似一尾尾游鱼般从桥洞下划过,带来吴侬软语的叫卖声。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虽仅容两人并肩,却挤满了各色店铺,酒肆茶庄、米粮布匹……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林知霁的情绪也好了不少。
洛之棠仗着那张令人放下心防的脸,打听到了最好的酒家。
这酒家建在路口,看着生意很好的样子。
他们去的时候,楼上的雅座都没了。
林知霁倒也无所谓坐大厅,谢夷自然也就随他。
这酒楼生意好,还请了一对姐妹唱曲儿。
林知霁不太听得懂,但也入乡随俗,听不听得懂也跟着叫好。
甚至在那妹妹端着茶盘过来要赏钱的时候,还大方地从谢夷荷包里摸了个银锞子放进去。
谢夷:……
可就在这时,楼上的雅座内飞出一锭金子。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就见一个色眯眯的公子哥居高临下道:“这小曲儿唱得不错,人也漂亮,若是上来同本公子单独唱一曲,这锭金子就是你们的了。”
那姐姐脸上划过一抹难堪,却能软声道:“小女子姐妹技艺浅薄,当不起公子的赏钱,还请公子收回吧。”
谁知,那公子哥竟瞬间变了脸色:“我让你们上来是看得起你们,一个唱曲的,装什么贞洁烈女呢,来人,把她们俩给我带上来!”
话音落下,楼上下来三四个膀大腰圆的家丁,竟是强行要将这对姐妹带上楼。
而这酒楼里的人竟这样眼睁睁看着,没人敢出声。
林知霁倏地站起身。
谢夷却已然熟练地示意松绿他们:“去救人。”
可是没等松绿他们过去,一个穿着灰衣的青年已经冲了出来,拦在了那对姐妹前面:“住手!”
他的身量修长,宽肩窄腰,就是戴着兜帽看不清脸,只能听出声音很明亮。
看着就像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
这就是英雄救美吗!
林知霁的眼睛刷的亮了起来。
那几个家丁也被他震慑住了:“你要做什么?”
然后他们就听见那灰衣青年用那明亮的嗓音说道:“我唱曲也很好听,不然公子听我唱呗。”
林知霁:???
众人:???
那公子哥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暴怒道:“给我揍死他!”
灰衣青年一边示意姐妹俩快点跑,一边灵活地躲开那几名家丁的拳头,甚至为了逃跑,还从人家桌子底下钻过去。
林知霁目瞪口呆。
甚至隐约觉得有点眼熟。
与此同时。
林知霁的任务列表开始闪烁。
【主线任务五加载中——】
林知霁的心骤然提了起来。
好在这一次任务加载速度比较快,很快就跳出了任务内容。
【主线任务五,请宿主说服反派救下主角柳牧之。】
林知霁:?!!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听见那灰衣青年发出惨叫,被一名家丁砸出一个黑眼圈。
好在他反应灵活,瞬间从他们的包围圈中钻出来,一边喊着“抱歉抱歉”,一边钻进了林知霁他们的桌子下面。
林知霁:???
等等!
救谁来着?!!
第59章
那几名家丁已经凶神恶煞地追了过来。
公子哥还在楼上叫嚣:“给我狠狠地打!谁要是拦着,就连他一块打!”
这些家丁往日仗着主子的势,简直是毫无顾忌。
见谢夷他们坐在这,也丝毫没有收敛,竟要将他们面前的这张桌子掀翻,将里面的人给抓出来。
谢夷面色一沉,一脚将他们踹出去。
他这一脚并没有收力,迎面的家丁被直接踹出了几米远,撞在柱子上昏死过去。
剩下的几名家丁也被松绿等人迅速制伏。
这些家丁本来就只会点粗浅功夫,哪会是他们的对手,连那个叫嚣的公子哥也被吓到了,一群人灰溜溜地逃了。
柳牧之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拱手道:“多谢各位义士相救!”
谢夷向来懒得理会这种事,但意外的是,连林知霁竟然也没说话。
林知霁自然不是故意不理人,他只是忽然想起。
原书里,柳牧之这么早就遇见谢夷了吗?
书中,柳牧之前期一直在被追杀,之后无意中得知自己的身份,也得知灭他养父母满门和追杀他的幕后黑手就是太子。
之后他被人出卖,落到了谢夷手中,那时,谢夷已经是大权在握的江南巡抚,在知道他的身份后,便将他作为傀儡,对抗东宫与齐王府。
可现在,谢夷不仅比原书更早接任江南巡抚,而且这一到江南,竟然就遇上柳牧之了。
看柳牧之现在这傻乎乎的样子,也不像是已经知道真相了。
柳牧之见没人搭理自己,倒也不觉得尴尬,挠了挠头:“那什么,大恩不言谢,在下便先告辞了。”
他正准备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等一等。”
柳牧之回头,就看到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小公子说道:“不知兄台要去何处?若是顺路,不如同行?”
谢夷神色顿住,目光倏然望向林知霁-
定好客栈后,谢夷便拉着林知霁进了房间。
柳牧之下意识去拦,却被一旁的松绿及时拉住:“张公子,您的房间在这边,我带您过去。”
柳牧之自我介绍时用的化名。
柳牧之:“可是那位谢公子脸色冰冷,我担心林兄弟……”
松绿人都不好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主上脸色不好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吗?
你要再上前打扰,林公子是不会有什么事,但他们可就说不好了。
于是松绿好说歹说、连拖带拽地将柳牧之给带走了。
此时房间内,却并不如他们俩所想的那般气氛冰冷。
林知霁笑眯眯地给谢夷沏了茶。
谢夷挑了挑眉,却没有喝。
林知霁轻咳一声:“你听我解释,我让他留下来是有原因的,他的身份是……”
“柳牧之。”谢夷毫不在意地说出这个答案。
林知霁没想到他竟然已经猜到了,愣了一下。
谢夷这反应不对吧。
林知霁本以为,他如果知道柳牧之的身份,要么如原书那样将他囚|禁当成傀儡,要么先下手为强把人给杀了。
哪像是现在这样子,神情却没有半分改变。
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他看的时间有些长了。
谢夷喉结动了动,抬手喝了杯中的茶水:“你以为我会杀了他?”
林知霁对他的敏锐早就习以为常。
但每次被他猜出心思,心里还是忍不住一跳,却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以,你不会杀他了,也不会囚|禁他!”
谢夷听着他语气中的惊喜,眸光冷了一分:“你对他还挺关心的?”
林知霁就知道,这醋坛子又吃醋了。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林知霁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大部分时候的谢夷都是理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抬手之间生杀予夺,与旁人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仿佛被拖下了云端,像一个普通男人那样,有着凡人的喜怒哀乐。
虽然林知霁很快捂住了嘴,可还是被谢夷发现了。
谢夷站起身,一步步朝他靠近。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窗口的光,几乎将林知霁笼在了他的影子里。
林知霁立刻老实:“我错了。”
然而他的认错完全没能打动谢夷,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谢夷便掐着他的腰,把人抱到了桌子上。
手指隔着衣服轻抚他的腰线,语音堪称温柔:“错哪了?”
林知霁颤了颤,腰间敏感地泛起鸡皮疙瘩。
他想也不想地抱住谢夷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委屈巴巴地说:“你好凶。”
谢夷看着耍赖的他,有一瞬气笑不得。
平日里惯得他真是越来越娇气,也越来越知道拿捏自己。
他眯了眯眼,指尖却顺势勾开林知霁的腰带,滑入他的衣物之中。
粗粝的指腹从腰间滑到腹部,又往上揉涅,感受着掌下的站栗。
林知霁脸颊泛起红晕,却又因敏感而忍不住瑟缩。
谢夷的另一只手却扣住了他意欲逃跑的身体。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谢夷很清楚林知霁最敏感的点在哪。
只是往日里都是取悦,此刻却仿佛变成了某种惩罚。
林知霁压抑着泣音,眼神涣散地软在谢夷怀中。
谢夷吻了吻他的脸颊,慢条斯理地问道:“说吧,为何要留他?”
林知霁的大脑都有些混沌,声音都有些支离破碎,下意识道:“是……是任务……”
谢夷在猜出柳牧之身份时,便也猜出了这点。
只是,他想知道的,不止是这个。
他正打算问下去,却听见林知霁继续说道:“把……把柳牧之……留在身边,对你……更有利……”
谢夷怔住了。
但林知霁已然难耐地勾住了他的脖子,胡乱地吻了上来。
他难得的热情令谢夷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林知霁闭着眼睛,脸颊通红,只有睫毛颤动着。
好险,他差点就把什么说出来了。
他在意识到剧情和原书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而任务系统不仅没有进行修正,反倒是在谢夷和柳牧之意外遇到后,竟也发布了任务。
结合之前几次做任务的情形,他脑中产生了一个惊天的计划。
他并不是故意要瞒着谢夷。
只是这个计划现在还很模糊,而且还涉及主线任务的事情,所以他现在还没办法告诉谢夷。
还好,招数不用太新,有用就行。
可就在这时,忽然传来敲门声。
林知霁瞬间一僵,发觉谢夷还想继续下去,连忙按住他的手:“不、不行……”
谢夷忍耐着,额角都浮起青筋。
却最终没法拂逆林知霁的意愿,缓缓起身-
喂,于小衍门外,柳牧之神情纠结。
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离开的好,于是趁着松绿没注意,跑到了林知霁和谢夷的门前,敲了敲。
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就在他担心地打算破门而入的时候,门打开了。
谢夷神色冰冷地走出来,细看还会发现他衣裳也有些凌乱。
看到柳牧之的瞬间,他心中涌起一瞬的杀意,却还是按捺下去,语气沉沉地问。
“什么事?”
柳牧之看到他下意识有些怵,但还是鼓足勇气:“我……我找林公子。”
他觉得是因为林知霁邀他同行,才惹来对方不快,打算谢过林知霁后,就向他们请辞。
可他这话说出来之后,只觉得周身似乎又冷了几分。
然而下一刻,林知霁的脑袋就从门内钻出来:“有事吗?”
柳牧之看到他脸色红润,虽然目光有些躲闪,但看着状态还行。
与面前的谢公子截然不同。
有什么在他脑海中闪过,可惜还没来得及细思,就被林知霁的问话打断了:“张兄,你有什么事吗?”
柳牧之:“哦……是这样的,林兄弟,多谢你邀我同行,但我这人独来独往惯了,还是同二位告辞。”
林知霁连忙问:“怎么这么突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牧之犹豫了一下。
忽然,谢夷神色一厉:“小心!”
话音落下,他便将林知霁推进屋子里。
柳牧之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就地一滚,只听见“铮铮”几声,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竟留下一排弩箭。
而与此同时,客栈走廊上的灯笼瞬间熄灭,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只有他们半开的房门泄露一线亮光。
但很快,谢夷便反手合上门,将那一线光亮也湮灭。
林知霁迅速插上门栓,将房中的灯吹灭,躲进了床底下。
他信任谢夷的能力,而他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给他添乱。
走廊上一片死寂。
几名黑衣人轻巧跃下,谨慎地朝着柳牧之的方向走去。
至于先前跟柳牧之说话的人,并没有被他们放在眼里。
走廊上没有什么可供躲避的地方,很容易就能把人找出来。
为首的黑衣人握着弩,只待一有动静,便将箭射出去。
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一道阴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他们身后,最后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扭断了脖子。
“咯啦”的声音虽然很轻微,但还是引起了黑衣人的注意。
但已经来不及了。
谢夷神情冷锐,随手接住死去黑衣人手中的匕首,行云流水般穿行于黑衣人之间,黑暗仿佛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他每经过一个黑衣人,便是一道死亡的血花。
柳牧之紧紧地贴在廊柱后面,听着黑暗中传来的混乱声,忍不住偷偷把头探出去一点。
只见那群黑衣人被杀得吓破了胆,不知是谁拿出了火折子。
火星一闪。
柳牧之只看到谢夷如鬼魅杀神般,自那人身后出现,手中匕首优雅地划过对方的喉咙。
而下一瞬,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朝柳牧之的方向看过来。
那只布满灰翳的眸子中似乎划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手中的匕首竟朝他而来。
柳牧之骇然。
然而那冰冷的匕首却只是擦过他的脸颊,伴随着身后一声沉闷的倒地声。
第60章
柳牧之心跳如雷。
刚刚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谢夷是要杀了自己的。
直到身后的杀手倒地,他才发现危险仍未过去。
几道暗器从黑夜中射出,竟是直奔谢夷而来。
而谢夷也不慌,扣住那拿着弩箭的黑衣人当做盾牌。
那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暗器打成了筛子。
谢夷接过他手里的弩箭,看都没看便朝黑暗射去,只听见“噗噗噗”几声利器入肉的闷响。
先前射出暗器的杀手瞬间被结果了性命。
而趁此空当,谢夷如猎隼般飞掠过去,几乎是瞬间到了柳牧之面前。
“让开!”
柳牧之虽然手脚发软,但依然立刻回神避开。
浓重的血腥味掠过他的身边。
谢夷脚步未停,只是在经过他身后那名杀手的尸体时,顺手将对方身上的匕首拔出。
匕首带出了一条血线,竟似一把血镰,割开了一名杀手的喉咙。
柳牧之缩在角落里。
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看到眼前这一幕,既惊惶又爽快。
自从父母被害后,他一直被人追杀。
要不是他逃跑技能强,恐怕早就死在这些人手里了,但即便如此,他也好几次险死还生,对于这些杀手他是又恨又怕。
如今看到他们在谢夷手中不堪一击的样子,他竟也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何况谢夷还救了他,他脑中自动忽略之前谢夷那只充满杀意的灰眸,只剩下了满满的感激。
与此同时,在房间内。
林知霁趴在床底下,担忧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客栈的隔音自然不会太好,他听到门外传来几声惨叫和重物落地的声音,心里七上八下的。
虽然对谢夷的武功很有信心,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窗户那边传来一些动静。
他目光转动,就看到窗户洒落的月辉中,落下了一双脚。
这么鬼鬼祟祟,当然不可能是自己人。
林知霁听到黑暗中传来刀出鞘的声音,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他没想到,竟然有杀手摸进了房间。
好在他提前灭了灯,又藏了起来。
对方一时也找不到他。
他透过床底,看到对方小心翼翼地在房里搜寻。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间房就这么大,肯定很快就被搜索完。
床底下也不是什么想不到的位置,他说不定很快就会被找到了。
门外走廊的杀手人数不少,一时半会肯定解决不了。
他不可能朝谢夷求救。
他必须要自救。
林知霁咬紧嘴唇,身体不着痕迹地往里蹭。
好在这床挨着墙,他至少能保证身后是安全的。
他一边后蹭,一边打开了系统商城。
托谢夷的福,他现在积分很充裕。
林知霁很快就选定了趁手的武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看着那双脚逐渐接近床。
只听见“噗呲”的一声,是对方直接将匕首刺进床铺,匕尖直接穿透了薄薄的床板。
吓得床底下的林知霁一抖,好在咬住了手背没有叫出声。
对方又刺了几下,确定床上没人,才转身离开。
林知霁却不敢放松。
果然,下一秒一张脸出现在了床下的缝隙中:“原来躲在这里……”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林知霁还是吓得心脏都骤停。
那人冷笑一声,正要将他拖出来。
然而他刚刚一动,几根金针瞬间刺入他的眼睛。
“啊啊啊——”
他痛苦地捂住脸,鲜血却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绑定谢夷时,第一视角看多了他杀人的样子。
这时候,林知霁反倒不觉得害怕了。
他一骨碌从床下的另一个出口滚出来,系统商城里的东西不要命地往对方身上丢。
走廊上,松绿等人听到动静爬上楼的时候,谢夷已经解决了大部分杀手,剩余几个没有灭口,留着给松绿他们审问。
柳牧之此时也从松绿他们的话中意识到,他们身份不一般。
他正准备和谢夷说什么。
却忽然听见谢夷和林知霁的房间里传来惨叫声。
柳牧之看到,先前杀人不眨眼,冷酷淡漠的男人瞬间变了神色。
在意识到林知霁可能遇到危险后,谢夷的心脏骤紧。
他眼底泛红,往日的冷静自持完全消失,失控般地冲到了房门口,一脚踹开房门。
柳牧之等人也慌忙跟了上来。
然后一群人就看到房间的地上一片狼藉,什么石块、砖头洒落一地。
林知霁手持大棒,正追着一个浑身金针跟个刺猬一样的男人打,男人一边惨叫一边翻滚,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柳牧之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他忽然觉得,谢夷也不算很凶残。
林知霁打得气喘吁吁,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开了。
直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他条件反射般要拿大棒揍过去,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是我。”
林知霁怔了怔。
谢夷将他按到胸口,手臂环住他,轻柔地抚着他的脊背。
熟悉的气息和动作让林知霁狂跳的心脏瞬间平复下来,任由谢夷拿走他手里的大棒。
谢夷握着他颤抖的手,低声安抚:“没事了,你放心,他没有死。”
林知霁伏在他的胸口,急促的呼吸透过衣料打在他的胸口。
谢夷忍住杀意,沉声道:“松绿,把人带去审。”-
这间房自然是住不了了。
洛之棠带人去善后,谢夷则抱着林知霁去了另一间房。
他拥着林知霁,小心地喂他喝热茶。
热热的茶水下肚,林知霁总算是慢慢恢复过来,冰冷的手脚也有了温度。
先前揍人的时候有肾上腺素撑着,现在激素退去,他顿时觉得有些疲惫,可是他却根本睡不着。
说到底,自己动手,和绑定谢夷看到的还是不一样。
虽说谢夷将他的脸按在胸口,没有让他看到那人的惨状。
可他的惨叫声,鼻间的血腥味,还有棒子落在人体上的感觉,都没法让他忘记。
甚至因为黑暗,反而让他有了更多想象。
现在虽然是换了间房间,但客栈房间的布置大同小异,总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还在那间房一般。
林知霁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我想出去走走。”
谢夷:“好。”
洛之棠效率极高,就这么一会功夫,走廊上已经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之前这里发生了一场恶战。
谢夷怕林知霁被刺激,没有带他走楼梯,而是抱着他从窗户跳了下去。
客栈后院很是安静,只有马棚里传来马儿时不时嚼草的声音。
夜风拂过,带着春日草木繁盛的味道。
林知霁紧绷的心渐渐放松下来。
说到底,他心底还是个遵纪守法的现代人。
从小到大他都很守规矩,从来没有跟人打过架,更别说是这样把人往死里打的情形了。
谢夷见他不说话,脸颊苍白,连往日里总是带着笑的眸子也垂了下来,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握住林知霁的手腕,强势地扶着他的脸看向自己,在林知霁惊讶的目光中,说道:“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十二岁。”
林知霁怔住。
“他比我强壮、高大,手里还有武器,我唯一的胜算,便是他对我掉以轻心,我若不拼尽全力,不留余地,死的那个人就是我……人想要活着,天经地义,你没做错什么。”
谢夷眼睫微垂,语气平缓,往日里强大到仿佛无所不能的人,此刻竟显出几分脆弱。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寥寥几句全是触目惊心。
林知霁的心脏像是被重物压住,一种从未有过的钝痛蔓延开来。
他下意识捂住胸口,想要说什么。
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谢公子、林兄弟,我是打扰你们了吗?”
两人转过头,就看到柳牧之尴尬地挠挠头:“我睡不着出来走走,你们也没睡哈?”
谢夷目光冷然。
倒是林知霁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开一步,才轻咳一声说道:“是啊,我们也睡不着。”
这点柳牧之倒是能理解。
他可是亲眼看到林知霁敲大棒的英姿,这场景刺激得,睡不着也情有可原。
柳牧之心里有事,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俩的姿势。
他神情有些不自然:“其实,我是来跟你们坦白的。”
林知霁疑惑:“坦白什么?”
柳牧之犹豫了一下,才好似下定决心说道:“我其实并不姓张,我的真名叫做柳牧之。”
林知霁怔住。
他没想到柳牧之会主动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们。
而柳牧之开了这个头之后,后面的话也顺畅多了:“我本是江城人,一年前,我爹娘,还有我们府中上上下下三十一口人都被人杀害,只有我当时在外面,侥幸逃得一命,但之后我就一直被人追杀……”
林知霁和谢夷对视一眼。
他们都没想到,柳牧之竟然把自己的身世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们。
林知霁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任务列表,发现主线任务五已经完成了,此刻任务进度已经来到45%。
此时的剧情已经和书中所说截然不同了。
可任务系统并没有任何提示,依然显示任务已经完成。
这意味着他之前的那个想法是可行的!
柳牧之叹了口气,有些愧疚地说道:“今天那些黑衣人都是来追杀我的,是我连累了你们,对不起,一会天亮了,我就离开……”
林知霁刚刚才确认想法可行,哪能让他离开。
他正准备说什么留住他,却听见谢夷道:“如果是担心连累我们,大可不必离开。”
他与柳牧之都疑惑地看向谢夷。
谢夷听完松绿他们刚刚审出的内容,淡淡道:“那是两拨杀手,还有一拨,是来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