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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扑人


    温书宜从休息室里走出来,余秘书在门口等她,送她一路进了专用电梯。


    刷完卡后,余秘书朝她笑道:“温小姐,请慢走,有事随时联系我。”


    温书宜点了点头:“余秘书,麻烦了。”


    电梯数不断下降,温书宜从专用通道走出来,正值午休的时间,走廊空旷,安静得落针可闻。


    “你是哪个部门的员工?”


    身后突然传来嗓音,伴着一阵有节奏的高跟鞋踏过大理石地板的声响。


    温书宜转身,看到个身穿职业装的女人朝她直直走来,妆容精致,身材很好。


    “这附近是邵总的专用通道,不能乱逛,你不知道?”


    说这话时,女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上下扫视打量。


    温书宜看她这身打扮,这个时间点在这附近经过,大概率是总裁办的秘书。


    总裁办上下几十人,跟她有过联系的一只手都能数清,眼下这个秘书,她从没有见过她。


    温书宜拿出之前余秘书给的理由:“我刚送完文件,走岔路了,要去那边的电梯。”


    确实有这么回事,女人皱眉,语气不是很客气:“下次注意点,别冲撞到了邵总。”


    温书宜应了声,朝着另一侧电梯的方向走去,按电梯的时候,余光看到一直盯着她的女人,总算走了。


    她扭了下头,看到女人后背挺直,头也不回,踩着高跟鞋从另一侧离开了。


    电梯到了,温书宜走进去,她摁了所在办公室的楼层。


    目前接触总裁办的几位,都是那种公事公办的礼貌,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眼睛长到头顶、不怎么拿正眼瞧人的类型,让人感觉很不好相处。


    办公室里还在休息,温书宜坐回工位,石桃还在睡熟着,她看时间还剩半小时,干脆往身上盖了件薄毯,趴在桌上睡会。


    二十分钟后,温书宜醒来,还有些睡眼惺忪,转头看到石桃正在看手机,淡白的荧光投映到脸上,有些瘆人。


    温书宜的那点困意瞬间就被吓掉了,彻底清醒,默默围紧了身上罩着的薄毯。


    石桃幽幽地转过头。


    温书宜跟她对视上,缓了缓神思,用口型问:“怎么了吗?”


    石桃指了指手机。


    温书宜低头,看到石桃发来条消息。


    石桃:【我在战战兢兢地等待圣旨】


    才刚睡醒,温书宜的脑子转得还没有那么快,看着这句话无疑是天书。


    温书宜:【?】


    石桃:【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到大老板的旨意下来,以我左脚踩点踏进办公室为由,请出了公司,左边孙总监,右边房副总监,一左一右地把我架了出去】


    那确实是很噩梦了,温书宜想象了那个场景,都觉得能从梦里吓醒。


    温书宜:【只是梦】


    温书宜:【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过了会。


    石桃:【希望吧】


    石桃:【谢谢你,书宜宝贝】


    石桃:【猫猫爱你.jpg】


    午休结束到了点,温书宜塞给石桃一袋水果夹心软糖,石桃牵起唇角,朝她飞吻。


    温书宜说:“走吧,带上纸和笔,要去会议室了。”


    石桃捂住心口,装作倒在工位上。


    太浮夸了,温书宜被逗笑,伸手把她轻拉起来。


    “走啦。”


    石桃被拉了起来,就不装了:“哎,睡醒了,还是要迎接牛马社畜生活。”


    温书宜说:“等下班吃些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石桃深表同意,也觉得美食确实是治愈一天工作的良药。


    下午的会议枯燥又乏味,提出的方案一毙再毙,领导不满意,底下员工遭罪,最后只放了话,三天后,每个人都要要递上一到两个的方案。


    出了会议室,石桃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比起大老板天降圣怒,明显是应对眼下总监的任务,显得更为迫切和棘手。


    离下班还有十五分钟,温书宜跟石桃结伴回办公室,听到不远处的斥责声,隔着没关严的会议室门,看到相对站着的两个人,一个脸色很冷,另一个垂头挨训。


    温书宜认出挨训的是个实习生姑娘,平常很勤快,也很好说话,而另一个,是今天她在走廊上碰到的面生女人。


    石桃注意到,拉着温书宜走远,才偷偷讲八卦:“刚刚那个,是集团总部总裁办新来的秘书。”


    温书宜问:“你认识啊?”


    石桃说“碰见过一次”,又说:“她外表太张扬了,一眼印象很深刻,性格嗯……很不拿正眼看人,跟总裁办里其他秘书的感觉格格不


    入。”


    “据说她的叔叔是集团某个高层,没人想惹到她。”


    温书宜心想,这位新秘书确实不好惹,今天打量她的目光,也是那种不怎么耐烦的目光。


    石桃又说:“不过平常也碰不上,她在本部,我们在集团下面的公司,反正我们干我们的活,别招惹她就行。”


    最怕的就是招惹后台硬的关系户,使绊子事小,丢了工作才麻烦。


    温书宜点了点头。


    到点,温书宜被叫住,坐在工位上加了半小时的小班,把会议记录都整理好。


    到家的时候,全姨给她温晚饭,温书宜搭了把手。


    “全姨,你家里有事,先回去吧。”


    温书宜看到全姨犹豫,温声说:“洗几个碗碟而已,很快的。”


    全姨这才摘了身上围裙,挂好,走之前叮嘱道:“书宜,有事跟我打电话。”


    “嗯,全姨,拜拜。”


    等吃完晚餐,温书宜大致收拾好餐桌,又把餐碟清洗干净。


    从她到临北之后,在家就几乎没坐过什么杂事,此时竟感觉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处理好这些,温书宜站着消食了会,顺便看了些可爱萌物的视频放松。


    中途还答应了小表妹热情的探店邀约,她看了看那家店的评价,是家泰餐店,也挺感兴趣的。


    半小时后,温书宜洗漱完,就回房间赶方案了,领导说是一到两个,可谁也知道这个意思是一定要有两个。


    第一个方案解决完,温书宜稍稍后仰到靠背,眯了眯眼睛,长时间盯着笔记本电脑有些酸涩。


    温书宜看了看时间,到了九点半,寻思时间可能差不多,把笔电关上,走去客厅,她本意是想看一眼邵岑有没有回来。


    结果也正巧,一眼就看到中岛台边站着的男人。


    修长指骨握着玻璃杯,喝水的冷白喉结上下滚动。


    男人上身只穿着衬衫,顶部纽扣解了两颗,袖口也被随意挽起,露出小臂上一截白色纱布。


    玻璃杯落在台面上,在安静的客厅里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


    温书宜刚想张嘴开口,男人却似有所感地瞥来目光,浓黑眼眸里少有几分情绪。


    这个男人的洞察力也太过敏锐,温书宜就这样对视上,无论多少次,她都感觉很难接住这道目光带来的侵袭压迫感。


    “阿岑。”


    温书宜张了张唇,又轻声问:“来沙发边待会,行吗?”


    这姑娘温声细语的,是很难让人拒绝的类型,邵岑迈腿,不紧不慢走到沙发边。


    察觉到这道朝下探的目光,邵岑薄唇微启:“来检查?”


    “就是看看情况。”


    温书宜抬眼,微仰着头。


    “你坐会。”


    邵岑太高了,站在面前很有压迫感,温书宜从前在南方的时候,觉得自己身高虽然不算很高的类型,也算是适中。


    可来了临北后,站在男人身边,深觉差了还挺多的。


    这姑娘责任心重,不给看完晚上怕是都睡不好觉,邵岑都由得她看了,也没多在意站着坐着的差别。


    邵岑坐下,任由这姑娘抬起他的手臂,往下头垫了只软绵绵的抱枕。


    温书宜微垂着眼睫,小巧的鼻尖落了点阴影,几缕松软的碎发从耳后垂落,散发淡淡的花木清香味。


    挽起衣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生怕碰着挨着一下,白皙指尖微触皮肤,跟捧着什么易碎的瓷器似的。


    沉默中。


    “小温医生,检查满意了?”


    这人打趣她是医生就算了,还要在医生面前加个小字,温书宜只当没听到:“没有裂开,没有渗血。”


    “差强人意吧。”


    说完,很轻地微翘起唇角。


    邵岑看她不回房间,而是坐在旁边,垂眸用着手机。


    “小温医生,还没完事儿?”


    “在回傅奶奶的消息。”


    温书宜没抬眼:“鉴于病人今天的表现不错,就少说一点你的坏话。”


    “傅奶奶,刚刚有事情耽搁,没能及时回消息。”


    温书宜敲字的手指一顿,跟眼前打出的一段话面面相觑。


    他怎么还念出来啊?写的时候没感觉,念出来怎么格外的羞耻。


    又传来男人不急不缓的嗓音:“阿岑刚刚到家,比昨天晚了两个半小时。”


    “你别念出……”


    温书宜顾不得回消息了,手指连忙捂住屏幕,不让他看。


    她抬头,嘴唇微张,没想到男人此时也掀起眼眸。


    这是个超过安全社交的距离,离得好像太近了,温书宜第一反应是,就连呼吸都好似交融到一起。


    她被吓了一跳,手指一时松劲,手机顺着腿侧滑落,及时被大掌捞住。


    邵岑稍稍垂眸。


    她刚刚发的那条消息!


    温书宜伸手去够,动作快过意识,完全是条件反射,身体却一时丧失重心,不仅手机没拿回来,人也直直栽了下去。


    “唔……”


    多灾多难的鼻梁嗑到男人锁骨,鼻尖戳开一阵涩。


    一只手按着沙发,温书宜缓缓撑起身,看清眼前被她意外撞上的男人,头发和眉眼很浓黑,眼睫又长又浓密,眼窝很深,衬得这双眼眸格外的深邃。


    “没够着,就扑上来谋杀亲夫?”


    温书宜解释:“我的手机在你手里,只是想取回来。”


    “而且是你念我给傅奶奶发的消息。”


    她听得太羞耻,才一时心急会抢手机。


    “挺有理有据。”


    邵岑稍稍后仰沙发靠背,唇角微扯:“跟长辈回消息,还是打报告。”


    “小温医生,嗯?”


    温书宜听着耳热,这会回了些神,注意力都到了男人的左臂,有些担忧地问:“没碰到伤口吧?”


    邵岑说:“没用左手。”


    温书宜看了眼,还是原样,没碰着,只是刚松了口气,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目光往下瞟了眼,忽而就沉默了。


    也到了这会,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不怎么雅观的姿势。


    两边的膝尖分得很开,抵在男人大腿两侧的沙发上,臀.部隔着丝柔的睡裙,紧贴着很有质感材质的深色西装裤,掩藏在禁欲下劲实有力的肌肉线条,蛰伏着成年男性的力量感。


    而刚刚猜测男人的右手臂,此时揽着纤薄的后腰。


    隔着薄薄一层柔滑的衣料,宽大掌心深陷盈润的一段腰线月弧里。


    太世风日下了。


    温书宜眼睫微抖了抖,脸颊羞红。


    大掌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后腰。


    “坐都坐了,这会倒不好意思了?”


    听了这话,面对面.跨坐在身上的姑娘,跟醒神似的,失措地挪开。


    温书宜热得感觉脸颊都要冒烟了,只能苍白无力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被坐会大腿而已。”


    邵岑口吻几分意味深长:“又没缺胳膊断腿,让你负责。”


    温书宜刚想张口说的话,生生被噎了回去,心想男人除去毒舌,还挺百无禁忌的。


    男人口吻听着不甚在意,促狭她的意味却很分明。


    温书宜被逗多了,也不是很想整天被牵着鼻子走:“那您被坐大腿还挺熟练。”


    说完,温书宜险些咬到舌尖,她都在乱说些什么?


    邵岑微挑了下眉头:“是有几个,算不上熟练。”


    温书宜差点怀疑耳朵出错:“有几个?”


    “乱想什么,家族里几个小孩抱过。”


    邵岑起身,慢条斯理地说:“女人么,也就你坐过。”


    之后,温书宜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房间,关上门,坐在床头,足足怔了三分钟。


    后知后觉想明白了,不是她乱想,明明是他的话里有歧义。


    又想到刚刚坐到男人腿上的事,脸颊还止不住发烫。


    温书宜把自己裹进了被窝里-


    第二天,温书宜下班,赴探店的约,岑雲柔临时有事情,于是


    托时舒来陪她。


    她们一起吃完晚餐,逛起附近甜品店。


    时舒对甜品很有兴趣,挑选每个都很认真,温书宜问起来,才知道这是她买来投喂自家老公的。


    很突然就被喂了狗粮,温书宜很轻地微抿嘴唇笑意。


    时舒看她手里托盘:“就买这么些吗?”


    温书宜说:“阿岑不爱甜,我买多了回去也浪费。”


    时舒说:“大哥不爱甜,却喜欢送人生日蛋糕。”


    温书宜缓缓眨了下眼眸。


    是说邵岑喜欢送人生日蛋糕吗?


    时舒问:“你过哪个生日?”


    温书宜说:“我过公历那个。”


    她微顿了下,听时舒问:“是不是想问大哥过哪个生日?”


    温书宜“嗯”了声。


    时舒说:“家里他们都过两个生日,农历那个留给自己安排过,公历那个,一家人陪着过。”


    温书宜默默记下,又好奇地问:“阿岑爱送别人生日蛋糕啊?”


    时舒说:“是不是还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我第一次收到生日蛋糕,是个柠檬巴斯克蛋糕,当时阿迟说是大哥,我还以为是他的恶作剧玩笑,没想到真是大哥送的。”


    说完,她忽而很轻地叹了口气。


    温书宜问:“是怎么了吗?”


    “说早了。”


    时舒说:“本来不说,今年你收到生日蛋糕,还有惊喜感。”


    温书宜轻声说:“我就当没听到,你也当没说。”


    时舒很轻地笑了笑:“嫂子,你要不要也送一个给他?”


    “大哥每年都会送出去几个蛋糕,好像还没见过谁也给他送过个。”


    温书宜被说得心动:“我会做蛋糕。”


    时舒说“那正好”,陪她挑起蛋糕用具。


    在时舒的陪同下,温书宜很快挑好一整套用具,时舒开了车来,帮她送到家,一起搬到她的小书房。


    到家了,温书宜觉得好像冲动了:“那你们一般都送什么?”


    时舒说:“我跟阿迟一份,他的花样多,车腕表滑板都送,要看他的一时念起。”


    “不过哪有亲手的有心意。”


    时舒没久待,很快就走了。


    温书宜把小书房的门关紧,还上了锁,这样就不会有人进去清扫。


    至于邵岑,在私下是很有界限感的人,不会随意进出她的房间和小书房。


    温书宜走到中岛台边,给自己倒了杯常温水喝。


    顶上撒下暖白色的灯光,温书宜把水杯放回原味,发现竟然有个裱花嘴遗落在了餐桌上。


    这是一整套里的一个,是各种小动物形状的,她打算做个森林树屋的蛋糕。


    虽说刚到家那会,温书宜觉得自己好像是冲动了,可这会,她忍不住有些期待又忐忑地想。


    他……会喜欢吗?


    可理由又该找什么?直说,会不会太没有惊喜感?


    可要是不提前说,万一有行程冲突,反而适得其反。


    温书宜在心里做好了选择。


    白皙指尖不自觉轻戳了戳裱花嘴,温书宜坐在餐桌边,垂着眸,很轻声,也很小声地问。


    “你说他会喜欢吗?”


    “喜欢什么?”


    温书宜听到身后传来男人嗓音,掌心很迅速地握住裱花嘴,下意识的心虚感作祟,手掌撑着直起身。


    却因着起身得太快,一时供血不足,头晕眼黑了几秒,身形随着晃了晃。


    ……


    温书宜刚从那阵晕缓过来,听到头顶的声音,鼻腔溢出不解的一声:“嗯?”


    抬眼才发觉,眼前是冷白分明的喉结,怎么会跟他离得这么近?


    后腰被有力的手臂揽住,掌心很大,也很烫,仿佛隔着衬衫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描摹出掌着力度的修长指骨。


    “真变小猫了?”


    低沉磁性的嗓音落在头顶。


    温书宜视线再往上,男人眼睫半垂,漆黑眼眸里几分意味不明。


    “最近是不是太喜欢扑人?”——


    作者有话说:书宜:以后不会扑了


    (不可能)[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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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无名


    温书宜总算缓完那阵晕,身后是方方正正的餐桌,后腰又被有力手臂揽着,整个人被困在男人身前,完全避无可避。


    手指紧攥着那个裱花嘴,在掌心刻着分明的棱角。


    温书宜心里想着要怎么脱身:“人是不会变成小猫的。”


    邵岑收回手臂,任由这姑娘后背抵着餐桌站稳,语调不急不缓:“那每回扑我,算怎么回事儿?”


    “……?”温书宜解释,“刚刚是意外,上次也是意外。”


    怎么就变成她老扑人了?


    趁着跟男人讲话,分神,温书宜手指悄悄撑到了背后,想趁机把裱花嘴转移到一个足够安全的位置。


    她记得餐桌旁有个矮的圆花盆摆件,可以推到背面的位置。


    邵岑说:“挺多意外么。”


    温书宜有理有据地反驳:“也就两次,算不上挺多。”


    边说,手指边轻轻地挪。


    突然“哐当”了声,很清脆。


    因着太安静,反而显得过分明显。


    滑手了。


    温书宜心跳提起来了瞬,没想到一心两用会这么失败,藏没藏好,反而不小心给掉地板上了。


    邵岑看这姑娘眼眸一连快速眨了两下,从刚刚起就心不在焉。


    “背着我偷偷干坏事了?”


    “没有。”


    温书宜跟着这道视线,挪了挪身体,挡住男人探去目光的方向。


    邵岑是没信,这乖乖巧巧的小模样,那股心虚劲都不止冒出来。


    气氛僵持在这,温书宜张了张唇:“阿岑,你饿了吗?”


    很拙劣转移话题的手段,邵岑不动声色打量这姑娘了眼,暖白色灯光下的发丝细软蓬松,微翘睫毛很慢地扇了下。


    “倒是学坏了。”


    邵岑说完,几分饶有兴致地瞥这姑娘绞尽脑汁转移他注意力的模样。


    “藏什么了,就这么担心我发现么。”


    沉默中。


    温书宜是真担心邵岑多瞧了眼,那个裱花嘴也不知道掉哪了,如果被看到,她一时冲动下的惊喜计划,总不能还没开始,就功亏一篑吧。


    邵岑看她垂着眸,也不欲再逗。


    他倒没有过多的窥私欲,倒是这姑娘越紧张就越乖。


    刚想走开,衬衫的袖扣却被轻扯了扯。


    温书宜耳尖都冒红,很小声地说:“你别再逗我啦。”


    “行不行啊?”


    别无他法就耍赖撒娇,温声细语、吴侬软语的语调,在尾调像是蓄了小猫尾巴似的小钩子,轻挠了下。


    “行。”


    身前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温书宜本来只是别无他法、死马当成活马医,没想到邵岑答应得这么爽快。


    由于太震惊,温书宜一时都忘了被发现暴露的担心,抬眼,神情难掩将信将疑。


    邵岑一看这表情,了然:“不信?”


    看来他在这小姑娘面前,信用度堪忧。


    温书宜其实没全信,生怕他反悔,还是语气很坚定地说:“信。”


    信是没信,倒还分得清,邵岑唇角几分微扯。


    趁着男人转身,温书宜扭头,视线扫视了一圈,结果在脚边的一小段距离,看到掉落的裱花嘴。


    “明儿跟姥姥回个电话。”


    温书宜听到邵岑的声音,脚尖一勾,推到了另一只脚后跟的位置。


    得救了,温书宜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抬眼,对上男人回身的目光,很乖地应了声。


    邵岑说完,也没打算多停留。


    “阿岑。”


    温书宜叫住他,大着胆子问:“我听全姨说,你这几天要到国外出差。”


    邵岑说:“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其实消息是从时舒那里递出的,情报来源是小叔子,这会确认完了,那她可以放心在家练做蛋糕了,算起来大半年没做过了,不知道手有没有生?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套话意图太明显,邵岑薄唇微启:“瞧着不愿意跟我待一处,这会就盼着我走。”


    危机解除后,温书宜也有余力可以


    思考了,微抿嘴唇:“嗯。”


    邵岑微挑了下眉头。


    温书宜轻声说:“你都在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了,我不坐实一下罪名,多吃亏啊。”


    还挺有道理,邵岑说:“长进了。”


    温书宜心想,哪能每次都被男人逗得脸热,话说不出来,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刚刚是因为事发突然,受制于人,她也是会改进策略的。


    对视中,邵岑说:“赶明儿记得跟汪助要份我的行程安排。”


    这话像是纵容着给她行方便,听起来要去很久,温书宜微抿嘴唇:“你不担心我在家为非作歹啊。”


    “犯不着担心。”邵岑口吻不甚在意,“顶天了开个通宵party。”


    通宵party她也不会开,可被他这样讲,总觉得被小瞧了。


    温书宜说:“我听说最近酒吧街的男模很有名,没准你走了,家里party有人请一水的来排队跳泳池。”


    她觉得自己真是胆大了,什么话都敢往外冒了。


    “还挺有志向。”


    邵岑瞥着她这副顶着一张乖脸,说了不服输的话,又暗自懊恼的模样。


    “需要场外求助么。”


    温书宜不解:“嗯?”


    邵岑说:“帮你掌眼。”


    “……?”


    温书宜深深意识到,跟这个男人之间段位的差距,她那一点长进,压根不够看的。


    “阿岑,现在不早了。”


    温书宜愿赌服输,现在只寄希望男人能离开跟前,好让她能在成功保密的情况下,捡起来裱花嘴。


    “你早点休息,别太辛苦,不要影响睡眠和明天的工作。”


    刚刚还伶牙俐齿地刺人,这会就又乖又善解人意,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邵岑也只由得她支开自己。


    沉默中。


    温书宜瞟了眼,邵岑走到中岛台边,开了瓶装水,喝水的冷白喉结上下滚动,没看她。


    她心里缓了口气,躬身,动作小心地把地上的裱花嘴捡了起来。


    握在手心时,温书宜又瞟了眼,男人正垂眸回着工作消息。


    压根没注意她这边。


    温书宜走出了两步,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道:“阿岑,我先回房了。”


    中岛台边,浓黑眉目隐在暖白色灯光的背面,显得格外的深邃。


    邵岑没抬眼:“下次不用报备了。”


    温书宜微顿:“不是报备,是告知。”


    说完,觉得自己今晚也太幼稚了,邵岑说一句,她也要回一句,放在三个月前,她肯定不敢想,也觉得自己太胆大包天。


    不过这种轻松的相处,感觉挺不错的,温书宜只是想着,很轻微抿唇角的笑意。


    安静夜色里,轻微的脚步声走远。


    邵岑只是稍稍抬眼。


    眼前是道纤薄背影,握着的掌心露出一截折射的冷光,像是金属材质。


    邵岑不动声色挪回目光,手机屏幕被手指摁灭,唇角几不可查地微勾了下。


    家里还真养了只小猫。


    喜欢扒拉小玩意儿,往地板上推东西-


    温书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走到餐桌旁,全姨给她端早餐。


    她看到餐桌旁只有一套餐具:“阿岑已经去公司了吗?”


    全姨说:“阿岑没跟你讲?他出差去了,这次还要挺久,怕是没个五六天回不来。”


    温书宜反应过来:“昨晚说了,刚睡醒没想起来。”


    全姨说:“是不是还挺不适应?”


    温书宜有些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只能顺着说:“是有些不适应。”


    全姨闻言打趣道:“我看你一来,就在找阿岑在不在,小夫妻感情真好,等回来小别胜新婚嘛。”


    温书宜是没想到全姨会这样说,面对明晃晃的打趣,含糊地轻“嗯”了声。


    全姨笑得更开了。


    温书宜晚会就去了公司,开了晨会后,回到工位处理文件。


    石桃摸鱼都不快乐,脑子里还在忧心她的方案,上次会上她的方案被批的最惨,暂时对“方案”两个字还有PTSD。


    温书宜看她忧心忡忡的模样,暂时放下手头的事,帮忙看了下。


    石桃感激地叫她宝贝,又给她投喂了一盒黄瓜味薯片。


    一整天的工作结束,温书宜回到家,摆弄起那天买的做蛋糕的器具,全姨负责她的起居,她也没打算瞒着。


    全姨说帮她保密,在旁边给她搭把手,一边闲聊:“从前怎么想着做蛋糕?”


    温书宜说:“一开始也没想过特意学,只是想给妹妹亲手做个蛋糕。”


    全姨说:“妹妹多大了?还在读书吧。”


    温书宜说:“她十四,在读初中,这半年在封闭写生,为青少年绘画比赛做准备。”


    全姨惊讶:“这么厉害?”


    温书宜微抿唇角笑意:“很厉害。”


    她的手机里有专门的一个相册,就是存着妹妹这些年来的绘画作品。


    全姨说:“等妹妹结束写生,放寒假的时候,接来临北住一段时间,到处带她走走玩玩。”


    温书宜笑了笑:“会的。”


    她也很想把妹妹介绍给这边的家里人认识。


    之后一连三天,温书宜白天上班,晚上就回来练做蛋糕,手还好,没生得厉害,慢慢感觉就找回来了。


    方案在整组的战战兢兢之下,终于确认下来了,这让所有的组员,都大松一口气。


    而石桃总算卸下心口的大石,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大老板的天罚迟迟没有来临。


    “希望大老板再接再厉,继续不记得我这个小社畜。”


    石桃双手交叉:“天灵灵地灵灵,信女如果还愿,以后将一天说一遍大老板的好话。”


    温书宜被她的语气逗笑:“别担心,大老板不是那种公私不明的人。”


    “你上次也这样说。”石桃凑近,“我发现你对大老板的印象相当的好啊。”


    温书宜说:“因为他是个很负责,让员工能够很安心的一个老板。”


    她这话是很真心地在说。


    “这点我很认同。”石桃说,“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大老板在酒局救我们的那次,超帅,简直是中国好老板的典范。”


    温书宜微抿唇角浅笑:“我也是。”


    第四天晚上,温书宜做出了个试验蛋糕样品,外观上很符合她想要的感觉。


    至于味道上……全姨晚上有事,于是家里迎来了一对客人,还带了个小甜心。


    温书宜听到小朋友也要来,做了些可爱的纸杯蛋糕招待他们。


    一小时后,温书宜刚开门,就被小甜心热情地扑了个满怀。


    陈敏珠仰着头,黏黏糊糊地撒娇:“漂亮姐姐,我好想你啊。”


    温书宜完全被可爱到,揉了揉小朋友毛茸茸的脑袋:“阿珠,我也想你。”


    盛冬迟站在旁边提醒:“阿珠,来之前,都约好了什么?”


    陈敏珠认真地说:“坚决保密,连爸爸妈妈都不能说漏嘴!”


    温书宜被逗笑,温声说:“进来坐。”


    陈敏珠性子活泼,是个很有感染力的氛围组,一见到做好的森林树屋蛋糕,就睁大了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说特别漂亮。


    旁边三个大人都忍俊不禁。


    温书宜给大家一人切了块,有些忐忑又期待地等待反馈。


    陈敏珠舀了一大勺到嘴里,唇角还沾着奶油,举手惊呼:“好好吃,我给满分!”


    时舒说:“我也满分。”


    盛冬迟说:“附议。”


    全票通过,温书宜的心情也很好,给他们拿纸杯蛋糕吃。


    过了会,温书宜看着时舒悄悄给她指了下凑在一起的一大一小。


    探去目光,正巧陈敏珠抬头,一脸的笑容灿烂。


    温书宜问:“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陈敏珠把手机屏幕立起来。


    温书宜垂眸,看清上面的消息,唇角笑容微顿。


    【图片】


    【嫂子亲手做给大家的纸杯蛋糕,可惜有人吃不到】


    【漂亮姐姐做的纸杯蛋糕好香,漂亮姐姐也好香!大舅舅好可怜,没有吃,也没有香香的漂亮姐姐抱着睡】


    “……?”


    温书宜已经后悔问刚刚那句了。


    偏偏这时邵岑还回了消息。


    【少些话,别


    闹到你大舅妈】


    陈敏珠发语音,气鼓鼓:【大舅舅,你跟爸爸一样,也是个老婆奴!】


    温书宜在旁听着脸颊微微发热。


    吃饱,陈敏珠就犯困,直打哈欠。


    盛冬迟笑她:“养小猪。”


    “我才不是猪呢……”


    陈敏珠又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没骨头地倒进大舅妈的怀里,香香的。


    温书宜知道小朋友在长身体,这个点也容易困:“把阿珠带回家睡吧。”


    盛冬迟起身,把小朋友抱起来:“行了,别闹大舅妈了,小舅舅和小舅妈带你回家找爸爸妈妈。”


    陈敏珠乖乖地环住小舅舅的脖子。


    温书宜把这对夫妇送到门口,跟他们轻声道别。


    盛冬迟熟练地抱着小甜心,口吻几分懒散:“大嫂,时不待人,机不可失。”


    “阿迟这次说得有道理。”


    时舒朝她递来个鼓励的目光。


    被抱着的陈敏珠,稳稳坐在小舅舅臂弯里,又打了个哈欠后,给她打气:“大舅妈,漂亮姐姐,加油!”


    送完客人,温书宜回到中岛台边,认真收拾完一番,整洁如新。


    洗漱完,温书宜回到房间,坐到床头,怀里抱着个软软的抱枕。


    回想起刚刚他们临走前的话,垂眸翻出邵岑的联系页面。


    现在晚上十一点,他在大洋那边的时间是早上八点。


    这个点,应该已经醒了吧……


    温书宜在心里默默打气,却在手指快点到屏幕时,又退缩了几秒。


    最后还是一时冲动,拨出去了电话。


    没过会接通,温书宜冲动完,真接通了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只吐出干巴巴一句:“上次说给的奖励,还作数吗?”


    “作数。怎么?”


    男人嗓音低而沉,隔着听筒有几分的失真,很有磁性的质感。


    温书宜感觉心跳都有些微微加快:“那可以兑换吗?”


    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


    “就是下下个周末。”


    说完,又说:“你有安排吗?如果有,也没什么关系的。”


    “行。”


    温书宜听到回答,很轻地微弯眼眸。


    邵岑答应地这么爽快,应该是懂她的意思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


    沉默中,温书宜等邵岑挂断电话,可这通电话却迟迟没挂断。


    在邵岑离开前,她收到汪特助发来的行程安排,知道他最近大小会议不断,在谈一项很重要的跨国合作。


    过了会,邵岑问:“还有事儿么。”


    温书宜如实回答:“没有,我就是在等你挂电话。”


    “等我挂么。”


    温书宜听到男人几分意味不明地重复。


    她很认真地说:“是挂电话,不是挂。”


    “小小年纪,还挺迷信。”


    温书宜说:“毕竟听起来寓意不好。”


    “小正经。”


    惊喜计划解决了最重要的一环,温书宜晚上睡觉都很安心舒服。


    第二天是周末,她睡了个懒觉,近中午才醒来。


    下午起来处理了会工作,又看了会一直没时间读完的悬疑小说。


    周末闲暇的时间总是飞逝,温书宜听到闹钟响起,提醒她要去参加公司的团建。


    下周一的活动改为这周末晚上,温书宜起身化了淡妆,又换了套衣服。


    温书宜到中岛台边接了杯温水喝,离出发还有足够多出的时间,喝完,一时没走,手指很轻戳戳点点着玻璃杯壁。


    她垂着眸,默默复习提前演练的说辞。


    “其实我有男朋友了。”


    “对,我们感情很好,他对我很好,很关心我,也很照顾我。”


    “也没有谁追谁,就是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他比我大几岁,待在一起很舒服,一直都多亏了他很包容我。”


    “他这几年在国外拼事业,会回调,我们有订婚和结婚的打算。”


    温书宜复习了一遍,放心了不少,抬了抬眼,却在看到几步之外的身影时顿住。


    男人手上慢条斯理地解袖扣,露出的一截腕骨冷白分明,眼眸漆黑,好整以暇地瞥着她。


    其实温书宜看到邵岑回来,第一时间还是惊喜的,可眼下,惊喜完全变成惊吓。


    所以她刚刚那些自言自语的情景演习,都被他听完,也看完了吗?


    好丢脸。


    温书宜脸颊顿时烫得厉害,只想赶紧逃离这个案发现场。


    她垂眸,步履匆匆。


    “阿岑,让一下。”


    邵岑口吻很淡:“时间急么。”


    温书宜下意识回答:“还好,距离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


    邵岑问:“就这样去?”


    这样问她,反倒让她有些迟疑了,她得到的消息应该只是个普通的团建?不是那种要盛装出席的集团晚会吧。


    温书宜抬头,认真地问:“这身是有哪里不对吗?”


    这姑娘穿了身雾蓝色长裙,皮肤清透,乌黑发丝细软蓬松,绑了根很浅的发带,细细的锁骨,很安静的瓷白。


    邵岑说:“订婚不需要道具么。”


    温书宜没反应过来:“嗯?”


    男人半垂眼眸,目光漫不经心地淡瞥。


    温书宜循着看去,落在纤细白皙的无名指上,空空的。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头顶落下。


    “买戒指。”——


    作者有话说:书宜:准备跟男友订婚演技预备上限.jpg


    邵总:没有戒指算订婚么(bushi)


    [狗头]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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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正牌


    沉默中,温书宜缓缓抬眼,轻声问:“是说买戒指吗?”


    也有可能有耳朵出了错的可能性吧。


    邵岑问:“难道我说话有歧义?”


    “那也没有。”温书宜手指微捏了捏,“可是我安排的是准备订婚。”


    邵岑说:“准备订婚,和已经订婚,结果上有什么区别么。”


    温书宜感觉好像被绕进去了,微微揪起眉毛:“结果上,好像是没有区别。”


    邵岑语调不紧不慢:“既然选中了这个理由,犯不着给旁人揪出漏处,戴上戒指,可信度最高。”


    确实听着很有道理,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温书宜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有些犹豫地说:“会不会太急了?我周五下班的时候,手上还没有戴戒指。”


    邵岑口吻很淡:“临时起意,周末求婚,女方同意了。”


    不知情却被同意的女方本人:“……?”


    剧本急转直下,从将来时变成了现在完成时,从willbe变成了havedone。


    邵岑薄唇微启:“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温书宜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个被成功学畅销讲师完全洗脑的人,“是现在要去买吗?”


    半小时后,温书宜跟着邵岑到了市中心的糖意工作室。


    就算是她初来临北不久,也知道这家有名的私人定制,珠宝设计精致昂贵,一个普通人想预约的周期长达一到三年。


    温书宜跟邵岑从专用通道上了顶楼,一层都静悄悄的,像是被清了场,她看到男人径直走进间很有设计感的内室。


    里面有个姑娘等着他们,杏眼红唇,眉目清艳,一身素黑的缎面长裙,衬得起有致的身材和气质。


    走到跟前,温书宜才知道他们认识,看起来交情还匪浅。


    那姑娘叫了声“岑哥”,又朝她笑道:“嫂子。”


    “我姓南,叫我知意就好。”


    温书宜看到人就隐隐有猜测,果然是糖意里那位首席珠宝设计师兼老板的南小姐。


    “知意,你好。”


    南知意说:“岑哥说嫂子就是在公司随手带的,我这里简单挑了些款式。”


    “坐着来挑挑。”


    温书宜坐在软凳上,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戒指。


    她看了看,选中一款简洁的戒指。


    南知意取给她试戴,很合手。


    温书宜想起来问:“这款多少?”


    南知意说:“十七万。”


    十七万的戒指。


    温书宜垂眸,跟这款简洁低调的一款戒指对视,才发现原来镶嵌着三颗小细钻,晶莹剔透的火彩。


    温书宜跟南知意对视,看到她朝自己很善意地弯了下眼眸。


    她偏了偏头,伸手拉了拉男人衣袖。


    邵岑稍稍俯身:“不喜欢?”


    喜欢当然是喜欢的,她一眼就挑中了,只是……温书宜轻声问:“可以挑再便宜一点的吗?”


    邵岑口吻随常:“帮我省钱么。”


    他这话没避着人,几分意味不明。


    南知意说:“嫂子别担心,岑哥想的话,整个工作室都可以买下。”


    这话是事实,比起保险柜里存放价值远超一栋楼的祖母绿戒指,是邵岑以婚前财产的名义送予她的,至于这枚十七万的戒指,确实是收敛了财力。


    邵岑说:“贺三不会答应。”


    “他还是老样子?”


    “三哥还是老样子。”南知意说,“要是知道岑哥带嫂子来,这会赶,也会赶来。”


    “不必告诉他。”邵岑说,“省得吓到家里小朋友。”


    温书宜在旁边听着,脸热,他怎么在人前叫她小朋友啊。


    还在想着,身旁传来男人的嗓音:“就这个,不用挑了。”


    温书宜朝着他看去。


    邵岑不急不缓地说:“你那位未婚夫的人设还记得么。”


    “国外高管,具备一定的资产。”


    男人口吻随常:“高调不合适,再低了,平白让人小瞧了你。”


    温书宜瞬间反应过来。


    这个戒指所携来的意义,不在于仅仅是个装饰物,社会的规则自来是拜高踩低。


    离开前,南知意给他们量了指围,听到邵岑跟她交代定制素戒。


    等出去了,温书宜才问:“还要定制戒指吗?”


    邵岑说:“只许太太带,不准我带么。”


    又在逗她,温书宜轻声说:“我也没不让你带呀。”


    又想到什么:“你是不是也……”


    她听同事说过的八卦不少,外界对这位从未正式露面隐婚太太的态度,是猜测和观望的,想跟邵家攀上姻亲关系的不在少数,明里暗里试探的人也不少。


    邵岑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口吻随常:“有备无患。”


    温书宜很轻地应了声。


    司机老徐已经在停车站等着了,温书宜上车,送她去公司团建的地方。


    邵岑要去公司,坐另一辆车走。


    车一路出了停车场,温书宜垂眸看团建群里的消息,999+,很火热地艾特人。


    温书宜只安静爬了会楼,看到今晚的一项活动安排时,眼眸微微睁大。


    心想,还好她今晚听了邵岑的话,戴了戒指来-


    夜色降临,CBD商区霓虹夜景闪映,灯火通明。


    夜色里大楼高矗,汪锐敲门进来:“老板,太太已经送到地方了。”


    邵岑淡应了声“嗯”,没抬眼,也没说什么,瞧着是没多在意的模样。


    汪锐刚在心里松了口气,又听到男人顺嘴问了句:“聚怡营销部门今晚在哪团建?”


    一时没人答话。


    邵岑停住手上的笔,抬眼:“怎么?”


    支支吾吾的,不像他这个特助的性子。


    汪锐在心里权衡利弊:“在酒吧。”


    老板娘温柔好相处,大家都喜欢,可眼下显然是老板掌握员工薪酬的命脉。


    于是和盘托出:“那里酒吧一条街,近来男模很有名。”


    邵岑微挑了下眉头:“知道了。”


    “您这会倒是坐得住。”


    坐在对面的盛冬迟签好名,颇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嫂子还真嫌你老了?”


    邵岑说:“签完了么。”


    盛冬迟口吻懒散地应了声“嗯”,把笔随意往桌上一抛。


    “既然事儿谈完了。”


    邵岑对汪锐说:“送客。”


    三分钟后,盛冬迟还没来得及继续“落井下石”,就被自家大哥遣特助,客客气气地把他请出了办公室。


    盛冬迟站在办公室外,碰到来送文件的余秘书,打了个招呼。


    等余秘书敲门进去,盛冬迟才说:“你老板可真够闷骚的。”


    汪锐心想是您大哥,面上笑了笑:“盛总,慢走。”


    而在另一边,温书宜刚到酒吧,就被在门口等她的石桃亲昵地挽住手臂。


    温书宜问:“有没有等很久?”


    “没有,我刚到你就来了。”石桃拉着她径直往里面走,“再说了,等仙女姐姐多久都值得,多养眼啊。”


    她们坐在角落的卡座,有同事眼尖:“亲爱的,你戴戒指了?”


    这话一出,还在跟旁边人打闹的石桃,也好奇地探来目光。


    “哎,还真是!”


    “戴无名指,这是婚戒吗?”


    “订婚了,还是求婚成功了?”


    温书宜面对同事的八卦,拿出自己那套男朋友的说辞。


    石桃坐在旁边,时不时点头,一副妥妥知情人士的得意神情。


    被拜托撮合的同事感叹:“原来有男朋友了,可怜开发部的小帅哥今晚要失恋了。”


    温书宜只能笑了笑,心想她有男朋友这个消息很快就能传开,以后也不用应对介绍对象这种事了。


    又有同事过来,一眼就看出来是糖意工作室的款式。


    “这家都是定制的,很难预约,我堂姐结婚,提前预约了一年都没赶上,这款要十几万吧,你男朋友真是有心了。”


    温书宜微抿唇角:“是他运气好,抽中了幸运号。”


    好在她听康希语说过这家工作室,眼下才能应对自如。


    那个同事歆羡地说:“是嘛,那确实是很幸运了,希望我以后也有这种好运。”


    过了会,温书宜起身,陪同石桃去卫生间一躺,这姑娘有些喝醉了,起来走路都靠到她的肩膀上。


    头顶灯光迷离,刚走过拐角,石桃也不做无骨生物了,直直起身。


    温书宜还有些震惊她的一秒解醉,石桃却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走啦,我根本没醉,看你需要透透气,怎么样,我的演技好不好?”


    温书宜微弯眼眸:“给你满分。”


    石桃挽住她的手臂:“我也给自己满分。”


    过了会,温书宜洗干净手,石桃跟她一起穿过走廊。


    “书宜,你刚刚就跟那什么唐僧进了盘丝洞似的。”


    温书宜回想起刚刚的“惨案”,完全是一群人围着自己八卦。


    “不过真的好美啊。”


    石桃目光落在她无名指的戒指上:“说起来,你把一辆车戴在了手上。”


    “明明星期五还没有戒指的,赶在周末求婚,这个速度简直就是高铁速度!是不是我们仙女姐姐太受欢迎,有了危机感啊?”


    “现在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家都知道你有男友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随便给你撮合同事,介绍对象了。”


    “小小的戒指,套牢仙女姐姐的心,你男朋友人在国外,野心勃勃,运筹帷幄哦。”


    温书宜默默听着石桃的话。


    心想目的是达到了,往常同事给她介绍对象的打趣是没了,只是画风突变,变成了八卦恋情大会。


    温书宜幸亏是真有邵岑这个真人在,有真实的相处细节可以加工,不然这样七嘴八舌的八卦问法,多半会心虚露怯。


    等温书宜和石桃回到卡座的时候,看到竟然有男模出没,一身黑,很帅很高,身材也很好。


    她们就坐在角落里,好奇地打量,肩膀碰到肩膀,对视一笑。


    石桃说:“我们好没有见过世面,看到男模都大惊小怪的。”


    温书宜也说:“有些大开眼界。”


    长这么大,这还是她第一次来酒吧,心里隐隐有些说不清的跃跃欲试,看什么都很新奇。


    面前摆着杯低度数的鸡尾酒,石桃帮着一起点的,温书宜垂头抿了口,感觉喝着像酸酸甜甜的饮料,她不怎么会喝酒,也不至于是一杯倒。


    手臂被很轻地撞了撞,周围很吵闹,温书宜侧了侧头,听到石


    桃在耳边问:“是不是没有你男朋友帅?”


    温书宜很小声地“嗯”了声。


    石桃本是随口问,听到她的回答,还觉得很惊讶。


    因为从她认识温书宜开始,就知道她是那种很低调随和的性格,在身上几乎看不到张扬的影子。


    要是她长这样,每天照镜子都能笑醒,走路都横着走。


    其实温书宜说完,也在想自己这样会不会显得太不谦虚了?


    可平心而论,也很客观来讲,酒吧里这些很出名的男模,很帅气,也很高大,可有了比较后,就完全不够看了,脸没有他深邃立体,气质没有他凛然贵气,身材也没有他顶级、有力量感。


    石桃用双手捧住她的脸,语气很肯定地说:“你完了,书宜,你已经深陷你男朋友的颜值无法自拔了。”


    温书宜说:“看着很养眼。”


    石桃看她这副乖乖的模样,打趣她都太有负罪感,收回手。


    “不过真的很好奇,你那位男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帅过邵总,拳打脚踢各种帅气男模。”


    “如果有机会见面,我肯定会很惊喜!”


    温书宜又低头抿了口鸡尾酒,实在没忍心说,如果某天见面发现身边同事的老公竟然是大老板,那就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还是那种堪比被变态电锯杀人魔追杀的顶级噩梦。


    手机屏幕亮起。


    温书宜解锁,看到发来新消息头像时,差点以为自己喝醉了。


    这个时间,他难道没在公司开会吗?


    S:【喝酒了么】


    温书宜:【点了杯低度数的鸡尾酒】


    温书宜:【感觉在喝柠檬汽水】


    几秒后。


    温书宜:【不用开会吗】


    收到消息。


    S:【现在】


    温书宜:【那你先去忙吧】


    发完消息,温书宜这才注意到身边石桃一直没动静,转头一看,这姑娘一脸姨母笑地盯着她。


    温书宜还没开口,有同事过来,拉她们去玩真心话大冒险。


    过了会,温书宜和石桃坐了过去,才知道他们在玩一个跟人借钱的大冒险游戏,五人后才能轮下局。


    她们刚到的时候,有个男同事抽到,他是第四个幸运儿,根据上家报的数字,对应聊天列表里的第几个,结果抽中了亲姐。


    而亲姐也不愧是亲的,秒发了个红包,男同事得意不过一秒,打开一看,只有一分钱。


    亲姐还发来了嘲讽:【上次带我排位连掉九颗星,你就配值这么一分钱!】


    在场人都哈哈大笑。


    一个人的幼稚是无聊,而一群人的幼稚是狂欢,到了这会,气氛完全热起来,目前只剩下最后一个幸运儿名额。


    那个空矿泉水瓶转,又转,最后万众瞩目地停了下来。


    温书宜跟指向她的矿泉水瓶面面相觑,怎么她抽奖和刮彩票的时候,就没有这种命中率啊。


    “发给现在聊天框的第一个人!”


    上家都说了,温书宜也只能照做,旁边有人监督,心里止不住庆幸,还好加的是邵岑的私号,备注也是不显眼的“S”。


    又听到问:“请问身份是什么?”


    石桃坐在旁边一直偷笑,温书宜只能认命地说:“男朋友。”


    温书宜发出消息,张嘴就是钱,这么明显的话式,应该可以看出来是在真心话大冒险吧。


    等等,不会误以为她是诈骗吧。


    三分钟,温书宜迟迟没得到回复,就当她打算罚酒喝时。


    旁边有人惊呼:“好像是银行卡到账!”


    “?”


    温书宜看着那条转款到账的消息,眼眸缓慢地眨了眨。


    尾号xx35的银行卡显示到账¥200000


    温书宜数了下有几个零,大吃一惊,竟然是20w,下一瞬,她又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是5个零,不是6个零。


    不然随随便便200w秒到账,在场的人都要怀疑她是在公司潜伏、别有用心的对家间谍了。


    旁边八卦起哄声此起彼伏的,温书宜看到屏幕上的新消息,其他人看到,也起哄让她赶紧回消息。


    温书宜握起手机,发消息:【怎么转了20w来啊?】


    S:【不是真心话大冒险?】


    温书宜:【是大冒险】


    温书宜:【可都是开玩笑,气氛来了,哄大家开心的】


    身边传来同事的打趣。


    “正牌男朋友的钞能力够顶的。”


    “不对,都求婚了,是不是该要改口叫老公了。”


    温书宜听得脸热耳也热,兀自垂头,又看到邵岑回了她消息。


    S:【哄你开心了么】


    手指握紧了手机,温书宜被周围起哄得很不好意思,垂着眸,唇角泛着羞涩的笑容。


    温书宜:【谢谢,老公】


    发完后,温书宜才反应过来,她说谢谢就算了,后面还加上老公,难道是真的喝醉不清醒了?


    可发出去,再撤回,也太欲盖弥彰了。


    再次发来新消息。


    温书宜垂眸,看了眼,过了会,起身找了个理由,在一片打趣声离开。


    一路出了酒吧的门,温书宜从身后被叫住,看到朝她走来的凌哲群。


    夜里起了风,吹不散那股凝滞的暑热,凌哲群唇角笑容牵强:“书宜,原来你是真有男朋友了。”


    温书宜只轻“嗯”了声。


    气氛有些沉默,还是凌哲群开口:“打车了吗?我看你有些喝醉了,送你上车吧。”


    “不用了,谢谢你。”


    温书宜说:“有人来接我。”


    凌哲群脚步顿住,沉默了几秒,只说了句:“那你路上小心点。”


    温书宜应了声,也回了句“晚上注意安全”,转身就走了。


    一直走到对面,温书宜都没找到熟悉的那辆车。


    就在她怀疑是自己眼花看错消息时,停到街道边的车打了双闪,离她两三步远。


    是一辆很低调的黑车,温书宜走近,差点以为看错了,没敢认。


    这时车窗缓缓摇下,男人骨相很深邃立体,眼窝很深,侧脸轮廓冷淡又利落,在夜色里,不近人情的距离感很深。


    温书宜站在车前,弯腰,雾蓝色长裙勾勒漂亮的腰线,仔细辨认清人才放心。


    “上车。”


    温书宜应了声,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抬眼间,视线一顿。


    街道对面白色路灯下的人影寂寥。


    “还有话要说,就去。”


    自从听了男人说的那句“他喜欢你”,温书宜半信半疑,心里却控制不住猜测。


    她没有犹豫,很轻地摇了摇头,如果凌哲群真对她有那么点意思,更应该跟他保持距离才对。


    副驾驶座车门被拉开,温书宜坐进去,偏了偏头,脸颊泛着红晕,眼眸很缓眨了下,流转着微醺的醉意。


    “你怎么来了啊?”


    深色西装外套松松搭在一侧,邵岑衬衫袖口被随意挽起,小臂的线条流畅有力,口吻漫不经心地说:“刚好在附近,顺路接你。


    “怎么,打扰到太太看男模了?”——


    作者有话说:邵总:还有话要说,就去


    去了你最好是乐意(bushi)


    随机50红包~


    第29章 奶油


    “……?”


    温书宜说:“我没点,在那里我是已婚人士,就是坐那里当陪衬,玩点小游戏,很有自觉。”


    车一时没驶动,车窗外映着一条街闪烁的霓虹灯光。


    “这么乖。”


    男人口吻几分意味不明。


    温书宜总觉得被看轻了,忍不住说:“我虽然没点,也是看了几眼的。”


    邵岑“嗯”了声,“很厉害”。


    男人的嗓音低沉,喉间混着点不易察觉的笑


    ,她知道长辈就是这样对待小朋友,很敷衍的哄应。


    诸如“嗯、嗯”、“很对很棒”。


    温书宜微抿嘴唇,车内空调的温度凉丝丝的,很舒服,这会酒意晕乎乎地上头,有些故意地说:“很高很帅身材很好。”


    指腹漫不经心地轻叩了下方向盘。


    “抱歉。”


    “打扰到太太看帅气的男模了。”


    温书宜垂着眸,微弯眼眸“嗯”了声。


    她没注意到男人唇角微勾的弧度,难得在口舌上赢了一回,满心沉浸在找回了场子的满满成就感里。


    没过几秒。


    “不过你也不用抱歉的。”


    温书宜很好脾气、也很好说话地说:“其实我觉得,也不用出来看男模。”


    “怎么?”邵岑口吻很淡,“没看满意么。”


    温书宜扭头,定定看了眼,口吻很认真地说:“你各方面都高级养眼多了。”


    邵岑微挑了下眉头。


    这姑娘像是以为他不信,身体直直朝着前倾,耳后几缕蓬松发丝松松垂落,细细的白皙锁骨,覆着凹陷的小巧阴影。


    鸡尾酒的味道飘了过来,柠檬汽水般很淡的甜香。


    没动的时候还好,动了这么一下,温书宜感觉那股晕劲就起来了。


    她很轻幅度地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股头晕和视线模糊晃散。


    邵岑看她跟小猫摆头似的。


    解醉不可能,十有八九晃得更晕。


    “行了。”


    温书宜抬了抬眼,语气认真地反驳眼前的男人:“不行。”


    “你都不信我,我还没有讲完。”


    小醉鬼不讲道理。


    邵岑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难得几分有兴致地说:“你说。”


    温书宜细细端详着眼前男人,神情异常的认真,如果忽视时间和场合,还以为她在观察某项严谨正式的实验。


    “眉毛和睫毛都很浓黑,尤其是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浓密,很睫毛精。”


    “眼睛很深邃,瞳仁是漆黑的,看人很有压迫感。”


    “鼻梁很高挺。”


    “嘴唇很薄,唇色却很漂亮,形状也很好看。”


    “喉结很大,锁骨很性感。”


    “身材也很好,很有那种力量感。”


    “气质更不用说了,光是站在那里,就感觉很贵,是让人很不敢去接近的气场。”


    最后温书宜语气很肯定地下结论:“女娲捏你的时候肯定很用心。”


    邵岑瞥着她:“你看男模的时候,就在想这些?”


    温书宜说完刚刚那一长串关于正牌老公和男模们的评鉴,最后点清醒的能量都耗费掉了。


    整个人更晕了,话也没听清,只下意识含糊不解地开口:“嗯?”


    “喝多少了?”


    “就一杯鸡尾酒,嗯……应该准确来说,是杯甜甜的柠檬汽水。”温书宜比着手势,像是这样就能增加可行度,“还有一点点、就多一点点的啤酒。”


    邵岑看她醉眼朦胧,这模样倒是半醉不醉,人在晕,话也变多了,像是碎碎念,听起来挺有逻辑。


    倒是说了这些清醒的时候,压根开不了口的话,明儿醒了,指不定怎么不好意思。


    邵岑问:“说完了?”


    温书宜很重地点头:“说完了。”


    “现在行了?”


    “行了。”


    温书宜缓了几秒,感觉那小阵的晕过去了,想要坐回去,没想到就是起身,触发另一阵晕又袭来,一时身形不稳。


    堪堪扶住男人的小臂。


    掌心下是轮廓分明的肌理,手感很好,温书宜又缓了会,垂眸,认真打量。


    “你锻炼啊?”


    怎么都是坐办公室的,她虚虚弱弱的,身上没有点肌肉,这不太公平。


    邵岑瞥着这只小醉鬼,跟好奇猫猫似的打量,又捏捏戳戳。


    “晨跑,攀岩,拳击。”


    “你拳击很厉害吗?”


    温书宜垂眸,看了看男人明显几乎有她两个大的手掌,冷白小臂蛰伏着力量感,她见过绷紧时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


    “感觉我两个都不够你打啊。”


    没得到回话,温书宜抬眼。


    邵岑漫不经心地落下目光:“十个倒是差不多。”


    “……”


    温书宜沉默了。


    他的危险级别是最高级。


    温书宜默默让自己蜷回了副驾驶座,垂着头,又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刚刚还不老实地乱动,这会就变得乖乖巧巧了。


    邵岑只任由这醉酒的姑娘闹。


    没过一小会,身旁传来声微弱嗓音。


    “阿岑。”


    邵岑没看她,从中央扶手箱里拿出袋水果夹心糖,抛给这姑娘。


    “不想吃糖。”


    温书宜握着从怀里拿开的那袋糖,塞回了扶手箱。


    然后她很自觉地把薄毯拿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抖落开,盖在了身上,下巴尖蹭在毛绒绒的边沿。


    做完了所有的准备工作,才语气认真地开口:“我就是想跟你说,我想睡觉了。”


    “晚安,阿岑,你也好梦。”


    邵岑应了声。


    这姑娘才总算放了心,闭上双眼,轻薄的睫毛柔软地垂下。


    没一会,车总算驶动。


    旁边这姑娘的呼吸已经变得绵长,睡颜安静,很乖巧的模样-


    第二天,温书宜照常听闹钟醒来,醒来时难得赖了五分钟的床,等到提醒的第二通闹钟响起,才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


    像往常一样洗漱完,换好衣服,走到了餐桌旁。


    “醒了?”


    传来坐在对面男人的嗓音。


    嗯?温书宜还有些奇怪地心想,她坐在这里难道不就是在醒着,还是认真回答:“醒了。”


    说完这话,温书宜看男人没有接下来说话的打算,心里还有些纳闷。


    全姨给她端温的排骨粥,温书宜半起身搭了把手。


    粥的味道很香很好,温书宜垂眸,低头抿了两口。


    全姨没急着去插花,而是问:“书宜,味道怎么样?”


    温书宜微弯眼眸:“味道很好,全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全姨笑吟吟的,没说话,视线却朝着旁边看去:“阿岑,你听呢,大早上,书宜的嘴就很甜。”


    温书宜也跟着看去。


    邵岑没抬眼,慢条斯理地喝粥,难得是跟她同样的早餐。


    全姨说:“不记得了?”


    温书宜微怔了怔,又听到全姨说:“昨晚书宜你喝醉了,撒娇要喝蜂蜜水,泡完抱着喝了,又说想吃排骨粥,别人做还不成,一定要阿岑做才行呢。”


    一提昨晚,温书宜关于昨晚的记忆,就像是开闸的洪水似的,齐齐涌出来。


    ——终于想起来她昨晚,是怎么在大晚上打电话给全姨,嘟囔着让邵岑做她排骨粥,还要是很香很甜的那种。


    她到底是怎么做出这种事,又说出来这种话,理不直气也壮,完全是仗醉之名,行无理之为。


    酒真是很害人的东西。


    她以后得戒酒。


    “记起来了。”


    温书宜对上全姨的目光,只能干巴巴地说,“阿岑做的粥,真的很好喝。”


    邵岑的厨艺比她想象中要好太多了,而且应该是有特意关照她的口味,排骨软糯不腻,入口即化,又香又甜的。


    “哎呦,时候不早,我该插花去了。”


    全姨当完大清早引出话题的功臣,乐呵呵地功成名退,把独处的时间留给小夫妻。


    餐桌旁只剩下他们两人,很安静。


    调羹不时碰到白瓷碗的声响,很清脆,在清晨光雾里时隐时现。


    温书宜迟迟没有开口,是因为她在刚刚的沉默中,不幸想起关于昨晚除了要喝排骨粥的种种“酒后劣迹”。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发了“谢谢老公”的消息;拿邵岑跟男模们比较,并发表了一堆重度颜控的鉴赏言论;对他小臂的肌肉线条不老实地戳戳点点,摸着不放。


    其中的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实打实的胆大包天、罪无可恕。


    温书宜低头,装作很忙地吃早餐,连头不敢抬了。


    完全半是羞赧,半是尴尬。


    邵岑看这姑娘兀自低头喝粥,白皙的薄面皮,一点


    点染上晚霞似的红晕,就连耳朵和脖颈都不能幸免于难。


    脑袋也越垂越低,昨晚作乱的恃醉撒娇没了,心虚劲儿止不住往外冒,压根不敢抬头,瞧着是想起了昨晚的那些事。


    过了会。


    指背不紧不慢地叩了下桌面。


    那颗垂着不能再底的脑袋,很轻幅度地微动了动。


    邵岑瞧着几分兴致:“喝粥而已,犯不着把头当花,栽进碗里。”


    “……?”


    温书宜第一反应是不解,紧接着,才注意到自己快栽进碗里的头。


    把低垂的脑袋,说成是栽花,她有些不合时宜地被逗笑。


    “昨晚……”


    该面对的总是逃不掉的,温书宜缓缓抬了抬眼:“真的抱歉,不好意思啊。”


    邵岑松下随意挽起的衬衫袖口,修长指骨握着鲸尾,慢条斯理地戴起一对袖扣。


    “不好意思么。”


    “哪件事?”


    男人语调不急不缓,像是不甚在意,听到耳中却颇为的意味不明。


    温书宜完全被这简单的一个问题问倒,昨晚做过的任何一件事,都是实打实的胆大包天。


    “需要我替太太复习一遍么。”


    “……不用!”


    温书宜语气有些急地叫停,只是太过心虚,声调弱弱的,反而没什么气势。


    光是在脑海里回想一遍,就已经很让人害怕了,更别提再让当事人重复一遍。


    想想就窒息。


    好在邵岑并没有很坚持,瞧着对这个话题也是一时兴致,这让温书宜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气。


    可就在十几秒后,温书宜才意识到自己单纯地太早安心。


    邵岑戴好一对袖口,折射着冷光,跟价值不菲的腕表相得益彰。


    “倒也犯不着抱歉。”


    邵岑起身,口吻几分意味深长:“毕竟太太昨晚夸得努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


    身后传来男人走开的脚步声,温书宜独自被留着坐在餐桌边,垂着头,双手撑住脸颊,想起那些大胆的言论,脸就热,很烫。


    又被他逗了-


    接下来几天,温书宜就上班工作,下班老实待着,安安静静的,就连仅有的一次晚上同事聚餐,也是滴酒不沾。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她自然也不能同样犯一次错误。


    问就是最近感冒,吃了头孢来的。


    一直到周五,温书宜已经把做蛋糕的道具们成功转移到了康希语的房子里。


    就等着她周六大早找个借口,出去把蛋糕做好完,再悄悄带回来,放进冰箱里。


    周五晚,温书宜在康希语家过的,大早天还没亮,就开始勤勤恳恳地做起蛋糕。


    康希语醒来,身上还穿着睡裙,迷迷瞪瞪地到中岛台找水喝。


    看到人影的瞬间,困劲直接被吓醒,待她定睛看了看,不是小偷,也不是女鬼,是她那个向来乖乖巧巧的发小。


    康希语无奈了:“祖宗,你大清早不睡,就为着做这个蛋糕啊。”


    温书宜说:“我跟他约了今天,万一等会没空做怎么办。”


    “真好看,你手真是越来越巧了。”


    康希语打趣:“啧啧,真羡慕这男人,有这么漂亮可爱的老婆亲手做蛋糕。”


    温书宜被她的语气逗笑:“太夸张了。”


    康希语简单刷牙洗了把脸,在睡裙外面随意罩了外套,开车把温书宜送回了家。


    在这姑娘临下车前,康希语说:“祝你今天约会愉快。”


    “不是约会。”


    康希语说:“两个人,一男一女,共度一天,不是约会是什么?”


    这话好有道理,温书宜觉得不对,可是没有办法反驳。


    康希语笑容饱含揶揄地走了。


    温书宜刚到家里,把蛋糕塞进了冰箱最深处,她用了很不明显的包装,还特意用别的纸箱挡住。


    就算是邵岑看到了,他不会随意拆她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发现里面是蛋糕。


    走到中岛台,温书宜才发现汪特助拿着文件,步履匆匆地朝着外面走。


    她回来得突然,汪锐没发现她,这会从家里取东西走,难道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还在想着,温书宜接到邵岑的电话。


    “醒了?”


    温书宜还记得保密计划,没提她刚刚已经秘密到家的事:“嗯,刚醒。”


    她想起刚刚看到汪特助的事情。


    “今天……”


    邵岑说:“今天事出突然,我要去外地一趟。”


    温书宜怔了几秒:“这么突然吗?”


    “抱歉,改天补一天。”


    “想吃什么,想去哪玩都行。”


    这话像是补偿她。


    温书宜微抿嘴唇:“我吃什么,玩什么都行啊。”


    明明是他的生日才对。


    “是安排好了,换一天不成?”


    生日还能随便换一天吗?温书宜有些不解地想。


    只问她吃什么,玩什么,温书宜很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因为她一直很在意自己每年的生日,所以当她说了日期后,自然而然就以为邵岑也默认了。


    可从头至尾,没有人提过生日两个字。


    沉默中。


    “怎么?”


    温书宜反应过来,轻声说:“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忙吧。”


    “真没事?”


    挂断电话前,温书宜很轻地抿住唇角:“没事啦。”


    “路上注意安全,事情顺利。”


    邵岑临时要忙,如果不是那种很要紧的事情,以他的性子,是不会随意失约的。


    再说,她也不想影响到他的工作,本来就是“一厢情愿”的事情,只是想送他一个亲手做的蛋糕。


    他应该一向是没有过农历生日的习惯,不然也不会丝毫没有知觉。


    温书宜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不然以他这种有责任感的人,如果知道了,肯定会用别的法子补偿她。


    那样也违背了她的初衷。


    可能在这件事上,他们确实是缺了那么点的缘分吧。


    手机屏幕自动熄灭。


    温书宜很轻微地叹了口气,确实说不失望是假的,她准备了这么久,期待也忐忑了这么久,还是希望能亲手把蛋糕送给他。


    说来也凑巧,邵岑前脚临时有事,温书宜后脚也没能闲着,部门临时开了线上组会,一开就是一整天。


    整个周末都泡汤了,这也让温书宜心里稍稍有了安慰,如果邵岑今天没有事,那她白天也要做个失约的人了。


    等到傍晚时分,线上的所有会议总算结束,温书宜先洗了个澡,简单用了晚餐。


    温书宜在客厅的茶几上,摆好笔记本电脑和文件。


    又从厨房里拿出蛋糕,摆放到了一旁,客厅里开着空调,完全不用担心会坏。


    她定好了闹钟,以防一会忘记。


    “等零点到,我们一起给阿岑庆祝一个生日吧。”


    温书宜托腮看着蛋糕的包装盒。


    “虽然他不知道。”


    可是她的祝福总会传达的。


    没事,其实等到零点也不漫长,温书宜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还有要修改的文件和方案陪着她-


    夜色渐深,邵岑坐在车后座,他刚结束场棘手的会议,眉目难得几分微倦。


    去酒店的路上,接到盛冬迟的电话。


    “知道您今儿忙,所以信息都没敢乱发一个。”


    他这个弟弟倒是会找时候,邵岑微按鼻根:“知道我忙,还不消停么。”


    “这话明贬暗炫的,大哥,您这套也是挺纯熟的了?还是嫂子对你太好了,说实话,您今儿感不感动?”


    邵岑微蹙了下眉头:“说清楚。”


    盛冬迟也发觉了不对:“等会,你现在不在陪嫂子?该不会忙了一天的工作吧?”


    车窗外时不时晃过流光,在男人的侧脸渡过老电影般的光影,浓长眼睫垂着,眼睑处落下阴翳,遮住眸底的情绪。


    没一会,电话挂断。


    “调头,去机场。”


    司机老李提醒道:“邵总,临北今晚怕是要下大雨。”


    邵岑薄唇微启:“嗯,我知道。”-


    夜色静谧,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温书宜感觉到口渴,到中岛台边接水喝,听到身后脚步声时,反应有些缓慢地扭头。


    她的眼眸很缓慢地眨了下。


    长时间看笔记本电脑的眼睛有些涩痛,她揉了揉眼睛,又眨了下。


    邵岑问:“以为见到幻觉了?”


    “是真的吗?”


    温书宜看到男人朝她勾了勾手,乖乖走到跟前。


    “掐我一下。”


    温书宜看着稍稍抬到眼前的手臂,伸手很轻地碰了下。


    体温、触感、声音……很熟悉,这会才真的反应过来他是真回来了,甚至外头还下着大雨,在深夜赶了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


    温书宜身体随着视线动了动,由于体型的差距,男人视线很轻易越过肩膀,看到茶几上放着的森林树屋蛋糕。


    邵岑薄唇微启:“因为我失约了,所以蛋糕不打算送了?”


    温书宜摇了摇头,拉着邵岑,走到了茶几边。


    三分钟后,零点的闹钟正好响起。


    温书宜摆好蜡烛,帮着点上:“阿岑,可以许愿了。”


    这副模样认真的神情,比他这个忘了生日的失职寿星还虔诚。


    邵岑许愿完,睁眼看着这姑娘:“傻姑娘。”


    温书宜眼眸很缓地眨了下,很轻微抿唇角笑意:“哪里傻了,明明我等到了你。”


    “要是我没坚持,放弃了,今晚就错过了嘛。”


    她说这话时,用餐勺舀了块蛋糕,递到男人唇边,下意识的动作。


    “你尝尝,是无糖的。”


    做完才意识到这个动作太暧昧了。


    却被稍稍俯身的男人,伸手托住她的手腕,那块混着奶油的蛋糕,被含进嘴里。


    冷白喉结上下滚了下。


    温书宜看着他,心想她的脉搏肯定跳得很快……就像是她此刻的心跳一样。


    忐忑着,又期待着。


    她希望邵岑能喜欢,也能开心。


    邵岑抬眼:“很甜。”


    小姑娘微弯着眼尾,隔着摇晃的烛火里,她的眼眸很美很亮。


    邵岑唇角微勾了勾。


    往她鼻尖刮了一小块奶油。


    “谢谢小猫。”——


    作者有话说:今天是“千辛万苦”但是最后还是成功送出蛋糕祝福乖巧书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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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大掌


    鼻尖飘来奶油的甜香味,温书宜发现邵岑对她好像就没什么正经的称呼,都是些小朋友、小温医生、小猫之类的。


    而她每次叫的都很正经,婚前邵先生,上班邵总,私下叫阿岑。


    温书宜微抿嘴唇,很轻声地反驳:“这里没有小猫。”


    “可以切蛋糕了。”


    邵岑拿过温书宜递来的餐刀,蛋糕算不上大,约莫6寸,他切了块,装到餐碟里,放到这姑娘面前。


    然后又被白皙的手,推回到了他面前。


    温书宜指了指黑巧克力立饰,是一只阿拉斯加犬:“这是Nuby,他一定很想你,会陪在你身边一辈子的。”


    “旁边的这只,是他的儿子Snow,跟着爸爸过来的,说是要帮哥哥的主人,一起庆祝生日。”


    说完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像是在哄小朋友,还挺傻气的,她一时忘记了在面前的是个年长成熟的成年男人,而不是小了她八岁的妹妹。


    邵岑说:“这个,是你么。”


    温书宜看过去,在两只阿拉斯加犬的另一侧,是只纯白色的小猫,她用白色巧克力做的小立饰。


    她语气认真地反驳:“这是小猫。”


    “不是没有小猫?”


    “……?”


    错算了,温书宜想起刚刚那句“这里没有小猫”,怎么就连自己,都忘了自己还做了只小猫形状的事。


    邵岑切下来有白色小猫的那块蛋糕。


    温书宜很自觉地搭了把手,把那块蛋糕推到了自己面前。


    邵岑唇角微扯:“打算自己吃自己?”


    这人真的好喜欢逗人,温书宜试图给自己正名:“这只小猫是因为有两只阿拉斯加犬,用的是两块黑巧克力,想着要有块白巧中和一下蛋糕的色彩,又想着都有两只大型犬了,就干脆捏了一只小猫。”


    温书宜说完后,深深觉得自己的理由很充分,也很有理有据。


    “知道了。”


    身旁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温书宜唇角微牵:“知道就好了。”


    “小猫爱吃小猫。”


    高兴太早了。


    温书宜唇角轻牵的弧度微僵,总算是放弃了她微弱又毫无作用的抵抗。


    小猫就小猫,小猫多可爱啊。她也很喜欢小猫。


    餐叉戳起一小块裹满奶油的蛋糕,温书宜尝了尝,味道很好,虽然做的是无糖的,也完全没有影响到风味。


    她忽而想起什么,很轻倒吸了一口气。


    邵岑问:“怎么?”


    “就是忘记拍照留念了。”


    温书宜有些遗憾地看着被切了几刀的生日蛋糕,温声说:“每次我给双双过生日的时候,都会拍张她许愿的照片,每年一张,都成习惯了。”


    邵岑问:“要拍吗?”


    “可以吗?”温书宜偏头看向男人,眼眸微亮了亮,下一瞬反应过来,又说,“不拍也没关系的。”


    隔着壁灯的淡淡光雾,邵岑瞥过她:“顶着这个表情,一点都不像没关系。”


    拍是肯定想拍的,温书宜说:“毕竟你是寿星,你的意愿在今天最大。”


    邵岑说:“寿星说了,允许你拍。”


    温书宜唇角一点点牵起弧度,轻“嗯”了声。


    相机其实就好好地摆在一边,温书宜本来打算零点的时候,点完蜡烛,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的。


    结果邵岑突然回来,反倒打得她太过猝不及防,满脑子都在期待又忐忑地等待着邵岑的反应,担心他会不会喜欢这个蛋糕。


    温书宜垂眸调试着相机,这是老款,她一直舍不得换。


    听到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


    “不拍了?”


    “拍。”


    温书宜怕男人反悔,加快调试好机器,她抬了抬相机,镜头正对着面前男人。


    镜头是很现实的,面部折叠度不够效果就大相径庭,尤其是在高清的情况下,这是张极其能经受住考验的脸庞。


    她觉得男人真是上天精心捏就的宠儿,是她目前为止拍过最上镜的人,深邃骨相的特质分明,眉目深黑,面部轮廓线条立体流畅,气质一眼惊艳。


    隔着镜头对视,温书宜有些怔神。


    “咔嚓”,手指下意识摁下相机快门键的声音,很轻微,在夜色静谧里太过清晰。


    微卷眼睫微扇了下,温书宜回过神,垂着头,几缕碎发散落,看起刚刚拍的成片。


    出片了。


    怎么随便拍拍都这么惊艳啊。


    这张随手一拍的照片,很有东方含蓄的故事性,就连光影渡在这张脸上,都变得过分偏爱,拿出去说是电影剧照,都不会有人不信,衬得她的老相机都变贵了。


    身旁落下阴影,温书宜余光注意到站在身边,稍稍俯身的男人。


    温书宜担心他看不清楚,拿相机往他的方向递了递:“要看看吗?”


    下一瞬,手里的相机被大掌接过。


    温书宜跟他说:“拍完了你,感觉我的相机都变昂贵了,还是我买不起的那种。”


    对于这张照片,她是打从心底满意的,很有质感,更觉得这是张极大拉高自己摄影技术的一张照片。


    她觉得以邵岑这种严苛、不近人情的眼光,应该也不会不满意的吧……?


    想着想着,温书宜反倒从踌志满满,变得有些心虚起来,悄悄往旁边瞟了眼目光。


    然后就正巧被截获了。


    邵岑看着她:“相机好像坏了。”


    “啊?”温书宜有些担忧地揪起眉头,“刚刚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


    这个相机陪了她很多年,记录了很多瞬间的时刻,拥有很多珍贵的记忆。


    温书宜连忙垂头,就着男人托着相机的手掌,稍稍俯身凑近,一手拢


    住垂落在肩前的头发,另一手操作了几下。


    她仔细看了看小会,语气逐渐变为疑惑和不解:“是好的啊。”


    更奇怪了。


    温书宜抬了抬眼,对上男人深邃眼眸,唇角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


    又被逗了,温书宜在这刻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她怎么每次就这么容易上当。


    可转念她又想,只怪对方太老谋深算,这种以假乱真的程度,不中招才算是奇怪。


    温书宜又完全生不起气来,眼眸弯弯地嗔怪:“阿岑,你真的很幼稚……”


    邵岑对这话似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修长手指握着相机,直身往后倒退了半步。


    壁灯的光线昏暗,浓黑头发和眉眼在光影中渡过,显得愈加深邃立体,他的手掌宽大,单手就能包住,大拇指在快门键上。


    就在温书宜意识到会发现什么时,徒劳张了张唇,是道还没有来得及发出的气声。


    一切发生凝神的瞬间中。


    “咔嚓”,又是一声快门键被摁下的轻微声响,镜头定格。


    温书宜只来得及眨了下眼眸,看到邵岑垂眸,手指很熟练地操作,查看起刚刚拍好的照片。


    她快步走过去,只是半步,所以很快,一眼就看到显示屏上的照片。


    那是被镜头捕捉的一幕——有些轻微的虚焦,年轻姑娘的神情有些慌张,鼻尖上有一小块奶油,唇角还挂着微微翘起的弧度,嘴唇微张,整齐牙齿白白的,眼眸很亮很美,笑容羞涩。


    温书宜这才想起来忘了擦掉鼻尖上的奶油,挑剔地看着这张照片,觉得笑得太开,也太慌张,满满透出天真的傻气。


    纤细手指伸出,还没有沾到显示屏,就被先她一步反应的手指,及时按了返回键。


    想要趁机删除照片的手指,僵在了离着显示屏分毫的位置。


    温书宜收手,转而扯了张纸巾,总算记起来擦掉鼻尖的奶油:“你会用啊?”


    邵岑说:“怎么,觉得我衣来张手?”


    “不是。”温书宜说,“就是这种老款式的相机,现在很少人会用。”


    邵岑意味不明地重复:“老款式?”


    “嗯。”温书宜虽然有些不解,还是轻声回了句。


    邵岑唇角微扯:“我在鼓捣相机的年纪,太太还在满街找糖人吃。”


    这话一出,温书宜很突然就想起康希语打趣说过的那句“毕竟你还在小学的时候,人家已经是高中生了”。


    “那您老,您有见识。”


    温书宜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小心对寿星出言不逊了。


    下一秒。


    “刚刚那句话,我撤回,你能不能当做没听到?”


    邵岑口吻颇为耐人寻味:“说完,反倒自己后悔了?”


    温书宜认真地说:“今天天大地大,寿星最大。”


    邵岑没说什么。


    温书宜也知道男人向来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跟她计较些什么。


    “相机。”


    邵岑瞥着她:“想拿回去删照片?”


    被说中了心思,温书宜含糊“嗯”了声,有些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目光。


    “看起来好傻啊。”


    “有么。”


    男人在眼前调出来。


    温书宜又看了看那张照片,实在是溺爱不了一点:“有。”


    “你看得不准。”


    “……?”


    温书宜这个本人,竟然被毫不留情地否决了对自己照片的看法。


    “那你看得准吗?”


    “嗯。”


    老男人真是坦然得理所应当。


    邵岑说:“你拿我一张照片,我也拿张,不是很公平么。”


    好有道理的一句话,在他面前,她好像总是没有办法反驳。


    温书宜还是没死心:“重拍一张吧。”


    虽然她觉得邵岑一时有兴致拿她的照片存着,就是为着逗她,看她的反应好玩,可毕竟是存在手机的照片,说不清是为什么,莫名就有点小小的偶像包袱。


    邵岑说:“犯不着。”


    可是她觉得有必要,温书宜实在想不明白邵岑为什么执着这张傻傻的照片。


    “给我存么。”


    这话问得倒是绅士有礼,温书宜微抿了下唇角:“您都独裁了,还要问我啊。”


    邵岑说:“问你的意愿么。”


    温书宜说:“您问也是白用功。”


    这小姑娘还有点赌气,一口一个您地刺人,仿佛这样就能叫老他几岁似的。


    邵岑说:“问是我的习惯,至于听不听,看我的意愿。”


    又是坦然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温书宜知道自己说不过他,更别提对方还是寿星,再怎么,也不能跟今天最重要的人计较嘛。


    不就是一张照片,傻气就傻气了点,反正存的人都不在意。


    “都听您的安排。”


    温书宜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现在可以把相机还给我了吗?”


    她还想补照张蛋糕的照片,虽然已经不完整了,可胜在有纪念价值。


    邵岑有意逗她:“给你,销毁我的照片,怎么办?”


    那张照片照的明明就是她,怎么就成了邵岑的所有物了?


    虽然确实是他拍的。


    不过温书宜深知就算她说了,也会反过来被邵岑促狭打趣,干脆省了那步:“骗你我这辈子都是穷鬼。”


    这姑娘语气太过认真,邵岑说:“这赌倒是挺大。”


    温书宜看他:“所以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邵岑倒也没多执着,把相机递还。


    温书宜接过相机,很认真补拍了几张蛋糕的照片。


    “等我明天下班,把这些照片整理好,打包发给你。”


    “嗯,不急。”


    邵岑口吻可有可无地应道。


    温书宜这会是真能确认自己的判断,刚刚那张照片,只是误打误撞成了邵岑打趣她的幌子,其实照片本身并不重要。


    可下一瞬,邵岑说的话,就推翻了她在心里的判断。


    “旁的给不给都没多大所谓。”


    “别谋杀我的照片。”


    他的照片?说的就是温书宜想销毁失败的那张黑历史照片。


    所以……他是口味特殊,格外喜欢那种傻气的照片吗?


    继续吃起手里切好的这块蛋糕,温书宜想了半天,都没能想通,那张照片到底是哪个特质,偏偏独获了男人的青眼。


    蛋糕吃完了,也还是想不明白,温书宜垂着眸,跟独自被剩在餐碟上的那只白巧小猫面面相觑。


    “不忍心伤害同类了?”


    温书宜听了这句话,反倒没有犹豫地戳起这只白巧小猫,送进了嘴里。


    白巧有些微脆,咬在嘴里有些嘎嘣响,温书宜冲动完,唇角不自觉牵出笑容。


    她觉得自己好幼稚啊。


    温书宜微弯眼眸:“你更残忍,把Nuby连渣都不剩地吃干净了。”


    邵岑唇角微扯:“这样它就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了。”


    “……?”温书宜顿住,“你那个……不会有什么……”


    邵岑问:“有什么?”


    不会有那种病娇的潜质吧……温书宜想起他还练拳击,她十个都不够他一拳的,感觉危险级别已经冲破了顶级的阈值。


    邵岑看她欲言又止的,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纠结神情。


    “又在乱想什么?”


    温书宜试探性地问:“那种爱一个人或者事物,就要毁灭的想法,你怎么想啊?”


    邵岑问:“你有这个倾向?”


    温书宜说:“我没有。”


    “那你有吗?”


    邵岑说:“没有。”


    温书宜松了口气。


    邵岑说:“你倒是挺能乱想。”


    “也不能怪我乱想,”温书宜小声地为自己辩解,“你刚刚那话,太有误导性。”


    邵岑回想了刚刚那句话,不觉得有任何问题:“黑巧被我吃了,营养成分被我吸收,难道不算是陪我一辈子?”


    “再说,Nuby会陪我一辈子这话,不是你讲的么。”


    好科学、也有逻辑的依据,温书宜完全反驳不了一点:“确实是这个道理。”


    “行了,小正经。”


    男人嗓音低而缓,听着是那种很有质感的磁性。


    “别大半夜,把自己吓晕了。”


    温书宜摸了摸鼻尖,低头收拾起茶几,那块蛋糕还没吃完,她把剩下的小心放进包装盒里,把缎带绳重新系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打算放进冰箱里,当明天早餐,等明早全姨来的时候,分出去一块。


    刚放好,从


    旁边伸来只手,从她手边自然地接过蛋糕盒。


    温书宜抬眼,看到邵岑拿着蛋糕盒,走去冰箱所在的方向。


    她低头,把已经关机的笔记本折叠,又把文件铺在上面,端着抱在怀里。


    回房间的路上,正好碰上把蛋糕放完进冰箱的男人。


    邵岑说:“赶明儿跟我说奖励。”


    温书宜脚步顿在原地:“不是已经兑换了奖励吗?”


    邵岑瞥她:“想的奖励,就是为着给我过生日?”


    难道不是吗?温书宜应了声“嗯”。


    “重想一个。”


    邵岑在这姑娘惊讶的目光里说:“这个奖励没批准。”


    温书宜眼眸微微睁大:“还能这样吗?”


    邵岑说:“最终的解释权在我手里。”


    “所以太太,接下来可以慢慢想。”


    哪有人上赶着送奖励啊?温书宜很轻地微抿唇角。


    又乖乖地“嗯”了声。


    第二天,温书宜准时去上班,最近项目很忙,开完晨会,各种大小的会议不断。


    到了下午五点十分,离下班还剩不到半小时,整个办公室都在心照不宣地摸鱼。


    旁边的石桃在补妆,她晚上有场同学聚会,再往旁边,有同事在讨论晚上去哪个餐厅吃饭。


    而温书宜坐在工位上,等着下班,今晚傅奶奶叫她回老宅吃饭,这会难得闲着,在看康希语给她发的各类探店链接。


    什么奖励呢?要不然请邵岑吃一顿饭?


    想了想,她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要是她说请客,肯定又会被邵岑驳回。


    过了会。


    温书宜发消息:【还有三分钟下班】


    S:【嗯】


    准点下班,外头下了大雨,温书宜撑着伞,特意绕了些远路。


    她找到的时候,发现不是邵岑常用的那辆车,是一辆很有质感的低调黑车。


    车门关上后,把外头的雨声隔绝,温书宜坐在副驾驶座,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邵岑没带司机,她发现回老宅,男人一般都是自己开车。


    温书宜接过邵岑递给她的手帕。


    “擦擦。”


    “别成落汤小猫了。”


    温书宜已经平和地接受了小猫的称呼,垂头擦了擦微湿的发尾和衣角。


    车很快驶动,温书宜刚想开口,看到来了通电话,是奶奶身边的阿姨。


    “喂,张姨。”


    “宜宜,我跟你说件事。”


    温书宜敏感地感觉到她话里的不对:“怎么了?张姨,你慢慢说。”


    “我说了,你先别着急,今天双双突然回家,本来还跟我高高兴兴地说,午睡起来要跟你打电话,一下午过去,我去房间叫她,只留了一张要去临北的纸条,电话一直打不通,十几通都没接,现在人找不到,我也不敢随意跟老太太说。”


    温书宜感觉好像有一记闷棍朝她袭来,耳畔发出嗡嗡刺耳的电流声,神魂出窍,掌心也渗出薄汗。


    就连挂断电话,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挂断的。


    ……


    一片恍惚间,温书宜听到有人沉唤她的名字。


    掰过她脸的手很有力,虎口卡住她的下巴,双指使力,迫使她张嘴。


    “乖一点,呼吸。”


    空气灌了进来,温书宜胸膛一吸一沉了几个来回,眸光渐渐聚焦,看见男人微蹙着眉头,眼眸沉着担忧的神色。


    “双双……她有先天性肺病,很容易过度呼吸困难……外面这么大雨,她今年才刚刚十四,她如果有什么……我……”


    “我知道,书宜,我知道。”


    “冷静下来,找到妹妹前,你要先照顾好自己。”


    托着白皙脸颊的大掌,传递着鲜活的温度和力度,男人嗓音沉而缓,像是稳重连绵的山峦,为她打下强心剂。


    “别怕,会没事的,多晚我都陪你找。”——


    作者有话说:今天是安全感满分邵总


    [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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