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走躺
温书宜打了辆车,在路上仔细看起了这件事发生的始末。
有爆料者在公共平台发布了一篇长文,指控演员赵彗仪在高中就读时期,长时间实行校园暴力,所述情节恶劣,细节详实。
这篇帖子起势过于迅速,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赵彗仪代言的品牌全部遭到了网友抵制。
尤其是赵彗仪最新官宣滑板品牌代言,其中“自信、平和、梦想”的品牌概念,更是被质疑代言人的德不配位,下面的评论区已经被冲爆。
一时间到处粉黑路人大战。
这篇帖子横空出世,既然能绕过赵家的保护,来势汹汹,背后肯定有势力的推手。
温书宜坐在车里听到电台新闻在说,出租车师傅在跟她说,网上在热议,消息在轰炸。
不过是这么点时间的发酵,整座大街小巷都陷入指责一个当红女明星的狂欢中。
温书宜到的时候,用专用卡上了电梯,当晚的临时工作已经中止。
赵彗仪正瘫在沙发上,左边围着经纪人王姐,右边围着李助理。
“祖宗儿,wb不要登了,小号也别登,任何言论都不要发表,别跟网友对骂。”
王姐知道她的脾气,一直劝告,拧起来谁也拦不住。
赵彗仪听着不耐,皱眉,语气不爽:“我又没做过的事儿,凭什么没收我的wb账号,我今晚还没发承诺好的照片呢。”
王姐继续苦口婆心地劝:“等这件事过去了,照片什么时候发都成,您先沉着会,悠着点,先在这好好待会。”
温书宜站在边上,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被念得正烦着的赵彗仪,突然歪头,直直朝她看来:“你有事儿?”
突然的询问,其他两人的视线也朝着她探来:“赵老师,你忘了,我是对接助理,今晚通知我要到场。”
赵彗仪打量了她几秒:“所以说,你今晚的工作是我咯。”
温书宜应道:“嗯。”
赵彗仪又问:“你怎么上来的?”
温书宜说:“我有电梯的专用卡。”
赵彗仪微翘起唇角。
王姐顿时冒出不好的预感,连忙喊:“小李,快拦住她!”
哪成想,赵彗仪动作很快,等温书宜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握着手腕,一路跑了出去。
一路跑,一路追。
到了电梯,温书宜整个人还在困惑中,听到旁边传来声:“卡。”
她把专用电梯卡递了出去。
赵彗仪刷了卡,摁了停车场的楼层。
温书宜站在旁边,看到电梯的楼层一路下滑,心想,她好像无意识间干了件不得了的事情啊。
——她在协助一个当红女明星逃跑。
赵彗仪直奔着靠近电梯口的一辆不显眼的低调黑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做这个动作熟练得就像是经历了几百遍似的。
双闪灯闪了闪。
赵彗仪从车窗里探出头:“给你三秒钟,现在上车,过时不候。”
意识快过身体,当温书宜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一套动作丝滑有序。
王姐和李助理也姗姗来迟。
赵彗仪探出车窗,露出一个明艳至极的笑容:“别拦着,我要踩油门了,碰瓷我一概不负责哈。”
李助理连忙急声说:“潘特助来了。”
赵彗仪越过她的肩头,看到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怪不得她刚刚看那辆车眼熟,原来不是她看错了。
潘特助说:“二小姐,赵总让你给他回通电话。”
赵彗仪说:“大哥的意思我明白,让他不必分神担心,我不是只会给他闯祸的妹妹,我自己会解决。他现在首要的目标,是收拾好那一老一小阴险的蛇鼠,也就是自家人,下手这么狠。”
说完,直直踩下了油门。
黑车毫无阻挡地朝前行驶,后视镜倒映出缩成圆点的身影。
温书宜听到刚刚的话,推断可能跟赵氏最近高层内部争权的传闻有关系,怪不得能绕过那位赵总的保护。
外头暮色笼罩,街道上车流川行,赵彗仪扬长了口气:“还以为要无聊一晚上,天降越狱队友,真是太爽了~”
“你要回家吗?顺路送下你,还是在下个路口把你放下去?”
“哦,好像不能送你走了,怎么有私生跟上来了?”
赵彗仪瞟了眼后视镜,看到如影随形的一辆车:“看来你要跟我待上一晚上了,工资给你另外结,十倍工资,就当我雇你一晚上当我的临时助理。”
这正中温书宜的下怀,可就没等她应一声好。
旁边传来声含笑:“抓紧了~”
温书宜眼睁睁看着年轻明艳的姑娘打方向盘超车,整辆黑车灵巧又熟练地走成了诡异弧度的蛇形。
一个小时后,车成功甩掉尾巴,停靠在一处闹市街道的角落。
高矗的国槐树被暖白色灯光映亮
,落下层层渐渐的影绰。
赵彗仪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小包,里面装了她的手机充电器和耳机。
“忘了解说一下,这是我精心挑选的专用逃跑车,特意停在了电梯出口的。”
怪不得看她这么熟练,也怪不得好几次的拍摄活动结束后,她都能突然失踪得悄无声息,无影无踪。
原来是唯熟能尔。
赵彗仪说完,也不管回答,自顾自拨通了个号码。
第一个没打通。
第二个快挂断前才接通。
赵彗仪口吻很熟稔:“怎么?既然有本事儿做,躲在家里做缩头乌龟做什么?”
车内很安静,温书宜可以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我知道你现在情绪很激动,我也很担心,可没干过的事情,我认不了。”
赵彗仪冷笑:“猫哭耗子。”
她挂断了电话。
过了会,赵彗仪说:“小助理,看天气这么好,是个适合登门拜访的好日子。”
温书宜提醒:“我们真的可以大晚上到处乱逛吗?”
以赵彗仪的知名度,到外面露面肯定会被认出来,再加上今晚的热搜风波,安全的危险性太高了。
赵彗仪扭头:“小助理,你知不知道,有种魔法,叫东亚化妆术?”
温书宜说:“赵老师,你已经够美了。”
赵彗仪最不缺的就是夸赞她的外貌,捋了头发:“错了,我是要化成泯然众人。”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个陌生来电,温书宜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错过什么电话,在赵彗仪监督的目光下,接通了电话。
那头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请问是赵彗仪老师身边的工作人员吗?”
温书宜心生警惕:“请问你是?”
“是王姐把你的电话给我的。”
那个女人继续说:“如果赵老师在身边,烦请你告诉她一句,我姓赖,我明早会出面直播还她的清白,请她不要为我担心,也不要拒绝我,这件事是我自己下定决心要做的决定,一直很感谢……她这么多年对我的帮助。”
这道女声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忽而不受控制地哽咽了下。
说完,电话挂断。
没有丝毫犹豫、也没给人反应的时机。
温书宜看向身旁。
赵彗仪神情微滞,表情甚至难得出现了几分空白。
“她说……她姓赖?”
温书宜本来还在将信将疑,这会看到赵彗仪的神情,已经隐隐猜到来电人的身份。
“嗯,她姓赖。”
“我知道了。”
赵彗仪往后仰坐到靠背上,把化妆包随手一抛,手臂撑在眼前,有些没精打采地喃喃道:“白逃出来了,本来还想帅气地解决这场闹剧的。”
温书宜看着她这副懊恼的模样,想要出声安慰,却跟手臂挪开的眼眸对视上了。
“你今晚时间急吗?”
温书宜说:“不急,我今晚是你的对接助理,时间都是属于你的。”
赵彗仪直起身,神色很淡:“那陪我去山上看看吧。”
“我现在不想一个人待着,就当是我对你的请求,欠你一份人情。”
车一路驶往山上,茂密的树林层层,盏盏路灯在夜色的拖曳里拉长,最后停靠在了一处高台。
车窗被彻底摇了下来,清爽的晚风灌了过来,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视线绝佳的俯瞰城市夜景,万家灯火,连绵不绝。
“你今晚心情不好吧?”
温书宜听到身旁的嗓音,看过去,看到赵彗仪朝她眨了下眼眸:“不要小看一个演员对情绪的感知力。”
“家里的事情?”
温书宜摇了摇头。
赵彗仪说:“那就是工作上的事情。”
温书宜很轻地“嗯”了声。
赵彗仪说:“因为你是新人,所以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被打压,所以心情低落?”
温书宜都要怀疑赵彗仪是不是偷看预知剧本了,不然怎么随口一猜就这么清楚。
赵彗仪看这姑娘的表情,就知道她说对了:“在哪都是这样,人挤人,人踩人。”
“今晚你为什么来了?”
温书宜说:“我接到晚上临时活动的通知,既然没有接到中止的通知,那我作为你的对接助理,就不能缺席。”
“而且,你是我现在最重要的工作。”
“所以你很需要我。”
赵彗仪说:“嗯,不对,准确来说,你很需要我身上的项目。”
温书宜如实地说:“嗯,是。”
赵彗仪突然笑出了声,跟群心眼子百转千回的人打多了交道,偶尔碰到个这么实心眼的,还觉得够稀罕儿。
她突然心情好了那么一小点:“我说欠你的人情,想我怎么还你?”
温书宜意识到这是个机会:“我这里有下个季度重要品牌项目的营销方案,能给我半小时的时间吗?”
“出门在外,还随身带方案。”赵彗仪都对她的敬业程度震惊了,“蓄谋已久啊。”
温书宜调出来在手机里提前存好的PDF文件:“这是A版,这个是B版。”
接下来半小时,温书宜给赵彗仪讲解并说明合作的营销运营方案。
“唔,还不错。”
看完的赵彗仪拖腮:“看起来还挺像是一回事儿的。”
平心而论,这份方案很新颖特别,比她看过的任何一个都跟她的理念相契合,她向来被捧着惯了,也一直享受这种被用心对待的感觉。
“发给我,我拿给康姐看看。”
赵彗仪看到她顿了下:“怎么?对你的方案不自信?”
温书宜说“没有”,连忙发了过去。
没过会。
传来康姐火急火燎的声音:【祖宗儿,你现在跑哪去了?没去惹事找人吧?火烧眉毛了,您还惦记着品牌方案???】
赵彗仪张口就来:【您就放宽了心,王姐那里已经有安排了,就等明天,我沉冤得雪,逆风翻盘,所以我这个事业心不能断,快给我看看】
【方案没问题——】
发来的几十秒语音戛然而止,是被赵彗仪摁掉了。
赵彗仪冲着听筒说:【行,没问题,那赶明儿就找个时间签了吧】
再次发来语音:【你是不是就听了开头的第一句话?方案是没问题,我承认很专业很新颖,很对你的胃口。可以你的身价你的背景你的人脉,你还有其他更多的选择,这件事等到时候讨论完决定不行?】
赵彗仪:【你都说了我有身价不缺背景不缺人脉,条件都大差不差,那当然是千金难买我乐意】
【你被美色勾引了?这次是狼狗还是奶狗?你不是最不吃这套吗?每次不都是说是来骗你连财带色的吗?】
赵彗仪看了眼这姑娘:【唔……确实挺有姿色,不过我不是那种肤浅的人,我只看重才华】
【行,信了信了,你想签就签,也就是一个合同而已。我答应你,不过今晚你得老实点,别惹出事儿】
聊完语音后,赵彗仪纳闷道:“我这个小姨,就比我大三个月而已,怎么说话语气越来越像我妈了?”
温书宜也没想到部门一直重点争取的项目,就以这样一种方式解决,忍不住想起著名影评人对这个早年出道的天赋派演员的评价:我行我素,灵魂自由。
果然是个很精准的评价。
赵彗仪笑她:“你现在的表情,
就写着不信两个大字。”
温书宜说:“感觉太突然了。”
赵彗仪说:“那你可要从现在好好准备了,跟我合作的每一天,都充满着惊喜的不确定性。”
温书宜说:“我会努力准备的。”
赵彗仪眺望远方:“这件事一出,代言、合作、朋友,现在都在尽最大努力地减少自己的损失。”
“我从来不会让自己缺少选择,你选我是想打个翻身仗,我选你也是因为有多少人想放弃我、踩下我,这都不要紧,我会让他们知道,最终是我抛弃了他们。”
“合作愉快。”
温书宜也说:“合作愉快。”
“行了,工作上事儿聊够了。”
“聊点别的吧。”
温书宜问:“别的?”
赵彗仪微抬下巴:“说说他吧。”
温书宜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目光落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说他什么?”
赵彗仪说:“随便说,就当是闲聊。”
温书宜朝着山下看去,夜空星辰黯淡,笼出整片的老城夜景,璀璨如星光。
只是在此刻,在私下社交关系上堪称是陌生的人面前,她突然头脑发热,想坦然地说些什么。
“他是个很好的人,也离我很遥远,他总能看透我,在他面前,我所有的情绪好像都无所遁形。”
赵彗仪很震惊:“那你岂不是在他面前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诶,你都不害怕的吗?”
温书宜很轻摇了摇头:“我既享受他的照顾,也担心在他的面前一直没有长进,只能在他的保护里停滞不前。”
“我总在仰视,像是看一颗遥远的星,他帮助我很多,教给我很多,我不想认输,也不想辜负他的期待。”
两根纤细手指比成了“八”型,像是个蹒跚走路的小人。
“或许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努力、靠近,或许有一天,在某些方面,我也能照顾他,帮助到他。”
“说得一点不像是你的恋人。”
“唔……像那座灯塔,像那颗启明星。”
赵彗仪面颊迎着风,任由晚风把发丝吹起,像是盛开的长瀑,开了个玩笑:“也像是你的老板,还是亲爸的那种。”
她随口的一句,可能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是“一语成真”。
确实是她的大老板。
温书宜看着她语气在开玩笑,脸上却没什么笑,发丝被吹得乱糟糟的,一如她此刻不是很明朗的心情。
赵彗仪:“我从前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眺望吹风,看看远山外的灯火人间。”
“然后祝我一遍永远嚣张、得势、也无法无天。”
“也祝你工作顺利,节节高升。”
“还有——”
“还有?”
“和你那位和和美美,百年好合。”-
温书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她是半途打车回来的。
只因为赵彗仪执意要送她回家,所住的地址肯定不能暴露,只能随便报了个经过路上的小区。
温书宜本以为到家是冰冷空旷的客厅,却看到亮着的壁灯,撒下一地橘黄灯光。
像是浓重夜色里的一座灯塔,在无声陪伴着她。
她走近,看到茶几上摆着的一块抹茶蛋糕,用糕点包装膜罩住,玻璃材质的,大概是不放心家里小猫咪乱扑。
蛋糕下压着张纸条:辛苦了。
瘦长却笔力遒劲,很有风骨,像是风雪里的青竹,极为漂亮的一手好字。
疲惫了一天,在此刻,心里好像被填上了块柔软云朵般的缺口。
温书宜很轻地微抿唇角笑意。
她抬了抬眼,不经意在夜色静谧中,看清眼前的高大身影。
这个点,他怎么还没睡?
就这样猝不及防对视上。
男人应该是刚洗完,浓黑头发染着几分微潮,家居衣穿在他身上也显得挺括,冷白喉结和锁骨分明。
漆黑眼眸里是一如的沉着、从容。
“不吃么?”
温书宜轻应了声,坐在沙发上吃了会抹茶蛋糕。
她把晚上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
“我感觉其实自己没做什么。”
邵岑薄唇微启:“机遇本就是成功里不可或缺的因素,再者,也不是每个人有机会摆在面前,都能够握住。”
“如果你今天空手谈,而不是备着方案,今晚都无法如愿。”
温书宜在男人低而沉的嗓音里,得到了宽慰:“邵老师,受教了。”
“明天想好了么?”
“想好了,选择比努力更重要,我好像开始明白和理解这句话了。”
沉默中,温书宜三下五除二把剩下小半块的抹茶蛋糕解决:“邵老师,这是个幸运蛋糕吗?”
邵岑唇角极淡微勾:“或许是圣诞老人善心发作,给幸运小宝贝的袜子礼物。”
温书宜被这句话逗笑:“骗人,现在明明离十二月还远得很。”
邵岑说:“行了,被圣诞老人选中的幸运小宝贝,早些睡。”
“祝你明天旗开得胜,心想事成。”
温书宜被这两句“幸运小宝贝”叫得,只能愣愣应“嗯”,脸颊微微发热。
回到房间,温书宜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颊,怔神了好七八秒后,想起正事,连夜发出封邮件,然后洗漱完就睡了。
第二天,聚仪所在办公楼的楼层,电梯降到二十一楼。
电梯门打开。
“高层对这次的事很不满意,看来巴结和讨好这套也不管用了,她手上那个项目,八成也要烂到手里,我看她啊,就是被捧得太高,就得意忘形——”
话语戛然而止。
温书宜一身干练职业装,妆容浅淡,对视间,露出个礼貌笑容。
“下二十层,方便一起吗?”
与此同时,苏醒的这座临北老城,笼罩在清晨光雾和市井的喧嚣之中,行人和车流来来往往。
车停靠在一处老街,坐在驾驶座上的汪特助说:“邵总,太太准时抵达公司,之前交代的事情已经都安排好了。”
车后座盛冬迟将签好的文件盖上,随意放到旁边,口吻几分意味深长:“还以为你真舍得,结果凡事都在掌控中。”
邵岑慢条斯理道:“家里小朋友想独立,做家属的得支持。”
“你么,就在这下。”
大清早用完就抛,可真有他大哥的。
盛冬迟下车,隔着半开的车门对视,揶揄道:“那您这会赶着去当年度好老板?”
“走一趟,去护短。”
邵岑口吻很淡:“我眼里容不得沙子,做过的事儿,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作者有话说:今天是家属感爆棚的邵总和职业书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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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促狭
电梯到达二十楼,温书宜径直朝着走廊的方向,走进了办公室。
工位上一如既然的干净,她在靠窗的位置,清晨光雾浮在半空,桌面上摆着多肉、绿萝的盆栽,其他的收纳盒和收纳架都被理得整整齐齐。
石桃已经到了工位上,看到差不多跟温书宜前后脚进来的同事,心里有些担忧。
就昨天和今天,她就听到了不少的风言风语,其实大部分同事不是落井下石的人,都觉得这件事太倒霉了。
可架不住少部分那些说风凉话的,说得多难听的都有,听得让人怪不舒服。
温书宜看着身旁这姑娘微皱着眉头,看起来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愁。
她画了一小张的微笑便利贴送她。
“你心态真好,这时候还笑得这么……”
石桃说完这话,又觉得不对:“我意思也不是说,现在就非要愁眉苦脸的。”
“哎呀,不说这些不开心的,这个是巧巧带来的
巧克力。”
温书宜其实一眼就看到桌上被投喂的甜品们,很精致漂亮的包装,微弯眼眸:“那这个是你送我的雪媚娘?什么味道的?”
石桃说:“香芋红豆的,尝尝新口味,香香甜甜的,你应该会喜欢。”
“好啦,别愁了。”
温书宜肩膀很轻地撞了下她的肩膀:“不是还没到最坏的结果吗?”
“现在就愁,也太早了。”
石桃嘟囔:“晚点再愁,就晚了……”
“我知道。”
温书宜温声细语地安慰她:“别担心,我都知道了。”
还反过来被当事人安慰了,石桃叹了口气说:“我的饭搭子,我的仙女姐姐,我的甜品投喂大师,愿上天保佑你,顺利度过这次难关,尤其是要远小人。”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声,也怕被其他同事听到,反而给温书宜招惹到是非。
温书宜很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桃桃,真的谢谢你和巧巧。”
“走吧,不是要开会吗?”
石桃说:“嗯,祝你千万要好运。”
会议室内,温书宜和石桃坐在一边,这次会议部门集体都要到场。
组长何琼已经就坐,身旁依次坐着况雯和凌哲群。
温书宜抬眼,看了眼何琼,组长浅浅瞥了她眼,神情平淡。
转眸,又看到凌哲群朝她投来隐隐担忧的神情,回了个同事之间礼貌的目光。
没过会,孙升荣和房应娟并肩一起走了进来,在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整间会议室的气氛很沉默压抑,谁都不想在这个当头,触到上司的霉头。
就在临开会前,温书宜看到有同事突然脸色有异,她看了眼时间,快到九点了。
孙升荣旁边的同事起身,俯身,附耳说了些什么。
“真的?”
“确实是,预告说是九点准点直播,现在还差三分钟。”
孙升荣说:“会议先推迟,现在到多媒体开直播。”
那个同事动作很快,调到了直播页面,显示还未开播。
其他人也逐渐开始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赵彗仪校园暴力事件预告直播#
目前已经登上热搜第一。
赵彗仪身上的项目,一直是公司的重点项目,甚至下个季度的项目,同时也是公司重点争取的目标。
众人面上不怎么显,心思各异,都在屏息凝神地等待。
事情接下来如何走向,直接影响着接下来的风向。
三分钟、两分钟。
最后一分钟。
预告的直播准时开始。
“我是赖凡雅,也是这次赵彗仪高中校园暴力事件中的那位‘受害者’,八年前,我和赵彗仪就读一所高中。那年我十六岁,因为家庭的原因,从小县城转学进重点高中,这也成为我长达近一年半的噩梦开始。”
“遭遇校园暴力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此是难以启齿的,面对那些指责,例如为什么偏偏有那么多人,只针对你欺负你,是不是你的性格哪里有缺陷,平常为人处世有没做好的地方,我先是陷入了长久的自我怀疑和自责里。”
……
“我永远会记得有个跟我同岁的女孩,她是学校里最耀眼的存在,为我勇敢地拉开施暴的那双手,告诉我受害是施暴者的罪行,从来不是我的错。”
“我永远会记得她带她的哥哥到我面前的那天,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下午,施暴者得到了应得的惩罚。我被带去看心理医生,我很抵触,害怕我跟医生一旦见面,就证实了我有病的事情。我永远记得她的哥哥对我说‘这并不是一种病,只是一座花园需要定时修剪杂草,你是自由的’,永远记得是她了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牵着我的手,把我送进咨询室,在门外陪伴并等待了我整整一个下午,也会永远记得她为我的伤痛保护并保密的八年。”
“之前关于爆料赵彗仪高中打人的不实传闻,流传出的照片里面的那只手是我,我可以证明,那只是张错位的照片,并不是事情的全貌真相。很抱歉,这么多年我都在怯懦中徘徊,一直处在失语的的状态里。”
“从前那个天降到我人生的女孩,拉我逃离了苦海,这一次,我也该勇敢一次,换我来保护重要的人。”
“抱歉占用了大家这么久的时间,接下来我会把整理好的澄清图文发布,希望人世间的善心不死,勇举长存。”
听完,温书宜很突然想起她看到赵彗仪的第一面,是在中心大街CBD商圈大屏上的墨镜广告。
她是朵荆棘玫瑰,明艳、夺目。
到了现在,她想,她能够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爱她,也同样有那么多人恨她。
她仅仅是整件事情的见证者、旁观者,也会为灵魂迸发的闪光一震。
直播结束后,赖凡雅如约发布细节和证据详实的帖子,更留存着学校和警方的证实文件和记录。
所有风向的逆转只需这么一瞬间。
会议当场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站在商业角度来说,赵彗仪在这场无妄之灾的风波过后,以从未示众的正能量的形象,整个身价和商业价值都会迅速上涨。
这也昭示着今后合作的价值,也随之水涨船高。
一片各怀心思的沉默中。
何琼开口道:“在开会之前,我有件事要说。”
何组长由高层亲派,在部门里东孙西房的微妙拉锯战里,起的是制衡的作用。
孙升荣向来紧嗅风向,都很愿意给她面子:“何组长,请说。”
何琼说:“本来这个该在会议后单独跟孙总监详谈,可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眼下赵老师的澄清直播结束,未来跟我们的合作项目依旧是最高级的重要。而就在昨天,我们部门的温书宜,拿到了赵老师下个季度的项目合作,这几天会有工作团队人员,前来对接签订合同。”
这话一出,温书宜明显感觉到明里暗里的视线都朝着自己探来。
这次她已经能学着从容去面对这种意味各异的视线。
孙升荣脸色全是喜色:“这真是今天听到最好的好消息。”
何琼说:“昨天小温出错的事情,有这种大功劳,奖金全扣的惩罚也该酌情处理,不过我好像听说是另有隐情。”
话头抛过来,温书宜接着说:“总监,组长,昨天会议上那件事,我确实没有起到最后一遍检查的责任,可从我把PPT拷贝到多媒体上前,我的PPT都是准确无误的,不可能出现第一页甲方公司三个字就错了两个字的低级错误,我的电脑里有PPT保存的最后历史记录,可以为我证明。”
“当时会议准备的时候,来来往往,人多眼杂,希望能调查谁趁机改了PPT,对这种恶意陷害同事,影响公司利益的行为绝不能姑息。”
孙升荣稍稍沉吟,皱眉:“还有这种事?小温,你怎么不早些说?这种行为绝对不能放过,你放心,这件事如果有隐情,绝对会还你清白。”
“小娄,你现在带小温去找人调那天的监控记录。”
十五分钟后,温书宜和同事从监控室出来,重返会议室。
那个同事如实汇报:“孙总监,那天系统在维修,正好那半天的监控记录缺失。”
温书宜无功而返回来,整个人都被打得措手不及,她没预料到竟然会有整个半天监控缺失这件事发生。
偏偏就有这么不幸运?
孙升荣闻言,沉默了几秒:“小温啊,有句老话说,疑罪从无,法不责众,大家都是同事,在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也影响往后共事合作。”
孙升荣说:“这样好不好?这次惩罚措施取消,奖金全扣变为双倍。”
总监亲自开口当和事佬,再过不依不饶显得她斤斤计较,不干脆,让大家都下不来台;可让她轻而易举地吃哑巴亏,吞下来这次的事情,下次的暗箭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射来。
温书宜正在进退两难之时。
咚、咚、咚。
会议室的门被礼貌地敲
响,突如其然的声响传来,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随之被吸引过去。
看清眼前一前一后的高大身影后,目光皆是震惊。
打头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是邵总身边最得力的汪特助。
而在身后仅隔半步的男人,深色手工西装剪裁得体,温莎结,周身气度摄人,不近人情的距离感。
男人走进来,随手扯开一把座椅,抬掌示意两位正副总监不必起身让座,坐在会议桌一侧,侧脸轮廓矜贵冷淡,气场压人。
温书宜还在站着,看到漆黑眼眸微抬,落在她的身上。
“不必在意我,继续。”
孙升荣暗暗朝她了个眼色。
意思很明确,不该说的别乱说。
温书宜在没开口前的几秒沉默中。
邵岑薄唇微启:“怎么,会议上有事儿不方便我旁听?”
这话太重。
众多员工面面相觑,哪敢答这句话,连大气不敢发一声。
“是部门里的新人被恶意构陷,影响了跟甲方合作,想查清监控揪出元凶,这会孙总监在处理,刚好您来了。”
是一直旁观的房应娟开口了。
温书宜自然知道房应娟没什么理由为自己说话,只是这件事孙升荣存在管理方面的问题,在集团大老板面前揭露不利,反之对她有利而已。
邵岑问:“怎么处理的?”
孙升荣一脸的谄笑,正欲开口,却看到男人压根没瞥他,目光只是锁着站着的年轻姑娘。
“你来说。”
温书宜跟男人对视,在公众场合的他和私底下很不一样,上位者的压迫感很足,一如既往的从容、冷淡。
她缓了缓心神,就从当天甲方会议上PPT出错、到今天发现监控恰好缺失半天、再到总监大事化小地处理的事情,简要地如实说了遍。
邵岑听完只,抬掌让她坐下,一时没开口,这沉默对旁人像是折磨,半晌,吩咐起身旁的特助。
“派人去查监控的事情,如果存在故意销毁的情况,集团有最好的技术可以修复。”
温书宜垂在腿边的手指微顿,那颗悬着的心瞬间被一只大掌平稳地托住。
孙升荣说:“邵总,这种小事,也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
邵岑口吻严肃:“涉及到员工利益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小事,更不该轻轻放下。”
孙升荣的脸色有些差,可多年混职场的经验让他神情镇定地问:“邵总,这次来是有什么安排吗?”
“需要我现在去忙着处理吗?”
邵岑语调不急不缓:“近日我接到一封举报邮件,检举聚仪某些高层利用职务之便,为达结党营私的目的,捏造不实罪名,打压员工。”
“孙总监,对此,你有何见解?”
孙升荣说:“这种恶性的行为,当然是要坚决杜绝,对此坚决不能姑息。”
邵岑口吻很淡:“自然是。”
孙升荣问:“邵总,那现在是要彻查这件事吗?”
邵岑说:“不急,先等监控。”
“事情摆在这,一件一件来解决。”
过了会,汪特助回来:“邵总,监控录像存在故意删除的痕迹,经过专业技术人员的修复,录像已经带来。”
邵岑说:“放吧。”
五分钟后,被调出的监控录像,清晰地记录了PPT趁乱被修改的全程,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温书宜注意到坐在对面的同事,神色骤剧变得惨白。
朱谷旋,年初进入公司的员工,从进入之处就跟着任莎做项目,也是清晨她在电梯撞见背地里看她笑话的同事。
所有目光齐齐地投去。
邵岑也随着看去。
孙升荣在旁边说:“这是部门的朱谷旋。”
邵岑看向她:“你呢,想怎么做?”
温书宜口吻认真:“我不接受任何私底下的和解。”
孙升荣在旁像是想劝:“邵总。”
邵岑语气沉而缓:“不必再说,这也是我的意思。”
“你放心,这件事你所受的委屈,公司会严肃对待,做错事就是做错了,该付出的代价半分都不会少。”
温书宜跟男人对视,眼角忽而发起涩,她在强装镇定下的那些委屈,他都知道,也从未想让她委曲求全。
她强逼着着自己挪开目光,微垂眼睫,怕多看一眼,那股压不住的情绪就会决堤。
“朱谷旋。”
朱谷旋战战兢兢地看来。
孙升荣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朱谷旋连忙说:“邵总,总监,都是我一时糊涂,嫉妒温书宜,同样是新人,我还比她早半年多入职,她却可以风风光光出头,我心里不平衡。可我也是受了任莎姐的授意挑拨,她、她说……”
任莎皱眉,瞪着她:“邵总,孙总监,她这是在血口喷人。”
孙升荣语气严厉:“说什么?别支支吾吾的,邵总在这,不会冤枉错放一个。”
朱谷旋这才说:“说是房副总监的授意,如果这次项目砸到孙总监手里,那么孙总监在高层里话语权就会大打折扣,反之屡屡拿下项目的房副总监,就更能说上话。等到房副总监当上总监,我也会得到重用。”
这一语掀起千层浪。
沉默中。
“不会冤枉错放一个。”
男人口吻似是耐人寻味地重复。
“朱谷旋。”
邵岑说:“据我所知,你的男友目前在衡达科技担任管理层,牵线搭桥的是张经理,而这位张经理,向来跟孙总监私交匪浅。”
孙升荣说:“邵总,这次重点项目是公司极力争取的,挑拨教唆人这件事,对我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项目合作黄在我手里,高层也不高兴,我找不到理由这么做。”
漆黑眼眸淡瞥而来,平静无澜,那股洞察人心的锐利,却只增不减。
“汪特助。”
站在一旁的汪锐,开口道:“孙总监,根据已被辞退的实习生实名检举,又由集团调查,你涉及结党营私、跟竞业公司暗中勾结,牺牲公司利益,赚取非法佣金和抽成,借打压公司实习生和员工,以此来掩盖自己的行为。”
“麻烦走一趟,接受彻底清查吧。”-
聚仪整个下午都处在一种无声的动荡之中,从集团总部派来的这此事件的负责人,由邵总亲派,处事干脆利落、效率极高,不留情面。
温书宜所在的营销部门,异常的沉默,每个人都在忙,刻意的忙。
就连一向消息不断的八卦匿名群,此时也反常的鸦雀无声。
谁都没说话,可部门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
部门里东孙西房中何的格局已经崩塌。
下班后,温书宜绕到离公司两条街的僻静街道,不是常开的迈巴赫,而是那辆有质感的低调黑车。
温书宜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看清人时条件反射地挺直背。
“邵总。”
她一时还没从工作模式见到不威自怒大老板的震撼中切换过来,嘴快了。
叫完,温书宜把自己叫沉默了,微垂着视线,坐进副驾驶座,默默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邵岑淡瞥了眼,身侧的年轻姑娘垂眸,薄薄眼睫染着点微光,几缕乌黑发丝从耳边垂落,侧脸安静。
私下两人的时刻,小姑娘昨晚还乖乖叫邵老师,这会就是公事公办的邵总。
“因为今天在公司太过公事公办,这会就跟我认生么。”
“怪我了?”
温书宜本来还在思考补救的措辞,闻言有些急地抬头:“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却对上漆黑眼眸里的几分促狭。
温书宜意识到男人又在故意逗人,小声地说:
“邵老师,你有时候真的挺坏的。”
邵岑饶有兴致瞥她:“小声说我坏话?”
温书宜更小声了:“您做了,难不成还不准让人讲嘛。”
邵岑口吻很淡:“这会不叫邵总了。”
温书宜说:“那也太生疏了。”
“邵老师,我刚刚是没反应过来,也没从工作模式切换。”
这姑娘温声细语,乖乖的,认真解释的话也想撒娇。
邵岑唇角极淡弧度微扯。
“我刚刚接到傅奶奶的消息,说是让我们去老宅一趟,可我明晚要跟同事聚餐。”
说这话时,温书宜稍稍凑近,把手机递到他的面前。
好闻的花木清香掠过鼻尖,离得近,甚至可以看清白皙脸颊上很淡的绒毛。
温书宜刚想说话,却一下子看到顶部弹框里显示的消息。
大拇指离得近,手指滑得很快。
等划完了,温书宜才意识到刚刚那条消息的不对。
等下。
您、预、约、的、烛、光、晚、餐?
之前错过了,她又重新定了跟邵岑的晚餐,可她不是普通预约吗?什么时候预约了烛光晚餐?可能是被搞错了吧。
刚刚离得近,屏幕就在杵在眼前,她都看清了,对方应该也看清了吧。
不过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刚好没看清就被她的手指划开了。
邵岑慢条斯理地说:“和同事吃饭。”
“嗯。”
“明晚。”
“嗯。”
这种语气隐隐平静,却莫名有种不太寻常的感觉?
温书宜微怔了怔。
邵岑微掀眼眸,如有实质的目光落下,几分意味不明。
“邵太太,和什么样的同事,明晚需要单独的烛光晚餐,嗯?”——
作者有话说:什~么~样~的~同~事,咳、咳[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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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放话
温书宜:“……?”
那肯定是什么样的同事,都不适合单独烛光晚餐,她默默在心里小声地说。
都说到这里了,那肯定是看到刚刚顶部消息框的消息,她存着那么点的侥幸心理,顿时就变成破碎的泡沫。
在莫须有的烛光晚餐同事和邀约还在准备期就败露之间的选项中,温书宜决定了实话实说。
“上次说请你吃饭的事情,不是因为临时加班失约了吗?所以我又重新预约了一次,就是刚刚发来的消息,我跟同事明晚的聚餐是另外一回事,和我部门的两个女孩。”
她觉得自己解释得已经很清楚了。
“哦,请泥ci饭那次。”
男人薄唇微启,语调不急不缓,甚至语调都没有什么起伏。
也就是听起来还挺正经的。
怎么还学人说话呢。
温书宜微微睁大了眼眸,她那明明是在风中凌乱的口误。
邵岑迎着这道隐隐表达不满的乖巧目光下,口吻几分漫不经心:“看来这答谢,没多诚心,还没开口就偃旗息鼓了?”
温书宜说:“您成语用得还挺好,就是用处一点都不好。”
这姑娘还不满得评价上了,邵岑口吻随常:“哪不好?”
温书宜觉得他在明知故问,于是很善解人意地满足他了:“光用在欺负别人上了。”
“不是说感激?就是这样的诚意么。”
话说到这了,温书宜瞬间失去控诉的底气:“邵老师,您耍赖也是有一套的。”
“嗯?”
温书宜及时改口:“邵老师,所以能不能再给我一次请您吃饭的机会?”
邵岑说:“什么时候?”
温书宜仔细想了想:“明天有约了,后天跟希语提前安排好了,大后天可能有工作上的事情。”
“还挺日理万机。”
“看来下次要提前预约。”
温书宜被这话噎了下,心想,这算是抽空约见大老板吧,莫名有种小职员翻身做主人,骑到头上的感觉,她被自己这个想法有些逗笑。
邵岑瞥着这姑娘唇角很轻抿了下唇角,没忍住微翘的那点弧度,白皙侧脸也泛起了清浅的笑意。
这小姑娘的心情比晴雨表多变,刚刚还是多云的撒娇埋怨,这会就是开心偷笑。
温书宜意识被抓包偷笑,觉得自己这样好好说话着就开始笑,还挺傻的。
她轻拢了下垂落脸侧的发丝到耳后:“那大大后天呢?可以吗?”
邵岑说:“集团有晚会。”
好像是有回事,温书宜想起来了,翻看着备忘录和日历:“那就错开这天。”
“不争取一下么。”
温书宜听到这句话,还有些困惑,心想这个好像也不是她可以争取的吧。
“当晚集团的全体员工都需要大老板,这种时间,我多不方便占用你的时间啊。”
温书宜微揉了下指尖,这是她下意识的习惯动作,抬了抬眼,撞进一双漆黑眼眸,眸光颇为几分意味不明。
突然反应过来,她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了?到底在说些什么奇怪的话?
“等下。”
温书宜赶在邵岑开口前,及时叫停。
不然他觉得男人又会以逗她、看她的反应为乐,说出什么让她难为情的话来。
邵岑这么些年,还是头次有谁能这么当面不留情地打断他。
温书宜也意识到自己的欲盖弥彰,揉了揉鼻尖,轻声说:“那就周末,决定了,不改变了。”
邵岑说:“强买强卖么。”
温书宜唇角微微翘起,像是对弧度弯弯的小月牙。
“对于邵老师这种坏人,就要快狠准,不给一点反应的空间。”
邵岑唇角弧度极淡地微勾。
没说什么,驶动了车。
车窗外是笔直的国槐树大道,在黄昏的霞光里映着,这条路走过了好些次,已经很熟悉了。
“怎么了?”
身旁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温书宜稍稍收回了目光,她发现这好像不是回家的方向。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还挺敏锐。”邵岑指腹漫不经心轻叩了下方向盘,“担心我把你卖了么。”
温书宜说:“才没有,你也不缺这些。”
万恶资本主义的金主爸爸随手撒撒,就够她大半辈子赚的了。
车又走了会,温书宜看邵岑也没要说的打算,心里忍不住猜测,是有事要顺路去办吗?还是单纯就是转了条道回家?
过了二十分钟,温书宜回复完了群里的工作消息。
车在街道边停靠。
邵岑说:“下车,第二家店。”
温书宜轻“嗯”了声,解开身上安全带,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却发现男人压根没有下车的意思。
“你是在这等我吗?”
邵岑瞥她:“怎么?需要家属陪同么。”
这话说得她像不能自理的小朋友,还是那种需要家长陪同的。
温书宜说:“那我自己去。”
邵岑说:“嗯。”
更怪了,温书宜心想还好不可能从邵岑眼里看出慈爱的情绪,不然这对话太像个老父亲鼓励家里小朋友独立后的欣慰。
温书宜打住越想越奇怪的脑回路,很轻地看了看驾驶座上坐着的男人,游刃有余、八风不动的,甚至还漫不经心地瞥了她眼,反正特别从容、坦然。
“真怕了?”
“现在求家属陪同还来得及。”
才没有。
温书宜伸手把门关上,却刚好迎着风,手上一时没注意到,车门“砰”地一声,特别响,反倒把自己吓到,表情空白了一两秒。
她发誓自己真的没想着用力,也没有真的用到力。
为了避免她在生气地砸车的误会,温书宜快步绕到驾驶座那侧,伸手轻叩了下紧闭的车窗。
下一秒,车窗缓缓摇下来。
温书宜对上男人的目光,轻声解释:“刚刚是起了风,我手上一下子没注意,不是故意甩你车门的意思。”
“就为这事儿忐忑么。”
邵岑口吻听着不甚在意:“甩车
门也没多大不了的。”
温书宜心想要在她初来临北那会,肯定觉得这话像是天方夜谭,这个倨淡的男人,怎么都看着不像是能跟好脾气有关联。
才只是微微弯了唇角,又听到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传来。
“小朋友爱闹别扭而已。”
就是话的内容又不怎么正经。
温书宜觉得她刚刚还不如不解释,甩门就甩门吧,起码这罪名还安得名副其实。
“站外面喂蚊子不热?”
这姑娘细皮嫩肉的,还白,蹭了点就容易留印子,就说两句话的这么一会,小臂就莫名起了团红印。
温书宜也感觉手臂有些痒,下意识轻挠了把,一看红了,应该是被蚊子蹭过了。
“车窗可以摇上去,那我去了。”
说完,看到车窗摇上,才从车前离开。
下车,第一步完成。
第二家店,温书宜一眼就看到那家装修简洁却精致的小店,很有森林的风格,在久远的老街道里,一抹亮眼的绿意。
脚迈进那家店时,清脆的风铃声在头顶响了响。
这个点店内有不少人,温书宜径直走向前台,有个穿着工作围裙的年轻姑娘,扎着丸子头,笑起来很有亲和力。
温书宜快走到跟前的时候,才意识到一个很关键、却完全被她忽视的问题。
她就在消息完全是空白的情况下来了,待会见面是问“请问有邵先生的预约吗”,还是问“请问有客人提前预点,这个点方便我来取吗”。
走到跟前,温书宜总算在短暂的内心纠结下,选择了planB。
可当她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店员朝她亲切地笑了笑:“请问是mao小姐吗?”
“……?”
什么小姐?mao?她听过毛姓,茅姓,唯独就是没听过,这三个字母还有第一声当姓的情况。
面面相觑间,店员问:“不是吗?请问是来购物,还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温书宜说:“我有朋友应该预约了。”
“哦,这样。”店员说,“麻烦您报一下手机号码的后四位。”
温书宜报了电话号码后四位。
店员重复了遍号码后四位,比对完:“确实是mao小姐,我就说,我不会认错。”
温书宜这会总算意识到此mao是彼猫,心想老男人好歹在外面给她留了点空间,不然店员敬业地一口一个“猫咪小姐”,她可能真的没有多大的勇气面对。
“请稍等,我去取一下。”
店员说完,走进布帘后面,没过会,拿出个精致的方形纸袋出来。
“请仔细查收一下,确认无误。”
温书宜朝着推到面前的纸袋看去。
隔着顶部透明精致的包装,竟然是个猫咪形状的可爱蛋糕,粉白的配色,大概是四寸,手掌差不多的大小。
温书宜还在垂眸看,突然被从身后轻敲了敲肩膀。
她下意识扭头,眼前竟然是只穿着玩偶服的白色大熊,躬着身歪头,朝她用手掌打了个亲切的招呼。
店员在旁边说:“这是我们店的吉祥物,专门代送惊喜。”
怪不得,温书宜看这家店有不少的熊的元素,甚至连店名都跟熊有关系。
那只白色大熊的手掌晃了好几下,毛绒绒的,看起来很好rua。
温书宜注意力都被这只手掌吸引,所以当另一只手掌捧着超大的花束到眼前时,惊喜程度是百分百。
白色大熊往她怀里贴了贴。
“谢谢。”
温书宜接到怀里时,才发现这捧要抱到满怀的花束,并不是鲜花,而是一只又一只粉白色的猫咪玩偶,很可爱,也很漂亮。
白色大熊朝她行了个绅士礼,然后左右摇摇晃晃地跑走了。
这么一下的小插曲后,温书宜感觉自己在店内的注视率高达百分百。
店员说:“重新更正一下,一个四寸冰淇淋定制蛋糕,一捧特别定制猫咪花束,请问有任何的问题吗?”
温书宜说:“没有。”
过了一两秒,又问:“我有一个问题,方便回答我吗?”
店员说:“当然,如果在我范围内。”
温书宜问:“刚刚是怎么认出我的?”
她其实不太能想通,这个点店内人确实不算少,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她的脸上写了是x小姐,也该是温才对,而不是猫,这个年轻姑娘怎么能第一眼就笃定她是。
店员神情顿了下。
温书宜一开始以为是不方便回答,可很快她注意到她压不住的唇角,以一个牵强诡异的弧度扯着,明显是在憋笑。
店员忍了忍,还是没能用职业的意志战胜自己,如实地说:“预约的那位先生形容的特征是温柔、文静、可爱。”
温书宜脸颊很突然就微微发热,垂眸礼貌地说了句“谢谢,麻烦了”。
黄昏的霞色在天边晃着、拖曳着,橙紫色很梦幻,像是副铺陈开的油画。
温书宜怀里抱着玩偶花束,一手拎着装冰淇淋蛋糕的纸袋,用堪堪空着那只手,很轻地叩了叩车窗。
刚刚就在这里,才叩过的车窗,再次缓缓摇了下来。
温书宜躬身,微弯眼眸:“谢谢邵老师,我很喜欢这份惊喜。”
说完,就直直朝着副驾驶的那侧走。
她只是想第一时间跟他说句话。
温书宜迈着很快,踏着轻快的风,没一小会,就打开副驾驶座这侧的车门,躬身坐了进来。
沉默中。
等稳稳坐好后,温书宜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冲动的举措。
可唇角那点笑意,却怎么都散不掉。
邵岑说:“看看后座。”
温书宜不舍得撒手玩偶捧花和玩偶,可还是好奇心作祟,难得胆大包天地朝着坐在驾驶座的男人看去。
邵岑被这道又乖又安静的眸光一看:“行啊,长本事儿,会使唤人了。”
温书宜微抿不听话翘得老高的唇角:“这是对邵老师的请求。”
邵岑倒也没不稳重到跟这小姑娘辩驳是使唤还是请求,稍稍倾身。
他身材比例极佳,手臂很长,轻而易举就拿到了摆在后座上的精致礼盒。
温书宜接过时,很乖地说了句:“谢谢邵老师了。”
“不打开?”
温书宜垂眸,打开了礼盒,发现里面是粉白色的缎面礼裙,很衬肤色。
“……这。”
邵岑说:“礼服。”
“集团晚会用得上。”
温书宜轻声说:“我只是个新人,应该没我的份。”
邵岑说:“我记得规则没有变。”
温书宜说:“是没有变,是选本季度优秀员工参加。”
邵岑说:“怎么,对自己没自信?”
温书宜微顿,其实因为她的资历尚轻,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把自己放到可以参加的范围内。
“有邵老师的教导,怎么可能没自信。”
她感觉自己现在心里可不谦虚,自信可爆棚了。
邵岑问:“不是今晚公布名单?”
“是。”
名单不是公示,而是由负责人员发放邀请函到邮箱,温书宜压根没想到要去看。
“我现在看看。”
本来之前一直就没有报过期待,这会温书宜却变得忐忑又期待起来,尤其是邵岑的面前,她从未有过地希望幸运降临。
打开邮件后,真的有封邀请函。
温书宜一看再看,满打满算从头到尾整整两遍,要不是邵岑在身边,她实在是不好意思,不然看个十遍也不是夸张的。
很惊喜。
突然间就涌起满满的成就感。
“邵老师,谢谢你送的礼服。”
温书宜口吻很认真又诚恳地说。
男人在这方面一向体贴,毕竟是集团晚会,正式得体是首要,这件礼裙是个轻奢女装设计品牌,买一件的价格对于她来说,算是割肉,咬咬牙还是可以买得起的。
是极其适合她的选择。
“也不用太感动。”
邵岑口吻很淡:“老太太听到自家心肝孙媳妇儿拿下大项目,有机会参加集团晚会,怎么都要我挑件礼裙送。”
“改天要好好要跟傅奶奶道谢。”
温书宜说完,又问:“那玩偶捧花和冰淇淋蛋糕呢?”
邵岑说:“算是给家里小朋友独立尝试的奖励。”
温书宜本就问得冲动,感觉脸颊又有微微发热的趋势,好在傅奶奶的一通电话解救了她。
她挪开目光,接通:“喂,傅奶奶,礼裙我收到了,阿岑的眼光很好,我很喜欢。”
讲电话的时候,车再次驶动。
小姑娘的年纪轻,平常再懂事,装
得再老成,这会难得的喜形于色,像是小猫的尾巴尖藏不住。
邵岑唇角极淡地微勾了下-
集团晚会的当天,温书宜跟司巧巧待在一起,在场的都是各种大佬和高层,她们两个小职员,也不敢随意乱跑。
“她姓郑,叫郑怡。”
司巧巧说:“我们等会绕着她走点。”
温书宜循着目光看去。
站着谈笑风生的女人,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红裙白肤,长卷发大波浪,鱼尾裙收束有致的身材。
她认出是之前在电梯边碰到的那个不拿正眼看人的新来秘书。
司巧巧都看得眼直了:“这种身材真好,我也爱看,穿什么都好看。”
可她也就是说说,没敢多看,人是艳丽妩媚的,性格也是真的不好惹。
显然是对之前撞见在会议室里斥责实习生的“凶神恶煞”的模样,还心有戚戚。
温书宜对司巧巧的话表示赞同,也不敢多看。
中途,司巧巧去了趟盥洗池,温书宜在餐桌边拿小蛋糕吃。
突然肩膀很轻地被拍了拍,她以为司巧巧有什么事折回来了,扭头一看,竟然是小表妹岑雲柔。
“嫂……咳咳、温小姐。”
岑雲柔低声说:“听说邵总喝醉了,这会头昏欲裂,特别难受呢。”
温书宜听着有些担心,秀气的眉头微微揪起。
岑雲柔说:“我知道在哪,要跟我去看看吗?”
温书宜点了点头。
混在人群里,她们很快溜到了电梯里,岑雲柔带着她绕着走没人的地方。
到了休息室套间门口,温书宜走进去,才发现岑雲柔没跟着一起进来,小声跟她比着有事的口型,还贴心地从外头帮她把门关上了。
温书宜走进去,发现休息室内没人,很安静,一直朝着里面走,看到露台上隐约的高大侧影。
她走了过去,邵岑正好侧眸。
对视上目光,温书宜顿住脚步,感觉他挺清醒的,一点都不像是喝醉的模样。
邵岑朝着顿着不动的姑娘,漫不经心地招了招手。
温书宜走到跟前:“阿柔说你喝醉了。”
“她胡诌的。”邵岑说,“也就能骗骗小姑娘了。”
温书宜摸了摸鼻尖,心想也是她喝了点酒就傻傻的,听到说邵岑不舒服,只顾着担心,其他什么都没多想。
“邵总,你的外套拿来了。”
突然传来道女声,听起来语调九曲百折的,尾音娇滴滴的。
温书宜没想到会有人进来,心里突然一紧。
这时伸来的大掌完整罩住大半张侧脸,是一个保护的姿势,将她紧拢进了怀里。
侧脸贴在男人胸.膛,衬衫蛰伏着劲实的肌肉线条,心跳沉稳又有力。
扑通、扑通、扑通。
温书宜听到自己疯狂错杂的心跳声。
“出去。”
头顶传来口吻冰冷的嗓音。
这些时日的相处,都让温书宜完全忘了在业内向来以倨淡、不近人情闻名的世恒集团邵总。
闯进来的女人被这道冰冷的视线吓到,脸色一白。
随之,是高跟鞋走远错杂的声音。
温书宜直到脚步声走远,心才平稳落回了胸口,好在露台这里的光线昏暗,她刚刚的脸又及时被大掌护住,应该没看清她。
手机突然振动。
温书宜从男人怀里起身,垂眸,看清了消息:“我要回去了,组长在找我。”
邵岑说:“让余秘书送你。”
温书宜应了声。
没过会,温书宜跟着余秘书走了。
汪锐走了进来:“邵总,都安排好了。”
十五分钟后,总裁办今天到场的全体都在隔壁会议室集合。
刚刚闯入休息室的郑秘书被汪特助当场告知辞退的消息,脸色发白,还欲解释。
“我不需要不专业的秘书。”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神色冷淡,漆黑眼眸沉着洞察和锐利,久居高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私下怎样我不在乎,既然进了世恒,该有的能力要有,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
“这种事不要再出现第二次,我不希望太太误会。”
……
八卦的传播是迅速的,温书宜刚回来不久,跟着组长见了业内的合作方。
见完,她被司巧巧拉到角落里。
温书宜看她一副神神秘秘的,就知道她有八卦要说。
其实她这会还有些余惊。
“我跟你说,刚刚发生了一件重大八卦,就总裁办,就是那个郑怡秘书偷拿了房卡,进了邵总的休息室,然后被赶了出来。”
“就在刚刚,邵总召集今晚到场的总裁办成员,当众辞退了秘书,就连她碰过拿进来的西装外套都被处理,扔进了垃圾桶。”
“简直太干脆利落了,杀鸡儆猴……”
温书宜眼睫骤颤,就连垂在身侧的手指也微蜷。
“还传是应付家里的塑料婚姻,我都有点嗑邵总和邵太太了。”
还是有人来叫她们,跟组长去见甲方,这个话题才结束。
一直到晚会结束,温书宜都没停过见各种业内合作方,她今晚喝了一点酒,没醉,只有点微醺。
下了专用电梯,温书宜被余秘书接上,把她送到停靠的车边。
温书宜其实一路上都在想司巧巧说的那些话。
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男人的衬衫袖口被随意挽起,袖扣、腕表折着冷光,冷白掌背上青筋分明。
视线一顿。
他的无名指上戴着戒指。
脑海里很突然响起同事说的那句——邵总亲自当众放话不想让太太误会——
作者有话说:戴戒指……嘿嘿嘿……戴戒指……(来自一只嗑晕头的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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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照顾
温书宜从那枚戒指上挪开目光,坐进副驾驶,关上车门,将黄昏暮色隔绝在外。
她坐在位置上,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垂眸间,回想刚刚一瞥而过看到的戒指,是枚素圈,设计简洁却精致的款式,折射着银色的冷光。
沉默中,温书宜稍稍偏了偏头:“现在不走吗?”
邵岑瞥她:“今天吓到了?”
“还好。”
温书宜撒了点小小的谎,她当时确实被吓到了,可完全掌住她脸颊的大掌有力,沉稳又有安全感。
她瞬间就不怕了。
“还好么。”邵岑薄唇微启,“蜷怀里发颤的是哪个?”
“……?”
虽然她确实当时被吓到,应该没有到发颤这种严重的地步吧?
“不问?”
温书宜闻言,发现竟有一时的语塞。
邵岑说:“就算是总裁办的秘书,休息室未经允许也不能随意进入。”
“我也没有独处让女秘书拿外套的癖.好。”
安静垂在腿上的白皙手指微按到一起,温书宜有几分怔神。
他这是在主动跟她交待解释吗?
“不信?”
男人嗓音低而缓:“觉得我拿话哄你?”
温书宜如实地说:“没有。”
如果真有什么,以八卦不透风的传播速度,怎么可能没点风声。
而且最重要的原因,温书宜轻声:“我相信你。”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其实她从一开始意识到休息室有人闯了进来,下意识产生的反应,也是怕被撞见带来麻烦。
扪心自问,她也从一开始就没有在这件事上对邵岑产生任何怀疑。
她信任他,也愿意相信他。
“就是人和人之间的相处,要有最基本的信任,这样关系才会长久,不会出现难以修复的隔阂,更别说是夫妻……”
温书宜越说越小声,双手的手指下意识揪到了一起,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知道了。”
身旁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
温书宜不敢问,生怕听到什么让她难为情的话。
其实结婚几个月了,比起一开始的那种公事公办的生疏客套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熟稔,甚至现在都能互开玩笑,说些不太正经的话。
明明是关系更近了啊……
可怎么最初那些在长辈面前说的配合的话,都能毫无负担地说出来,可现在只是说个夫妻两个字,反而变得扭扭捏捏,面红耳赤,怪难为情的。
邵岑看这姑娘微垂着眸,白皙耳尖微微泛红,微抿着嘴。
这小脑袋瓜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扶手箱里有另一半戒指,你拿回去。”
温书宜听到,心想邵岑什么时候买了新戒指,转念想到上回公司聚餐前去的糖意那次,就有委托工作室的南小姐设计定制戒指,当时说的好像就是素戒。
打开中央扶手箱,温书宜果然看到了糖意工作室的标识,以及另一半的素戒。
她把戒指盒装进随身带的包里,转眸,不经意间又瞥过男人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要一直带着啊?”
问完,温书宜就后悔了,她自己就有一直带着戒指,而且想或是不想戴戒指,都是邵岑自己的自由和选择。
“带着,不耽误事儿。”
邵岑说:“太太都一直带着,我也犯不着搞特殊。”
那就是会一直带着的意思了,以后走哪都带到那,相当是亲身证实了外界对已婚的猜测。
温书宜很轻“嗯”了声。
睡前,温书宜发现沉寂的匿名八卦群里又开始热闹了。
果然八卦才是第一源头动力。
【都听说z的事情了吗】
【整个集团已经传疯了,就连我在隔壁公司的朋友都来找我打听这件事,某z仗着觉得自己年轻美貌,动歪心思,结果碰到了硬钉子】
【这种禁欲的贵公子,可遇不可求,完全对外面的诱惑无感,处决简直快狠准,直接辞退,听说这次很不高兴,以后总裁办秘书的要求肯定又要提上一截了】
【要是s总是有那种心思,哪还等着她来上位】
【我朋友,已离职秘书,亲口说过在她任职期间,s总身边没有任何人,有回外套被个小明星塞了房卡,那件外套连着房卡,都一起被扔进了垃圾桶里,她们私底下都觉得s总眼里只有工作,对人类无感】
【戒指!】
【图片】
【哪来的偷拍图】
【好高糊,关键是这么高糊的马赛克画质,都挡不住这个戒指的显眼程度】
【冒着生命危险拍的,生怕多一秒动作就大难临头】
【这完全就是明牌已婚身份了吧】
【还是在这种关键节点上,晚会离场前都没有这个戒指的存在,偏偏出了这事后,戒指就从天而降,时间线非常暧昧】
【这不就是已婚、勿扰、不希望让太太误会的意思】
【上面的最后一句话,不就是s总亲口说的吗】
【说真的,我都有点想嗑他俩了】
【真的很好奇,s总太太到底是哪种级别的天仙?藏着掖着不给看,一点风声都透不出来,被保护得也太好了】
【可是s总太太也不是什么需要保护的身份吧?从没见嘴上提过一句,如果真的有这么在乎,怎么可能跟没这人一样?】
……
温书宜默默爬完了楼,想起着这件事发生后,康希语第一时间就来找她八卦了,好一番打趣她,才罢休了。
又想起她的包里,还放着另一半的戒指。
温书宜从床上起身,把戒指盒取出来,仔细地存放了起来-
温书宜做了个奇怪的梦——在一片白的空间里,在她的面前,停了辆超大型的机甲战车。
她仰头,沉默,三秒后,从天而降的戒指砸了下来。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戒指掉下来。
跟座小山似地把她压没。
就在快窒息的瞬间——
温书宜突然睁开眼睛,跟白色的天花板面面相觑,床头柜上的闹钟不停在响。
醒了。
她怎么会做这么荒诞的梦?
到了公司,清晨的办公室一如既往,温书宜直直走向自己所在的工位,靠窗的位置,玻璃窗透进浅灿色的阳光。
绿萝和多肉盆栽被养得很好,这两天又多了个盆小发财树。
也就是这两天,整个部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孙升荣和房应娟双双都被请去集团接受内部审查,涉及到集团的内部机密。
传闻是正副总监都不出意外会撤职,领导的位置空缺着,最大的两种可能就是集团高层重新派人,或者是组长何琼升职。
然而这不是温书宜这个小小职员该思考的事情,毕竟虽说总监之职暂缺,整个部门却没有瘫痪,组长何琼和身边亲派任雯几乎是稳重地把控住了局势。
石桃见温书宜来,小声地说:“整个聚西北都乱成了一锅粥。”
这次惊动了集团大老板,管理层眼下都在焦头烂额,各寻出路,生怕这火烧到自个身上。
温书宜点了点头:“不过跟我们的关系不太大。”
石桃说:“其实我还是希望何组长和任雯姐上位的。”
温书宜也是这么想的,何组长和任雯姐在专业能力上很强,最重要不是那种结党营私、任人唯亲的性格,是很不错的领导。
过了会,温书宜去组长办公室送文件,出来后,在走廊跟高心媛打了个撞面。
温书宜站在走廊深处,感觉到种似曾相识感,就在不久前,她们也是这样面对面站在一起聊。
高心媛说:“算是我小瞧了你,死路都被你走活了。”
温书宜说:“运气也是很大的成分,选择远比努力重要,我也开始明白这句话了。”
“你呢?”
温书宜有听传言高心媛会离职的消息,平心而论,她来部门后,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有说得上话成为朋友的,有面上笑颜背地里使绊子的,有对她平平淡淡只是普通同事的,也有对她莫名忌惮敌意的……
其中高心媛对她面上私下都算不上亲切,可她最初参与到赵彗仪项目时,是高心媛这个前辈暗中提醒她,也在她被设局构陷的时候,给她过来人的忠告。
这些桩桩件件,她在心中感激她,也难免会有些……舍不得。
“混了这么久,为什么要放弃这些成果,我栽树便宜别人乘凉。”
高心媛耸了耸肩,开了个玩笑:“铁打的领导,流水的员工,能力是我的,谁也拿不走,无非就是换个人打工。”
“走吧,继续打工。”
部门未完的风波,头疼的是集团负责的相关人员,温书宜这个小社畜,还在继续跟进自己手上的项目。
——这直接关系到她最终的奖金。
作为项目的对接助理,温书宜的首要工作对象依旧是赵彗仪。
赵彗仪也更忙了,找上门的代言和影视资源不绝,跟泼天的雪花似的。
正应了那句经典的名句“成功时世界都和颜悦色”,赵彗仪倒是很适应,她虽年纪轻,可经过的大风大浪不少,也对娱乐圈里的拜高踩低早已经冷眼看了不少。
还暗中跟她吐槽:“就这个一口一个赵姐的制片人,从前特别瞧不起我,写长文说我演戏浮夸没涵养,现在嗅到了流量,又各种花式彩虹屁。真当我赵大小姐是金鱼记忆,他多大我多大,他那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还满嘴不离姐,都把我叫老了十岁!”
自从那晚后,温书宜感觉自己跟赵彗仪的关系拉近了不少,也更多见识到这位当红女明星娇纵性子下很可爱的一面。
用她粉丝的话来说,大概就是活人感很强。
晚上收工,温书宜在整理文件包,被塞了块菠萝包,过了会,又被塞了小袋的夹心奶糖,自从赵彗仪有次发现她喜欢吃甜,就好像从此摁开了什么开关,尤其喜欢给她投喂甜食。
温书宜微弯唇角:“你就不怕我把这些话都爆料到网上吗?”
“很好的问题。”赵彗仪刚吐槽完,这会在嚼薄荷糖,“还是跟你把答案说得得
通俗易懂点吧。”
温书宜洗耳恭听。
赵彗仪说:“你知道吗?在我们赵家里,我是个公认的傻白甜。”
温书宜很认真地倾听,甚至还很捧场地点了下头。
赵彗仪被这个点头,气到噎了瞬,关键是这姑娘神情还特别真挚,仿佛她的傻白甜气质x10086后已经被公认了。
所以她很毫不留情地说完剩下要引出来的话:“可跟你比,还是算是后妈皇后碰上白雪公主。”
“……?”
温书宜微抿嘴唇:“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
这回换赵彗仪震惊了,神特么的本是同根生,她还挺有冷笑话的幽默天赋。
她真是又气又笑的。
“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气人了,还是无色无味杀.人无形的那种。”
温书宜没发觉:“有吗?”
“有。”赵彗仪意有所指地说,“估计是被你家那位启明灯塔影响了。”
自从那晚后,赵彗仪就对她无名指戒指的另一位对象,多了个启明灯塔的称呼。
温书宜说:“他确实挺毒舌的。”
赵彗仪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这姑娘白兔子似无害的性子,怎么可能凭空就染上嘴毒的毛病。
“他毒舌,还是你们邵总毒舌?”
这问题可真是相当的会问,温书宜心想都问到本人身上了。
“邵总。”
毕竟邵总的毒舌是业内公认的。
最后的工作完毕,也到了要下班的点,赵彗仪眼尖,一眼就看到亮起屏幕上的来电提示。
温书宜也看到了,下意识拿起手机,手指不小心戳到了接听键。
“你家启明灯塔还挺黏人。”
这句话顺利无误地传到电话那头。
“启明灯塔?”
温书宜那侧耳朵热了热,私底下怎么打趣就算了,被本人听到还是太让人觉得羞耻了。
“我马上下班,发消息给你。”
挂断电话后,温书宜转眼,看到赵彗仪一脸揶揄的笑。
“晚上有约会?”
温书宜说:“没有。”
确实是约的不是今天。
“你说没就没有吧。”
赵彗仪反正没信:“都戴戒指了,还不好意思上了。”
温书宜到路边,上了司机的车,才知道为什么邵岑会给她打电话,原来是她刚刚在忙的时候,错按到了,竟然给邵岑发了一溜的表情包。
怪不得会打电话给她呢。
她解释了下可能是当时手上的水沾到屏幕上,不小心误触了。
一路到了家,温书宜发现荣医生竟然到家里来了。
荣医生一见面,跟她打招呼:“太太刚好回来了,邵总生病了。”
温书宜神情担忧:“很严重吗?”
荣医生说:“病毒性感冒,不碍事,太太注意好自己别传染。”
温书宜很轻应了声。
荣医生又说:“太太劝劝邵总最近少些工作,好好休息,他身体硬实惯了,不怎么当回事。”
“嗯,知道了,麻烦荣医生了。”
温书宜把荣医生送到门口。
“太太,留步。”
回到客厅,温书宜看到坐在沙发边的男人,顶上纽扣被解开两颗,领带没系,冷白喉结和锁骨分明,深色西装外套被随意搭在沙发扶手处。
性感是真性感,脸色也是真的不好。
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他生病。
茶几上有个小号药箱,应该就是荣医生配好的药品。
一看,没开封,荣医生走之前什么样,现在就是怎么样。
病人没有生病的自觉,她想起荣医生走前叮嘱的那句“邵总不怎么当回事”。
温书宜走上前,从男人手里抽走了集团报表,对上目光,口吻一本正经、带了点担心的埋怨。
“邵先生,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要好好休息养病。”
这姑娘的神情认真,乖巧的邵老师不叫了,战战兢兢的邵总也不叫了,难得副有些担心到气鼓鼓的模样。
“嗯。”
“药都还没有开封,医嘱是白听了,集团那么大,也不差你一时半会的看报表嘛。”
“嗯。”
又是这种哄小朋友的语气。
温书宜心想,算了,她跟个病人计较什么呢。
温书宜知道邵岑刚从晚宴回来,那些对病人来说太油腻了,多半没动几口。
“胃里是空的,煮点清粥垫垫肚子吧。”
说完,温书宜听到邵岑应了她声,走到了中岛台边淘米,煮起粥。
回来后,温书宜看了看说明剂量,看着邵岑把药吃了,又递给他另一杯温水。
“犯不着。”
温书宜说:“清了下口里,药苦的。”
邵岑说:“小朋友才怕苦。”
怎么生病也能噎人啊。
温书宜说:“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听话的病人。”
这小姑娘秀气的眉头微微揪起,有点正经的无奈。
“明明以前高中那群调皮的男同学,生了病都蔫了,变得安分了点。”
“怎么,照顾人很有经验?”
温书宜算着间隔的时间,记挂着要定闹钟吃药的事情:“还好,之前高中当过医务室的志愿者。”
“那些男同学很听你话?”
温书宜鼻尖轻溢了声:“嗯?”
她有些好笑地轻声说:“我又不是什么特效药,哪有那么管用啊。”
这姑娘是个温温柔柔的性子,青春期那群男孩性子混,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
碰上个这么个漂亮小观音,有什么心思倒也不难猜。
邵岑唇角弧度几分轻扯。
温书宜垂眸理着闹钟和备忘录,白皙侧脸恬静:“那些男同学才不归我负责,归校医姐姐管,我主要是学艺不精,就是递点纱布,拿点药,干些给校医姐姐擦擦汗的活。”
“除了妹妹,还是我第一次照顾人。”
“第一次照顾人。”
男人口吻似是意味不明地重复。
“所以我还有很多成长的空间,如果我哪里做的不熟练,或是不好的地方。”
“邵老师,你给我一次照顾你的机会,先相信完再质疑,行吗?”
小姑娘瞧来的眸光又软又乖,盛着星星点点的微光。
神情瞧着期待又忐忑。
邵岑是家里的长子,自小就被当成继承人培养,在外刚硬惯了,在家中也照顾人惯了。
还是头回被个小姑娘惦念着,这般细心入微、温声细语地对待,生怕哪嗑着碰着,头发丝会断了那么一小根。
“看表现,考虑一下。”
温书宜心想,业内邵总的要求高到了严苛的地步,难度级别超高啊。
她微抿嘴唇:“我会认真的。”
邵岑照顾了她这么多次,就这一次,她肯定会做好的。
“邵老师,你就等着看嘛。”
过了会,中岛台边的姑娘,暖白色灯光映照在头顶,细软蓬松的乌黑发丝,映着很浅的一层光晕,穿着身淡色衬衫,很有垂感的半身裙,纤薄腰身被收束着美好的弧度。
在忙碌的身影,差点打翻了杯子,还偷偷往他这瞟了眼,像只担心被主人发现捣乱的小猫。
邵岑配合地当做没看到,唇角不易觉察地微勾了勾。
小姑娘想照顾人,跟家属撒个娇,顺着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是想照顾邵总的乖巧书宜[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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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黏人
摇摇欲坠、险些酿成粉身碎骨下场的杯子,还好被手掌托住,
解除了夜晚第一道扰民鞭炮的危机。
温书宜悄悄瞟去了目光。
从这个方向可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稍稍微垂着眼眸,侧脸轮廓深邃,被暖白色灯光染上几分柔和光晕。
反正压根没往她这看眼。
手掌默默很轻地把水杯推回原位,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水杯安全着陆,还好没发现。
不然她刚信誓旦旦保证的照顾计划,还没开始就要崩殂了。
温书宜站在原地缓了一两秒。
中岛台边顶头的橱柜被打开,温书宜拿了套干净的白瓷餐具,瓷碗汤匙防烫垫,整齐地摆到了餐桌边。
回来,温书宜掀开白瓷砂锅的盖,手里拿着个长柄木勺,不时搅拌混水的米。
大理石岛台餐桌下面,纤细的脚踝还在被毛茸茸的小萌物勾着,软乎乎的软垫在踩奶着,撒娇告诉她,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猫咪。
温书宜搅拌好清粥,把盖子安了回去,接下来就是关盖熬煮半小时,她对煮粥这门学问向来是很有心得的。
脚踝已经被踩奶了一整套马杀鸡。
温书宜低头,跟双漂亮的蓝宝石眼眸对视上,躬身,抱起撒娇精转世的小猫咪。
她给布偶小宝贝倒好了猫粮,堆成了一个小山,戴好草莓围裙,又在后背系了漂亮的蝴蝶结。
白皙指尖轻点了点鼻尖,小书得到了可以吃的许可。
小猫咪立即低头猪咪吞食,暴风吸食完了整座猫粮小山。
等吃完,温书宜给猫咪解开可爱草莓的围裙,抱进猫屋里。
“小书,今晚自己玩会,你的金主爸爸生病不舒服了,乖点啊。”
小猫咪仰头,细细地“喵”了下。
“小书好乖。”
温书宜又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
起身,温书宜回到岛台餐桌旁,洗干净了手,这会已经可以闻到清粥的香味。
照顾人待定人选温书宜职业病作祟,在心里短暂地对自己进行SWOT分析,她的优势在于态度认真、擅长照顾人、能够敏感地感知到别人的情绪变化、性格和声音比较有亲和力、不容易激起病人的逆反心理;劣势就在于她的照顾源样本太少,只有照顾小自己八岁妹妹的经历,而缺少应对一个成年男性的经验。
不过都是人,那就是有共通性,她决定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避免自己的劣势,认真圆满地完成这次照顾。
指腹无意识轻敲了敲手机屏幕,顿时亮了亮,温书宜看了眼时间,距离半小时还剩不到十分钟。
她简单查看了下工作群里的文件和消息。
到点后,温书宜打开白瓷砂锅盖,粥的淡淡甜香味传了出来。
又煮了十分钟。
温书宜戴上隔热手套,把白瓷砂锅放到了餐桌上提前放好的防热垫,盛了碗清粥,摆在一边,又把汤匙放好。
过了会,温书宜走到客厅沙发边,她从药箱里拿了体温计。
邵岑接过,看着这姑娘来的第一眼就偷瞟了眼茶几上的报表,一副悄悄监察他有没有趁机偷看的模样。
消毒完的体温计被接到了手里。
邵岑刚量好,就看到这姑娘颇为眼巴巴的目光,把体温计交还给了她。
38.6。
还是发烧了。
温书宜说:“先喝点粥,垫垫胃里,今晚要早点休息。”
邵岑应了声。
岛台餐桌边,面前瓷碗里的清粥冒着腾腾热气。
邵岑喝起碗里的清粥,被煮得很软糯,淡淡的甜香,在胃里暖暖的。
沉默中,只有汤匙时不时磕碰到瓷碗边缘的清脆声响。
头顶撒下一地的暖白色光芒,邵岑喝得不快,慢条斯理的,浓长眼睫微垂着,在眼睑处落下小片的阴影。
坐在斜对面的姑娘,除了接了杯温水过来,推纸巾挪近了点,其余时间安静待着,一声不吭的,默默用柔软的视线盯盯,还自以为很隐蔽地用手机打掩护,其实压根就没看几眼亮着的屏幕。
有种被自家小猫珍视惦记的感觉。
温书宜看男人吃完:“还要碗吗?”
“不用了。”
邵岑接过递到面前的纸巾,擦拭干净了唇角。
温书宜起身,主动收拾起餐桌上碗勺,她就没打算让邵岑动手。
“邵先生,你明天会去公司吗?”
邵岑说:“不去。”
白皙手指微顿,温书宜本来之前都在脑海里组织好了劝说的话术,很突然噎到了喉咙里,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还好结局是好的,温书宜微抿唇角:“我记住这个回答了。”
邵岑看着这姑娘表情刚刚空白了几秒,薄唇微启:“本来想说什么?”
温书宜说:“没什么。”
邵岑说:“看着挺遗憾。”
温书宜心想,总不能说她提前想好的说辞,结果没有派上用场,心里有那么点小小的遗憾,听起来就好幼稚啊。
邵岑说:“不是因为没机会表现自己说服顽固还不听话的病人,感觉遗憾?”
被完全说中了想法,温书宜都要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写清楚了心里的想法,怎么就能一猜一个准。
尤其是温书宜瞥见男人眼眸里颇为几分意味不明的目光,觉得脸颊都微微发热,总觉得他分明是故意的,小声地控诉:“您都知道了,还明知故问。”
邵岑慢条斯理道:“抱歉,太太的反应过于可爱。”
可、可爱,温书宜眼睫微颤了颤,感觉脸颊更热了点,薄薄脸皮都渗出了点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住嘴唇。
这人怎么还能这样啊,嘴上说是抱歉,一点都没有抱歉的意思。
“邵先生。”
温书宜微顿,义正言辞地说:“不许贿赂你的监护人。”
邵岑唇角弧度极淡地微勾。
温书宜看到,圆润的杏眼微微睁大,警惕道:“刚刚说的话,你不会想反悔吧?”
老男人说出口的话怎么还带撤回的,生病了一点都不稳重。
邵岑有意逗她:“看情况。”
温书宜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刚刚都答应得好好的,特别爽快,您不能这样说反悔就反悔。”
邵岑说:“不是想好了措辞。”
“试试。”
事已至此,温书宜只能张了张唇:“邵先生。”
只是刚说声称呼,一本正经的模样就破功了,唇角难以控制地轻扬起清浅的笑意。
她完全说不下去了,觉得自己这样真的好傻啊,特别像被家长哄着玩的小朋友。
“邵先生。”
温书宜刻意调整回一本正经的模样,可也就是才一两秒,尾调还是再次不自觉泄出几分笑。
这笑就像是传染的喷嚏和哈欠似的,她越不想笑,那点笑容就越发躲不住。
她有些自暴自弃地用手捂住了脸颊。
“你别逗我了,好不好啊?”
又从掌缝里溜出道小声的控诉。
“生病了都不见得消停。”
邵岑看这姑娘撒娇完,又笑了一小会,干脆耍起赖地跟他说“反正她已经听到了,不能反悔,被临时监护人驳回了”。
“还挺霸道。”
温书宜有理有据地说:“嗯,对不讲理的邵先生就要用不讲理的方式,这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她感觉自己在应对邵岑这方面,已经有了小小的心得。
邵岑“嗯”了声。
“别说嗯。”温书宜轻声说,“要说得具体些才行。”
不是她胡搅蛮缠,实在是老男人太过老谋深算,她只是谨慎为上而已。
邵岑抬了抬眼,这小姑娘换了策略,不再时不时刺人一两句,而是不吭声,用那种温温柔柔、如果拒绝了她就会内心充满谴责意味的安静目光,柔软地凝视着人。
左不过一句话的事,也没多大必要不顺着家里小姑娘。
“明天不去公司。”
温书宜抿住微翘唇角:“这是您自己说的话,没人强迫。”
邵岑倒也顺着她说:“嗯,我说的。”
时候不早了,落地窗外的夜色浓重,温书宜得过病毒性感冒,特别不舒服,发烧时尤其的头疼欲裂,浑身酸痛乏力,在这种情况下,好好休息是第一位。
温书宜看到邵岑起身,叮嘱道:“洗漱的时候,水温要调到合适的温度。”
邵岑应了声。
这姑娘想照顾人的心思藏不住,像条黏人的小尾巴似的,尾随到了房间的门口。
又说:“如果有任何事,记得打我的电话,我会及时赶到的。”
邵岑瞥了眼。
这姑娘一脸的神情恳切。
大掌落到肩膀上,温书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完完整整地调了个。
“行了,小观音。”
低沉磁性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因着生病发烧,有点哑,还带了点性感的鼻音。
“不早了,早点去睡。”
温书宜走出了几步,回头看了眼:“等会睡前还要量次体温。”
得到邵岑准确意味的答复,温书宜才肯继续朝着回房间的方向走。
走到快要拐弯的地方,温书宜回头看了眼,那扇房间门已经关上了。
她回到房间,拿了套柔滑材质的睡裙,连忙洗漱完。
等睡前的准备工作都收拾好,温书宜甚至还先把小夜灯开好,在床头撒下橘黄色的淡淡光芒。
算准了差不多的时间,温书宜拿着消毒好的体温计,敲响了门。
没人应声。
手心里的手机却振动了下。
【进来】
得到了主人的允许,温书宜就大胆地推开门。
房间里开着灯,她慢吞吞走到了床前。
沉默中对视,邵岑薄唇微启:“站着不说话,是打算当我一晚上的抱枕,唱摇篮曲,抱着哄睡么。”
“……?”
这倒是温书宜从没想到的方面,被这样一句话提醒,想起她上次被暴雨困在郊外生病的那晚,就是被邵岑抱着哄睡了一整晚。
可对象换了下,温书宜就有些被逗笑,甚至没办法想象那个场面。
毕竟邵岑跟“被抱着哄睡”五个字,听起来就很不搭。
温书宜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来监督邵先生睡前量体温的。”
说完,她把手里消毒好的体温计,再次递给了邵岑。
睡前还是要量一次体温的。
38.7。
没降,反而上升了0.1。
不过没有上升太多,就是很好的结果。
按理说,这会邵岑的药效已经上来了,温书宜经历过知道这会肯定很困。
她没有多加打扰病人的休息时间。
“邵老师,晚安,早点休息。”
直到出了房间,让不在跟前了,温书宜这会反倒有余心思考了。
只是一思考,乱想的思绪就像是脱缰的野马——
没准邵岑也只是刚刚看着的那样表面镇定、从容,其实在生病的影响下,内心也会上涌平常不会有的脆弱、孤独情绪,也希望能有谁能在身旁一直陪着。
就像是她发烧生病时,会格外的敏感和脆弱,特别想家,也特别需要人的陪伴。
越想越迟疑,脚步也越来越缓,虽然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觉得肯定是她自己想多了。
可万一,就有那么点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呢?
想着想着,温书宜内心纠结了半天,一会觉得自己想象力超群、胡思乱想,一会又觉得自己得履行好今晚作为病人的临时监护人的责任。
想法还在纠结着,脚步已经很听话,默默朝着反方向挪步了过去。
这时握在掌心的手机,再次振动了下。
温书宜垂眸,是条新消息。
【回来】
看清消息的那瞬,温书宜摁灭手机,没做犹豫地快步走了回去。
只是来的时候脚步有多快,拧开门把手时,却反而乖巧起来。
门开了条缝隙,白皙指尖微抚着房门的边沿,一颗蓬松的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
坐在床边的男人,浓黑头发和眉目都头顶灯光被映亮。
朝她漫不经心地勾了下手指。
温书宜走进来,把房门在身后关上,慢吞吞地朝着床边走近。
又回来了,这次温书宜的心境跟离开前是完全的不同。
比起照顾人,抱着一个成熟的成年男性哄睡整晚,明显难度系数更高。
她没有经验,也不太好意思这样做。
可来都来了,温书宜在对视中,定定、很认真地看了眼男人,沉沉吸了口气。
然后一鼓作气地抱住了他。
沉默中。
柔软的身躯贴着,几缕乌黑发丝蹭到侧脸、脖颈和小臂,淡淡的花木馨香萦绕过了鼻尖。
两片贴在一起的身躯,分享着这瞬彼此的体温和气味。
头顶传来声低笑,含混着撩人的鼻音,很沉很磁性。
温书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冲动,稍稍后仰了仰。
邵岑瞥着她,眸底浮现抹不易觉察的笑意,似是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做错了吗?
难道不是让她当抱枕陪睡的意思吗?
“小观音。”
邵岑说:“把你闺女领走。”
“……?”
温书宜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跟蜷在床尾的猫咪对视上。
小猫咪是什么时候偷偷溜进来的?
所以刚刚邵岑朝她勾手,是叫她领小猫咪走的意思,根本就不是让她进来当人形抱枕陪睡。
意识到这点后,温书宜瞬间收回挽住男人脖颈的手臂,几缕乌黑发丝从耳后垂落,半挡住羞红的耳尖。
好丢脸啊。
沉默中,温书宜面上佯装镇定,步伐强撑稳重,绕到床尾,把偷跑进来的小猫咪抱在了怀里,留下句正经的“邵老师,晚安,我把小书带走了”。
全程很冷静。
如果忽略这小姑娘离开时羞红的耳尖,和自己完全没意识的同手同脚。
邵岑微勾唇角-
第二天,温书宜人在公司忙上忙下,还不忘关注家里病人的情况。
堪称是善解人意、嘘寒问暖的人形提醒吃药小助手。
甚至下午出外勤,都在忙中还不忘记发消息提醒,人体闹钟和备忘录的作用明显。
傍晚,快到要提醒邵岑吃药的点,温书宜本来想借着摸鱼三分钟编辑一下消息,结果那边催得特别急。
别无他法,只能匆匆发条语音出去。
而在另一边,家里的书房,冷淡风的办公桌前,身着深色手工西装的男人,身形挺括,朝着屏幕上跨国线上视频会议开口。
“稍等,会议推迟五分钟。”
办公室座位上空无一人,视频会议的画面里突然出现不知名的白色毛茸茸生物。
“……邵先生,养病一定要有自觉,好好在家照顾自己,注意休息,不许过度工作,我有叫小书监督你,要是表现好的话,会有奖励。”
邵岑回到书房办公桌前的时候,正好就听到这段语音完整播到了结尾。
视频里的集团高管面上不显,其实心里早就跑到了吃瓜第一线,甚至白人高管暗中第一时间用了软件翻译八卦。
然后会议里的众多高管,看着邵总神情从容、坦然,抱走了在办公桌上作乱的布偶猫咪。
“抱歉,家里小朋友关心病情,黏人,管得严。”
众人面上相当的镇定,眼睁睁看到在业内以倨淡、不近人情的邵总,在谈及自家太太时,唇角弧度竟然极淡地微勾了下。
原来一直没露过面的邵总太太是这么个可爱的甜心性格,私底下竟然是这种有爱宠溺的相处模式,可见平常是有多被纵容、照顾得很好。
……
“有大八卦,要不要听?”
一听有八卦可以听,温书宜忙碌一整天后的疲惫都消退了点。
“是什么?”
石桃一本正经地说:“不过怎么说呢,集团上上下下,大家从今天开始都有了个新共识。”
说得这么高大上,温书宜完全被激起好奇心:“什么共识?”
感觉是特别震撼、惊人的大八卦。
说到这,石桃完全一脸完全藏不住的姨母笑:“从今天开始大家都达成了新共识——邵总家里藏了个年纪小、黏人、可爱的小太太,集团CEO是个妻管严!”
“……?”
温书宜:“啊?”
她怎么完全不知情啊?——
作者有话说:书宜:我怎么完全不知情啊?
咳、咳,宝贝你知道的还是太少了[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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