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李乐乐那声石破天惊的“雾太太!”瞬间吸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江知雾看着李乐乐震惊到失语的表情,以及周围瞬间聚焦过来的、充满探究和难以置信的目光,轻轻“啊”了一声,轻描淡写道:


    “是我。”


    李柏和李乐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陷入了短暂的失语状态。


    黄芷禾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像一张劣质的面具出现了裂痕。江汀似有若无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似乎有嘲笑的意味。


    而江砚舟,他虽然搞不清状况,但还是装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老神在在地端坐着。


    黄芷禾回过神后,刻意清了清嗓子问:“江姐姐,原来你还是微博上很有名的画手啊,这事情之前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呢?”


    江砚舟不耐烦地插话:“我姐会的东西多了去了,画画不过是其中一样。总没必要掌握一项技能,就恨不得敲锣打鼓地大声嚷嚷给全世界知道吧?”


    每天雷打不动地在社交平台更新动态,唱歌、跳舞、分享日常穿搭,恨不得把自己的每一点闪光点都放大了展示给粉丝看的黄芷禾:“……”


    江知雾是画手雾太太的消息,不啻于平地惊雷,在全网掀起了滔天巨浪。


    #雾_Wu就是江知雾#的词条像长了翅膀般瞬间冲上热搜榜首,相关话题


    下的讨论量以每分钟数十万的速度疯狂飙升。


    之前还在弹幕里嘲讽“除非江知雾是雾锁山城概念画师否则没法解释”的黑粉,此刻集体哑火,仿佛被人按着头狠狠打了脸。


    原来那些所谓“资本干预剧本”“靠关系塞人”的流言,全是无稽之谈!


    人家根本不是用资本控制剧本,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暗箱操作,跟张导分明是正儿八经的创作沟通!


    一个是精益求精的导演,一个是才华横溢的画师,两人为电影细节碰头讨论,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工作往来,却被别有用心的人扭曲成龌龊的资本交易。


    【次元壁炸了!我的偶像和我追的太太是同一个人?!】


    【啊啊啊啊啊雾太太!我关注你好多年了!没想到你竟然是江姐姐!姐姐看我!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啊!】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完美!我就想问问江知雾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黑粉呢?之前叫嚣着‘除非江知雾是雾太太’的那位,现在感觉如何呢?】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黑粉求锤得锤,这脸打得啪啪响!】


    舆论风向瞬间逆转。


    质疑江知雾靠资本、靠不正当手段上位的言论被疯狂打脸,之前被压制的理智声音和粉丝的欢呼瞬间占据了主流。


    介于之前阴阳怪气江知雾最狠的,就是黄芷禾的粉丝,一批群众迅速找出他们之前的拉踩评论,回怼道:


    【还记得你们怎么内涵江砚舟靠资本,你们正主靠勤奋的吗?现在真相出来了,正儿八经的合作被你们骂成资本交易,建议先给张导和江家姐弟道个歉哦~】


    【呵呵,拉踩的时候各个理直气壮,一反转怎么都开始装死了?】


    【还有那个ID叫‘芷心似禾不可欺’的,你说江姐姐靠身体上位那条评论我截图了。你有本事造黄谣你有本事别改名啊!】


    黄芷禾的粉丝少有被这么炮轰的时候,不服气地反击:


    【她是很厉害的画手太太,那又怎样?身份曝光前我们也只是根据情况进行合理猜测啊。】


    与此同时,后知后觉的张平导演微博更新了一条动态:“某些人自己思想龌龊,就觉得全世界都跟他们一样藏污纳垢,真是可笑又可悲。”


    这条微博没有指名道姓,却字字句句都在回应之前的流言蜚语,态度鲜明又解气。


    吃瓜群众看到后纷纷赶来赞同:


    【张导说得太对了!某些黑粉的脑回路真是清奇,不明真相前就开始造谣网暴还有理了?】


    【支持张导!抵制恶意造谣,还创作环境一片清净!】


    就在这打脸黑粉的爽文剧情进行到最高潮时,又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出现了!


    年轻的实力派演员季宁深的微博账号,突然点赞了#雾_Wu就是江知雾#的热搜词条!


    网友们先是一愣,随即猜测:【是手滑吧?某人平时连微博都很少发,怎么会突然点赞这种综艺相关的热搜?】


    可下一秒,季宁深的账号又点赞了那条【黑粉求锤得锤】的微博评论。紧接着,他干脆利落地点赞了江知雾用“雾_Wu”账号转发的综艺宣传微博。


    三连点赞!时间间隔清晰,目标明确,根本不可能用“手滑”来解释。


    这下全网彻底懵了:


    【???季宁深这是公开力挺江知雾吗?】


    【季宁深你被盗号了?!快吱一声!】


    季宁深是谁?是出了名的高冷、低调、除了作品宣传几乎不沾娱乐圈是非的年轻顶流!


    他的微博常年长草,除了广告就是电影宣传,连个自拍都吝啬。这种主动下场、连续点赞力挺别人的行为,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


    网友们百思不得其解,江知雾本人更是一头雾水。


    江知雾刚弄清楚网上之前因为她和张平接触闹出的风波,正觉得有点无语,结果就看到了手机推送的“季宁深点赞”相关词条。


    她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江知雾放下手机,看向正在旁边喝水、但耳朵明显竖着听动静的江砚舟,随口问:“砚舟,你跟季宁深是不是关系不错?”


    “谁跟他关系不错!”江砚舟黑着脸反驳。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当年,某个姓季的家伙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非要追在他姐屁股后面,一口一个“知雾姐姐”,烦得要死的画面,气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那个讨厌鬼!这么多年了,怎么还阴魂不散?!


    季宁深的三连点赞,让更多人注意到了这场闹剧。


    这位从不涉足娱乐圈是非的实力派顶流,用最沉默却最有力的方式表达了立场,无形中给这场舆论反转加了最重磅的注脚。


    网友们顺着这波热度重新梳理前因后果,越想越觉得心惊。


    那些被当作“合理猜测”的污言秽语,早已超出正常质疑的范畴,尤其是“江知雾靠身体上位”这类黄谣,简直是对人格的恶意践踏。


    【突然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一群人仅凭几张模糊照片就编故事,再思维发散造黄谣,这要是普通素人早就被毁掉了。】


    【必须抵制这种恶意造谣!支持江知雾保留追究权利,给那些躲在屏幕后的键盘侠一点教训。】


    【造谣就是造谣,黄谣更是底线,‘芷心似禾不可欺’赶紧道歉!】


    舆论的天平彻底倾斜,之前跳得最欢的黑粉们在铺天盖地的声讨中销声匿迹。


    就在这网络声讨和现场微妙气氛交织的当口,节目组导演的声音通过广播响起,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咳,各位嘉宾请安静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导演显然也关注了实时舆情,语气带着一丝严肃,但更多的是为了推进流程:


    “感谢各位老师的宣传,目前直播间的热度非常高,话题性也十足……网络上的信息鱼龙混杂,请嘉宾和观众们都要保持理性思考,尊重事实,抵制网络暴力。”这话像是对着镜头在说,但何尝不是一种态度。


    他话锋一转:“为了让大家体验彼此不同的人生,增进互相了解,我们接下来发布今天的核心任务——【角色互换,体验人生】!”


    “规则很简单:各组嘉宾将与自己的搭档交换身份,体验对方一天的工作或生活方式!时间为从现在起到今晚八点。”


    导演宣布规则的话音刚落,李乐乐第一个欢呼起来。


    “导演!你们节目组要白给我们一天工资啦!”


    注意到江知雾投来略带好奇的目光,李乐乐嘿嘿笑着解释:“我和我哥可咸鱼啦,没活动安排的话,我们俩就在家从早躺到晚,他打游戏我刷剧。”


    她兴致勃勃地反问:“江姐姐你呢?”


    江知雾闻言道:“上班。”


    李乐乐还在等着她的后文呢,结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没了?”


    江知雾微微点头:“嗯。”


    “……”李乐乐哑然,显然对这种“社畜”日常缺乏代入感。她不死心地追问:“那……那晚上总该休息了吧?晚上干什么?”


    “加班。”


    又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斩钉截铁。


    李乐乐彻底没声儿了,看向江知雾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这就是凡人和卷王的差距吗?怪不得人家既是封神级画手,又是集团掌权者呢。


    很快,任务正式开始,各组嘉宾分头行动。


    江砚舟的经纪人章文时得知了任务内容,专程开车过来接江知雾。


    面对江知雾,他有些难以控制地紧张:“江……江总早,车准备好了,今天您……不,今天砚舟的行程安排是录音棚里录demo。”


    江知雾刚点头应下,手腕就被江砚舟死死拽住。


    少年眉头拧成川字,压低声音叮嘱:“录音棚里很黑,地上到处都是电源线和轨道线的!你进去后得特别小心脚下!李哥他们搞设备的


    没个收拾,东西摆得乱七八糟,一定要看路。”


    旁边的章文时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自己房间乱得跟狗窝似的,好意思说录音棚乱!


    江砚舟才不管那么多,继续语速飞快地输出:


    “耳机戴我的那副,消过毒的,别用公用的太脏了!麦克风高度记得让章文时调,按我的身高调的,你站着会够不着。”


    江知雾点头:“好。”


    江砚舟顿了顿,又想起什么,语气更沉了几分:“等会儿进棚录demo,可能会有老师会指导发声技巧,你别硬撑着学。那首歌的高音区我唱着都费劲,你要是觉得嗓子不舒服立刻说,不要勉强自己。”


    弹幕绷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江砚舟你怎么跟操心小老头似的。】


    【你够了啊!再叮嘱下去太阳都要落山了!让姐姐走行不行!】


    江知雾听着弟弟连珠炮似的叮嘱,眼底笑意渐深。她抬手轻轻拍了拍江砚舟的肩膀,温声道:“知道了,小管家。”


    江砚舟耳根微红,硬邦邦地回了一句:“谁、谁管你了!我就是怕设备被弄坏。”


    “你就放心吧。”江知雾顺着他的话应着,“你也要好好体验我的工作,有不会的地方可以给我打电话。”


    “……嗯。”江砚舟不知可否。


    很快,镜头跟随江知雾来到录音棚。


    棚内空间宽敞,但正如江砚舟所叮嘱的,光线确实偏暗,营造一种专注的氛围。


    巨大的隔音玻璃墙将控制室和录音室分开。录音室里,专业级麦克风、防喷罩、谱架等设备已经就位。


    录音指导老师进来,笑容可掬地打了个招呼,简单介绍了一下今天要录的Demo段落,是一首需要强烈情感爆发力的副歌,尤其是结尾有一个难度极高的真声HighC。


    江知雾虽然学东西极快,也有音乐素养,但毕竟不是专业歌手。第一次唱,跟着旋律和歌词尝试,音准没问题,情感却有些平淡,而且到了副歌部分明显气不足,结尾的高音更是只能勉强上去,音色单薄颤抖。


    “这里换气有点急了。”耳机里传来音乐老师的声音,“这首歌的难点在副歌的转音,要把气息沉到丹田,用腰腹发力托住声音,不然容易破音。”


    江知雾点点头,重新调整状态。


    一遍,两遍,三遍……


    录歌远非想象中那般轻松。


    它需要调动巨大的情绪能量,同时又要极其精确地控制声带、气息、腔体共鸣。


    连续冲击高音区让江知雾的声带开始感到疲惫和灼热感,在密闭且灯光昏暗的环境里持续专注,精神也容易紧绷。


    又一次高音冲击失败,声音劈了个小叉。江知雾轻轻咳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咽喉的位置。


    她摘下耳机喝了口水,看向操作室里的时钟——才不过半小时,喉咙已经隐隐发紧。


    江知雾忽然有些心疼。


    她一直知道弟弟热爱音乐,却从未亲身体验过这份热爱背后的辛苦。


    那些在舞台上看似轻松的演唱,背后是无数次的气息练习、音准打磨,是为了一个转音反复录制到深夜的坚持。


    【天……看姐姐皱眉揉喉咙,我隔着屏幕都觉得嗓子疼。】


    【录歌真的超级累!亲自看完全程,才发现江砚舟平时唱这些歌游刃有余,这背后得付出多少汗水!】


    【以前只觉得他舞台炸裂,现在才知道每一秒的稳定输出都是硬功夫!看着好心疼也好佩服。】


    另一边,李柏和李乐乐的“咸鱼互换”堪称全场最省心组。


    镜头跟着两人回到家时,客厅茶几早已摆好了零食小山,甚至兄妹俩连外卖都点好了,往沙发上一趟,就是天昏地暗的开黑。


    比起他们,黄芷禾这组显然更有爆点。


    在黄芷禾与江汀身份互换后,黄芷禾特意联系了自己的表演老师,为江汀安排了一门表演课。


    江汀在表演课上没学多久,就见黄芷禾的母亲黄淑兰带着助理拎着保温杯和水果篮迎上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身形挺拔的西装男士——据说是黄芷禾那位极少露面的企业家父亲。


    镜头立刻聚焦在两人身上:黄淑兰穿着剪裁得体的连衣裙,妆容精致;男士虽然只露出胸口以下的部分,熨帖的定制西装和手腕上的名表也足以彰显身份。两人站在一起时,弹幕里立刻刷起“郎才女貌”“豪门标配”的评论。


    “平时芷禾上课我们三个也常来陪她,”黄淑兰对着镜头笑得温婉,“孩子搞艺术辛苦,家人在身边总能安心些。”


    这话引得不少路人感慨:


    【果然是公主待遇!上课都有全家陪】


    【这种家庭氛围好温馨啊,羡慕了】


    【黄妈妈气质好好啊,一看就是优雅的富太太。】


    表演课结束后,一行人回到别墅。


    姐弟俩的父亲一进门就松了松领带,显然觉得室内温度有些高,顺手将那件昂贵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黄淑兰立刻十分自然地伸手接过,动作流畅仿佛做过千百遍。


    “累了吧?坐会儿。”黄淑兰招呼丈夫在沙发上坐下,然后习惯性地看向女儿,“芷禾,给你爸倒杯凉白开,再切盘水果来。”


    “哦,好……”黄芷禾下意识应声迈步。


    “等一下!”负责跟拍的工作人员小声但清晰地提醒,“黄老师,今天要完成角色互换任务,该江汀体验芷禾的日常哦。”


    黄淑兰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转向江汀:“那……小汀麻烦你了。”


    江汀抬了抬眼,没说什么,沉默地走向厨房。黄芷禾连忙跟过去:“小汀,我来帮你。”


    姐弟俩走进厨房时,黄父已经在沙发上坐定看报纸,黄淑兰则自然地走过去给他捏肩捶背。


    “你啊你,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黄淑兰的指尖在丈夫肩膀上轻轻打着圈,语气里带着嗔怪,“平时也要多注意身体,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才是本钱啊。”


    黄父从报纸上方抬了抬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视线又落回财经版的股市行情上。


    黄淑兰却像是得到了回应,继续絮絮叨叨:“下午我让张阿姨炖了银耳汤,等会儿让芷禾——哦不,让小汀给你盛一碗?你最近总说睡不好,喝点甜汤安神。”


    镜头捕捉到这一幕,黄芷禾的粉丝不可避免地被这“豪门夫妻日常”吸引了:


    【哇!黄妈妈好温柔啊,简直是贤妻良母的典范!】


    【父母恩爱,女儿孝顺,这就是理想中的家庭吧。】


    【对比某些刻意营造的姐弟互动,这种温馨的家庭氛围才更显难得。隔壁江砚舟刚才叮嘱姐姐那一下确实暖心,但之后姐弟俩全程几乎没再联系,感觉挺生疏的。】


    但很多网友却不买账:


    【前面喊恩爱的,这相处模式哪里平等了?我只感觉到一股封建大家长味儿。】


    【说句难听的,封建时期姨太太讨好老爷也就这态度了吧?这哪是爱人,这是当金主供起来呢?】


    【看得我全程眉头直皱,这爹自己没长手?衣服要人接,水果要人切送到嘴边,肩要人按?巨婴啊?】


    【这任务做得真没意思,我还是去看江总跟录音室较劲吧。】


    越来越多的观众开始退出黄芷禾的直播间,转而去了江知雾和江砚舟这边。


    江知雾为了录这首歌,已经失败过无数次。


    经过短暂的休息调整后,她重新戴上耳机。


    这一次,江知雾没有急着追求完美,而是跟着伴奏一点点找感觉,认真听着老师的指导调整气息。虽然最后录出来的版本依旧带着生涩,远不及江砚舟的流畅,但当音乐停止的那一刻,操作室里还是响起了掌声。


    “江总很有天赋!第一次录就能到这个程度已经很棒了!”章文时笑着比了个大拇指。


    江知雾摘下耳机,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嘴角扬起一抹真实的笑容。


    镜头很快切换到另一边,江砚舟正坐在总裁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对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游刃有余。


    助理起初给他的任务确实简单:核对几份报销单据的金额,整理本周的会议纪要大纲,甚至只是给合作方的邮件拟个开场白。


    江砚舟单手撑着下巴,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不到半小时就把所有活儿干完了,然后对着助理道:“就这?我姐平时天


    天加班,合着就忙这些?”


    他靠在椅背上转了半圈,心里忍不住嘀咕:江知雾就是个工作狂,放着家里舒服的沙发不躺,非要窝在这冷冰冰的办公室里看无聊的文件。


    这些东西有什么意思?枯燥得让人犯困,还不如回家陪他打两局游戏呢。


    助理听着他发牢骚,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保持着专业微笑提醒:“对了小江总,稍后法务部关于并购协议的第N轮修订摘要会发过来,可能需要您仔细核对一下核心条款的表述;还有运营中心刚提交的重大舆情风险评估报告,需要您明确指示后续预案优先级;另外,集团季报预披露会议的材料也在整理中,财务官半小时后会来跟您提前通个气……”


    一连串的专业词语,听得江砚舟那叫一个晕头转向。


    他转椅的动作僵住了,脸上那种“这活儿简单”的松散笑意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茫然。


    “……等等,刚才那些,都要我弄?”他放下搭在桌上的腿,坐直了身体,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是的,小江总,”助理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江总特别交代,除了核心战略决策暂时冻结,其余涉及集团和各业务线核心运营的事务,都需您来体验并初步处理。”


    江砚舟:“……”


    他默默地、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点开助理说的那个“法务部发来的并购协议核心条款摘要”邮件。


    瞬间,屏幕上弹出密密麻麻的英文专业术语和复杂的中文法律条文交织的文本,什么“陈述与保证”、“优先购买权”、“反稀释条款”……字他都认识,合在一起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鬼!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江砚舟揉着发酸的眼睛,看着桌上还没处理完的文件,只觉得喉咙发干、肩膀发僵。他撑着桌子想站起来活动一下,却发现久坐的双腿已经有些发麻。


    又熬了一个小时,当助理第三次抱着文件进来时,江砚舟终于撑不住了。


    他看着那份长达几十页的市场调研报告,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摸出了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点开了江知雾的号码,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的瞬间,江砚舟那股嚣张气焰彻底没了,气若游丝地求助:“姐……救命!再加班我要命丧办公室了……”


    第27章


    江砚舟那句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交代遗言的“救命”通过直播间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观众耳中。


    【笑不活了家人们,刚才谁说任务简单的?】


    【江砚舟撑住啊!这才哪到哪,你姐可是日理万机啊!】


    【打工人DNA动了,仿佛看到了被迫加班的自己,代入感过强,已经开始窒息了。】


    【哈哈哈,我看着他从意气风发少年,加班成这副怨念深重怨鬼的样子。】


    电话那头的江知雾听到弟弟濒死般的呼唤,立刻明白了状况。她低沉清冷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和安抚:“撑不住了?等我半小时。”


    “……好。”江砚舟蔫蔫地应着,挂了电话后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条款,第一次体会到“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绝望。


    他认命地重新坐直身体,试图从那些晦涩的文字里找出点规律,只是指尖在键盘上敲打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眉头也始终紧紧锁着。


    半小时后,江知雾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少年歪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头发被抓得乱糟糟,面前散落着几份文件,笔记本电脑屏幕还停留在法务条款页面,整个人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见到江知雾,他像个身体被掏空的提线木偶,虚弱地喊了声“姐”。


    江知雾走到他身后,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文件,又看了看摊在桌上、被江砚舟用铅笔画满问号的重点报告,语气平静:“哪份最头疼?”


    江砚舟毫不客气地把那份并购协议摘要推到她面前,又指向那份几十页的市场调查报告,“这个,还有这个,根本看不懂它在说什么!”


    江知雾没有废话,直接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条理清晰地为江砚舟讲解起来:


    “这份并购摘要的核心矛盾点在这里,卖方对于业绩承诺的触发条件过于严苛,而我们的底线是在对方市场占有率达到5%时才启动……


    她语速不疾不徐,用最简洁的语言将庞大复杂的信息抽丝剥茧,指出关键节点,为江砚舟搭建起理解的阶梯。


    那些对江砚舟而言如同天书的内容,在她三言两语的指点下,逻辑瞬间清晰。


    【嘶——这就是顶级大脑吗?降维打击啊!】


    【姐姐你讲慢点!我跟不上了!砚崽听懂了吗?!】


    【姐姐讲解的时候帅炸了好吗!我弯了。】


    【金融学专业在读,没想到知识以一种卑鄙的方式进入了我的脑子!】


    在姐姐的指导下,江砚舟重新梳理文件时明显顺畅了许多,不到半小时就把剩下的工作处理完毕。


    当最后一份文件归档完成,江砚舟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瘫回座椅里,却没像往常那样立刻开启吐槽模式,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办公室里陷入了难得的沉默。


    江知雾收拾着文件,注意到弟弟的反常,轻声问:“怎么了?累傻了?”


    江砚舟转过头,路灯的光晕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脸上,少年眼底没了平时的桀骜,多了几分认真和懊恼:“姐,我以前……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我一直知道你工作忙,知道你辛苦,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直观地感受到。原来你每天面对的都是这些东西,看不完的文件,理不清的条款,还有这么多需要做决定的事……”


    他想起自己以前总抱怨姐姐没时间陪他吃饭,抱怨她总把工作带回家,甚至在她累得趴在桌上睡觉时,还气呼呼地埋怨对方工作狂。


    现在想来,那些抱怨和吐槽都显得那么幼稚可笑。


    江砚舟想了想,似乎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这么多年,你真的很不容易。”


    江知雾放下手中的报告,没有煽情,只是微微弯了弯唇角。


    她抬起手,带着安抚意味地、很轻地揉了揉江砚舟顶着一头乱毛的脑袋,动作温柔得像拂过易碎的珍品。


    然后,江知雾同样认真地开口,语气是鲜有的坦诚和带着温度的认可:“其实我今天也体会到了你的不容易。原来你的工作比我想象中难太多了。”


    江砚舟一愣,不解地看着她。


    江知雾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大男孩,看到了他在录音棚里一遍遍嘶吼高音、在练习室里挥汗如雨的画面。


    她继续说,一字一句都清晰有力:


    “原来唱歌不是简单地把调子唱准就行,要控制气息,要打磨音色,这些都需要日复一日、枯燥到极致的苦功。”


    她的声音很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那份欣赏和自豪却毫不掩饰地流淌出来:


    “能靠自己一步步走到歌手的位置,还用心做出了专辑,真的很厉害。”


    江砚舟完全呆住了。


    从小到大,他听过无数粉丝的尖叫、媒体的赞美、前辈后辈的客套恭维,早已免疫。但从来没有哪一句夸奖,能像此刻江知雾这几句平平淡淡的话一样,直直撞进他心底最深、最不设防的地方。


    姐姐,那个强大、冷静、仿佛无所不能的姐姐,第一次如此明确地、郑重地肯定了他的专业和努力。


    一种被最在乎的人认可的酸涩感猛地冲上鼻尖,又被他强行压下。


    少年桀骜不驯的脸上破天荒地染上了一层薄红,他倏地别开脸,喉咙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别扭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雀跃的:“哼。”


    弹幕刷过一排“哟哟哟”:


    【这傲娇的小表情!啧啧,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嘴硬的小狗!心里都乐开花了吧~】


    【好想rua一rua顶流!太可爱了!】


    然而,在一片高喊“磕到了”的评论中,也有人将注意力聚焦于江知雾身上:


    【等等!没人夸夸江姐姐吗?讲解条款报告的时候条理清晰,几句话就讲透了核心,慕强批真想给她跪下了!】


    【长得美能力强性格稳,姐姐简直是我的理想型!职场偶像!】


    【这才是真正的职场女王啊!难怪江家产业在她手里蒸蒸日上。】


    【我靠,我又想起那个ID叫‘芷心似禾不可欺’的坏东西,造江姐姐黄谣的事情了。】


    【女性高管本来就容易被质疑,江姐姐这种又美又强的,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偏见……】


    讨论渐渐延伸到对职场女性的关注,江砚舟原本正瘫在副驾驶座上刷手机,看到舟粉都在义愤填膺指责‘芷心似禾不可欺’,才知道这人居然还造了江知雾的黄谣。


    虽然当时对方删评很快,但不少网友都有截图。江砚舟扫了眼那些不堪入目的低俗揣测和恶意编造的细节,猛地坐直了身体。


    “操!”他不由发出一声咒骂。


    第二天一早,江砚舟工作室的官方账号公开发布了一份律师函——函件清晰列出“芷心似禾不可欺”在多个平台发布侮辱性言论、编造虚假信息的证据,明确表示将追究其法律责任。


    同时,江砚舟本人的私人账号秒转了这条公告,只附带三个字:


    “法庭见。”


    不管是舟粉还是路人都一片叫好:


    【干得漂亮!砚崽冲啊!保护我方江姐姐!】


    【就该这么刚!告得她倾家荡产!造黄谣0成本时代过去了!】


    被点名的用户立刻慌了神,不到半小时就发布了长篇道歉文,字里行间充满慌乱,末尾还特意强调:“我才刚成年,一时糊涂说了错话,请求顶流和江总原谅……”


    然而这番卖惨并未换来同情,网友们的愤怒反而愈演愈烈:


    【刚成年不是免罪金牌!18岁就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了!】


    【知道成年了还敢造黄谣?明显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别拿年纪当借口,这种恶意诽谤就该付出代价!】


    随着舆论发酵,“芷心似禾不可欺”的极端言论,把黄芷禾的粉丝群体也推上了风口浪尖:


    【原来是饭圈出来的?那怪不得了,平时骂人的话术都练熟了吧?】


    【粉随正主?黄芷禾的粉丝都这么极端吗?】


    【之前就觉得她家粉丝戾气重,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眼看火烧到自家偶像身上,黄芷禾的大粉们纷纷下场撇清关系:“个别粉丝行为不上升正主”“她只是个小透明,不能代表全体禾粉”。


    被集体放弃,感觉自己孤立无援的“芷心似禾不可欺”干脆破罐破摔,突然放出大量聊天记录截图,泣不成声地发文表示是被黄芷禾的粉头给指使的。


    截图里,那几个顶着“唯爱芷禾”、“守护芷禾殿下”等ID的大粉,用着各种暗示性和怂恿性的词汇,明里暗里地教唆粉丝去撕江知雾。


    铁证如山下,#黄芷禾粉丝恶意诽谤##黄芷禾工作室不作为#等词条迅速冲上热搜,网友们纷纷指责她纵容粉丝作恶,其粉丝群体“禾苗”内部也陷入互相指责的混乱之中。


    黄芷禾此时却也是自顾不暇。


    江明启本来就对黄芷禾刷自己的卡买热搜的行为颇有微词,现在她在网上的风评下降,江明启就更有些不满了。


    “我让你进娱乐圈,是方便走账帮忙洗钱,不是让你拿着我的卡去吃人均三万的日料,更不是让你几百万几百万地砸出去,就为了给那个不入流的‘事业’铺路。”


    黄芷禾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长睫垂下掩住眼底的慌乱,声音软下来:“爸,那都是为了更好的包装和宣传,是必要的投资……”


    “你个女孩子家家懂什么投资?”江明启抬眼瞥她,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可别到时候让人把我那些账目扒出来。”


    坐在旁边的黄淑兰连忙给丈夫夹了块鱼肉,笑着打圆场:“明启,孩子还小,哪懂这些弯弯绕绕。芷禾年轻,不懂事,难免行差踏错。”她抚了抚丈夫的背,“你消消气,先吃饭,回头我好好教她。”


    黄芷禾立刻顺着台阶下,语气放得更软:“爸,我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不乱花钱,粉丝那边我也会好好管着,绝对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


    江明启轻“哼”一声,没再继续指责,而是转而交代黄淑兰:“行了行了!吃饭!吃完了收拾收拾。”他的语调重新变得平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老太太这两天在医院,情况好像不太好。”


    他顿了顿,目光在默默吃饭的江汀和黄芷禾脸上扫了一圈:“趁她现在脑子还算清醒,小汀……还有芷禾,这两天给我多跑跑医院,孝心要演足!”


    江汀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长长的刘海遮住眉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黄芷禾脸上堆起乖巧的笑容,给父亲夹了块排骨:“爸您放心,我肯定把这事办得妥妥的。”


    *


    次日下午,江知雾的手机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指尖划过接听键,对方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立刻传来:“是江总吗?我是江老太太的陪护小李,老人家今天清晨精神突然有些不济,一直念叨着您和江先生,说特别想见见你们……”


    江知雾握着手机的指尖微顿。


    疗养院的电话向来由管家对接,如此直白的请求并不常见。


    “我知道了,明天上午我们过去。”她语气平静地应下,挂了电话转身时,正对上江砚舟投来的目光。


    少年听到“老太太”三个字,眉峰瞬间拧了起来。


    “她找我们做什么?”江砚舟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抵触。


    江老太太从辈分上来说,是江砚舟和江知雾的姑祖母。


    当年父母意外离世,公司群龙无首,那些平时对他嘘寒问暖的叔叔伯伯们,转眼就露出了贪婪的獠牙,拿着所谓的“家族利益”做幌子,恨不得把他和姐姐生吞活剥。而作为家族里辈分最高的老太太,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仿佛只要江家的产业、荣耀还在,谁掌权都与她无关。


    在江宏远、苏婉的牌位前,并非只有沈聿一家落井下石。父母的尸骨还未入殓,一干旁支亲戚就已经蜂拥而上,闹着要分家产,要掌家,要“帮忙”打理姐弟俩手中的股份。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几个贪婪的堂叔公是如何在祭奠典礼上站起,在老太太面前争相表忠心,试图瓜分本家家产份额的样子。


    江砚舟下意识地想刻薄几句,最终却没说出来。


    他只是撇过头,看向院落里被精心打理的花草,满怀芥蒂:“我看她是怕你把旁□□群蛀虫赶尽杀绝,想当和事佬了吧?”


    江知雾走到他身边坐下,温热的掌心轻轻覆在他攥紧的手背上。少年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压抑多年的委屈和愤懑。


    “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一直不好。”她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不管过去怎样,她毕竟是爷爷的亲妹妹,是我们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长辈了。”


    江砚舟别开脸,喉结滚动了几下,没再反驳,却也没松口。


    恰在这时,江知雾的手机再次亮起,是节目组发来的通知:因节目需对接重量级嘉宾,明日暂停拍摄,全体成员调休一天。


    “你看,正好。”江知雾晃了晃手机,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就当去看看老人家的近况,别的不用多想。”


    江砚舟看着姐姐沉静的侧脸,灯光在她下颌线投


    下柔和的阴影。


    这些年姐姐独自支撑着江家,要应对商场上的明枪暗箭,还要提防家族内部的觊觎算计,她比谁都清楚老太太当年的冷漠,却总能以最平和的姿态处理这些复杂的关系。


    他终究还是松了口,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


    第二天上午九点,黑色轿车平稳地驶入疗养院的林荫道。不同于市区的喧嚣,这里绿树成荫,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草木混合的味道,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疗养院独立套房的入口处,或站或坐地堵着十几个人。为首的是四叔公,他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名牌中山装,见到江知雾下车,阴阳怪气地开口:“哟,我们的大忙人总裁和顶流大明星总算到了?老太太可是念叨半天了。”


    当年他试图侵占江父留下的海外基金,被江知雾毫不留情地捅出来,损失惨重,至今记恨。


    四叔公身后跟着几个叔婶辈的人物,有人手里提着水果篮,有人捧着保健品,脸上都挂着刻意的热络。但当目光扫过江知雾时,那笑容里却藏着难以掩饰的复杂——有嫉妒,有不甘,还有几分畏惧。


    这些人,大多是当年被江知雾清理出公司核心层的旁支亲属。


    “这不是砚舟吗?都长这么高了。”五婶挤上前来,想拉江砚舟的手,却被少年不动声色地避开。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说:“听说你现在是大明星了?真是有出息,给咱们江家长脸了。”


    江砚舟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他清楚地记得,当年就是这位五婶,在家族会议上哭哭啼啼,说他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经营,怂恿老太太把他名下的股份转交给她儿子代管。


    江砚舟跟在姐姐身后,看着这群人或谄媚或怨怼的嘴脸,只觉得无比讽刺。


    当年争家产的时候恨不得拼个你死我活,如今见姐姐把公司做得风生水起,又一个个凑上来套近乎,真是应了那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他正暗自腹诽时,黄芷禾提着精致的果篮匆匆赶来,脸上堆着乖巧的笑容:“姑祖母怎么样了?我来看看她……”她熟稔地拨开挡路的亲戚,想要往病房里走。


    这副自来熟的姿态让几个知道底细的亲戚皱起了眉。三婶娘往旁边的堂嫂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嘀咕:“这黄淑兰带来的丫头,倒真把自己当江家人了?”


    堂嫂也撇了撇嘴。


    这时前方病房门突然被打开,陪护小李探出头来:“江总,江先生,老太太请你们进去。”


    江知雾微微颔首,无视了所有目光,径直推开门。


    江砚舟跟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带着生人勿近的冷冽,眼神扫过那些旁支,最终落在门内昏暗的光线中,抿紧了唇。


    姐弟俩走进病房,外面的窃窃私语立刻被隔绝在了厚重的门板之后。


    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味道和一种沉暮的气息。江老太太瘦骨嶙峋地躺在宽大的病床上,脸上遍布着深刻的皱纹,浑浊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努力地转向门口。


    当看清走进来的、并肩而立的江知雾和江砚舟时,老太太的浑浊的眼中出现了复杂的情绪。


    江知雾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站定在床边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奶奶。”


    江砚舟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看不清眼神,但下颌线绷得极紧,周身散发着抗拒的低气压。他甚至没有开口叫一声“奶奶”。


    老太太的目光在江知雾那张清冷美丽但无比坚毅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艰难地挪向后面那个高大挺拔却浑身是刺的少年。


    她的嘴唇嗫嚅了许久,终于开口:“这些年……我知道你们过得难。宏远和婉丫头走得突然,留下你们两个孩子……我这个做姑祖母的,没护好你们。”


    她的声音陡然哽咽,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滑落:“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可能就是你们姐弟俩。那时候我总想着,要维持家里的平衡,要守住江家的荣耀……”


    “我总以为只要家业还在,一切就都好说。”老太太剧烈地咳嗽起来,小李连忙上前递水,她摆摆手推开,固执地望着江知雾,“可我忘了,你们再懂事,也只是两个没了爹娘的孩子啊。”


    江知雾伸手扶住床沿,指尖微微用力。


    她见过老太太在家族会议上的威严,见过她面对旁支谄媚时的淡然,却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狼狈的模样。岁月终究在这位曾经风光的世家老太太身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都过去了。”江知雾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我们现在过得很好。”


    老太太望着她沉静的侧脸,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是啊,你们很好……知道你们很好,奶奶也放心了。”


    她颤巍巍地抬起手,似乎想触碰江知雾,最终却无力地垂下:“我没多少日子了……叫你们过来,就想跟你们说声……对不起。”


    江知雾轻轻摇头:“您好好养病。”


    老太太闭上眼睛,疲惫地挥了挥手。小李会意地上前:“江总,江先生,老太太需要休息了。”


    姐弟俩转身离开时,江砚舟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低声说了句:“您保重。”


    病房门打开的瞬间,外面的嘈杂声立刻涌了进来。四叔公第一个凑上来:“知雾啊,老太太跟你们说什么了?是不是提公司的事了?”


    五婶也挤过来:“砚舟,你现在名气大,可得多帮帮你堂弟,他最近想进娱乐圈……”


    七嘴八舌的声音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江砚舟皱眉正要发作,小李及时上前拦住众人:“各位,老太太刚说完话累着了,医生说需要静养,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一群人吃了个闭门羹,被悻悻请走。


    黑色轿车驶离疗养院时,夕阳正将林荫道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江砚舟靠在车窗上,看着倒退的树影,突然轻声说:“姐,我对老太太……好像没那么介怀了。”


    江知雾转头看他,少年眼底的桀骜散去,只剩下释然和平静。


    她没有评判,只是抬起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动作温柔,无言胜似万语千言。


    而与此同时,节目组所对接的那位重量级嘉宾也终于揭开神秘的面纱。


    微博热搜词条以火箭般的速度蹿升,点开相关话题,置顶内容正是嘉宾本人的官宣动态——


    【季宁深】V:新旅程,新遇见。很高兴宣布将参与《推开家门是你》后续录制,与大家分享生活的烟火气。感谢节目组邀请,期待开启一段充满“家”温度的特别时光。


    江砚舟得知这则消息时,声音里充满难以置信:


    “哈?为什么是他?”


    第28章


    季宁深的官宣动态刚一发布,微博服务器就经历了一场大型震动。


    【卧槽节目组闷声干大事啊!!这TM是什么级别的王炸!!】


    【我重新看了三遍官宣微博,确定是季宁深本尊……节目组你出息了,内鱼双顶流都被你给请来了。】


    【完了完了,我现在就开始期待明天的录制了!】


    网友们的震惊和兴奋持续了一整夜,相关话题讨论度突破十亿,连带着节目之前的片段都被反复考古。


    次日早晨,江知雾生物钟准时唤醒了她。


    她洗漱完毕,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门,站在门廊下,迎着晨光,轻轻舒展了一下身体。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像颗小炮弹似的,一下子就精准地扑到了江知雾腿边,两只软乎


    乎的小胳膊紧紧地抱住了她的小腿。


    江知雾微微一怔,低头看去。


    只见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穿着一身粉嫩的小裙子,脸蛋红扑扑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怯生生又无比依恋地仰望着她。


    “姐姐……”小女孩的声音又软又糯,抱着她的腿不肯撒手。


    江知雾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她转头看去,只见江砚舟端着两杯热牛奶从厨房出来,看到小女孩拉着姐姐的手臂,瞬间瞪圆了眼睛,手里的牛奶差点洒出来。


    “你是谁家的小崽子?”江砚舟几步冲过来,皱着眉就要把小女孩的手拉开,“怎么随便抱着别人?快松开我姐!”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拉开那小女孩环抱着的手臂。谁知那小女孩抱得更紧了,小嘴一瘪,干脆把整张脸都埋进江知雾的腿弯里,死活不松开,也不理他。


    “喂!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啊?”江砚舟气得跳脚,又不敢真的用力硬拽怕伤到小孩,只能围在旁边干瞪眼,咬牙切齿,“问你话呢!你是谁家的小孩?!爸爸妈妈呢?”


    小团子不为所动,依旧抱着江知雾的腿,像只受惊的小树袋熊。她只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下气急败坏的江砚舟,又立刻把头埋回去。


    江知雾看着弟弟炸毛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后背安抚,然后再次温声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她蹲下身,视线与小女孩齐平,眼神温和而专注。


    晨光落在她精致细腻的侧脸和纤长的睫毛上,如同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辉。


    小女孩抬起头,恰好对上江知雾放大的、毫无瑕疵的美颜暴击,她看呆了,小嘴巴微张,似乎被压倒性的美丽给冲击到了。


    小女孩粉嘟嘟的小脸“唰”地一下变得更红,像颗熟透的小苹果,眨巴着大眼睛,声音细若蚊蚋,还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犹豫:


    “是…是小舅舅……让我,找最漂亮的一起玩……”声音含含糊糊的。


    江知雾没太听清:“嗯?谁让你过来的?”她微微歪了歪头,靠近了些,耐心地重复。


    门口突然行李箱滚轮摩擦地面的轱辘声,紧接着便是李乐乐拔高了八度的尖叫:


    “啊啊啊!!季宁深——!!”


    所有嘉宾们闻声齐刷刷抬头,连带门口的江知雾和江砚舟都循声望去。


    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生,黑发打理得利落清爽,阳光透过玻璃门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眉眼间带着几分刚进门的疏懒,却依旧挡不住周身自带的耀眼气场。


    “活的!是活的季宁深啊!”李乐乐眼睛瞪得像铜铃,“节目组真的把季宁深请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旁边的李柏闻言忍不住吐槽:“你这话说的,难不成还有不活的?”


    “你闭嘴!”李乐乐反手就给了他一肘子,精准命中胳膊肘内侧的麻筋,疼得李柏“嘶”了一声龇牙咧嘴。


    但他疼归疼,还是立刻挺直腰板,对着门口的季宁深扬起一个热情的笑容:“季老师好!我是李柏,特别喜欢您的电影!”


    季宁深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微微颔首:“你们好。”


    这时,黄芷禾也快步迎出来,端庄地笑着打招呼:“季老师早上好,没想到您今天就到了。”


    季宁深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目光便越过众人,径直落在了江知雾腿边的小团子身上,迈开长腿走了过去。


    “原来你在这里。”他的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许,带着点无奈。


    小团子听到声音,立刻从江知雾腿弯里抬起头,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不是舅舅你让我……”


    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了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他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演练过无数次,剥开糖纸、精准塞入、一气呵成。


    小团子“唔”了一声,眼睛瞬间睁得溜圆,嘴巴被糖果撑得鼓鼓囊囊,抗议的话全变成了含糊的糖汁水音。


    成功物理静音。


    季宁深这才直起身,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江知雾身上:“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外甥女季念念,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江知雾摇摇头:“没有。”


    江砚舟在旁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旁边的人听到。他那张俊脸拉得老长,浑身上下写满了“不爽”两个字,目光警惕地瞪视着季宁深。


    季宁深这才慢悠悠地把目光转向他,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江老师,早。”


    “……早。”江砚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季宁深却像没察觉他的敌意,目光又转回到江知雾身上。


    他的眼神中带着些怀念和复杂,像是很早就认识江知雾似的。


    在触及江知雾不解的视线时,季宁深才恍然间回神般,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江姐姐了吧,姐姐好。”


    “你好。”江知雾礼貌地回道。


    一声“姐姐”出口,江砚舟的脸瞬间黑如锅底,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哈哈哈哈江砚舟这表情,像是吞了十斤柠檬。】


    【江砚舟:我刀呢?!我四十米大刀呢?!】


    【“姐姐好”这三个字怎么被季宁深说得这么酥啊啊啊啊!】


    【有意思有意思,江砚舟和季宁深双顶流阵容吗?这剧我追定了。】


    弹幕里已经笑成一片,满屏的“哈哈哈哈”几乎要把屏幕淹没。


    李乐乐见状赶紧打圆场,她蹲下身戳了戳季念念的小脸蛋:“小可爱叫念念呀?好巧,我叫乐乐,我们都是ABB字辈的呢!”


    季宁深揉了揉外甥女的头发:“念念,跟大家打个招呼。”


    小团子含着棒棒糖,乖乖点点头,先转向李乐乐,奶声奶气地喊:“乐乐姐姐好~”


    “哎!真乖!”李乐乐被萌得心都化了。


    接着她又转向李柏和江汀:“两位哥哥好~”


    李柏连忙摆手:“你好你好,小朋友真可爱!”


    连一向沉默的江汀都破天荒对她露出一丝笑容。


    轮到江砚舟时,小团子偷偷看了眼他依旧黑沉沉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喊:“哥哥好……”


    江砚舟本想冷着脸不理,但对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最终还是别扭地“嗯”了一声。


    最后轮到江知雾,小团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刚才的羞怯一扫而空,小奶音都拔高了八度,雀跃得尾巴都要翘起来:“漂亮姐姐好!”


    【噗,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念念小朋友是江姐姐的小迷妹没跑了!】


    【确认了眼神,念念和我审美一致!江姐姐最美!】


    【笑不活了!这就是颜值暴击的力量吗?】


    【季念念:颜值即正义,漂亮姐姐贴贴!】


    黄芷禾见状,也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蹲下身逗她:“念念真乖,叫我一声姐姐,这颗糖也给你好不好?”


    谁知小团子却往后缩了缩,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用一种带着点怯生生但异常坚定地小奶音说:“不要,你是坏人,我不要你的糖。”


    黄芷禾脸上的笑容僵住,尴尬地举着糖的手收也不是,递也不是:“念念为什么这么说呀?姐姐哪里像坏人了?”


    小团子抿着棒棒糖,把脸埋回江知雾怀里,就是不肯说话。


    李柏心直口快,没注意到气氛不对,脱口而出:“不会是因为前段时间‘芷心似禾不可欺’那个号,在网上造江姐姐黄谣那事儿吧?”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


    黄芷禾的脸色瞬间从尴尬的僵硬转为煞白,她眼神闪烁得厉害,心虚地问:“啊?什、什么账号?”


    “不知道也没事。”江砚舟冷笑一声,“反正我的律师函已经发过去了,不日就得跟对方法庭上见。追星没问题,但得让脑残粉知道造谣的代价!”


    季念念紧紧抱着江知雾的腿,听到“律师函”和“法庭”,小脸立刻绷紧了,一脸严肃,像是明白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用力点头附和:“对!打官司!让坏人道歉!”


    黄芷禾的脸彻底涨成了猪肝色,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她的粉丝马上心疼得不行:


    【心疼禾宝!季宁深


    怎么管的小孩?当着直播就这么没家教吗?】


    【那破账号说的话关我们芷禾什么事?凭什么把脏水往她身上泼?小孩子也被教坏了!】


    【季宁深也不阻止,就看着小孩污蔑人?就这还顶流呢!路转黑好吗。】


    但很快他们就被喷了回去:


    【哟呵粉丝这就破防了?无能狂怒的样子真难看。】


    【粉丝行为正主买单,谁让脑残粉跟磕了一样癫狂。现在连小孩都觉得她是坏人,哈哈哈哈!】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适时走上前,打破了院子里的尴尬气氛:“各位嘉宾早上好!我们本次已经全员到齐,这期的行程是前往溪云村,体验一下乡村生活。大家可以先整理随身行李,我们半小时后出发~”


    众人这才从刚才的插曲中回过神。


    半小时后,大家拎着行李来到院外的商务车旁。工作人员正忙着将大行李箱搬上后备箱,江知雾弯腰拎起自己的小箱子,刚要递给工作人员,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轻松接过箱子:“我来吧。”


    是季宁深。他刚把外甥女的小书包放好,转头就看到江知雾抬手的动作,自然地接过了箱子。


    江知雾愣了一下,道:“谢谢。”


    “不客气。”季宁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转身将箱子放进后备箱,动作利落。


    江砚舟本来已经快步过来,准备帮姐姐的忙,见状脚步一顿,眼睁睁看着季宁深先一步站到了车门旁。


    等江知雾走过去时,季宁深已经伸出手,轻轻抵在车门上沿的锐利边缘,防止她低头时撞到。


    “小心点。”他侧头提醒,目光落在她发顶。


    江知雾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再次道谢:“麻烦你了。”


    “应该的。”


    迟了半步的江砚舟不爽地“啧”一声,重重坐到江知雾旁边。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劈叉了!江砚舟这醋劲儿!我宣布他是全内娱第一大醋缸子!】


    【季宁深只是开个门而已啊小江同学!不过他那护头的动作真的好苏好绅士!细节见人品!】


    【不知道为什么江砚舟和季宁深碰上就充满了戏剧感。】


    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溪云村的村口。但村子藏在山坳里,车子开不进去,剩下的路需要步行。工作人员分发了轻便的背包,里面装着水和零食,大家拎着自己的随身物品,跟着向导往村里走。


    山路不算陡峭,但碎石遍布,有些路段还坑坑洼洼。江知雾穿着舒适的运动鞋,走起来还算轻松,季宁深牵着季念念跟在她身侧,时不时提醒外甥女“小心脚下”。李乐乐和李柏一路打打闹闹,江汀则默默走在最后。


    只有黄芷禾显得有些狼狈。


    她今天穿了一条浅色长裙,搭配了一双细跟凉鞋,显然没预料到要走山路。刚走没几步,脚下的高跟鞋就在碎石上崴了一下,她惊呼一声,踉跄着扶住了旁边的树干才站稳。


    【禾宝没事吧?!】


    【天呐她怎么穿高跟鞋走山路啊?节目组都不提醒的吗?】


    【有没有人扶一下?旁边的嘉宾都没看到吗?】


    黄芷禾的粉丝立刻谴责起节目组和旁的嘉宾。


    但碍于她的粉丝近期脑残言论过多,黄芷禾的路人缘已经出现明显的下滑,很多人对此并不买账。


    【没人逼她穿高跟鞋啊!来乡□□验生活,还穿这么高跟的鞋,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就为了那点偶像包袱?】


    【大家手里都拎着东西呢,谁有空一直盯着她啊?】


    【确实,这波真不怪别人。李柏早就在车上看她穿这双鞋时委婉说过‘山路不好走哦’。是她自己不换的。】


    好在路程确实不远,大家很快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一个掩映在几棵巨大古槐树下的宁静小村落。


    村落依山而建,大多是朴素的砖瓦房和保存尚好的木石结构老屋。几缕炊烟正袅袅从老屋烟囱里升起,空气中飘荡着柴火和饭菜的清香。


    正如节目组预告的,这里的环境与第一期相比落差巨大。


    砖瓦老屋条件有限,李柏分到的房间天花板竟然漏了个小洞,晴天都能透光,雨天简直不敢想象;李乐乐房间的破败程度跟哥哥不相上下。


    江汀被塞进了堆满陈旧农具的杂物间隔间;黄芷禾的房间倒是完整,但隔音极差,隔壁鸡舍的动静清晰可闻,刚进屋就不由皱起眉;


    而备受瞩目的季宁深,则带着小外甥女季念念住进了一间还算干净,但唯一一张床宽度仅够一大一小勉强挤下的房间。


    江砚舟看着自家姐姐分到的那个四面透风、窗户关不严、墙角甚至能看到蜘蛛网的房间,脸又黑了一层,嚷嚷着要去跟导演组理论。


    只有江知雾本人最平静。


    她拦住弟弟,简单地用带来的床单铺好那架硬邦邦的木板床,又从包里拿出小型空气清新剂在角落喷了喷,算是完成了对陋室的初步改造。


    简单休整后,节目组通知嘉宾们下楼集合,在村里唯一还算平整的晒谷场上开始了熟悉的“网友问答”环节。


    导演举着喇叭,笑得一脸促狭:“老规矩,我们收集了一些网友特别关心的问题,请嘉宾们坦诚回答哈。”


    第一个问题先落到李柏和李乐乐身上。工作人员念出屏幕上的文字:“网友问,作为双胞胎,爸爸妈妈会不会更偏心其中一个?”


    李乐乐闻言立刻摆手:“偏心?不存在的!我们俩都爸妈对我们那是一视同仁——一样的嫌弃!”


    李柏深沉点头:“没错,爸妈深谙‘雨露均沾’的精髓。小时候考试没考好,她挨揍我陪站;她偷吃零食被抓,我得一起罚抄家规。”


    李乐乐补充:“有时候我们觉得,是不是因为一起罚比较省事儿。”


    两人一唱一和,把现场和弹幕都逗得不行。


    【哈哈哈嗝!这绝对是亲生的了!】


    【双胞胎爸妈:爱不爱的不重要,嫌弃是平等的就行!】


    下一个问题转向黄芷禾和江汀。


    工作人员清了清嗓子:“有网友好奇,当初父母刚再婚组成新家庭时,你们作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相处会不会特别不自在?有没有磨合期?”


    江汀正在低头摆弄树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没说话。


    黄芷禾连忙接过话头,脸上堆着温柔的笑:“刚开始肯定会有点啦,毕竟以前都不认识,突然要像亲姐弟一样相处,确实不太适应。但我们后来慢慢熟悉了彼此的脾气,现在我们感情真的越来越好啦。”


    【江汀弟弟看着就很内向,禾宝肯定很照顾他吧!】


    【重组家庭能处成这样真的不容易。】


    工作人员又看向季宁深:“季老师,网友最关心的就是您为什么会接下这档综艺?毕竟您之前很少参加真人秀。”


    季宁深正低头帮季念念剥橘子,笑了笑回答:“主要是想带念念出来走走,我姐说她都快把家给拆了,正好借这个节目让她体验下乡村生活,磨磨性子。”


    “我才不拆家!”季念念立刻鼓着腮帮子反驳,“是舅舅……”


    话未说完,嘴里又被塞了一瓣橘子。


    【哈哈哈小团子实在太可爱了。】


    【念念:我不是我没有!舅舅污蔑我!】


    最后一个问题轮到江砚舟。工作人员看着屏幕念道:“江砚舟同学,如果可以让姐姐帮你实现一个愿望,你最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虽然简单,但江砚舟却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陪我过生日。”


    李柏在旁边咋舌:“不是吧砚舟?你的愿望这么简单?”他以为江砚舟这种少爷至少会要一辆绝版跑车什么的。


    江砚舟轻描淡写地挑眉:“随便说说的,毕竟我这么有钱,什么都不缺。”


    李柏:“……”


    【哈哈哈


    李柏猝不及防就被炫了一脸。】


    【救命啊江砚舟短短一句话,杀伤力堪比核爆!小江同学你是魔鬼吗?】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句玩笑话,只有江知雾看着弟弟故作轻松的侧脸,微微蹙了蹙眉,若有所思。


    很快,晚饭时间到了。


    节目组在晒谷场中央支起一张老旧的方桌,几碟农家小炒、一盆热腾腾的炖菜和蒸得喷香的白米饭被端了上来。奔波了一天的嘉宾们早已饥肠辘辘,纷纷落座。


    江知雾刚在长桌一端坐下,身边就一阵风似的跑过来个小身影。


    季念念手脚并用地爬上江知雾右手边的凳子,紧紧贴着她坐好,生怕有人来抢似的。那位置原本是空着的,左手边则坐着李乐乐。


    “漂亮姐姐,我坐这里~”她仰着小脸,献宝似的把自己碗里的一颗圣女果递过去,“给你吃。”


    江知雾笑着接过来:“谢谢念念。”


    这时江砚舟端着碗从厨房出来,一眼就发现姐姐身边的位置被占了。


    他顿时皱起眉,几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团子:“喂,小不点,你坐错地方了。”


    季念念小脸一扭,直接埋头扒饭,用实际行动宣告“不听不听”。


    江砚舟气得咬后槽牙,开始撸袖子。


    沉寂了好几天的黑粉趁机冒头:


    【不是吧不是吧,他不会真要跟小孩子计较吧?】


    【顶流偶像想揍小孩?】


    就在一片惊呼和紧张气氛中,只见江砚舟长腿一跨,绕过桌子走到季念念身后。他没有去拉拽小团子,而是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双臂猛地一用力——


    “哎哟?!”季念念猝不及防,只感觉自己和屁股底下的竹制小凳子一起瞬间腾空了!


    江砚舟竟是真的连人带椅子,把季念念整个给“端”了起来!


    季念念懵了,两只小短腿还在空中下意识地蹬了一下:“???”


    下一秒,江砚舟稳稳当当地把这“人椅合一”的组合体,平移到了季宁深旁边的空位,“噗通”一声轻轻放下。位置完美,没砸到脚也没磕到椅子。


    他甚至还很有“服务精神”地把季念念刚才因为挪动而有点歪的凳子给扶正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到打鸣!】


    【江砚舟你是会解决问题的,连人带椅一起搬走。】


    【念念:我是谁我在哪刚才发生了什么???】


    第29章


    “好了,开饭吧姐。”江砚舟神清气爽地走回去,语气轻快。


    “你你你!”季念念终于从被“端”离漂亮姐姐的懵逼中反应过来,奶凶奶凶地冲着江砚舟的背影道,“你这个坏蛋!欺负小孩子!”


    江砚舟已经稳稳当当地在江知雾旁边坐下,他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然后才掀起眼皮,悠悠地看向那只炸毛的小团子。


    “哦?”江砚舟尾音拖得老长,“我哪儿欺负你了?我把你搬过来坐好,免得你摔跤,我这叫助人为乐。”


    “你胡说!”季念念气鼓鼓道,“你就是不让我挨着漂亮姐姐!你肚既我,不对,你急毒我!”


    “嫉妒你?嫉妒你什么?嫉妒你——”江砚舟故意停顿,眼神上下扫视了一下小团子,慢悠悠地吐出杀伤力巨大的四个字,“个矮腿短?”


    江砚舟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优越的身高比例,又瞟了眼季念念几乎要踩在椅子上才能露出半个小脑袋的可怜海拔,漫不经心。


    【哈哈哈哈哈哈致命暴击!!】


    【江砚舟,夺笋呐!专往人心窝子插刀!】


    【完了完了,这下仇恨值拉满了。小江同学怎么跟小孩也能吵起来哈哈哈哈。】


    季念念果然急了:“你才腿短!”


    江砚舟嗤笑一声:“哦?那你倒是站起来比一比?”他挺直腰板,把长腿往前伸了伸,衬得小团子越发娇小。


    “比就比!”季念念不服气地蹬掉小凉鞋,光着脚丫站在椅子上,努力把小身板拔得笔直,“你看!我很高!”


    江砚舟低头瞅了瞅她勉强到自己腰际的高度,笑得更欢了:“是是是,你最高,再高就能够着桌子上的酱油瓶了。”


    “我、我以后会长高的。”季念念委屈地找补,“我会长成大长腿!比你还长!”


    “哦?”江砚舟挑眉,故意晃了晃自己的长腿,“等你长到我这么高,我早就又长高了。”


    季念念被堵得说不出话,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又偷偷瞄了瞄江砚舟那明显比自己长一大截的腿,小嘴一瘪,突然有点怀疑人生——难道自己真的长不过他吗?


    旁边的李乐乐看得直乐,连忙打圆场:“念念别气呀,你现在还小,以后肯定能长很高的。”


    “就是!”季念念立刻抓住救命稻草,重重点头,冲着江砚舟扬下巴,“听到没有?乐乐姐姐说我能长很高!比你还高!”


    江砚舟耸耸肩,一脸“你开心就好”的欠揍表情:“行啊,等你长到我这么高,我请你吃棉花糖。不过我猜,到时候你可能还没我膝盖高呢。”


    一大一小两个人辩论得激烈,江知雾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旁观。


    突然,她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在耳旁挥了一下。


    刚刚好像听见了蚊子嗡嗡的振翅声。


    她赶蚊子的动作很小,也很寻常,桌上其他人要么在埋头吃饭,要么还在看江砚舟和季念念斗嘴,谁都没太在意。唯有一直安静吃饭的季宁深,目光几不可察地顿了顿。他放下筷子,没说一句话,起身就往自己住的那间房间走去。


    不过短短十几秒,他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径直递向江知雾:“这个滚珠驱蚊效果不错,我出门习惯备着。山里蚊虫多,抹一点能舒服些。”


    滚珠瓶上印着外文标识,看起来是款小众但口碑不错的户外驱蚊液。江知雾愣了一下,连忙接过:“谢谢你,太贴心了。”


    “不客气。”季宁深微微一笑,目光在她耳侧停留了半秒,确认没有蚊虫停留,才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刚在与小团子的幼稚“Battle”中占了上风的江砚舟目睹了这一幕,突然就不那么开心了:“……”


    【哈哈哈哈江砚舟的表情从“老子天下第一”到“我怎么有点不爽”只用了三秒钟!】


    【季宁深好细心啊,连这种细节都能留意到。】


    【啧啧啧,江砚舟看你还跟幼崽较劲不。】


    吃完饭后,节目组宣布接下来的任务是整理收拾老屋,众人立刻行动起来,瞬间分工明确。


    黄芷禾率先行动,积极主动地拉着江汀,负责收拾餐桌残局;李柏李乐乐兄妹揽下扫地的活儿;江砚舟负责归置角落那些蒙尘的老物件,季宁深默默拿起抹布擦拭落灰的桌椅,连小团子季念念都抱着小碗,去帮忙喂鸡。


    江知雾走到积了层薄灰的木窗前,看着外面爬满墙的爬山虎,转身拿起干净的抹布。她踮起脚尖试着擦拭窗户最上面的玻璃,指尖堪堪能碰到窗沿,还差着小半截距离。


    “看来得找节目组借个梯子了。”她小声嘀咕着,正准备朝工作人员走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我来。”


    江知雾回头,就见季宁深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手里还拿着拧干的抹布。他微微颔首,示意她让开位置。


    “啊?不用麻烦——”江知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季念念抢了先。


    小团子跑到季宁深身边,仰着小脸骄傲地说:“姐姐没关系的,我舅舅可高啦!擦窗户好危险哒,让舅舅来!”


    季宁深:“……”他无奈地看了眼自家外甥女,没反驳。


    江知雾忍不住弯起嘴角,看着季宁深轻松抬手就擦到了窗户顶端,只好退到一旁笑道:“那麻烦你了,注意安全。”


    她也没闲着,帮忙清洗擦脏的抹布。


    季念念见大人都在忙,立刻跑到窗户前,踮着脚尖举起自己的小抹布,有模有样地擦


    着玻璃底部,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这一幕也太温馨了吧!大人干活小孩帮忙,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恶,季宁深擦窗户的侧脸都该死的好看!手长脚长就是方便啊】


    【小念念也太可爱了,迷你版擦窗工上线哈哈哈】


    【这三个人同框画面好和谐~看得我心暖暖。】


    江砚舟刚把老物件都收拾起来,直起身就看到这三个人配合默契的场面。


    他心里顿时有点不是滋味,快步走过去,故意提高声音问:“姐,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季念念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想起刚才吵架输掉的事,眼睛一转,抱着小抹布跑到江砚舟面前,仰着下巴说:“不用啦!我舅舅能擦到最高的地方,他的腿比你更长哦!”


    江砚舟下意识地跟旁边的季宁深比了比腿长,目光在两人并排的裤腿上扫了半天,心里默默目测——好像……确实长了那么一厘米?


    【哈哈哈哈救命!小团子记仇记到现在!】


    【念念:拿捏.jpg】


    【江砚舟的脸都要绿了。】


    江知雾看着弟弟那一脸吃瘪的表情,忍俊不禁,赶紧解围,顺便给他个台阶下:“正好,你帮我把这桶脏水倒掉,再换桶干净的来,好不好?”


    “好!”江砚舟立刻接过来,仿佛接到了什么重要任务,脸上的乌云瞬间散去,脚步轻快地拎着水桶往院子里走。


    黄芷禾端着空盘子从厨房走出来,眼角余光扫过窗边的动静,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笑说:“呀,江姐姐擦玻璃需要这么多人帮忙呀。”


    江知雾正拧着抹布的手顿了顿,还没来得及回应,旁边的季念念已经竖起了小眉毛。


    小团子放下手里的抹布,跑到黄芷禾面前,仰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黄芷禾愣了下,没想到会被个小孩子怼:“我怎么说得不对?”


    “劳动是大家的责任呀!”季念念把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奶声奶气却字字清晰,“我们都是在收拾屋子,不是谁给谁帮忙,大家分工合作才快呀!这种道理小孩子都懂的。”


    她说完还歪着脑袋看黄芷禾,眼神里满是“你怎么不明白”的困惑。


    黄芷禾被个几岁的孩子当众教育,脸上火辣辣的。


    她干咳两声掩饰尴尬,赶紧找补,试图转移焦点:“念念说的……也对。不过季老师,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个小忙?”她迅速地把矛头指向自己真正的目标——季宁深。


    季宁深这时刚好擦完江知雾那扇窗户的最高处,闻言转过身,看向黄芷禾,神色看不出喜怒。


    黄芷禾清了清嗓子,声音刻意放柔了几分:“是这样的,我想拿一下储物柜最上面那层的清洁液,准备待会儿刷地板用。那个柜子有点高,我够不着,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个顶天立地的老式储物柜,最上层确实放着几瓶清洁用品,位置确实挺高的。


    季宁深刚放下抹布,闻言只是淡淡地往厨房储物柜的方向瞥了一眼,视线在黄芷禾的高跟鞋上扫过,语气平静无波:“你的高跟鞋一穿也挺高的,储物柜顶层也就到我肩膀,以你的身高,踮踮脚应该能碰到,看起来不需要我帮忙。”


    他话说得直白,既没客套也没给台阶,黄芷禾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十厘米的恨天高,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刚才就把高跟鞋脱了换拖鞋!


    【季宁深好刚!这都不给面子的吗?不过黄芷禾确实有点刻意了。】


    【有没有可能她只是真的够不着?季宁深是不是太冷漠了点?】


    【前面的认真的吗?她穿那么高的高跟鞋,储物柜又不是通天柜,怎么可能够不着?明显是想找机会搭话吧!】


    【小念念说得对!劳动本来就是分工合作,阴阳怪气最没劲了!】


    江知雾目光平静地掠过黄芷禾僵硬的侧脸,最终落在季宁深身上。


    原书剧情里有提过,在她与江砚舟相继离世后,季宁深截掉了黄芷禾数不清的资源,又拆解沈聿在家族的产业,给男女主造成了重大的损失。


    无人知晓他此举背后究竟是跟男女主有旧怨,还是另有深意。


    “……那、那我再试试吧。”黄芷禾悻悻地转身往厨房走。


    大扫除的收尾工作在一片热热闹闹的氛围中结束,老屋的门窗被擦得锃亮,角落的灰尘被清扫一空,连鸡窝里的鸡都被季念念喂得圆滚滚,歪着脑袋啄食的模样憨态可掬。


    节目组早就提前烧好了热水,按照抽签顺序,大家轮流拿着换洗衣物去浴室洗澡。


    黄芷禾第一个洗完出来,她本想径直回自己房间休息,但路过江汀的临时房间时,看到门开着,行李箱和书包随意放在地上。


    由于刚刚被季宁深落下了面子,黄芷禾急于展示自己体贴善良的人设。


    她脚步一顿,非常自然地走了进去,目标明确地拿起江汀的书包。


    “小汀这孩子真是马虎,东西放得乱糟糟的。”她语气嗔怪,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被直播间的收音设备听见。


    说着,她伸手拉开了书包拉链,开始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放在书桌上。


    笔记本、几支笔、一个水杯……都不是特别要紧的东西。接着,她翻出一个厚厚的、用牛皮纸袋仔细装着的文件袋和一叠打印稿。


    她好奇地拿起那叠稿子,纸张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符号和专业图表。黄芷禾随意地翻看着,心想不过是些学生资料罢了,就随意地摆放在了桌子的角落。


    就在这时,一个小脑袋从门外路过。


    季念念刚在隔壁浴室被江知雾帮忙洗完澡、自己给自己换上了可爱的小睡衣,小脸红扑扑的像只苹果。


    她一眼就看见了黄芷禾手里的文件袋和桌上摊开的资料。


    “咦?”小念念眨巴着大眼睛,认出了那个书包,“这不是江汀哥哥的书包吗?”她迈着小短腿走进来,指着桌上,“这些都是江汀哥哥的东西吧?”小脸上满是不解和疑惑。


    黄芷禾理所当然地笑:“对呀念念,姐姐在帮小汀哥哥收拾东西呢。你看他放得太乱了,姐姐帮他整理好,等他洗完澡回来就整齐啦。”


    “可是……”季念念皱起小眉头,小大人似的认真道,“我们老师说过,不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呀!要是想帮忙,得先问过人家同意不同意才行。”


    黄芷禾被这突如其来的“教育”噎了一下,她没想到这小团子跟个小老师似的,走到哪儿都能给自己挑刺,只能硬着头皮说:“阿姨跟江汀哥哥很熟的,他不会介意的。”


    弹幕有人不太认同:


    【黄芷禾这操作确实有点那啥,别人书包没经过允许就乱翻,换谁都不舒服吧?】


    【+1,而且看那资料好像是挺重要的东西,都给弄散了,这哪是收拾啊,分明是添乱。】


    【前面的别太苛刻了!芷禾也是好心帮忙啊,小孩子懂什么就乱说话。】


    【好心帮忙?经过别人同意了吗?没经过同意的好心就是冒犯OK?】


    弹幕正吵得不可开交,江汀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从楼梯上来了。


    他刚走到客房门口,就看到自己的书包被翻得底朝天,几本导师特意标注过的文献散落在床上,连夹在里面的便利贴都掉了出来,顿时皱紧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带着刚洗完澡的微哑,语气里明显透着不悦。


    黄芷禾看到江汀来了,像是找到了救星,连忙放下手里的本子解释:“汀汀你回来啦!我看你书包乱,想帮你收拾一下,没想到念念说我乱动你东西……”她故意把话说得委屈巴巴,等着江汀帮自己圆场。


    谁知江汀根本没看她,径直走到床边捡起散落的文献,手指小心翼翼地把便利贴重新夹好,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些是导师给我的文献,里面有很多手写批注,不能弄散的。”


    他整理文献的动作带着明显的珍惜,抬头看向黄芷禾时,眼神里已经没了平时的温和,“下次不用麻烦了,我的东西我自己收拾就好。”


    一句话说得不重,却把黄芷禾噎得脸


    色发白。


    她的粉丝不太高兴了:


    【弟弟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不知者无罪,干嘛对芷禾那么凶。】


    看不下去的路人站出来说话: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吧?谁愿意自己重要的东西被人乱翻啊!】


    【而且里面是导师给的文献,这要是弄坏了或者信息泄露,江汀怎么跟导师交代?】


    这时,隔壁浴室洗完澡的李柏提醒道:“我洗好了,下一位是谁?”


    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总算随着轮换洗澡的节奏被暂时搁置。


    乡村的夜格外安静,只有虫鸣和蛙声在夜色里此起彼伏。江知雾躺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硬邦邦的床板硌得她辗转反侧。


    天刚蒙蒙亮,江知雾就醒了。


    窗外已经有了微光,空气里飘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草木清香。她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快速洗漱完毕,推开房门想去院子里透透气。


    一楼的厨房方向隐约传来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还夹杂着淡淡的炊烟味。


    有人起得比她还早?


    江知雾好奇地走近半开的厨房门口,里面灶膛透出的橘红色火光摇曳着,照亮了一个正微微躬身、专注地看着灶膛内火势的背影。


    那人身姿挺拔,动作并不生疏,甚至透着一股闲适的熟稔,正用火钳拨弄着底下的柴火。


    是季宁深。


    听到脚步声,季宁深回过头,看到是江知雾,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主动打招呼:“早,醒得这么早?”


    “早,”江知雾走到厨房门口,看着灶台上冒着热气的铁锅,有些惊讶,“没想到你还会用土灶烧火。”


    城里长大的年轻人大多连煤气灶都用不明白,更别说这种需要控制火候的老式土灶了。


    季宁深放下火钳,擦了擦手上的灰,语气自然地解释:“之前拍一部乡村题材的电影时,专门去农村体验过三个月生活,跟着当地老乡学过烧火做饭,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江知雾几乎是下意识地接道:“《归途》吗?”


    季宁深握着锅盖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没料到她会知道这部相对小众的文艺片:“你看过?”


    “当然看过,你的演技在里面特别出彩,”江知雾认真地点头,“尤其是处理和留守儿童的对手戏时,那种小心翼翼的温柔特别真实,完全不像演的。”


    “可能是因为体验生活时,真的和当地的孩子相处了很久吧,”季宁深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个极小的弧度,转身掀开锅盖,里面蒸着玉米、红薯和鸡蛋,还飘着白粥的香气,“早饭快好了,你先选吧。”


    他用盘子把蒸好的食物一一盛出来,特意挑了个颗粒饱满、颜色金黄的玉米,又夹了个圆润的白煮蛋和一块蜜红薯,最后盛了小半碗熬得浓稠的白粥,把这碟最丰盛好看的早餐递给江知雾:“刚出锅的,趁热吃。”


    “谢谢。”江知雾伸手接过温热的盘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两人都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她低头看着盘子里冒着热气的食物,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米香和玉米的清甜,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季宁深的侧脸。


    晨光勾勒着他清晰的下颌线,鼻梁高挺,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明明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这么近距离接触,可这张脸却让她觉得莫名眼熟。


    不是在电影屏幕上看到的那种熟悉,而是……好像在别处见过一样。


    “怎么了?”季宁深注意到她的目光,疑惑地看向她。


    “没什么,”江知雾摇摇头,把那点奇怪的感觉压下去,笑着举起手里的盘子,“就是觉得你做的早饭看起来特别好吃。”


    也许只是错觉吧,她想,毕竟季宁深是演员,可能是自己在别的地方见过他的照片或采访,才会有这种莫名的熟悉感。


    季宁深看着她低头咬了一口玉米,笑着轻声提醒:“慢点吃,小心烫。”


    江砚舟打着哈欠从楼梯上下来时,恰好看到两人相谈甚欢的画面。


    他心里直冒酸水,趿拉着拖鞋“噔噔噔”冲到桌边,拉开椅子重重坐下,故意清了清嗓子:“大清早的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江知雾转头看到他,随口答道:“在聊季老师之前演的电影呢,《归途》你看过吗?演得特别好。”


    “电影?”江砚舟挑眉,眼神扫过季宁深,带着点不服气地低声嘟囔,“演电影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会演!”


    他似乎觉得这还不够有说服力。


    他索性直接挑战起季宁深曾凭之封神的高智商罪犯经典镜头——微微歪头,嘴角向上勾起,眼神透露出“运筹帷幄又带着危险感”的气场。


    结果不知是表情没控制好,还是角度找错了,他那抹笑容硬是歪成了宛如小脑发育不健全般的邪魅一笑,不仅没半点威慑力,反而透着股傻气。


    季宁深刚拿起抹布要擦灶台的手顿住了,似乎在努力理解面前这个人到底在做什么高难度行为艺术。


    他抿了抿唇,最终选择沉默是金。


    江知雾嘴角也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委婉地打断:“咳咳,那个……其实术业有专攻,每个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就好了,演戏这种事也需要天赋的。”


    江砚舟没听懂这套弯弯绕绕:“什么意思?”


    “我是说——”江知雾眼神里充满了某种混合着爱怜与叹息的复杂情绪,“要不你还是洗洗睡吧?”


    江砚舟:“…………”


    第30章


    直播间刚刚开启,画面里首先映入观众眼帘的,就是一个无精打采、几乎要把整张脸都埋进桌子里的江砚舟。


    【噗——这是受了什么巨大打击吗?江小狗?(狗头)】


    【哈哈哈哈谁啊?谁把我们精力旺盛、怼天怼地的顶流搞蔫了?】


    【我错过了什么?他头顶都快冒出灰色小蘑菇了!】


    就在这时,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扛着摄像机走到院子中央,手里拿着任务卡清了清嗓子:“各位嘉宾早上好!今天我们的核心任务是带货助农——咱们所在的溪云村盛产山核桃、板栗、手工笋干等特色山货,但因为地处偏远,优质特产常常面临销路难题。接下来请大家领取各自的带货任务,通过直播或短视频形式推广山货,销售额将全部用于改善村里的基础设施哦!”


    任务宣布,大家都来了精神。


    黄芷禾眼睛一亮,立刻开始整理头发,似乎在构思如何在镜头前展现魅力;李乐乐兴奋地和哥哥李柏讨论着哪种山货最好吃;小团子一边支着耳朵听,一边流口水。


    江知雾接过任务卡,看到自己负责推广板栗,抿着唇沉思片刻,随后对江砚舟道:“咱们去山上直播吧。”


    还在装死的江砚舟二话不说,听话地跟了过来。


    姐弟俩回房简单准备了一下,换上更方便登山的运动鞋和薄外套,背上节目组提供的背篓和小锄头就出发了。


    直到行至山脚下,他才不解道:“姐,不过我们为什么要往山上跑?”


    江知雾耐心地给弟弟解释:“如果只是坐在镜头前介绍这些山货的最终成品,虽然直观,但可能缺少一点让观众信任的源头感。”她顿了顿,“我希望能去后山实地看看,亲眼记录下这些山货最原始的生长状态和村民们的收获过程,比如摘板栗、挖竹笋这些真实的场景,也许能让观众更放心产品的自然健康。”


    江砚舟点头表示明白:“我懂了。”


    山路蜿蜒崎岖,铺满了落叶,偶尔还有湿滑的青苔覆盖在石阶上,不太好走。


    江知雾全神


    贯注地看着脚下的路,尤其是遇到一段较陡的下坡时,每一步都格外小心。江砚舟在她身边一步一趋,手伸出来虚虚护在她身侧。


    刚小心踩实了一块石头,正想迈步到下一级稍陡的石阶时,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忽然从侧后方伸了过来,稳稳地、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量,轻轻托住了她的胳膊肘下方,帮她稳住了重心。


    “小心,这段路很滑。”温和沉稳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是季宁深。


    江知雾回头,看到季宁深不知何时也出现在这里,他同样背着背篓,穿着简单的灰色冲锋衣,整个人显得挺拔又利落。


    小团子被他另一只手稳稳地牵着,欢快地喊:“江姐姐!江姐姐!”


    “季老师?念念?你们也来了?”江知雾有些意外。


    季宁深点点头,很自然地收回手:“嗯,我也想到采摘源头看看实况,更有素材。”他目光扫过眼前的陡坡,像是在解释自己出现在此处的合理性。


    居然是跟江知雾很有默契地想到了一处。


    “谢谢啊。”江知雾笑了笑。


    晚了一步的江砚舟看着自己还悬空的、没来得及碰到姐姐的手,又看看对面的季宁深,不爽地撇了撇嘴。


    怎么哪儿都有他?!


    江砚舟咬了咬后槽牙,强行压下不爽,收回手,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和江知雾同一级台阶上,几乎要挤到两人中间,语气硬邦邦地对季宁深说:“我姐有我看着就行了,季老师还是照顾好小不点吧。”


    他刻意强调了“我姐”两字,着重划分领地。


    季宁深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跟他计较,只是弯腰捡起江知雾差点掉落的手机:“前面有段陡坡,抓着旁边的树枝走更稳。”


    他这份云淡风轻、丝毫没有被挑衅到的平静,反而更让江砚舟感觉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堵得他心口更闷了。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拉起江知雾的手臂:“姐,我们走快点!”


    【噗——我感觉到了一点修罗场的味儿!】


    【江砚舟怎么越看越像个炸毛小狗。】


    【季宁深好淡定,高手过招啊这是。】


    一行人在微妙的氛围中继续前行。


    绕过几个弯后,视野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板栗林。


    此时正值板栗成熟时节,高大的板栗树上挂满了绿色刺球,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不少刺球已经裂开棕褐色的硬壳,露出里面饱满油亮的深棕色板栗。


    树下,几位戴着厚手套的村民正在熟练地用特制的长竹竿敲打挂在枝头的刺球,旁边还有村民正小心翼翼地用厚手套或夹子,将落地的带刺“毛球”夹进箩筐里,动作麻利。


    江知雾走近一位正在敲打的村民,礼貌地询问后,拿起地上一个裂开的刺球,展示给镜头,声音清晰而充满感染力:


    “大家看这些带刺的外壳,其实是板栗的总苞。”


    江砚舟想了想,发现没啥好补充的,于是跟着重复末尾两个字:“总苞。”


    江知雾娓娓道来:“板栗的生长很有意思。春天开花,花长这样细长的穗状,秋天结果。完全成熟的板栗,它的刺壳会自然裂开,果实会自己掉下来一部分,剩下的就需要像我们看到的这样,用竹竿敲打下来。”


    江砚舟点点头:“敲打。”


    江知雾道:“大家收到的板栗都是经过筛选的,去掉了虫蛀和干瘪的,保证每一颗都饱满新鲜。”她示意镜头扫向箩筐中挑选好的板栗。


    江砚舟大声附和:“新鲜!”


    直播间的观众受不了了:


    【哈哈哈哈哈江砚舟你在干嘛?扮演吉祥物吗?】


    【江砚舟:平平无奇的应声虫罢辽。】


    【江姐姐好懂啊!连板栗的生长过程都知道。】


    【这环境也太天然了吧!周围全是树,一点污染都没有,可以放心买了。】


    真实的场景加上详细的讲解,直播间的下单提示音此起彼伏。江砚舟看着后台不断跳动的数字,惊讶地张大了嘴:“姐,卖爆了!已经一千多单了!”


    而另一边的季宁深和季念念直播效果也不遑多让。


    小团子负责奶声奶气地卖萌,季宁深则认真带货,配合起来销量也是噌噌上涨。


    江知雾正耐心解答着弹幕关于板栗烹煮技巧的问题,笑容温煦,直播间氛围一片祥和。


    突然,一串炫目的特效动画接连炸开屏幕——【星际航母x10】!


    这是平台最昂贵的礼物,一艘就要五千块,十艘就是五万!


    紧接着是第二波、第三波……


    滚动的打赏提示像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刷屏。送礼物的ID叫“mingqi”,头像是充满了中老年风格的花卉特写。


    直播间的弹幕顿时被惊叹淹没:


    【???这是谁啊?打赏这么猛?】


    【看头像像个大叔或者大伯?出手也太阔绰了吧,这都快刷了六位数了!】


    【榜一大哥深藏不露啊,是江姐姐的粉丝吗?以前没见过这ID啊!】


    江知雾在看到ID的那一刹,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原本亲和的笑容微微收敛,语气郑重地对着镜头说:“这位‘mingqi’朋友,非常感谢你的支持,但请不要再打赏了。我们今天的目的是帮村民们推广山货,你如果真的想帮忙,买点板栗、笋干就是最好的支持!请大家理性消费,量力而行!”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劝阻意味。


    然而,那头的“mingqi”似乎置若罔闻,打赏特效毫不停歇,并且慢悠悠地飘过一条显眼的置顶弹幕:


    【这点钱不算什么。你们不是说直播收益要用来修村里的路吗?这些打赏就当我给村民改善生活了吧。】


    这段话看似慈善,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施舍感。


    旁边一直紧盯着屏幕后台数据的江砚舟,在看到ID和头像的瞬间,脸色“唰”地沉了下来,陡然有一个猜想。


    这人该不会是江明启吧?


    江家这些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突然跑来直播间疯狂砸钱,想也知道绝对没好事。


    江知雾显然也想通了其中关窍,眼神冷了几分。


    前段时间江老太太单独见江知雾和江砚舟姐弟,江家内部猜测老太太想把名下股份全部留给本家仅剩的两位继承人。


    如果股份有变动,会让江明启进一步失去在集团的话语权。这会儿对方应该是沉不住气了,又联系不上江知雾,只能跑到直播间里试探她的口风。


    江知雾深吸一口气,正考虑如何在镜头前不露痕迹地处理这个搅局者,屏幕上却突然闪过更加夸张的礼物特效。


    一连串的大额打赏特效滚动起来,ID“季宁深”的用户头像缓缓升起,打赏金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眨眼间就超过了“mingqi”,稳稳地坐上了榜一的位置。


    【啊啊啊是季宁深!季宁深怎么也来了江姐姐直播间!】


    【卧槽99个璀璨星河?!九十多万???】


    江砚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摸出手机打开自己的账号,对着屏幕疯狂点击打赏按钮。


    “游艇”“火箭”特效接连不断地冒出来,他的ID紧随“季宁深”之后,硬生生把“mingqi”的头像挤到了第三位。


    两个顶流的打赏金额加起来,几乎是“mingqi”的三倍之多。


    【江砚舟也上了!这是组团给江姐姐撑场面吗?】


    【季宁深和江砚舟在干嘛?比赛谁砸钱多吗?】


    【哈哈哈哈哈就这个修罗场我爱了。】


    江知雾的反应很快,趁机就着他们俩调侃了几句,再把话题拉回带货本身。


    很快,讨论“mingqi”的弹幕越来越少,最后彻底被淹没在订单


    播报和山货安利的热潮里。


    江明启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感被彻底碾压,屏幕上的打赏特效悄然停了,连那条弹幕都显得孤零零的,再无人问津。


    板栗林里的直播持续了近两个小时,随着江知雾对山货生长环境的细致讲解、再加上季宁深和江砚舟“意外”掀起的打赏热潮带来的流量加持,后台订单量一路飙升。


    等带货直播结束时,仅江知雾负责的两款产品销售额就突破了十万,远超预期目标。


    节目组工作人员拿着统计数据赶来时,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几位老师,你们这成绩也太能打了!村民们听说销售额后,主动想给大家炖板栗鸡汤呢!”


    江知雾看着手机后台不断刷新的订单确认信息,眉眼弯起:“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主要还是山货本身品质好。”


    她特意放慢脚步,等季宁深跟上后轻声说:“季老师,刚才直播间里……”


    话未说完,季宁深就神色平静地打断:“平台之前合作活动送了些打赏额度,放着也是过期,顺手就用了。”


    “是吗?”江知雾虽然觉得这“顺手”巧合得有些刻意,却也没再多问,只是笑着道谢,“正好帮了我一个忙,谢谢你。”


    她斟酌了一下,还是觉得有必要表达更实际的诚意,“那笔钱数目不小,我会让助理还给你。”


    “不用了。”季宁深道,“直接捐给村民修路用吧,也算是我为溪云村尽点力。”


    他刻意避开“人情”二字,把这笔钱的用途落在最实际的地方,既合情合理,又堵死了江知雾想要还钱的念头。毕竟这钱最终会用在村民身上,和他们今天带货助农的初衷完全契合。


    两人说话间,江砚舟正揣着手站在旁边,耳朵却悄悄竖得老高。听到姐姐专门跟季宁深道谢,他顿时不乐意了——自己刚才明明也跟着砸了不少钱,怎么姐姐半句感谢的话都没给自己?


    他越想越气,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可气着气着,江砚舟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他和江知雾是亲姐弟,是一家人啊!一家人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天经地义吗?哪用得着那么客气地说谢谢?


    这么一想,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甚至还有点偷偷的得意——季宁深再好,也只是外人,哪有他和姐姐这样牢不可破的血缘关系?


    他刚才还乌云密布的脸瞬间放晴,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江知雾看着突然阳光灿烂的弟弟:“?”


    另一边,江明启在江知雾的直播间里碰了一鼻子灰,不仅没试探出江家姐弟的态度,还砸进去六位数的钱。


    他气得胸闷,手指烦躁地在屏幕上随便一划,刷到了黄芷禾和江汀的直播间。


    黄芷禾别出心裁地把镜头对准了村里的大晒谷场。


    金黄的稻谷铺了满地,几个皮肤黝黑、衣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的老人和几个明显是留守儿童的小孩正拿着耙子在翻晒稻谷。


    “家人们你们看,”黄芷禾拿着手机走到镜头前,脸上带着刻意酝酿的悲悯表情,“溪云村的条件真的很艰苦,这些爷爷奶奶这么大年纪了还要顶着太阳晒稻谷,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要出来帮忙干活,真的太不容易了。”


    她把镜头怼得很近,几乎贴到一个小女孩的脸上。


    小女孩大概只有五六岁,被突然凑近的手机和陌生的漂亮姐姐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惶恐,下意识地往旁边一个驼背的老人身后躲。


    老人也不适应镜头,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窘迫,对着镜头直摆手。


    “大家帮帮这些可怜的老人和孩子吧!”黄芷禾并未察觉到不妥,依然充满感情地煽动着,“我们直播间所有山货的收益,都是为了改善他们的生活!买一份山货,就是给这些孩子多一份希望!给老人一点安稳!真的谢谢大家了!”


    弹幕里,黄芷禾的粉丝立刻沸腾了:


    【芷粉来了!姐姐好善良,一直在为村民着想!】


    【哭死!我们芷禾就是人美心善的天使好吗。】


    【已经下单了,希望能帮到他们~】


    在粉丝们的带动下,订单量确实在上涨。然而,随着直播间涌入的路人越来越多,风向渐渐开始变了:


    【等等,那个小女孩好像很不自在,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镜头。】


    【还有那位老奶奶,明显被镜头怼得有点紧张,能不能别一直拍人家?】


    【利用弱势群体卖惨带货,这手段有点low了吧?】


    【感觉不太舒服,把镜头怼到人家脸上,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吗?像是在镜头霸凌…】


    【而且一直强调村民们‘可怜’,这不是道德绑架观众吗?山货好自然会有人买,为什么要这样?】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甚至盖过了部分粉丝的吹捧。


    黄芷禾正拿着手机,笑容有些僵硬地读着订单感谢留言,面对突然涌来的负面弹幕有点懵了。


    她下意识地辩解道:“没有啊,家人们,我只是想让大家看到真实的情况,呼吁大家帮帮他们……”


    然而观众们并不买账,江汀在忙着帮村民翻稻谷,压根就不准备搭理她这边的情况。


    就在这时,黄芷禾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屏幕上方飘过的ID——“mingqi”。


    她愣了愣,瞬间就从ID联想到了自己父亲的名字。黄芷禾连忙热情地挥手:“欢迎‘mingqi’老师来到我的直播间!太感谢你能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态度比对刚才那些下单的粉丝要热切十倍不止。


    她的粉丝们立刻抓住机会转移话题:


    【这不是刚才隔壁直播间的榜三大哥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看来大佬也觉得我们芷芷的直播更有意义吧!】


    【欢迎大哥常驻芷禾直播间!请大哥多多支持我们芷禾哦~】


    江明启看着直播间的弹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本来只是随手一划,却被黄芷禾当众点名,现在要是不表示一下,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面子?尤其是刚才在江知雾那里丢了人,他正憋屈着呢。


    他咬了咬牙,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一连串的礼物特效瞬间在黄芷禾的直播间出现。


    【“mingqi”赠送游艇x20!】


    【“mingqi”赠送火箭x10!】


    黄芷禾看到礼物特效,眼睛都亮了,连忙笑着道谢:“谢谢‘mingqi’老师!太感谢您的支持了!”


    她的粉丝也起哄道:


    【不愧是大佬,出手就是大方!】


    【我就知道大佬有眼光!我们芷芷这么用心帮村民,值得最好的支持鼓励!】


    【大佬是不是认识我们芷禾啊?不然怎么会刷这么多礼物?】


    【芷禾人缘就是好!连神秘土豪大哥都更青睐我们芷禾!】


    ……


    黄芷禾看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礼物特效,脸上的笑容甜得像刚蘸了蜜,对着镜头连连鞠躬:“‘mingqi’老师,您的支持就是对村民们最大的帮助,我代表溪云村的爷爷奶奶和小朋友们谢谢您!”


    屏幕那头的江明启看着她这番“懂事”的表态,尤其是看到黄芷禾粉丝刷的“老板大气”“大佬真阔绰”等评论,他积压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满屏的奉承让江明启混乱焦灼的大脑也冷静了几分。看着屏幕里巧笑倩兮的黄芷禾,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


    下山的路比来时轻快了许多,江砚舟也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儿,全程哼哼唧唧地唱着歌。


    江知雾走在傻弟弟旁边,刚绕过一棵老槐树,脚步忽然顿住了。


    树根下的落叶堆里,蜷缩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猫。毛色是浅浅的橘白相间,瘦得能看清肋骨,正警惕地竖着耳朵,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怯意。


    “好小一只。”江知雾放轻脚步蹲下身,从背包侧袋里摸出早上没吃完的牛肉干,撕下一小块捏碎了递过去,


    “饿不饿?这个可以吃哦。”


    小猫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吟,猛地弓起背,对着她露出尖尖的小牙,发出一声带着威胁的哈气声。


    “小心!”


    几乎在小猫哈气的同时,季宁深的声音骤然响起。


    江知雾只觉得眼前一道劲风闪过,季宁深修长的身影已经快步上前,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她身前半步的位置。


    江知雾愣了愣,正想说“没事”,却见那只刚才还炸毛的小猫,在看清她递过来的食物后,紧绷的身体忽然放松下来。


    它迟疑地往前挪了两步,用小脑袋轻轻蹭了蹭江知雾的帆布鞋鞋尖,像是在表达亲近,随后才低下头,小口小口地舔舐起地上的牛肉干。


    软乎乎的毛蹭过鞋面,带着一点微痒的触感。


    江知雾忍不住弯起嘴角,刚想伸手摸摸它的头,就对上了季宁深转过来的目光。


    他脸上的紧张还没完全褪去,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解释:“我……我刚才看它哈气,还以为要咬人。”


    江砚舟终于逮着机会,嗤笑道:“不懂了吧,我姐可受这些小动物的欢迎了。她从小就喜欢一切可爱的生物,路边遇到了小猫小狗,她都得停下来看几眼、喂口吃的。”


    乖乖被牵着的季念念捕捉到关键词,立刻仰起小脑袋,非常认真地问江知雾:“江姐姐,你喜欢可爱的生物,那你喜欢我吗?”


    这问题问得如此直接又充满孩子气的期待。


    江知雾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她俯下身,笑着回答:“念念这么可爱,我当然喜欢念念啦。”


    “真的吗?”小家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咯咯笑起来,嘴里还甜甜地宣布:“念念也喜欢江姐姐!”


    这小插曲并未持续太久,几人很快沿着山路回到了居住的小院。


    热情的村民们把鸡汤送了过来,浓郁的鸡汤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饭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季宁深把季念念带回房间,关上门后突然神情严肃地走到小团子面前。


    “念念,舅舅问你一个问题。”


    小团子正坐在床边摆弄着剥了壳的板栗,见他一脸正经,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也学着他的样子坐直身体,认真地看着他:“舅舅你问吧,念念听着呢。”


    季宁深清了清嗓子,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斟酌措辞。


    他沉默了几秒,才慢吞吞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觉得……你觉得舅舅可爱吗?”


    季念念:“?”——


    作者有话说:===【专栏《反派的早亡亲姐回来了》,求收藏吖~】===


    姜翎死后才知晓,自己不过是一本小说里的早亡工具人。


    因她的离世,弟弟姜时礼变得乖戾跋扈,在疯狂追求小白花女主无果后,驱车撞下悬崖丧生。


    姜翎直接被气活过来,睁眼就看到姜时礼插兜站在跟前,表情拽得要死。


    时隔六年,对方的第一句话是:


    “谁派你来的?劣质的冒牌货!”


    姜翎:“……”


    那天,有人看到云城中学凶名在外的校霸姜时礼,被一个小姑娘追着打:“混账!再跟你姐这么说话试试?”


    *


    面对这位登堂入室、自称是他亲姐的女人,姜时礼厌烦,不屑,拼命反抗。


    他绝食抗议,姜翎不为所动,并当着他面点了一桌炸鸡烧烤小龙虾,吃得津津有味。


    他逃课混进网吧,姜翎坐在他旁边的机位,打得比他还激动。


    他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姜翎淡定举起手机拍摄,把丑陋大头照挂在客厅正中央。


    姜时礼屡战屡败,从愤怒到崩溃,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


    这女人,好像真是他亲姐?


    念头一起,姜时礼瞬间红了眼眶。


    他自认是个克死父母亲姐的灾星,早就该一个人烂在阴沟里。


    却没想到,这道以为永远熄灭的光,竟会重新照进他的生命。


    *


    顾旭白和姜翎曾是同班同学。


    上学时期,姜翎就觊觎这位校草的美貌(bushi),花言巧语哄着人跟自己谈起了恋爱。


    秋深风凉,庭院沉沉。


    姜翎无意间抬眸,看到了一个立在阶下阴影中的男人。


    他眉宇间带着清贵的疏离,一身素黑,仿佛是来参加一场肃穆的祭奠。


    那双深不见底的目光有如实质,分毫不移地落在姜翎脸上。


    姜翎心头一跳。


    这位……不就是她当年千方百计哄到手的男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