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三合一) 巡天司仙船被屠事……
按理来说, 四百零七万的灵石怎么说都能租到一艘价值不菲的仙舟前往岭南。
但屈娆偏偏选择了一艘能容纳两百多人混搭的廉价拼好舟,把自己和华融雪一同塞了进去。
树大招风,财不外漏。这点道理屈娆还是懂的, 更何况作为这本修仙文的小说作者,屈娆比谁都明白“天上从不会掉馅饼,命运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四百零七万灵石。
没有哪个修士会花大价钱买几枚基础灵丹。只要稍微动脑子想一想,就能明白买下这东西的人是什么打算。
要不是屈娆身上还有这件能够藏匿她相关一切的臧命袍,她还真不敢接这些灵票。
而这艘拼好船虽然看着廉价, 但这是艘专门送一些不能走明面上人的黑船。五湖四海,三教九流, 被追杀通缉悬赏的修士大部分会选择这个。没钱?这只是这艘船上修士最不为道的一点。
所以选择这艘船,对方要是想找到她就得花费不少力气。
屈娆拉低了臧命袍的兜帽,将自己的面容彻底隐藏在黑袍之下。
只要她低调,到达岭南之后立刻融入人流, 大概率不会有什么意外……
“憋死我了!”
灾厄“嗖”一下从她心口蹿了出来,速度之快让屈娆都没能反应过来。
一出来, 灵剑就开始狂倒苦水:“在巡天司的时候你怎么老限制我出去?那么个破地方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大不了来一个就砍一个呗!”
这人看着真怪!有时候狂傲得让灾厄都得称不愧是邑不渡的朋友, 但有时候又谦卑得它一把剑都看不下去——对着妖魔鬼怪就俾睨众生,怎么一换到同类的身上就忽然把其他人当作脆弱的泡泡,半点狠劲都使不出来了?
霎时间, 灾厄和前不久的妖王阿卢罗产生了同样的困惑与不解。
屈娆日常当作没听见它叨叨的声音, 手一伸一握, 就将大倒苦水的灵剑抓住,收拢到身侧。
可哪怕她速度再快,突然出现且浑身冒着寒光的灵剑也吸引了仙舟上大部分修士的注意力。有几个也已经蠢蠢欲动,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探究的狐疑。
修仙界少有将本命灵剑铸成剑心的存在,毕竟本命灵剑断了或许会重伤, 但剑心断了那就是灰飞烟灭。屈娆没办法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灾厄重新收回心口,只好拿在手中。
不过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手中的灵剑在被抓握住之后反倒得意洋洋了起来。
“嘿嘿,我知道你对人类修士颇为心软,”灾厄说得头头是道,“但这艘船上的可都不是省油的灯。瞧见右前方那个膀大腰圆肚子带油的光头没?最典型的就是他了,腰间的是两把剜心刀,专门挖妇幼的心取心头血炼制的,你再嗅嗅味儿,一股尸臭味能熏死人。”
屈娆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顺着灾厄的声音看去。
那儿一个袒胸露腹,满肚肥肠,看着至少快三百斤的光头胖子正嬉笑着和身旁身形瘦弱干瘪的男人闲聊。腰间的确配了两把像是镰刀一样的弯刀,黑红色的刀身闪烁着异样的寒光。
“他旁边的是走尸人,”灾厄继续道,一把灵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八卦,“一个只要心脏,一个需要尸体。前者挖了心需要遮掩,后者就跟在他屁股后边捡破烂。”
共生关系,就像海底的寄居蟹和海葵一样。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刺眼,原本正在聊天的一胖一瘦下意识地寻找其投放在他们身上目光的源头。
屈娆赶紧收回了目光,在大厅内找了个靠边角落的桌子,按着亦步亦趋的华融雪坐下了。
这艘拼好船有两层。头顶上载着的是正常买了低价船票的修士,大多数仅仅是因为没钱所以才选择了这个。
而船下,也就是屈娆现在坐着的这片区域处于拼好船的底部,周围没有透出自然光,只有头顶上那盏大型琉璃灯作为唯一的光源,大部分修士的面容都隐藏在昏暗的光线之下。
这个地方的票价更低,但更多的是身上有债的修士……钱债、命债,基本上都是些见不得光的家伙。买船底票的修士不会被巡天司登记在案,但同时,他们在船上的安全不会被保证。
仙船负一层的灯光能让修士勉强能够看清周围的环境,大厅内摆放了很多被固定在原地的方桌和椅凳。
在大厅最中心有一个被半包围的圆台,是仙舟的主干,里面被镂空了半边,里面坐着几个半不着调打着哈欠的修士。半包台面下还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银白大字——“不归当”。
名字倒是挺文艺,但其实就是拼好船上黑漆漆的小卖部。
她瞥了一眼后,就坐下了。周围投来的探究视线少了很多。
这好歹是巡天司出品的仙船,再怎么拼好船也不能在明面上动手,除非你连巡天司的面子都不放在眼里。
四四方方的小木桌上还有暗色的沉淀,透着一股似乎渗进木头里的腥臭味。她坐着的位置对面还放着一个无人认领,被卷起的纯黑色长幡,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华融雪端端正正的坐在屈娆的旁边,顺着她的目光青年也将懵懂清澈的眼神放在了桌上。
他体内的妖王忽然哼笑一声:“运气不错,选了个好地方。”
阿卢罗意味深长地将注意力放在身旁的黑衣修士。
摄魂幡……哼哼,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邪修做的小玩意儿,大咧咧地放在桌上人也不知道去了哪儿,竟然叫这个人给碰上了。
——不,不对。
阿卢罗眼神一凝,若有所思地看向并无反应的黑衣修士。
这家伙……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正是因为认出来了,所以才往这边坐?
正想着,原本正垂眸静坐的黑衣修士忽然动了起来,快如闪电般钳制住了阿卢罗的手——或者说,是华融雪的手。
他这才发现自己寄生的这傻子刚刚准备把摸了桌子的手往嘴里塞!
阿卢罗:……
每天都担心傻子宿体暗杀自己。
堂堂妖王不知道多少次被气了个仰倒,瞪着眼看见黑衣修士投向自己的目光格外复杂。
被自己看重的敌人用看傻子的目光盯着,妖王憋屈地哼了一声,偏头权当没看见。
之前他还寻思这家伙为什么只拿华邑庄人送的吃的,半点金银细软都不带走,现在看来,那点吃的也是专门给这傻子带的!
啧,对傻子这么上心,对我就恨不得大卸八块人道毁灭……
阿卢罗撇了下嘴,嗤笑。
你去问问其他修仙的人类,谁在知道华融雪身上发生的事之后还会把他当一个正常的同类?要他说,这黑衣修士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屈娆从怀里掏了掏,油纸包着的酥饼只剩下点饼渣,她沉默了下之后将油纸裹挟的碎屑放在了华融雪的面前。后者眼巴巴地接过来,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嚼着吃了。
被她放在桌上的灾厄则是悄咪咪地浮起来,让剑身远离暗沉的桌面。尔后灵剑一瞅这傻子可怜巴巴的样儿就想笑:“你应该知道这家伙不用吃东西吧?还把他当人类呢?身上这么大一股子妖气,难怪之前的魔修会把你当做妖修同类。”
那能怎么办?总归不能让这小子真把那一大坨细菌给吃进去吧?
拦住对方不讲卫生的举动完全是现代人下意识的行为,屈娆动手之后才反应过来。不过瞅着华融雪吃东西的样子,她也意识到自己很久都没进食过了。
这就是修士吗?只要灵力充足,炼体筑基之后完全可以摒弃吃饭的欲望。
但是这也意味着自己距离真正的正常人类越来越远吧?
屈娆直觉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算了,她修炼又不是为了成仙,吃点东西又怎么了?
于是下一秒,眼神复杂看着华融雪的黑衣修士忽然站起身,往不远处的不归当走去。
“——你别跟!”
阿卢罗紧急叫停了打算跟上去的华融雪,头疼的妖王咬牙切齿地对他开口,“那家伙是去给你买吃的,你在这儿待着就行!祖宗,算我求你了,消停点行吗!”
年轻貌美的傻子看着自己被定在原地的双手,颇为委屈地含混开口:“娆……娆……”
“是屈娆,”妖王无力地给他纠正,“你怎么跟见不着娘的猫崽子一样?连带着我都没脸了。乖乖给我待在这里,再怎么说那家伙都不会丢下你这么个人类,她马上就回——”
话音还没落下,华融雪猛地站了起来,眼神执拗地看向黑衣修士离开的方向。
阿卢罗都被他这么大反应给吓了一跳,迟疑地跟着对方转头的动作看向船上的不归当。
原本独身一人一剑去不归当的黑衣修士,此刻身边站了一个全然陌生的青年和一个中年人。
妖王眯起了眼睛。
不对……
他似乎看见那个中年人身后若隐若现的妖魂……这是个鬼修?还是说……邪修?
“——这样吧,小友先去我那儿坐坐?我再叫些小菜吃食,你我小酌几杯,共商大事?”
屈娆刚走到不归当附近就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瞥了一眼过去后,她前进的脚步就此站定,要不是臧命袍的兜帽大,几乎遮掩了她大半张脸,不然屈娆目瞪口呆的表情一定会叫灾厄蹿出来惊奇大叫。
身着红白配色服饰,面容俊朗的青年在一旁听得迷迷糊糊,一看就是脑子不那么聪明的那种,听到对方说几句话后下意识地想要张嘴应答。
但下一秒,青年忽然浑身一震,像一只警觉的小动物一样突然转身朝着屈娆所在的方向看来。
青年愣了一下,喜上眉梢:“——前辈!好巧啊!”
屈娆:……
晋天佑——你这只小锦鲤怎么会上这艘拼好船啊!?按照时间点,你不是该找上狗血男主云无涯拜他为师吗!?
“前辈前辈!”
小锦鲤就这样略显欢脱地跳了过来,将刚刚和他搭话的那个中年男人完全抛掷脑后。晋天佑眼睛很大,黑漆漆的眼睛被光照着显得很有灵气,这样一个俊朗的年轻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修仙的好苗子,但现在除了屈娆之外,没有人会意识到晋天佑会是一个完全断绝仙路的人。
屈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略显古怪的目光被厚大的兜帽遮掩住,她忍了半秒之后,还是没忍住。
“你怎么会在这儿?”
黑衣前辈似乎强行抑制住自己转身离开的欲望,这让晋天佑眼睛更亮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又嘿嘿傻笑了两下,显得格外不好意思:“我、我一直想找前辈您请教,但、但上次您走得太快,我一直找不到方向,本来都快放弃了,想着继续去其他地方游学,没想到随便上了一艘船竟然遇见前辈您了!”
小锦鲤笑容灿烂:“我们真的很有缘分啊前辈!”
屈娆:……不对,是孽缘!
她怎么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不,她也该想到的,毕竟这家伙除了不能修仙之外,运气着实是好到爆炸。基本上他想要做到的事,误打误撞也能成功。
但屈娆不知道自己被这只锦鲤给盯上了啊!?
“晋小友,这位是?”
被晋天佑遮挡的身后,屈娆听见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声。她闻声看去,恰巧与一个中年修士对上了视线。
后者似乎愣了下,随后异常谦卑地开口:“原来是同道中人……前辈好,在下宣黄。”
宣黄?饲魂翁?
……等等,那不是将燕苍炼制成傀儡的邪修吗?
再等等,同道中人?这家伙把我认成了同类邪修?
以及——晋天佑!你怎么和这家伙扯上关系了!?小心变成鱼干啊!
这一刻,屈娆明显意识到自己笔下的剧情因为她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嘴角一抽,没能第一时间接上宣黄的话。
“前辈?”
而另一边,异常的沉默让伪装成正常修士的饲魂翁有点摸不清眼前这个同类的意思。
无法勘测到黑袍之下对方的情况,修士身上的黑袍毫无灵力波动,那情况就显而易见了——对方的实力远超自己这个元婴巅峰,所以无法窥探。
化神期?不,他不是没和化神期的修士交过手,但眼前的这个人他完全看不透。
或许……这个同类要比他预想的更强!
这傻小子是怎么认识这么个人物的?
原本打算诱骗对方再动手的邪修谨慎了起来。
而只是沉默没有回应的黑衣修士让他背脊发凉,那黑袍之下隐藏的目光让邪修都为之颤抖。
这家伙该不会……要黑吃黑吧??
在异常漫长的沉默过后,黑衣修士终于开口了。
“——有吃的吗?”
“……啊?”
别说晋天佑了,就连一旁浑身紧绷的饲魂翁都愣了一下。
屈娆摩挲了下手中的灵剑,深沉思考半秒之后就放弃大脑运转了。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哈哈。
在这一派奇怪氛围中,还是晋天佑率先反应了过来。小锦鲤立刻点头说:“有!有的,这儿可以点吃食,我、我去叫几个菜——”
屈娆没客气,伸手指向另一边华融雪所在的位置:“送那儿去。”
说完她转身走了回去。
而在屈娆身后,饲魂翁沉默地看向她之前所指的位置——那正是他放置万魂幡的桌子。
饲魂翁:……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威胁是吧!?绝对是威胁啊!!
那瞬间,邪修的大脑极速运转起来。
这个人发现自己的计划了?这算什么?威胁?黑吃黑?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不管了。
饲魂翁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打算,他早已做好的计划不能就此打住。这毕竟是他好不容易换来的机会……只要这把成功,他就能够跻身化神,从这百年不变的元婴中更进一步!
他想了想,随后将目光放在了还在那儿掏灵石买卖的傻小子。
饲魂翁眯起了眼睛。
正面交战或许有变……倒不如,来一手借刀杀人?
哼哼,就算是合体大能,他也能放手一搏试试水。谁叫这天时地利,还有这人和都在他这边呢?
思来想去,饲魂翁虚伪的假面上露出一抹真切的笑意,在晋天佑交代完菜品离开后,他从袖口摸了一把,随后谁也看不见的细粉就这样落在了菜肴上。
不多时,菜就上齐了。
屈娆坐在四方桌的东面,低头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几道小菜和一坛陈酿,心情复杂万分。
想都不用想,这菜肯定是被下了东西。毕竟饲魂翁是个什么货色,作为作者的屈娆心知肚明。
这家伙是个纯粹的坏蛋,坏得彻底,坏得令人吐唾沫。出生时就带着霉疠(溃烂性疫病)随后被父亲抛弃,然后被失子的母狼养大,成年后将养大自己的狼炼成了招魂幡的幡把,狼皮鞣制成了第一面魂幡,此后一直在做着天打雷劈的坏事。
杀人,炼尸,招魂,什么能迅速提升自己的实力就用什么招,完全没有一点社会人有的礼义廉耻和道德人性。
所以这菜,绝对有诈。
屈娆有点可惜。
本来还想试试修仙界里卖的吃食会有什么不一样呢,现在看来,还是先活着吧哈哈。
倒是坐在南面的华融雪口水都要掉出来了,瞅得阿卢罗这个妖王心里直叫自己面子都没了。眼神清澈如小孩一样的青年眼巴巴地看向屈娆,就差没冲着对方说话了。
屈娆:……
华融雪的体内寄存着妖王,理论上来说百毒不侵,吃点东西没什么事,妖王的力量会帮忙将毒素炼化。这也是屈娆带着他前往岭南的原因之一——这家伙也算是半个驱虫剂呢。
于是她点了点头,说:“吃吧。”
华融雪就这样很高兴地伸手抓了起来。
阿卢罗:……
“你倒是用点筷子啊!?”体内的妖王震怒,“到底你是人类还是我是人类啊!?”
华融雪才不管他那么多呢,权当脑子里的声音做为用餐背景音乐,吃得高兴极了。
坐在北面的晋天佑目瞪口呆地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豪放的样子,心想这修仙界的侠士是挺不一样的啊,就连吃饭都、都这么不拘小节!
想到这儿,小锦鲤将目光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身旁的那位黑衣前辈。
“前辈,您也试试吧?”晋天佑眨眨眼,很殷勤地介绍说,“这是店家推荐的,子虾撞豆腐,还有灵菜卷,对了对了,这道鱼——”
瞥见新上的菜,晋天佑不说话了。
姗姗来迟的饲魂翁瞅见桌上只有一个人动手,眼神阴沉了瞬,随后又扯出一抹无恙的笑容:“怎么都不吃啊?相逢即是缘,就算菜不吃,这上好的佳酿大家伙儿还是得尝尝吧?”
屈娆:懂了,这酒绝对不能喝!!
“宣黄前辈,”小锦鲤别扭地开口,“您怎么、怎么点了条鱼呀?”
饲魂翁一怔,目光落在了那道新上的五灵淡溪鱼上。这条肥美的淡溪鱼味道极好,一根主刺无小刺,肉质软糯,佐以辣椒爆炒,扑鼻的香味就蹭蹭往人鼻子里钻。就算是早已辟谷的修士也都会被勾得食指大动。
这道菜不是晋天佑点的,是饲魂翁自己加的,否则怎么解释他过了段时间才回来?
“怎么?晋小友是吃不惯这炒菜吗?”他笑着问,极力推荐,“这菜可是当地的特色,没什么刺,味道也够浓够味,就算是辟谷多时的修士都会偶尔尝尝,晋小友何不试试?”最重要的是这够浓够味的菜他可是放足了东西,一点不尝那岂不是完全浪费了?
晋天佑欲言又止,脸上满是纠结。
他总不能说自己看到这道菜之后,总感觉自己被爆炒了一遍吧?
小锦鲤支支吾吾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敢下筷子。
华融雪来者不拒,吃了两天馒头了,碰到个浓味菜他吃得高兴极了。
当然,在小锦鲤晋天佑眼中,这家伙就是十足的食鱼狂魔。坐在他对面的晋天佑僵硬得像条咸鱼一样,在桌上那盘鱼逐渐消失的时候,他看向华融雪的目光就像是看到了天敌一样,满是遮掩不住的惊恐。
“多吃点菜。”屈娆说。
别死盯着那鱼吃了。再吃下去,她旁边这条鱼要跳起来用尾巴扇你个大嘴巴子了。
一无所觉的华融雪含糊地叫了她的名字,殷勤地招呼着大好人也吃:“娆——吃!”
“娆?”
浑身不适的晋天佑听到了这个字,好奇地重复了一次。
坐在屈娆对面的饲魂翁也支起了耳朵。
屈娆没接话。
这小四方桌上的氛围在沉寂中酿造得尤为古怪,饲魂翁也意识到船上周围的修士也若有似无地投来目光。
黑衣修士端坐在桌子的对面,像是没有听到那个傻富家公子的问题一样,仍旧静坐不闻不问。
宣黄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锐利的目光在那个大快朵颐的妖修和黑衣修士之间来回扫视。这个“娆”字像是根刺一样扎在饲魂翁的心上,他调动所有的精力来搜索,也没能在修真界大能中找出和这个字有关系的人。
这个神秘的黑衣修士,到底是谁?还有这家伙,又和这黑衣修士是什么关系?名字如此随意叫出口,关系必定匪浅……但这傻气的吃相,除了身上的妖气之外,也不像是个正经妖修。
饲魂翁正在思考,屈娆也在思考。
只不过身为作者,她思考的是——有“饲魂翁”存在,还和巡天司仙船有关的事件会是什么?
这家伙是走邪修的路子,一路上做的坏事太多了,就算是设计出这个角色的屈娆也没办法确定这到底是哪一场背景设定。目前她只能从对方头顶上的红蓝条长度,判断出目前饲魂翁还只是个元婴。
元婴啊……
屈娆面上不显,心里却在苦哈哈地努力回想。
正想着,小四方桌外忽然传来了一道清朗的女声。
“晋天佑!”
闻声而动的并非僵坐在桌边的晋天佑,而是那个被所有人注视着的黑衣修士。
修士侧身,看向从入口处而来的人。那是一位穿着淡色葛布襦裙,扎着一个利落马尾的少女。张扬明媚得如同在夏天骄阳下开得最艳丽茂盛的花朵,眼睛又如同小狐狸一般闪烁着狡黠。
更重要的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右边的脸颊还有一个小小的梨涡。
桌旁的晋天佑眼睛亮了起来,起身很欢快地冲她招手:“程姑娘!这儿!”
姓程,有梨涡,坐仙船。
屈娆只感觉自己像被雷击中一样,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不是在剧情中,在求仙求学路上被算计导致毁容断根基,最后不得不堕入魔道的天才魔修程天骄吗??
屈娆麻木地将脑子里的两条毫无关联的事件拼凑在了一起:
饲魂翁擅长杀人夺魄,炼制魂幡,死掉的人越多,魂魄越多,他的魂幡将越发厉害。
而剧情中的天才,程天骄堕魔,则必须遭遇一场被人算计的极大阴谋。
在屈娆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这两个片段被一只无形大手捏吧捏吧,演变成了她接下来将经历的事——
“巡天司仙船全员被屠事件”。
华融雪体内,妖王阿卢罗忽然睁开双眼,若有所思地望向黑衣修士。
而在屈娆想通这件事之后,她的耳边响起了灾厄幽幽的声调:
“真是奇怪,你的心……怎么忽然就乱了?”
屈娆现在没时间来应付它。
黑衣修士古井无波的皮囊之下,是狗血小说作者疯狂转动的大脑。
“巡天司仙船全员被屠事件”。
其实并非屈娆详细写在正文中的故事,这仅仅是她留在剧情中的背景设定。
就像她不会费劲心思详细去写饲魂翁的阴狠毒辣,也不会让读者过多关注一个注定的反派程天骄黑化的原因,这些只是狗血文中男女主恋爱的推力罢了。
饲魂翁制造出的麻烦会让女主逐渐接近过去某些事情的真相,而程天骄的出现也是如此。
【“——世人欺我瞒我厌我咒我,可无人知晓如今的我并非最初的我!”魔修含泪大笑,嘶哑难言的声音如此世间最阴冷的毒药,“我如你一般,烬粟!我曾如你一般对这世间万物心怀善意,认定这大宗大门之中的人乃光明磊落之辈!可并非!并非啊!!”魔修字字泣血,从那殷红坠入魔道的眼瞳中,流出的不是泪,而是血。“倘若此事有利,他们什么都能利用!人?这修仙界有的是废物的人!命?这修仙界有的是无用的命!”】
程天骄,一个出生平凡但极有修仙天赋的普通少女。在芦花村长大,母亲早逝,由父亲宠溺着长大,是村里的小霸王。15岁离开村子,独自一人外出前往传说中的仙山台想要拜师修仙。然而,在她出发后的第一站就被命运愚弄,乘坐的这趟廉价仙船实则是巡天司用来灭口的幽灵船,船上载的都是见不得明面的人,哪怕全都清理了,也不会有人追查。
作为唯一一个从这场屠杀中活下来的普通人,程天骄除了毁容之外,根基尽断。她浑浑噩噩地一路乞讨来到仙山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护山大阵击飞。正道救不了她,程天骄只能爬着迈入了魔道。她的确够优秀,够天才,哪怕只剩下半口气,她也硬撑着将自己从鬼门关里扯回来。然后再次,一点点地爬上魔道修士的巅峰。
当然了。作为狗血文作者,屈娆当时写这个角色的时候,肯定不止写对方悲惨的经历。
物是人非之后要做的是什么?那当然是回家啊!要的就是那种“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怅然悲凉感——哦对,她爹在得到她死了的消息后当然也郁郁寡欢离世了。而芦花村里,别说相见不相识,因为认识她的人都没了,村子里的人全被一场远处传来的瘟疫弄死绝了。没有悲凉感,全都是悲痛:D
根基尽毁之后要做的是什么?当然是梦想成为绝世剑修,但实际上双手经脉寸断无法持剑啊。要的就是那种“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不复来”的壮志难酬凄凉感,明明有着难得一见的天赋,却因为桩桩件件并非她种下的因,结出了她身上的恶果。
魔修天才程天骄,从名字看就能得知程天骄的家里有多么爱她,认定女儿并非凡人,迟早有一步登天万步成仙的那天。
可惜……
她不是主角啊。
屈娆看着那个阳光明媚,现在还有点小滑头的少女快步走了过来。作者心有戚戚。
没办法,在她写这本狗血修仙文小说的时候,群像还没火起来呢。所以顺应时代潮流,当时的程天骄也只能作为一个反派,最后沦为主角向上发展的背景板。
——不对,她现在搁这儿干什么回忆往事,伤春悲秋?当务之急是赶紧从这艘船上下去啊!?不然等着变成反派故事背景板中的被屠路人甲吗??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屈娆就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来。
而程天骄也来到了这个小四方桌旁。看见坐在这上面的四个人时,这位从芦花村出来的少女眼中带着警惕。但目光一落在晋天佑的身上,程天骄又笑了。
“转个头就发现你不见了,我还以为你没上来呢。”她皱了下鼻子颇为不满,但语气带笑,“这几位是?”
“在下宣黄。”饲魂翁迅速判断了下这个年轻人的实力,确定对方不是什么夺舍类的家伙后,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起来,“与晋小友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
程天骄眼睛一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好,我是程天骄,芦花村来的。”她笑着开口,转而看向坐在桌上不言语的另外两个人。“你们呢?”
哪怕作为设计这个人物出来的作者,屈娆也只有近距离接触后才像是真切认识这个人一样。华融雪如此,程天骄也是这样。
毕竟修仙界哪有在筑基期就大咧咧地告诉不明身份的家伙自己来历的?不过这也是前期程天骄的一大特点吧,刚从村子里出来的天骄哪里会想到修仙界的人大部分阴险狡诈。
而且老实讲……
屈娆抬头看向她,程天骄那双明亮的黑色眼眸也恰好和她对视。
“屈娆。”明明在阴凉的船上,却仍然穿戴着黑色不透气长袍兜帽的修士轻声开口,“你好,程天骄。”
虽然在剧情设计中,程天骄的确是站在狗血文男主对立面的存在,但屈娆其实蛮喜欢这种有野心的角色。只不过因为剧情需要,程天骄的修仙路从未一帆风顺过,否则……
她望着那双夏日水塘般的明亮眼眸,屈娆有了一个全新的想法。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她把程天骄带起来呢?屈娆身边或许会多一个全新的强力队友,在反制狗血文男主(以及其他对女主造成伤害的家伙)的路上一定会更轻松。
而且,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因材施教了。
听到她的回答后,程天骄的眼睛亮了下。随后连一旁的华融雪都没问,而是看向了四方桌上的那把无鞘长剑。
游龙把,兽眼核,刃口一线寒芒。
“屈娆前辈,”小姑娘讨好似的笑了笑,毫不客气地将晋天佑挤过去自己靠着黑衣修士坐下,然后厚着脸皮凑过来问,“这是您的剑?您是剑修?”
程天骄的一大特点,就是这个人表面上能屈能伸,只要你的身上有她看中的特质,就会放低姿态向你请教,整个人看着精明得很。而她很喜欢剑,毫不客气地自认是绝世的剑修天才,所以看见屈娆放在桌上看着就不凡的灾厄,轻而易举地就被钓到了胃口。
“——这小孩挺殷勤的啊。”
灾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屈娆面色不变,听着这柄灵剑絮叨着点评,“我看看灵气脉络……刚筑基?这是自学成才?不错嘛,也有点练剑的天赋。你就因为这个心乱啦?唔……倒也符合你爱这些个凡人的心思。”
练剑?练什么剑?
屈娆心中呵呵。在设定中程天骄的确有成为剑修的潜力,但和女主烬粟比起来,这种天赋还是差了很多。
“前辈,您这剑看着可真漂亮——您看我能不能跟着您学剑啊?”
一对亮眼的招子恋恋不舍地从那把无鞘之剑上移开目光,程天骄端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捧着自己那漂亮的脸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屈娆。她身后是手足无措的小锦鲤,同样眼睛亮晶晶投来视线。
“我可能吃苦了,也很有天分!”
要不是知道程天骄是纯种人类,屈娆都以为她也是哪个小妖变成了人。
眼睛亮亮的天之骄子用崇拜的眼睛看着你,哪怕知道程天骄这小孩老会装乖了,屈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这样的她。
剧情后期的程天骄可没这么平和,被生活磋磨得再无锐气的魔道天骄有的要么是燃烧一切的愤怒,要么就是静如死水的冷漠。她的情绪是极致的,一点也不适合练剑——哪怕她也曾拥有仅次于女主烬粟的天赋。
于是屈娆说:“你不适合练剑。”
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晋天佑瞪大了眼睛,无措地看向她,又转而看向笑脸僵住的程天骄。
“我……不适合练剑?”天之骄子茫然地重复了这句话,紧接着脸上染上一抹薄薄的红晕,她憋着股气,勉强耐心询问,“敢问前辈,我怎么就不适合练剑了??”
村子里的人都说她是难得一见的剑修天才!自学筑基之后,程天骄就更对此深信不疑了,手里面拿着她爹专门给她定制的小木剑整天挥剑,脑子里幻想着自己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的未来。
但现在,眼前的这个人竟然说自己不适合练剑!?
要是还在村子里,程天骄肯定就要气得跳起来反驳了,但现在在外面,小霸王只好不甘不愿地憋着气,问对方为什么。
不过说是憋着气,实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脸上的不满。
屈娆更是差点没崩住,硬生生将笑声咽了回去。这十五岁还没堕入魔道的天之骄子还挺活泼的。
她的眼神柔和下来,问:“你如果练剑,悟性虽不低,破境也快,可终究会卡在合体期,除非参破天机,否则不会再有任何进展。”
合体期?她?真哒?
程天骄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种回答,看黑衣修士这样子也不像是在鄙夷她?小姑娘原本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但现在却只能懵懵地听着。
“——合体期?你对她的期望还真大。”灾厄啧啧称奇,语气懒散,“像这种年轻一头热的孩子,能爬到元婴就不错了。怎么?你以为这天底下谁都和你一样,有着变态一样的参悟能力?”
屈娆没管这个泼冷水的灵剑,继续道:“但,要是换条路,你或许会有更长远的未来。”
“换条路?”程天骄皱眉,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吊起了胃口。她眼睛一转,原本有些不满的脸上再次出现了眼熟的讨好笑容,“天骄恳请前辈指点!”
于是小四方桌上的四个人就看见黑衣修士抬起了手伸向程天骄,然后在对方下意识想要躲开的时候,说:“别动。”
程天骄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手指落在她的眼前,耳边传来了黑衣前辈带笑的嗓音。
“闭眼。”
微凉的指尖轻轻覆在她颤动的眼皮上,紧接着迅速的滑动,似乎刻画了什么。
“睁眼。”
她几乎本能地听从着对方的指令,再度睁开眼睛时,除了晋天佑之外,小四方桌上的人剑妖都看见了她颤动的眼瞳。
似乎在程天骄的眼中,她看到了什么格外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
“这、这,”程天骄语结,在一片她看不懂的符号与线条之中,她慌忙转头看见这混乱无序的图形符号中唯一真实的人。“前辈,这——”
唯一还是正常人形象的黑衣修士嘴角带着笑意,眼神温和地安抚她:“安心,天骄。看到什么都不用奇怪,这就是符修眼中的世界。”
符修……
程天骄喉头滚动,脖子僵硬,不敢往那个坐在小四方桌西边的混乱线条与亮眼红黑光芒的人体对上视线。只能竭尽全力将自己的注意力落在黑衣前辈的身上。
小姑娘欲哭无泪,讷讷开口:
“前辈,那、大家身上都挂着‘爆破’字样的红符……这也是正常的吗??”
第17章 第十七章 战斗,一触即发——……
程天骄瞳孔地震。
别唬她呀!她识字的!这两个字……是不是会炸的意思啊!?正常人的身上怎么会出现这两个字!?
不是一个两个, 是几乎整艘船上的人,都挂着带着红黑色的字符啊!
“……”
饲魂翁的表情骤然僵住,然后唰一下看向对面端坐着的黑衣修士。
他看见了黑衣修士投来的目光。
那是看透了一切的平静, 还有对他小心思的戏谑。
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告诉宣黄:
你的所作所为,在我眼中,
无、所、遁、形。
程天骄的声音不算大,但在这艘人人各怀秘密的船上,可谓是一语惊四方。
饲魂翁察觉到周围看过来的目光, 这叫他后背不自觉渗出冷汗。
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放在桌上一角,被卷成一团的摄魂幡。
砰、砰、砰……
他很久没有这样紧张的情绪了, 上一次还是猎杀那匹蠢狼的时候。不过那时候剥下那张狼皮后,狂跳的心脏也随着血腥味慢慢地平静。
现在也是这样,不用担心,只要时机一到, 就连神仙也不可能扭转乾坤!
饲魂翁颤动的眼瞳瞥向了坐在对面的黑衣修士身上。
饲魂翁:!
他愕然地发现在听见程天骄的那句话后,这个叫“屈娆”的黑衣修士脸上并未透露出任何紧张又或是警惕, 她只是沉默地注视着自己, 那双漆黑的眼瞳中……什么都没有。
刹那间,宣黄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永远不被人放在眼里,永远被排斥在人群之外, 哪怕走了邪修的路子, 也不被任何人承认——
这家伙的眼睛仿佛在说话:
我看透了你的一切, 可那又怎么样?你依旧不被我放在眼里。
这是怎样的傲慢!?
饲魂翁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的神魂像是被那双眼睛吸走一样,不受控制地盯着黑衣修士。
屈娆:?
她莫名其妙的看着坐在对面的饲魂翁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摸向自己放在四方桌上的长剑。
“不对劲。”灾厄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竟然让屈娆感受到了些许亲切,“符修的世界……你是说灵气纹路吧?让我看看……什么鬼!?”
平地一声惊雷炸得屈娆脑袋嗡嗡作响, 她的眼神都有了片刻的空洞。
但在饲魂翁的视角,眼前的黑衣修士只是微微颔首,似乎在侧耳倾听着什么,眼神越发深不可测。
她在听什么?
饲魂翁攥紧了手中的摄魂幡,心脏跳动的速度几乎撞破他的胸腔。
他有些发蒙的脑袋空白了一瞬,耳朵也恰巧捕捉到了一丝轻语。
“——竟然被发现了?我的夺天化孽阵分明是当世最隐蔽的阵法,除非合体大能,不然怎么会被发现……那家伙难道是合体修士!?”
饲魂翁:……?
什么“夺天化孽阵”?不应该是他的“九幽剥生法”吗??
邪修略显茫然地抬头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那是一个极其普通的男子,头戴纶巾,身着看不出原色的青灰色粗布道袍,带着个药箱,整个人样子不伦不类的,装得一副仙风道骨,但仔细一看能看见木制药箱边缘留下的暗红色印子。哪怕掩藏得再好,属于同类的气息总会被另一个同类所捕捉。
饲魂翁脑袋嗡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做局了。
明明那群家伙和他说的是,这艘船上的所有人只要他有本事拿下,哪怕出了意外也能遮掩过去——但没说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抱有和饲魂翁一样的想法!
这才不是什么共赢的合作,这是一艘巨大的养蛊斗兽场!!
“什么爆破字符……等等,我身上怎么多了萤虫的细粉!?哪个龟孙子敢把注意打我头上了!!”
“操!要死啊,夺生符敢贴在你爷爷我背后头,谁贴的?给爷爷我站出来!!”
“黄口小儿岂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速速束手就擒!”
随着第一个人察觉到自己身上粘上了阴毒的虫粉后,船舱中的修士们接连发现了身上的异常,很快这片昏暗之地人声四起,乱成了一片。一种难言的压抑携带着火药味,一触即发。
饲魂翁只觉得额角冷汗连连。
四方桌上,程天骄浑身僵住,显然也听见了周围毫不掩饰的对骂声,结合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小姑娘顿时屏住了呼吸,不敢动弹半分。
我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刚刚说出口的话格外不妥,偷偷将目光放在了身旁的黑衣前辈身上。
前辈依旧端坐,神情淡然不变,似乎早有预料。
呼。
程天骄松了口气。
看来这位剑修前辈早有准备,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你可真狂。”
在屈娆满脑子都在思考“程天骄刚刚说的啥?啥意思?”的时候,手中的灵剑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虽然没想到你不仅是个剑修,还对符纸阵法了解颇深,难怪……你之前其他地方不选偏偏坐在这里,就算准了这桌上的那个邪修就是破局的关键?但当着这群人的面大咧咧地说出这些,真不怕这些人群起攻之。”灾厄哂笑,“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主人,够狂!”
什么破局的关键??
屈娆这下真的掩藏不住眼中的茫然了。
但奈何她的表情管理太严格,不管是偷偷打量她的人,还是正大光明关注她的剑,都只能窥见那双漆黑眼瞳中的深邃之色。
看不透,完全看不透!
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群人心中此刻如何作想,屈娆对此一无所知,但她很快从那惊雷似的絮叨中回过神,手中的长剑当空一划,斩下了差点刺进自己脑袋的蛛丝银线!
什么!
“好剑法!”
一个身形臃肿,同样身着长袍的老妇人缓缓摘下兜帽,露出自己的面容,年长者的皮肉松弛,但老妇人的声音却年轻如少女。
她裸露在外的两只胳膊高抬,身上用作遮掩的衣袍仅仅移动分毫就让一旁的其他修士脸色骤变。
“蜘蛛?你是妖修蛛负!?”
那赫然是人身蛛!
周围的修士立刻离远了,一个个都惊恐地查看自己身上有没有粘上什么不该粘的东西。
果不其然,有好几个修士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不少被割开的深缝,被悄无声息割开的皮肤在稍一动作之后就露出了里面热气腾腾的血肉。
“用剑,却对符修的阵法颇为了解,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蛛负抱拳作揖,八只蛛腿足尖点地,如刀锋般切入地板上。眼尾的复眼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老妇人死死盯着在那简单一挥剑之后仍然端坐在四方桌边的黑衣修士。
蛛负?
屈娆想了想,很快就从炮灰工具反派名单中找出了这个名字。嗯,这个蛛负是百年毒蛛修炼成精,在剧情中本人是没有什么剧情的,但她产的蛛丝是难得的宝物。
之前在邑不渡秘境中用来擦灾厄这柄剑的绢布,就是用她这类毒蛛所产。不过邑不渡用的是千年蛛妖的丝,眼前这个……
她抬头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个妖修,红蓝条和之前碰到的疫鬼差不多长,应该是元婴吧?
只是元婴的话没问题。
打过一次元婴期的疫鬼后,屈娆有了不少信心。就算打不过,至少跑还是能跑掉的。她的逃跑功力可是被化神期的妖王都承认了的。
都说了,修仙界最能苟的就是筑基了!
“前辈不说话,是看不起妖修么?”
蜘蛛的八只足点在地上,悄无声息地向前移动了几分,蛛目死死盯着屈娆。
“好,前辈不说,晚辈也不敢多问。只是晚辈有一事不明,”蛛负眼神锐利,语气谦卑但手上的小动作没停下来过,“这儿可是巡天司的地盘,前辈这样做,是想和巡天司为敌吗?”
黑衣修士终于动了。
她微微抬眼,蛛负便和她对上了视线。漆黑双目中透出的目光让妖修悚然一惊。
“我?”黑衣修士的声音该死的淡然,“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
屈娆:请苍天辨忠奸!
什么锅啊就想甩在她身上??这黑锅她才不背!
“前辈真是说笑,”蛛负冷笑,“您身边的小友可是说了,在座的每个人身上都藏有爆破阵法,总不可能每个人都是符修吧?”
程天骄张嘴,欲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作为这本修仙狗血文的作者,哪怕只有三言两语,也足够屈娆弄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
不就是——养蛊嘛。
巡天司的人把这艘拼好船中船舱里的修士们聚集在一起,分别和他们明说这是一艘黑船,是一定会在半途中被销毁的存在。但你不一样,我们巡天司看好你,所以送你一场机缘。
因为船舱里的修士大部分都是走的血腥偏门的路子,所以这场机缘……就是一场血腥的屠杀秀。
不过因为巡天司的蛊惑,每个修士都以为自己是被他们选中的幸运儿。
要不是屈娆为了开发程天骄的符修天分,给她开了符修的通透眼,这场养蛊赛事还不一定会被揭露出来。
“天上不会有掉馅饼的好事,你说对吧?蛛负。”
黑衣修士缓缓起身,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你认为,自己会是上天选中的那个所谓的‘幸运儿’吗?”
什么意思?
“——既然这样,那洒家就不客气了!”
远处一个彪形大汉拔刀挥砍,毫无预兆的动作叫周围几个没有防备的修士当场气绝。光头大汉收刀驻地,一双虎目暴戾十足:“小剑修,听你这说法,那倒霉催的巡天司也找上你了?哈,既然大家都是抱着同样目的上了这艘船,那就别怪洒家下手狠辣了!在地下转世投胎的路上,可别忘了洒家这一刀——!”
随着一声爆喝,大汉周身气浪翻飞,手中再度舞动起的大刀眨眼间就斩下了好几人的脑袋!
“什、什么情况?”程天骄愕然站起,“这就,打起来了?”
“程姑娘小心!”旁边的一道力抓在了她的胳膊上,将她从四方桌的边缘带离。好不容易站稳后,程天骄这才发现刚刚四方桌上坐在自己旁边的那个中年人同样变了脸,周身黑红色的气缕和冤魂不断飘往四周。
她低头一看,半天前交的那个朋友晋天佑,此刻白着张脸抓着自己的胳膊死死不放。
手持摄魂幡却失手的饲魂翁咬牙切齿:“晋小友何故如此?你嗅闻了我的伏魂散,还是老实些待着更好!冒然动用灵力,恐怕半柱香后便神魂具散,尸骨无存!”
他瞥了一眼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像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黑衣修士,饲魂翁冷言道:“前辈好定力,只不过这艘船上现在到处都是敌人,前辈若是想掩藏实力,怕是不能如愿了!”
黑衣修士闻言懒散地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船上的符修可不止一个。”屈娆毫不掩饰自己拱火的心思。“与其想着对其他人下手,倒不如想想先怎么保下自己的命。”
黑衣修士嘴角上扬,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打斗中的修士们听到自己的话。
“时间一到,这艘船上不留活口。”她说,“这就是你们得到的指令吧?”
凶神恶煞的修士们彼此对视一眼,憋屈地开始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寻找将自己拉入阵法中的始作俑者。
而被开了通透眼的程天骄则是缓慢眨了眨眼,顺着满眼扭曲毛线团的线头,也开始了寻找。
她的确很有符修的天分,短短几秒就找到了麻线的尽头。
“前辈,”她悄悄地越过还在四方桌上吃得正沉醉的俊美青年,来到黑衣修士身旁,悄声问,“这也在您的计划中吗?”
屈娆:?
她困惑地看向这个小天才。
但会错意的程天骄像是得到了肯定一样,眼睛一亮,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艘船,就是阵法所在,对吧?我发现所有的符纹尽头都指向了这艘船的梁木中,像是被切断了一样。我想,这艘船会不会就是阵法所在。”
下一秒,她看见黑衣修士古井无波的眼中荡起了涟漪。
屈娆:我靠!全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泰坦尼克号变体吗!!
第18章 第十八章 不是高冷,是恐高!
泰坦尼克号变体!
经典船撞大冰山导致的新闻大事, 修仙版本就是仙船撞击迁徙的鹤鳄群从而导致的事故。
这种故事屈娆一般只放在一些修仙小报当做背景。避免主线故事因为太过狗血导致悲情上涨从而使读者流失,屈娆总会在这些个修仙小报上编造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新闻,穿插在女主的修仙路上聊以慰藉。
但这并不代表屈娆就对这些随意编造的小故事非常了解啊!这东西不应该是怎么荒唐怎么可笑怎么来吗?!她对此并没有着墨多少啊!
屈娆上一次这么慌还是在连载期被读者指出后续剧情和前文伏笔有出入的时候, 那天她通宵逐字翻阅一百多万长篇原稿,终于确定了那一个小小的伏笔。
可这个怎么办?她现在又不可能穿越回原来的世界打开电脑翻找文档,将这个随手编纂的小故事背景增加个几千上万的设定来应对现在的危机!
“前辈,按您的计划,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程天骄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低声询问, 屈娆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什么计划?她的计划是没有计划!
哈哈,事已至此, 乱成一锅粥就乘热喝了吧哈哈。
——不!屈娆你冷静一点,不能放弃啊!你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难道就要再次放弃吗!绝无可能!
屈娆心神骤定!
她深吸一口气,打算问问程天骄具体哪些位置不对劲的时候,余光瞥见有两根红蓝色的长管急速冲向自己。
没来得及多想, 屈娆拿起手中的灵剑反手就劈了过去。
自从筑基之后,小说作者就感觉自己对身体的掌握程度更深了, 以往这种速度的东西冲到脸上贴脸放大的时候她还在愣神呢, 现在就能够及时反击了。
正当她美滋滋地在心里为自己庆贺时,完全没有发现周围环境因为她那一剑而安静得可怕。
直到一缕光慢半拍地落在屈娆遮掩在脸上的兜帽时,她才眯着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
“一剑, 就仅凭一剑……”
目睹全程的饲魂翁只觉得自己的脸皮抽动了好几番, 迟来的寒意裹挟着死里逃生的庆幸让他嘴唇哆嗦。
仅凭一剑就将巡天司的仙船斩出了一条裂缝!?
这东西可不是什么豆腐, 那可是巡天司的仙船啊!每一艘仙船上都有化神期修士的印记和威压,不仅能够震慑不轨修士,还能够维固仙船的强度,可现在竟然被一剑斩出了裂缝??
这家伙,实力绝对不止化神, 说不定是合体期大能……甚至是渡劫期!!
程天骄站在她的身后,脸上是震惊与仰慕的混合复杂神情,她攥紧双手,望着那把游龙长剑,心中惊涛骇浪。
剑修……真帅,真厉害啊……要是她也可以这样就好了——
小姑娘眼睛里闪烁着野心,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漂亮的梨涡大大显露。
程天骄此刻的所思所想屈娆一无所知,她只是走近一步,想要看清楚刚刚差点扑到自己脸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谁曾想原本被那一剑震慑的人影,竟然随着屈娆的半步靠近而猛地后退了一大步,完全没有之前那种袭击的疯狂。
背光站立的人影轻而易举地让屈娆发现了不对劲。
这家伙的身后似乎有一根若隐若现的……银丝?
于是接下来所有人都看见上前一步后的黑衣修士又突兀地停了下来,安静地不知道注视着何处。那垂落的 兜帽将修士大半张脸都遮掩,分辨不清目光所向。
船舱内安静得可怕,所有修士都不约而同地屏气凝神,就连吞咽都显得艰难。
终于,黑衣修士动了。
她将手中的长剑放下……等等,放下???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这个隐藏实力的修士准备干什么。
但下一秒,黑衣修士右臂抬起,捏指成剑,无符无纸竟然凌空疾走——她是在画符!?
哪怕站在远处,同船舱的修士都能察觉到周围温度肉眼可见地升高,距离黑衣修士最近的人甚至能感受到焰火的灼烫……可哪里来的火?
只有站在她身后的程天骄,还有在场隐蔽的符修们能够看见,黑衣修士单臂上如浆体流动的红黑色灵力不断涌动,汇聚在修士的指尖,随着她的动作凝固在虚空中!
以灵力为墨,以虚空为符纸,一道繁复、古拙的符文随着黑衣修士指尖的舞动缓慢付现在所有人面前,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打入了那道人影身上。符纸的红光在人影身上显现后,众人这才发现那并非什么人类修士,而是一俱木制的人偶!
符文印刻在了人偶的身上,很快若有似无的银线就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中,而银线的尽头……
“巡天司的……仙船?”
“我身上怎么也有这种线!?我、我为什么动不了了!?”
“怎么可能?这船竟然就是阵法所在?巡天司在搞什么鬼!?是想把我们都当做炼丹炉里的药材全给炼了吗!?”
恐怕不是当做炼丹炉的药材,而是当做灶炉底下的柴火来烧了。
饲魂翁心里冷笑一声。
作为在场看得最清楚的那一个,饲魂翁得知自己被算计之后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愤怒,而是怜悯。
没错,是对巡天司的怜悯。
那群家伙怎么都想不到唯一一次小心谨慎地出手,竟然会引来这样一个隐藏实力的大人物吧?
饲魂翁破罐子破摔,转而看向重新拿起长剑的黑衣修士。
现在,你又要做什么呢?
他眯起了眼睛,等待着黑衣修士即将爆发的怒火。
“无极逆转狩魂阵。”
屈娆一瞅这具现化灵力线路的走向,就知道现在这艘仙船上最致命的阵法到底是什么。
瞅瞅这艺术般的字体!瞅瞅这飘逸的笔画!再瞅瞅这不拘一格的纹刻方式!
这不就是她结合自己初期狗爬字体创作出来的艺术字嘛!全符修都要学她的狗爬字体来和周边灵力灵气商量才能发挥威力——四舍五入,她就是这个世界的符修鼻祖!
一想到现在修仙界无论多么厉害的符修,都要学她的早期的狗爬艺术字,屈娆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嘴角还是止不住地上扬。
“……她在笑?”偶然窥见那黑色兜帽之下修士上扬的嘴角,有人困惑又惶恐,“这种情况,她竟然还能笑出来??”
未免也太狂傲了吧!?
这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派设下的陷阱,是巡天司!几乎能一手遮天的巡天司!
狩魂阵是杀阵,杀多少人就能拘多少魂,将人魂当做灵脉的肥料。一旦阵法大成,这艘仙船会因为“意外”而坠落至某个地界,致使当地枯竭的灵脉再度充盈。
这是巡天司和某方实力隐蔽的交易。这艘仙船上的所有修士,都只是这场交易的附带赠品罢了。
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不算困难,至少对屈娆来说不算。
在原本的剧情中,“无极逆转狩魂阵”听上去挺高大上的,也的确无解。但不是没有解决方式,只是能够完美达到解决条件的人,在剧情中只有一个。
那就是全盛时期的邑不渡。
变异雷灵根引发天雷,邑不渡的雷灵根能够在三次天雷之后劈碎狩魂阵。
剧情中大部分符文都需要同等质量的材料作为载体,因此狩魂阵这玩意儿的材料非常稀少昂贵,那些材料同时也是渡劫期大能偏爱的材料之一。
也就巡天司财大气粗,用这些材料修筑了仙船还能反复利用回本。
——既然天雷可以,那么极致的火应该也可以吧?
屈娆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皮肤之下,黑红色的灵力在蠢蠢欲动。
符文对屈娆来说完全不是问题,按照逻辑来说,她算得上是这个修仙界符修鼻祖了。
于是黑衣修士大手一挥,以剑为笔,以灵根为墨,洋洋洒洒地在船舱地板上开始刻画符文。
有几个懂铭文的符修大着胆子探头望来,只觉得脑袋昏沉,半点也分辨不出黑衣修士画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从对方充盈到令人恐惧的灵力浓度来看,这道符不简单。
下一刻,全船的人都察觉到不简单了。
因为随着黑衣修士画符的动作,整艘船都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暴增的灵气与威压让所有人闷哼出声,实力弱点的直接被压倒在地就连站立都万分困难。
那种被全力碾压的感觉让人只觉得窒息,整个昏暗的船舱,竟然只有两个人能够完好站立。
一个是还在刻画符文的黑衣修士,还有一个——
“他怎么这么能吃?”
被修士拿在手中使用的中途,灾厄瞥见了还在四方桌上左嗅一下,右咬一口的傻子,灵剑的声音透着不可思议。“难道胃口大是成为妖修的必要条件吗?”
屈娆嘴角一抽。
侧头看了眼还坐在四方桌边看着乖巧万分的华融雪。他周围还趴着两个站不起身的孩子:晋天佑已经躺平努力成为一条咸鱼,程天骄则是手上青筋暴起,努力想要站起身来,眼中的火越烧越旺。
屈娆:……
这俩还真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
“不过,”灾厄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这到底是什么符?复杂得就连我也分辨不出来……蕴含的灵力倒是极其强大,完全不符合你现在筑基期的境界。”
灵剑思忖片刻:“……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翻阅过邑不渡五百年前留存的记忆,修仙界并未有一个会画符的剑修天才啊?”
黑衣修士不语,只是一味地用它刻符。
[求求了我想莫名其妙来把火一下子把这艘船给烧了最好把船上刻的无极逆转狩魂阵也无痛烧没这样就安全了所以说快来一把火把这艘船除了人之外当柴火全给烧了吧]
这是屈娆用狗爬艺术体一鼓作气刻出来的字。
按照她笔下符修画符的逻辑,符文就是用来与空气中流动的灵力因子交流的媒介,所以不管是复杂还是简单都是为了讨好这些流动灵因而存在的。
所以屈娆多刻点其实也是在增加沟通的成功率。
她心虚地继续刻了下去,大有不起作用就一直刻的样子。
但被迫趴在地板上直不起身的修士们对此一无所知,就连精通符文的符修也没办法分辨黑衣修士刻出的符文——那似乎更为古老、复杂,又或许是……这修仙界的独一份。
总之,随着符文的完成,几乎所有人都被迫五体投地,黏在地板上,身上的冷汗与恐惧狂增。
而当黑衣修士将那把灵剑从深刻符文的船舱底部拔起时,异常出现了。
火,铺天盖地的火焰像水一样从船舱各处渗出,一点点灼烧啃食着这艘看似坚硬的建筑物。火焰的速度很快,眨眼之间,所见之处都是红黑色的网状裂纹!
“什么情——”
还未说出口的困惑在下一秒消散在狂风之中,原本包裹着所有人的巨大仙船,就这瞬间被火焰吞噬,只留下漫天焰火,如同翻飞的红蝶绕着修士们四散而开!
印刻着诡异阵法的仙船,悄无声息地被大火吞咽消失。
可船上的人,没有。
刹那间,所有人都像是一个个毫无灵力的普通人一样,在万米高空中惊恐尖叫。
仙船被火烧得干净,可他们身上的银线却依旧存在!谁也没办法动用灵力,只能绝望地等待变成一滩烂肉!
“娆——娆——”
眼前的美食忽然消失,自己也在半空中无所依靠,华融雪吓得哇哇大叫,体内的妖王也傻眼了。
“你叫什么!我问你叫什么!”阿卢罗气得恨不得锤死他,“有我在,那些傀儡银丝线对你又起不了作用!赶紧动用灵力落地啊!”
高空摔死算什么东西!他堂堂万妖之王怎么可能是这种死法!?
痴呆的傻子依旧在哇哇大叫。
“屈娆!屈娆!!”阿卢罗忍不了了,也大喊大叫起来,“赶紧帮帮这个傻子!!我还不想死在他身上!!”
被他惦记的救星此刻正在他们的上方。黑衣修士几乎平躺在高空,闲散舒适得完全不像是在急速坠落。
“你可真行,画得这样一手好符!”灾厄飞至她身边,赞叹道,“那可是雷纹木做的船!你到底是什么怪家伙,手中的火竟然能转瞬间将那样庞大的雷纹木烧得干干净净?”
“……”
“还有那几个邪修,看你挥剑的那一下像是看到天敌一样,脸色难看得哟啧啧,我看了都心疼。”
“……”
“对了,那小姑娘看你还挺喜欢的,怎么?收徒弟要不要?邑不渡那老混蛋怕死,身边没什么活物,你要是养一个小徒弟在身边,我还能多逗几下玩玩,不至于老对着你这么个冷面怪人……喂?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
屈娆感受着耳边的狂风,双眼放空,浑身酸软,目光呆滞。
……救一下啊。
黑衣修士面上不显,心中实则欲哭无泪。
——话说血牙玉能够抗高空坠落伤害吗?虽然她现在没有痛觉,但目前也不是很想死于没有开摔伤免疫的坠落啊。
总之,谁现在能来救一救她这个恐高人士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每天早上八点更新,宝贝们点点收藏点点订阅,谢谢宝贝们支持![求你了][猫头]
第19章 第十九章 高空之战·尾声
“屈娆!”
在一众被傀儡线牵连无法动弹的修士中, 高空中自由来去的灾厄格外显眼。
它迅速飞到毫无动作的黑衣修士身边,看见她明明睁眼却空洞的眼神,灾厄被吓了一大跳。
“喂!?你怎么回事?”灾厄妄图从以往蛛丝马迹中找出原因, “该不会是——又犯病了吧!?”
它察觉到修士微颤的瞳仁,这让灾厄更加确定。
“灵力枯竭?剑法反噬?不对,我还在这儿,再怎么受到攻击,首当其冲的理应是我啊……”
像是想到什么, 灵剑悚然一惊:“难道是沉疴?你之前到底受了什么伤!?”
“——啊啊啊!”
天上传来了熟悉的尖叫,灾厄猛抬剑柄, 发现了在空中正打转的一道人影。
晋天佑吓得脸色苍白。
适宜水中生活的锦鲤对无所依靠的天空有种天然的恐惧,他挣扎着挥动双臂,试图把高空当作游水般找到支点。
“别乱动!”一把攥住他手腕的程天骄憋红了脸,出村之后小霸王头一次这样气急败坏, “再乱动我就不管你了!”
晋天佑:QAQ
小锦鲤苍白的脸上欲哭无泪。
“怎、怎么办啊!”在空中就是只废鱼的晋天佑语无伦次,“程姑娘, 有什么办法啊——”
程姑娘现在恨不得给他一棒槌!
她能有什么办法?她也只是个才筑基的修士!御剑飞行什么的, 别说会不会了,她得先有把趁手的灵剑才行啊!
毫无办法的程姑娘只能抓紧小伙伴的手腕,带动着这个家伙勉强平衡。
得想想办法!
不然再这样下去, 先别说其他人, 她俩菜鸟一定会出事的……出大事!
她的眼睛乱转, 目光从身旁掠过但无法动弹半分的修士们身上反复飘动。
这群人,每一个都拥有她此刻无法匹及的实力,但在程天骄眼中,修士们一个个面色狰狞,却受困住那细弱的银色丝线而无法发挥应有的实力。
每一个都是!
程天骄几近绝望, 看着越来越清晰的重峦叠嶂,初出茅庐的程姑娘眼前一黑:
天妒英才!
“我不想死……”她从嗓子眼里憋出这句话,双眼迸发出极致的求生欲望,“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
晋天佑被她攥住的手腕一阵刺痛,小锦鲤愕然下移视线,发现了自己皮肤和对方手掌连接处的冰晶。
“程姑娘,”他高兴地开口,“你会功法?!”
小伙伴不答,于是小锦鲤茫然抬头。程天骄不知何时脸颊上都粘上冰冷刺骨的晶块,唇色惨白,双目紧合,对于晋天佑的呼喊没有任何反应。
“程姑娘?程天骄!”
黑衣修士猛地睁开双眼,原本空洞的眼神被锐利取代,哪怕是她剑心的灾厄也被这一变化震到。
“屈娆?”
修士不语,只是抬手一把抓住乱飞的灵剑,随后拧身踏气,硬生生地将自己仍在坠落的身体送到了更高处!
她沉默地挥剑,斩开身旁修士身上的银色细线。
被她略过的人群从最初的僵硬狰狞,重新恢复正常。
“这——”
从桎梏中脱离,恢复实力的瞬间,蛛负迅速调整自己在空中的姿态,让降落速度尽力减慢,妖瞳下意识地追随着继续逆流而上的人影而去。
黑衣修士的动作优雅从容,带着滚烫热浪的灵力瞬间切断看似坚不可摧的丝线,解救了大片差点死于高空坠落的修士。
不过虽然救了人,但黑衣修士没再多做其他事,只是目标明确地朝着上空两道人影直去。
“程天骄!”
屈娆觉得自己现在的声音一定很尖锐,她眼神不敢乱瞟,只敢放在更高处人影上。
专注……
——不行!
太高了!这比她在大峡谷玩的蹦极还要高啊啊啊!
要不是晋天佑的呐喊唤回了屈娆的理智,她估计还平躺空中等待坠落摔成八瓣。
让屈娆打起精神违背恐惧的关键,是对自己未来幸福安稳生活的憧憬!
要是程天骄在这里死了,那她未来反抗狗血男主等黑恶势力的一大杀手锏就没了啊!她就又要开始没有尽头的,赤手空拳地对抗这群只会给女主,给她造成伤害的混蛋了啊!
千刀万剐、神魂骤灭、剜心割肉——
可恶啊!程天骄绝对不能死!毕竟全程仅靠她一个人是完全顾不过来的啊!
想到这儿,屈娆迸发出极致的求生欲。
只要克服恐高,就、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她的……对吧?
黑衣修士深吸一口气,被她紧握在手中的灾厄能够感受到自己冰冷的剑身正在随着火属性的灵力注入而不断升温。
灾厄:“搞什么——喂,屈娆?喂,你要干什么!?这是在天上,你才从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中恢复了一点儿!”
灵剑急得在她耳边尖叫:“冷静!”
邑不渡那老混蛋再怎么阴晴不定也会顾全大局,才做不出什么牺牲自己拯救毫不相关的陌生人这一举动——但屈娆不一样啊。
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对人类修士有种莫名的偏爱,总做出些令剑无法理解的举动。就比如现在,明明刚刚还被困在沉疴之中,下一秒发现那俩小孩要出事了,竟然再次挥剑救人!
灾厄都觉得自己别叫什么“灾祸之剑”了,毕竟它这新主人身上的佛光都快把它超度了!
身负暗伤,失去记忆,但即便这样,心却柔软得不像是修仙界的修士……
屈娆,你到底要做什么!
灾厄的怒吼不在此刻屈娆在意的范围内。
——冷不了一点!那可是她这辈子平稳无痛生活的开门钥匙啊!
随着灵力的注入,她的脑子也越发清醒。
“无极逆转狩魂阵”是个陷阱,那么猎人想要确保陷阱中的猎物不会逃跑,肯定还会有后手。
程天骄所看见的“银色细线”和“爆破”字符,大概就是猎人留的后手。
哪怕有人逃出了巡天司的船,也会被细线和爆破的字符缠上。
嘶……如果现实是按照这个设定来,那么原剧情中程天骄爬上仙台山却被阵法逼退,就可以用这个借口了……等等!现在可不是挖伏笔写小说的时候!屈娆你清醒点!
高空中四散的修士身上都是银线和字符,任凭他们摔在地上,那肯定一砸一炸就是个巨坑!别到时候她掉在地上没被摔死,下一秒被炸得只剩下黑灰了!
绝对不行!
黑衣修士聚气凝神,即将接近那几乎全身被冰晶所包裹的小姑娘时,她忽然将手中的灵剑撇开,斩断了就差一点儿刺进她眉心的银色丝线!
我靠!
屈娆心中暗骂一声。
要不是余光瞥见有两条不同寻常的红蓝管,偷偷摸摸但速度极快地蹿过来,她差点也中招了!
灾厄被她丢开,划破那条来势汹汹的银丝后,也悬浮在半空中破口大骂:“到底哪个鳖孙敢偷袭!?阴孙贼!”
火属性的灵力对这些丝线的确是致命的,但奈何这群细线被灾厄切开之后仍旧像海里的水草一样漂浮乱摇,不全心全力地去对付根本摸不到剩下的丝线。
但屈娆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不用向下看,她都能感受到自己距离地面越来越近。有一部分修士已经脱离了控制,可指望着这群亡命之徒帮忙?还不如祈祷一下灾厄会影分身。
这群家伙赶紧滚远点别当绊脚石她都谢天谢地了。
怎么办?以她现在的水平,顶多用火属性的灵力和灾厄这把灵剑,以及自身强悍的钢铁之躯免疫下摔伤,但绝对不可能完好无损。
屈娆大脑疯狂转动。
——对了!程天骄是异种水灵根!
一秒思考出对策后,黑衣修士毫不犹豫地抓住程天骄和晋天佑。
晋天佑感动得眼泪汪汪:“前——”
去你的吧!
屈娆一把将小锦鲤往底下甩开!
你这条锦鲤虽然不会飞但你的好运弥补了这一点。
相比起程天骄,你才是我们这群人中最不用担心的那个!
屈娆心酸又恶狠狠地盯着他惊惶失措地被自己甩下去,转而拧身来到紧闭双眼的程天骄身旁,开始画符。
[不好意思借用下程天骄的水灵力能不能凝水结冰把那群飘得像海草一样讨人嫌的傀儡线全部定住这样我好一把火全烧了这样你家主人也能平衡□□内灵力这是一场双赢所以说快点凝水结冰吧……]
黑衣修士手中带着灰红火色的双指又开始了新一轮复杂的画符,灾厄简直要给她跪下,它能察觉到自己身上先前注入的灵力在迅速流失,气得灵剑大叫:“你停下!我去做我去砍!你给我停下!”
没有灵力,剑还是能行动的。但修士那副破烂的身体,要不是作为剑心的灾厄给她不断修补,失去了灵力的修士保不准会不会在下一秒暴毙而亡!
灾厄拒绝这种死亡方式——邑不渡那老混蛋这样死绝它举剑柄赞同,但屈娆绝对不行!
她们还没一起打上仙山台证道呢!
但黑衣修士依旧不闻,只是一味地画符。随着程天骄身上的符纹越发亮眼,小姑娘紧闭的眼皮在轻颤,黑衣修士被狂风掀落的黑袍再也遮挡不住她苍白的脸庞。
“屈娆——!!”
程天骄再度睁眼时,就听到了这样一声悲号,还有眼前骤然被凝固的,如同蛇类般的冰雕。
多么绚丽的色彩啊,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点。但下一秒,比冰雕还要绚烂的火光凭空出现,将冰雕顷刻吞噬!
然后是自己猛然下坠的身体。
程天骄这才发现,在自己身边的还有一个人。
身着黑色长袍的修士面色苍白,明明正在极速下坠,但神情却依旧平静,双眼空茫像是不将这点高度放在眼里。
程天骄很聪明,很快就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分析出了事件的原貌:
困住修士们的仙船被前辈销毁,但危机并未彻底消失。而剑修前辈则是在危急关头再度挺身而出,化解了这场危机——以她现在想象不到的代价。
不过,晋天佑呢?还有刚刚那奇怪的哀号又是谁发出来的?
下一秒,一柄眼熟的无鞘长剑闪现,随后落在了黑衣前辈的手边不断拱着对方的手。
“快!”
……什么声音?
“抓住我!屈娆!抓住我啊啊啊!!”
……该不会是这柄剑吧?
“你受伤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你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和邑不渡交上朋友的?那家伙简直祖坟冒青烟啊!!”
前辈受伤了!?等等,邑不渡又是谁?前辈的朋友?
不对,她为什么能听到前辈的灵剑在说话?!
程天骄瞪大了眼睛。
但急速坠落的趋势让她根本来不及多想,看见黑衣前辈半阖的双眼,程天骄下意识地伸长双手要去抓对方脱力的手臂。
她的余光瞥见了在她们的下方,原本应该四散而逃的修士们,竟然还有几个注意到黑衣前辈的情况飞身前来!
蛛负和饲魂翁对上视线,双方都不甘示弱。
“你一个下毒的邪修,竟然还敢凑上去?也不怕前辈斩了你!”蛛负冷笑一声,手中的蛛丝擦着饲魂翁的脸颊而过。
后者诡谲一笑,同样阴阳怪气:“小小蛛妖,还真当我怕了你?入我魂幡的妖没上千也过百。再说别忘了,之前你可是对剑修前辈下了杀招!前辈斩谁还不一定呢!”
一人一妖一边斗嘴,一边死死盯着上方坠落的人影不放。
而在这时,一道人影略过俩人直直而上!
“——安分点,祖宗!”现在轮到阿卢罗掌控这具身体,他颇为不耐地开口,“你再乱动,我保不准能不能救下人了!”
这次终于缩进体内的傻子委屈巴巴地开口:“娆!娆!”
“我听见了!”阿卢罗龇牙,“两只耳朵都听见了!蠢货!”
他转而看向近在咫尺的黑衣修士,阿卢罗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神情,伸出了右手——
“……”
随着地面越来越近,原本半阖双眼的屈娆终于战胜了高空恐惧,睁开眼睛后一把攥住了手边不断拱手的灵剑。
灾厄大喜过望:“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没事!”
下一秒,屈娆一手捞住程天骄的手臂,一手执剑,拧身转向地面,却和朝她伸出手的华融雪对上了视线。可对方头顶上那老长的两条红蓝管昭示了眼前家伙绝不是无害的小傻子,而是那个阴险记仇的妖王。
屈娆瞬间警铃大作:有敌袭!
与此同时,发现黑衣修士眼神骤变神情危险的阿卢罗:……
靠!你故意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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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潜力股,她势在必得!……
识时务者为俊杰!
阿卢罗当即缩回了华融雪体内, 在那把带着杀意的灵剑来之前,把只会傻乎乎叫着屈娆的傻子推了出去。
眼神瞬间清澈的傻子抬起头,迎上了直指他脖颈的长剑。
骤然缩短的红蓝管让屈娆眼瞳收缩了一瞬, 然后大松一口气。
幸好!这要是真打起来了,现在的自己可就只有躺平挨打的份。
高空debuff让她全身发软,能握住灾厄就很不错了,真继续在空中打斗?那还是让她抖着手画符要更有赢面……
“娆!”又能掌握自己身体的华融雪看上去很高兴,他伸出双臂想要抓住大好人的衣袍, 却发现自己正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急得傻孩子拼命挥动双手, “娆!抓不住!”
阿卢罗:……
妖王心酸地发现之前还一脸警惕的黑衣修士,在傻子开口后就变换了神情,毫不犹豫地扔开手中的灵剑,腾出手去捞向下坠落的华融雪。
突然免费了的灾厄:?
——化神期肉垫!
在抛开灾厄前一秒, 屈娆想起了这个傻孩子的特性。
化神期修为、生性平和、记吃不记打,最关键的是——妖鬼化的华融雪特别抗揍抗摔!
于是屈娆憋着股劲儿, 拼命地朝着距离自己就差那么一段距离的华融雪伸出了手。
“抓住我!”她大叫道, “华融雪!”
“娆!娆!”在高空中惊慌失措的傻子终于有了理智,伸出自己的双手,但两人的手就差那么一丁点儿才能够上。
下方就是山林!按照这速度, 几乎是没办法再抓住了。
“屈娆!”灵剑剑身陡转, 但它这次不再往修士手边凑, 而是直奔屈娆的脚下。
灾厄:“踩实了!”
程天骄:“前辈!脚下!”
脚下?
屈娆愣了一下后,感受到脚下的推力。有这股力,华融雪的手近在咫尺,于是屈娆下意识伸出手握住对方的手臂。
“这下你开心了吧?”灾厄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灵剑一个用劲, 将原本下坠的三人齐齐倒转,悬浮在半空中,站在这柄威名赫赫的灾祸之剑身上。“你这个对剑冷酷、无情、没有任何怜悯的笨蛋!”
屈娆:?
“咳——”
就在她摸不着头脑时,身旁又传来了清晰可闻的憋笑声。
黑衣修士侧过头一瞧,憋红脸的程天骄瞬间一本正经:“前辈,这就是御剑飞行么?”
屈娆:……是吧?
她有些惊讶。
屈娆掉下船之后没想过御剑飞行有两点原因。
最主要的是她一个伪修士,根本不知道怎么御剑飞行。其次是灾厄本身不适合施展御剑飞行。
毕竟原本剧情设定,灾厄是由邑不渡的心魔炼制而成,就算生出剑灵也是极度高傲。别说御剑飞行,你能挥动它都是剑灵给了天大的面子。
现在有了这柄化神期灵剑的帮助,屈娆很快带人落在高高的山头。
终于踩在实地,屈娆激动得热泪盈眶,却不能让人看出来,于是憋着情绪泪眼婆娑地眺望着远方群山。
要不是人数不对,她真想冲着着云雾飘渺的地界大喊一声:
活着的感觉,真好!
“可恶。”灾厄抖了抖剑身,虽然普通灰尘和泥泞并不会在这柄灵剑上留下痕迹,但它堂堂灾祸之剑什么时候给人当坐骑过?哪怕是现在它认可的主人,灾厄还是有点犯嘀咕。
“等有空了,你一定要给我做全套护养!听见没有,屈——喂!你这家伙!”
猛地炸响的絮叨声在活下来的屈娆耳中也如仙乐,她转过头看向这柄灵剑,却听见它愤懑的声音:“你该不会还想着救那群人吧!?”
谁?
黑衣修士沉默不语,似乎没有听见它的声音,但灾厄知道这家伙一直能听到——就是装听不见而已!倔驴!
程天骄拍了拍灰屑,状似在整理,实则是支起耳朵偷偷听前辈那柄灵剑的絮絮叨叨。
她头一次知道灵剑的话还可以这么多!
不过为什么,灵剑对前辈的态度这么奇怪啊?
在程天骄的想法里,剑修和自己手中的剑,应该是这世上最好的同伴啊。
还是说,这就是前辈与剑的独特相处方式?
“屈娆,这不要怪我说你了,”灵剑直接飞到屈娆身边大声叭叭,“那群家伙手上都沾过人命,你在船上的时候救人我也不多说什么,怎么下了船之后还想着救人?人人人,你一天到晚怎么只想着救人!能不能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
这倔驴要是有邑不渡那一半自私,灾厄就谢天谢地了!
倔驴神情不变,但那双通红的双目中水色渐起,配上她那张无悲无喜的脸庞,谁看了都不心醉于神女垂下的目光?
灾厄“嘎”一下就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一旁津津有味听着八卦的程天骄慢慢回神,正心想灵剑怎么不说话,小姑娘眼神一凝,顺着黑衣前辈的目光也望向远处。
这一看,就看出了不对劲。
“——妖气。”
阿卢罗眯起眼睛。华融雪虽傻,但他眼睛通透,能发现很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阿卢罗借用他的眼睛,看向群山隐蔽处。
那儿腾飞的黑雾遮云蔽日,妖气浓厚得让现任妖王也直皱眉头。
这对阿卢罗来说无疑是一种挑衅,可奇怪的是,他并未从这黑雾笼罩的地方察觉到妖物气息。
真真是大奇事!
闲不住的妖王来了兴致:“有乐子可看了。”
“乐、乐,”华融雪傻呵呵地重复他的话给大好人听,“狗、狗狗说,乐子,那儿、看。”
阿卢罗:?
屈娆:?
“华融雪!”恼羞成怒的妖王大叫道,“闭嘴!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撕了你!”
他才不是狗!
华融雪困惑地看着黑暗处,那只青灰色的大狗只留了个屁股对着他的背影:“不、不生气……”
“乐子?”屈娆问。
于是华融雪一下就扭过头,兴高采烈地凑上去,把大狗背影扔在脑后。他指向刚刚屈娆所看方向,笃定道:“乐子!”
程天骄:……
头一次见变脸的小姑娘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看。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情况……对了!晋天佑呢!
突然想起小伙伴的程天骄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想要找到那个束手束脚的小弟。
但自从前辈在高空中选择将一个人甩下,一个人抓住后,晋天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没能再找到那个刚认识没多久的新伙伴的踪迹,程天骄只能收回注意力,将目光放在黑衣前辈身上。
——为什么会救她,而不是晋天佑?
小姑娘有些迷茫。
是因为她能够帮上忙吗?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隐约的寒气和冰晶在经脉中流动,那是程天骄此前从未感受过的,另一种力量。
这样,才算是真正迈入修仙路了吧?
程天骄咬咬牙,狠心将晋天佑的脸抛之脑后。
前辈……她不能再被前辈扔下!如果只有有用的人才能被看见,那她就要成为前辈眼中,那个最有用,最有利用价值的人——她走出芦花村,就是为了成为更高处的人!
程天骄捏紧了拳头,望着黑衣前辈背影的目光带着势在必得。
“呵……”
她的变化,除了背对着程天骄的黑衣修士一无所知外,不管是阿卢罗还是悬浮在上空的灾厄,都能看见她神情变化。
阿卢罗不禁冷笑。
什么有用没用的?都抵不过你是个人!而那个叫“晋天佑”的家伙,是一只妖。
哪怕对方化形完美,但阿卢罗好歹是当世妖王,对于妖类气息无比敏锐,哪怕境界跌至化神,他也能够从气味上捕获晋天佑的真身。
而灾厄虽然发现不了晋天佑的真身,但从对方完全没办法吸纳灵气的身体上也能窥见不对劲。但对这柄剑来说,晋天佑到底是什么,对它来说没什么所谓。
如果屈娆要杀了对方,它仍然会是修士手中最锋利的剑。
“我要去那儿。”遥望远处,被黑气笼罩的山峦,黑衣修士开口道,“华融雪,跟我走。”
她转身,和捏拳死死盯着自己的程天骄猛地对上了视线。
程天骄愣了一下后,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前辈……”
“你也跟我来吧。”
修士冷硬的声音在此刻放得轻柔,堪称温和,“此地不宜久留,小友若有其他想法,也先到安全的村庄驿站后再做打算。”
小姑娘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是,前辈!”
屈娆:好诶!潜力股入队了!入队就别想跑!
目前来看,两方人都很满意。
而屈娆之所以选择前往那奇怪的地界,原因无他。
她们掉落的这个地界,让屈娆格外眼熟。
【……晨雾终年不散地缠绕在无名岭的褶皱处,烬粟出生的小村便陷落在这群山脐眼中。
村口歪斜的素色木牌坊上,深色藤蔓绞杀着早已被岁月磋磨模糊的朱砂符纹。湿滑的青石板路一直延伸进蒸腾着地气的稻田中。遥望远处,墨绿色的山脊如蛇群般纠缠起伏,吞吐着乳白色的瘴气。
再度回到这个地方,烬粟眼中闪过恍惚。
这是她的故乡。和光风霁月的师尊不一样的是,这样潮湿、阴暗,甚至毫无生气的村落,是她唯一的家。】
群山、瘴气、脐眼村落……
这不就是女主烬粟出生的地方吗!?
还有灾厄说的什么一大片的妖气……那也应该是一年之后女主出生之际才会出现的东西啊!
什么情况!?女主被她这只扑棱蛾子扇成了早产儿,现在就要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