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杀无赦
什么?
没听清楚的屈娆满耳朵都是“我要飞我要飞”的空耳。
她看着远处从地上慢慢爬起的人, 眯起眼睛辨别一会后,才意识到对方是饲魂翁宣黄。
我嘞个丢,这家伙没被巡天司找到?命是真硬啊。
还有这枚血牙玉……幸好当初没躺平, 不然等她摔倒地上才发现带物理抗性的道具丢了,那才真叫闭眼等死。
她攥紧了手中的血牙玉,随后望向晃晃悠悠的饲魂翁。
……等等,那家伙是不是在嘟囔着什么?
“我要飞升了……嘿嘿……我要飞升了,”饲魂翁眼神痴迷, 死死盯着挡在苔花身前的黑衣修士,他一步步地接近, 哪怕修士持剑警告,他也没有停下。
“使者,”他嘿嘿笑道,“带、带我离开, 带我飞升吧——”
屈娆:?
终于能听清对方说话的她,却总觉得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什么叫——带他飞升?
可恶, 你给我打住啊!她才没有邪教倾向啊!这写书里面是一定会被举报封号的啊!
传播正能量, 创造绿色小说!
屈娆脑子里闪过一大片绿色的宣传标语,猛地一颤后,望着饲魂翁的表情格外凝重。
见黑衣修士看过来, 饲魂翁眼中光亮更胜。
“我看见了, 嘿嘿, ”他傻笑着压低声音,“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嘿嘿……你是下来挑选人的……只有被你选中的人,才能飞升,才能得道,才能——成仙!”
黑衣修士的神情越发冷凝, 听得清清楚楚的灾厄一开始还以为这邪修是不是修炼走火入魔疯了,但它往上一看,就发现屈娆的神情严肃异常。
那邪修说的,竟是真的?
灾厄一时间思绪停滞,脑子里在不断地思考着“屈娆=世界法则”的可能性。
骗人的吧!这可能吗!?
等等。
它蓦地想起了第一次和屈娆见面时,在刺中对方心脏后自己在如梦似幻的回忆中看到的场景。
菩提树下手执白子的屈娆,仔细回想,那时候的屈娆神情淡漠异常,身上没有半点儿属于“人”的气息。比起在对面坐得歪七扭八,野心勃勃的邑不渡,素衣女子如遗世独立的外来者。
她着实不像在修仙界生活的人。
哪怕比起回忆中的淡漠如冰的执棋者,现在的屈娆活泼生动不少,但偶尔灾厄也没能弄懂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
……难道,屈娆真是所谓的“世界法则”?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灾厄思绪不断翻涌,寻找着往日生活中的蛛丝马迹。
“我不是。”
还没等灾厄多想,紧握着它的修士便冷声道:“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如此偏执,不若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对的!回头是岸啊!
屈娆根本就没听全对方的话,叽里咕噜像是嘴巴里含了一大口水,她只能勉强分辨出几个字词来。
什么“下来挑人”,“被你选中”,还有最后带着狂热语气的“成仙”二字。
屈娆:……
青稞大糍粑!她真是冤枉啊!
屈娆握着灵剑的手都在颤抖——被气的。
冤枉你的人比你自己都知道你的无辜!
她才没有宣传这玩意儿!也不是组织者!更没有挑选什么教众——
饲魂翁不闻不顾,振臂高呼:“带我走吧!使者!”
屈娆:……
哈哈,真是没招啦。
你等着,她现在就出发带你走:)
黑衣修士深吸一口气,神情冷然,看上去更加贴合灾厄记忆中的那个女人。
曾经在菩提树下劝慰着老混蛋不要执念飞升的素衣女子,那时脸上的神情寡淡得和此刻一样,如天神垂眸,又或是……“天道”?
灾厄心中直犯嘀咕,难得没再屈娆挥剑的时候大声叭叭扰乱思路。
屈娆看了眼手中剑。
冷静,或许这是好事,而不是灾厄又在心里犯嘀咕想着给她来一波大的对吧?她穿越的时候倒霉熊都不知道停播多久了,没必要在异世界上演对吧哈哈。
“原来如此,”灾祸之剑深沉的声音在屈娆举剑格挡还要攻击苔花的饲魂翁时幽幽冒出,让剑尖都因为被吓一跳而划歪了几寸。“你竟然是这样的身份。说不定之前的重伤,还有失忆,和那老混蛋有所关系。”
屈娆:?
故事更新了?什么时候的事?
还有你能不能说明白点?拒绝谜语人行为!
“使者、使者莫忧!”饲魂翁气喘吁吁又狼狈地避开她的挥剑,脸上的狂热抑制不住,看着格外吓人,“我除掉令你忧心的东西,这样一来,你就只能带我走啦!使者!我必定会让您满意!”
“闭嘴!”黑衣修士骤然上升的气势掀飞了想要接近的饲魂翁,动静之大让更远处打斗的两妖都投来惊奇目光。
屈娆都快被这几句吓跪了。
这什么“献/祭”“祭/品”“自/焚”的封号关键词!?
咱们什么仇什么怨啊!?
她真不是邪教,也不需要祭品,更重要的是——她就一个平平无奇的筑基期,怎么可能带飞升啊!?她顶多让灾厄带人往天上飞一圈!
这样想着,屈娆挥舞灾厄的动作带上了点悲愤。
还有灾厄这家伙!你脑补的东西倒是说出来啊!说出来帮她补补设定,而不是深沉开口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个der啊她都还没明白!
心中的小人崩溃地捂着脑袋大喊大叫,现实中的黑衣修士手中的利剑从未停下动作。
哪怕一直在努力躲避,饲魂翁的身上还是被七七八八割出了很多道口子,腥臭的血味止都止不住。
黑衣修士停下了手,眼中闪过复杂。
“离开这里。”她没收剑,但停下了攻击的动作,“勿生执念。”
再打下去她这可就不在正当防卫的范畴了啊QVQ。
饲魂翁颤颤巍巍地站着,慢慢抬头,看向黑衣修士。他的脸上露出温情却又诡谲的笑容。
“我父弃我不顾,”宣黄说,“吾母生即离我。”
“养母乃人视牲畜,叫我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
“只有你,”饲魂翁痴然一笑,“使者,只有你,会劝我……迷途知返,勿生执念。”
黑衣修士默然。
“使者啊——”
他摇晃着,慢慢蹲下,似要跪地臣服。
“你也太天真了!”
元婴期的修士虽被伤,但保命的手段可不少。
看似要跪地臣服的饲魂翁,在下一秒消失原地,蓦地出现在黑衣修士面前!
“天既不助我,那我便逆天!”邪修癫狂大笑,“吾要飞升,谁人敢——”
“嗤——”
血□□穿的声响突兀响起。
正发表豪言壮志的邪修眼前一黑,缓半天后低下头,看见洞穿自己心脏的灵剑,以及剑身上带着的黑红火色。如蛛丝一般的火线细细密密地从心口处极速蔓延,交织成网攀附在四肢上。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见了保持着扔剑姿势的黑衣修士。
屈娆:我靠!好险!
作为最懂饲魂翁这个人的作者本人,屈娆对对方说出口的那些话半个字都不信,甚至还有点想笑。
在看到对方膝盖一弯准备下跪的时候,她更是警铃大作——
男人,下跪,忏悔。
这几个元素搭配在一起,一定没好事!
果然,下一秒突然暴起的饲魂翁就被早已做好准备的屈娆阻挡,手中的灾厄在冷笑中脱手,直直撞进了对方心口。
“不……可能……”邪修瞪着她,眼神凄惶又阴冷,“你……该怜我……啊……”
屈娆:?
她看上去很像个老好人吗?
你都打到脸上来了,那她反击也合情合理吧——还是说只有站在原地乖乖挨打才能叫你满意?
sorry啊,她最擅长的就是拒绝别人了。[墨镜]
邪修话音落下,从内至外的滔天黑焰席卷了他全身,让饲魂翁就此身陨——
哈!
将血牙玉紧握在左手的屈娆一个物理拉满的重拳出击,对着想要伺机而动的黑色气体上勾拳收尾!
笑话!红蓝条都没清空,你觉得她会掉以轻心吗!?
小汁!这可是她写出来的修仙界!
伴随着一声尖嚎,往外飘出的黑气彻底被火焰吞噬。
红蓝条在屈娆眼前消散不见后,收回左手的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没事,抵抗邪教人人有责。阿弥陀佛,哈利路亚,大不了回去之后敲敲木鱼把功德再涨回来……
屈娆心里念念有词,脸上有些苍白。
灾厄还以为她又犯病了,看着破碎感十足,气得直骂刚刚那邪修什么鬼玩意儿。
“要不先打坐补补灵力?”灾厄“嗖”一下蹿过来,“屈娆,你……”
“——哇,好剑法。”
近在咫尺的,那张妖异脸上浮现了好奇的神情。乌兹笑眯眯地看着她,上挑的眼尾还缀着一颗小痣。
“你是什么人?为何我看不透你的境界?”他好奇地扇了扇风,扬起黑衣修士额前的碎发,“是人?是妖?是鬼?是魔?”
是你妈。
屈娆面无表情地心想。
你差点把你妈心脏病吓出来了。
毫无犹豫,黑衣修士抬手对着眼前妖异俊秀的人脸就是一拳!
“哎哟!”
竟然没法避开?!
吃了这拳的乌兹后退数步,一手捂右眼,一手拿扇子防备。
“哈哈!”紧追而来的阿卢罗擦了下嘴角溢出的黑血,幸灾乐祸,“叫你欠!这家伙对妖可不留情面!”
之前还因为黑衣修士看不上妖修而愤愤,此刻阿卢罗见小叔吃瘪就乐得直咳嗽。
“你中毒了?”修士没往老乌龟那边多望,反而看向他,“不是说能打过吗?”
化神初期打不过化神巅峰?朋友,你爆种啊!
屈娆一脸恨铁不成钢:难道指望着她吗?还是菜鸟天骄和吉祥物天佑?
迎着黑衣修士古怪目光,阿卢罗一噎:“是我大意了。”
他承认爽快,但也不忘把小叔拉下水。
“不过这家伙可不弱,”阿卢罗笑得奸诈,“老王八壳厚着呢!”
“那就破。”黑衣修士说得云淡风轻,“破开防御,就弱了。”
好狂的一句话!
乌兹夜捂着眼睛冷笑:“你知道我是谁么?敢说这样的大话?!”
她可能还真知道。
阿卢罗心想。他可是听到了之前那个邪修的话,乌兹夜不相信,只当邪修在胡言乱语,但阿卢罗不一样。
有了邪修的那番话,他才对脑袋有关屈娆的谜团有了一点点头绪。
“无所不知”……或许并非她的戏言,而是一句坦然的实话。
“乌兹夜,象龟,最能活最能苟的妖修,高防低攻,因为太过无害而决定用毒,”黑衣修士面无表情地开口,“与上任妖王结为异姓兄弟,却在兄弟死后觊觎妖王之名而谋划千年。以为自己是人妖混种而不被众妖承认为王,实则只是太弱,妖族不需要只会苟活的王。”
乌兹夜:“你!你在说什么狗屁!?”原本还在优雅扇风的妖修勃然大怒,合扇后刃尖直指巍然不动的黑衣修士。
只有最了解你的人最懂得怎么叫你破防。
不巧,屈娆了解自己笔下的每一个角色。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她淡淡开口,“最重要的是……”
黑衣修士召回那柄散发着不适气息的长剑,抬眸看向他。
“无名村上的妖气,是你所为。”
她的声音笃定,半点没让他辩解的余地——不对,他为什么要辩解!?区区人类,能耐他何?!
“解除妖气封锁,”望着不自觉高度警惕的乌兹夜,修士淡淡开口。
“不然,杀无赦。”——
作者有话说:之后的更新时间暂时移动到晚上八点,字数过半,还在整理本文思路。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此物,算是物归原主啦
全书最好打的BOSS是乌兹夜, 全书最难打的BOSS也是乌兹夜。
最好打是因为乌兹夜生性警惕,筹谋妖王之名都是等上任妖王死了几百年确定死透了,才开始谋划侄子的妖王之位。没有完全的把握, 他不敢出手。你惹到了他?他会很生气,发现打不过,就气呼呼地跑到阴暗角落继续筹谋。
最难打就是这家伙实在能苟,只要你一下干不死他,那这家伙就会记仇记一辈子。乌兹夜的大部分敌人并非被他杀死, 而是被他熬死的。
要不说是世界上最长寿的乌龟呢。
目前屈娆要做的就是唬住对方。
毕竟乌兹夜刚登场就是化神巅峰,而没有疫鬼反哺的阿卢罗, 此刻也仅为化神初期。晋天佑和程天骄就不用说了,妥妥的两个小菜鸟。
至于她?
哈哈,别忘了她现在是个货真价实的筑基期。
现在能靠得住的,就只有屈娆手中的这把大乘期的灾祸之剑。
“你到底是什么人?”
见黑衣修士不仅说出了他的来历, 甚至连他的谋划都似乎有所预料,乌兹终于收敛。他站在远处, 乌金铁扇遮面, 只露出一对妖瞳:“大话倒是说得好,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
屈娆深吸一口气:“你可以试试。”
她知道现在比的就是气势,空城计知道吗?她现在就是那城墙上帮忙搬琴的童子。
黑衣修士神情淡然, 手握灵剑, 随着黑红灵力注入剑身, 乌兹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
‘那把剑……’
他眯起了眼睛,目光落在了修士手中紧握的长剑。
‘有点眼熟啊——等等,邑不渡!?’
乌兹夜瞳孔骤缩,失声道:“你是——邑不渡!?”
灾厄:“嘎!”
原本正蓄势待发的灾厄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大鹅一样顿住,随后破口大骂:“你骂谁呢死乌龟!?”
“不对, 除非自宫变性,不然你怎么会是那灾星?”乌兹眼睛一转,颇为警惕,“你手中怎会有那柄灾祸之剑?”
灾祸之剑?
一旁的阿卢罗听到了这个关键词,脑中隐约留有了点印象。
但这名字一听就不对劲,毕竟至少正派是没人会用这个名头的剑作为己身武器。
“邑不渡……”
黑衣修士喃喃,脸上划过复杂,“与你无关。乌兹夜,将这头顶妖气速速撤掉!”
对方避而不答的态度已经说明了问题。
观其态度,应该并非邑不渡仇敌,否则反应不会如此平淡。可……邑不渡那灾星,怎会有“朋友”这玩意儿?
乌兹夜脑中思绪涌流,面上却笑:“你不说,我也不问。不过要我撤掉这妖气,不行。”
“你想造新王,”黑衣修士道出他的计划,这让男人妖瞳收缩,眼神越发惊疑不定,“可这世上妖王还存,妖族怎能容纳第二个新王?”
修士说得没错。乌兹短暂沉默过后,笑得意味深长:“道友不明,乌兹这次前来,正是为了解决这冒认妖王身份的杂种。”
他望向阿卢罗,哼笑道:“区区小妖,还想冒认妖王这一名头?属实可笑!”
阿卢罗:“你!”
他算是看出来!这家伙打的就是把黑说成白的算计!什么妖王?现如今妖王已不显三年,如果再诞一个新王,就足以证明阿卢罗的身殒!
妖族的王的确是打出来的,可也并非不会诞生天生妖种。只是天生妖种的诞生不会在妖王在世之际诞生,反之,那定是妖王陨落。
乌兹打算用天地灵种来伪冒天生妖种,好让灵种被他所掌握,届时作为摄政王,他能够筹谋的东西就更多了!
“我观道友如此护人,”龟妖眼波流转,嘻嘻一笑,“定是不了解妖族的事。既然如此,不若卖我个人情,待我解决了这伪冒的小妖,道友的恩情我必定报之。”
“……”
现场安静得可怕。天空上早已阴云遍布,风雨欲来。随着乌兹尾音落下,天边划过一声惊雷。
阿卢罗紧张地望向黑衣修士所在:“屈娆!我们说好了的!”
屈娆?这名字倒是从未听过。
乌兹心神一转,面上却继续道:“他许诺的东西,我可以给道友十倍。”
“哦?”
黑衣修士终于开口,“十倍?”
一听似乎有戏,乌兹忙道:“我乌兹夜从不违约。”
“那改命散,你也有十倍?”
改命……散?
那不是古籍上记载的东西吗!?
乌兹一噎:“道友说笑了,这东西如果阿卢罗会有,那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那我不管,”黑衣修士淡淡开口,“你不是说,他许诺的东西,你可以给十倍吗?”
乌兹:“……道友。”他脸上的笑容微僵,口中挤出几个字来,“别、太、过、分。”
他上哪儿给你搞改命散来!?有那本事,他早飞升上天了!
“再说,以道友的本事,也用不上这改命散吧?”
黑衣修士却道:“并非我用,你有就行。”
到这时候乌兹夜要是还不知道在耍他,这千年的王八精就白当了。
他冷笑一声:“既然道友不愿,那乌兹也并非恶人,只不过——”
他或许打不过眼前这个神秘剑修,撤退的话也有危险的可能,但……说不定这儿有东西能够克制对方!
“——我靠,屈娆快上!这家伙在用妖气打算催动灵种诞生!”灾厄的声音出现得格外及时,几乎是瞬间,屈娆就提剑而上。
完蛋玩意儿!
屈娆暗骂。
她还是对这王八蛋的苟活欲望看低了!逃跑就算了,还担心自己逃跑被追上,干脆把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提前了!
靠!
千算万算没算到对方太怂,干脆引发本该一年之后才会出现的大事件,屈娆恨不得现在就上去给他另一眼来上一记升龙拳。
她冷着脸提剑,阿卢罗也终于恢复些力气开始打配合。
因为灵气不稳定,偶尔还能听见村子里人们的低低哀号。
程天骄刚将目光从黑衣前辈身上离开,落在一旁的目盲女子身上时她吓了一大跳。
“苔花!”她惊惶失措地跑过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女子,无助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肚子……肚子好痛……”
苔花额角冒汗,腹部在肉眼可见地逐渐胀大,吓得程天骄眼瞳收缩。
冷静,冷静点程天骄!想想现在要是前辈在这儿会怎么做!
“晋天佑!”她大喊一声还在愣神的小伙伴,“快来帮忙扶助苔花!”
后者慌忙来帮,程天骄则是松手,往自己眼上画动符文。
开灵视的符文,后面前辈也教过她,不过特意嘱咐不要常开,否则灵力消耗殆尽后脱力,这是在修仙界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苔花,苔花她帮了她们那么多!这两个月,程天骄早就把对方当作——
符文已成,灵视尽开。
程天骄再度睁眼,眼前的一切陌生却又熟悉。
斑驳的字符纹路如野猫抓乱的毛线团一样杂乱无章,她只能强忍不适开始辨别。
苔花的腹部的确有一团虚白纯粹的光点在不断增大,只不过在增大的过程中,又会有不少的黑气在妄图接近。
怎么办!?
“——天骄,那黑色的是妖气!”前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程天骄的双眼空茫地回望,在一堆乱线中找到了唯一真实的人。
“你往下看,脚底的是什么!”
程天骄垂眸,随后愕然地后退半步。
在乱线之下,赫然盘卧着一条巨大的白龙!
龙微微睁开双眼,一双能吓退百兽的龙瞳与程天骄对上视线。
要是人类也有炸毛的功能,那程天骄此刻就是一整个毛线团了。
“苔花体内的那个孩子必然会降生,”屈娆一边拿剑狂戳,一边大声告诉程天骄,“这是苔花自己的意愿,”
原剧情中,苔花为了腹中的孩子,曾向前来除妖的云无涯跪地恳求。
不过那时候她求的不是天地混种,而是最开始,她真正的遗腹子。那个还未出生就已经伴随母体死亡的孩子。
“也是天地所求,”
尽管烬粟的人生太过坎坷,但她的确是怀抱着诸多希望诞生。天地灵种并不只是修仙界中有天赋的孩子,她更是自然之天,与自然之地,也就是所有生灵的希望之胎。
只不过因为剧情中三方混战导致灵种变混种,才多了很多坎坷——对于小说来说,跌宕起伏的剧情才有看点,但对于现在的屈娆来说:
哈哈,别管看点吧,她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更重要的是——”
等等,这个不能说。
黑衣修士蓦地住嘴不再言语。
而还打算等她继续说的程天骄茫然抬头:“前辈?”
“天骄,我教过你吧?”黑衣修士站定在树梢处,声音遥遥传来,“符修,能够看到世界的本质。”
“——前辈,如果我有天我面对的敌人是我根本没办法抵抗的存在,那又怎么办呢?”
“——只需记住,所有的灵力因子,都是符修的朋友。向朋友求援,必得反馈。”
灵力因子……灵力因子……对了!
这条她能看见的白龙,或许也是灵力因子的产物!
这样想着,程天骄后退三步,拔出自己腰间的小木剑来。
晋天佑愕然地看着她挥剑直指自己臂弯中痛苦不止的苔花:“天、天骄?”
小木剑古朴无华的剑身很快就被异色的水雾所遮掩,程天骄神情肃穆,双眼似是空茫,只有紧握木剑的双手在不断挥动,并不锋锐的剑尖在空中滑动组成一片小锦鲤看不懂的符纹。
别把灵力因子看作敌人,也别看作陌生人,它们是符修最可靠、最忠诚的——朋友!
程天骄最后一笔符纹落下,咒法已成!
刹那间,除了她之外无人能见的白龙高亢龙吟一声后,盘旋着身子从地底钻出!
“啊——!”
苔花的肚子此刻并不再胀大,可她的神情依旧痛苦万分,猛地瞪大的眼睛带着灰白的眼膜,然后愣愣地看向拔地而起的白龙。
“神……啊……龙……啊……”她喃喃道,仿佛想起了什么,“救救我们吧……又或者……救救我的孩子啊……”
白龙在上空盘旋,很快驱散了空中汇聚的妖气。
而另一边还在狼狈躲避的乌兹脸色一变,愕然抬头看向头顶上空。明明那儿什么都没有,可他千辛万苦汇聚的妖气,就这样突兀地消散了!?
谁坏了他的好事!?
“嗖”的一下,在程天骄吃惊的目光中,天空中盘旋的白龙俯冲着钻进了苔花的肚子里!
程天骄:!?
“诶诶诶!”她大叫起来,“不是!让你救人没让你钻肚子啊!!”
晋天佑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闻言茫然又无措地低头:“什么?我吗?我、我没钻啊?”
话还没说完,小锦鲤忽然发现苔花的四肢逐渐透明,整个人像是要消散一样,神情不再痛苦,但也再无任何气息。
晋天佑:“苔花!”
“快出来!”程天骄试图和白龙讲道理,“快出来救人啊!”
两个修仙菜鸟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苔花消散,只遗留下一个刺眼的白色光团。
“苔花……”
怎么会……
程天骄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盯着那个光团,直到光辉微暗,显露出此物的真貌。
那是?
“——出生了!?”
乌兹夜惊愕道,“天地灵种,出生了?”
不该是天地妖种吗!?他好不容易汇聚的妖气,他筹谋了千年的大业!
“看来你今日是要失望了!”阿卢罗骨爪掏心,却因为中毒缓慢而错失重伤乌兹夜的良机,“啧!”
“失望?”眼瞅着这两个家伙围攻自己,阿卢罗一个化神初期他倒是不放在眼里,就是那穿着黑袍的剑修,看不清修为。
乌兹夜脸色铁青,只好扔出自己的宝扇,化作最后一次攻击直冲黑衣修士的面门!
屈娆下意识躲过,却听见灾厄的大叫。
“老王八!你耍阴招是吧!屈娆屈娆快回头,天骄她有事儿!”
程天骄?
下一秒,躲开乌金铁扇的黑衣修士又再度追向这把武器,在击中程天骄等人之间,险险将其击落。
“噗——!”
阿卢罗被逃跑心切的乌兹击飞,只听得见这王八蛋最后的轻语。
“侄儿,咱们来日方长!”
阿卢罗:“……”
这老王八蛋!
老王八逃走了,阿卢罗重伤,他还是低估能活千年的妖修的能力,现在只能恨恨吐出一口黑血,就地调养起来。
“前辈,这……”
乌金铁扇被击落在地,周围的花草早已因这柄武器而枯败。
屈娆站定在那被银白绸缎裹着的幼儿面前。
圆润红润的脸蛋,漆黑如黑葡萄般的眼睛,天地灵种望向她的目光澄澈又好奇。
屈娆:————!!!
她的女主角,提前一年诞生了!而且可喜可贺的是,不再是天地混种,也没有云无涯的插手!
……只是可惜,苔花还是没能活下来。
屈娆叹了口气。
等等,还不能掉以轻心。
黑衣修士眯起了眼,面上似乎闪过一抹决绝。
乌兹夜那老王八妖修是一定要在这里干掉的,以那家伙的小心眼和苟活程度,如果真让他逃了,烬粟未来也不会好过多少。
这样想着,屈娆从口袋里掏出之前捡回来的血牙玉。
黑红色的灵力反复灼烧锻造着这枚红玉,直到它其中再无杂质,异常澄澈后,黑衣修士屈膝半跪,小心翼翼地将焕然一新的血牙玉戴在幼儿的身上。
以血牙玉的物理抗性,应该能短时间内让烬粟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还是有些不放心。
屈娆想了想,无声叹气。
于是下一秒,刚调理好气息的阿卢罗睁眼就看见一直黑袍遮身的修士,突然取下了身上的黑袍,随后盖在了那个新诞生的灵种身上……嗯???
没有黑袍的遮掩,妖王轻而易举地感知到了修士身上的气息。
阿卢罗几乎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这、这、这!?
开玩笑吧!?
那是个——筑基期的修士!?
“阿卢罗。”
那个筑基修士转身,平静地迎向他震惊的目光:“这里暂且交给你,等我回来。”
阿卢罗下意识问:“你、你干什么去?”
“斩妖,乌兹夜。”修士答,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不过的小事。她握着剑,就这样在阿卢罗的眼前骤然消失!
突然而起的狂风气流让妖王眯起了眼。
……他没听错吧?
筑基期追杀……化神巅峰!?
疯了吧?!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好像被当成夺舍的坏前辈了……
屈娆清醒得很。
臧命袍能够掩藏气息, 让人看不清袍下之人修为,令人不敢轻举妄动,可放在击杀乌兹夜这件事上来说, 就是累赘。
因为这家伙太能苟了。
如果获胜的概率不是100%,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置于这场战斗之中。活了上千年的妖修,靠的就是一个字:
苟!
只要能活着,什么金钱、名利、权势……他乌兹夜日后都有机会拿到手中!
身着臧命袍的屈娆令他忌惮,而筑基期的修士则不会让他感到恐惧。
那毕竟只是个筑基!
而屈娆现在要的就是他突然暴涨的信心与傲气!
妖风呼啸, 林间光影诡谲。
此刻,群山顶阴云笼罩, 雷光在云层间闪烁,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在人间。
乌兹夜化作一道不起眼的黑影,正以极快的速度穿梭于密林之间。他能察觉到身后有人在紧追不放,这让妖修暗骂一声。
“小侄儿!何必紧追不舍?”他高声道, 心下思忖片刻自己下的毒是否能够废掉半妖后,终于舍得回头一望, “叔叔我要是有心, 小侄儿你也得留命在此——嗯!?”
紧追在自己身后的,是之前对峙的那名神秘的黑衣修士!
不对。
乌兹夜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同样站定在林间的剑修。
他神情古怪:“筑基?”
修士不答, 只是持剑站立, 而她的身上没了那件黑色的长袍。
也因此, 乌兹夜轻而易举地辨明了她身上的气息。
区、区、筑、基!
乌兹夜都气笑了:“你敢耍我!?”
“——老王八变脸变得真快。”灾厄嗤笑。
屈娆站定,这场不间断的追逐差点没把她舌头跑出来散热。现在还能站在原地没有瘫下,全靠定力。
那种在连载更新ddl前一小时六千的定力。
眼神都有些涣散,但身体还在本能地动作。
灾厄不知道屈娆的想法,它只是对即将到来的一场战斗感到无比兴奋。
“化神巅峰啊……”它剑身轻鸣, 喜不自禁,“之前斩于剑下的,只是元婴小儿。我倒是想尝尝这化神巅峰的血,又有何不同?”
邑不渡从未拿起过这柄灾祸之剑,灾厄也不屑被仇人握住。
但现在不同,现在手持它这把举世无双利剑的人,是它选定的剑修——屈娆!
这家伙看着冷淡,但灾厄知道,修士的心和它一样在激动,在狂跳!面对对手,她们从不畏惧,只会战意高昂!
“屈娆……”灵剑低吟,听上去激动万分,“屈娆——!”
屈娆被它这嗓子喊得一个激灵,眼神都清澈了。
干什么!让她暂时喘口气都不行吗?都说了只是筑基期啊!别把她当渡劫期的使!
远处,乌兹夜浑身一颤,死死盯着那个突然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剑修。
那双漆黑眼瞳中,空无一物,通透似不在意任何人。她只是那样抬眸注视,乌兹夜就有种被看透了的恐惧感。
“……不过是筑基、小儿!”
他挤出这几个字。
妖修能够畏惧当年的妖王兄弟,在对方的光辉下蛰伏数千年,也能在侄儿龇牙恐吓中暂且退让半分,可——
这只是个筑基!
若是筑基都要恐惧,那这境界于他又有什么意义!?
乌兹夜不再逃!
他周身妖气四散,笼罩整片区域,黑气弥漫,似要吞噬站在对面的剑修。
终于喘过气来的屈娆握紧手中的灵剑。
灾厄兴奋得像只即将捣蛋的比格:“你也在为此兴奋是吧!屈娆!”
屈娆:求你了祖宗,你消停点吧。
默默吐槽一句后,她也打起精神来仔细思考接下来的办法。
老实说,虽然她现在只有筑基,对面的是化神巅峰,那红蓝管都比她长了不知道多少。
但至少还是有个实数的,毕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只要对方敢亮血条,就算是神,也可以杀掉。
屈娆深呼吸了一次,眼神坚定。
就算是磨!她也得磨死这王八!
山谷之中黑色的浓雾弥漫,嶙峋怪石隐显其中。下一秒,乌兹夜一头扎进雾中,身形隐匿,若是普通修士,只能屏气凝神抓住对方破开雾气后的一瞬进行反击。
但……
屈娆沉默地看着在黑雾中不断转圈的红蓝血条。
好显眼。
因为底色是黑的,所以更显眼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被魔术师请上台,魔术师将盖上球的杯子手速极快地移动着,停下后问你球在哪里,你看着透明色的塑料杯然后抬头看傻子一样看着魔术师。
毫无难度啊朋友。
本来还有点紧张的屈娆彻底平静了。
灾厄:“你的心静得好快!不愧是能挥出惊世一剑的女人!”
屈娆:……
你再多讲几句她的心率就要破百了。
憋住啊死嘴!
“噌!”
老贼!就等着我露出破绽是吧!?
灵剑前刺侧挡,瞬间破开妖修挥来的骨刺。
一击不成,乌兹夜瞬间又隐匿雾中。
屈娆冷笑。
但是你想不到吧——我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哼哼!
乌兹夜的确想不到。
为什么站在雾气中的剑修明明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可每一次他接近袭击,都会被修士持剑挡下……就像是早有预料一样。
他不明白!
只是一个筑基修士,怎么可能次次都挡下他化神巅峰的全力攻击!?
仅靠那柄剑?
灾祸之剑拖曳着长长黑红色尾焰,如同划破夜空的死亡彗星,忽然不再死板防御,以一种超越乌兹夜反应极限的速度一闪而至!
好快的剑!
妖修只来得及将身体尽可能地收进衣袍中,幻化出的服饰实则是他的本命龟壳,在接了修士一剑后,竟让他心口闷痛,隐约有碎裂声响起。
衣锦撕裂声在寂静的密林中如此明显,这让屈娆松了口气。
终于刺中了!
这家伙不愧为缩头乌龟,除了被动弹反之外,屈娆快找花了眼才勉强刺出主动攻击。
灾厄也不愧是大乘期的剑,就算握剑的屈娆还只是筑基期,但也不妨碍它一剑把乌兹夜的血条清掉了一半。
谁能懂长血条瞬间掉一半的欣慰感啊!
要不是不能暂停,屈娆高低得振臂高呼为自己加油打气。
我们俩可真厉害啊。
她嘴角上扬,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意识到自己的本命法器都被震碎出裂纹后,乌兹夜又惊又怒,退缩至黑雾中许久不敢动弹。
他几乎屏住了呼吸,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手持灵剑,依旧浑身破绽的剑修……那是什么?
她、她在笑!?
笑什么?
笑他不过如此?
妖修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姗姗来迟的恐惧让他不得不思考起退路来。
——逃!必须逃!
这家伙根本就是在戏耍他!
不管是透露自己筑基修为的举动,还是现在浑身破绽地站立,无一不在向乌兹夜表示:
我很弱。
就像是最原始的兽类一样,通过示弱而使猎物骄傲自满,从而跌落为他量身定制的陷阱!
可恶!他怎么会中这么低级的陷阱!?
不再多想,乌兹夜转身就逃。
屈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妖修的下一轮攻击。
她都以为对方被她一剑戳死了,但看看那血条,好像只掉了一半啊?
再之后,就看见那半根血条距离自己越拉越远。
屈娆:?
她下意识紧追而去。
“这老王八怕了!”灾厄哈哈大笑,“天啊!堂堂一个化神巅峰的妖修,竟然被你这个伪筑基追得屁滚尿流的!”
“屈娆,你可真是扮猪吃虎的好手!”
‘不能再拖了!’x2
乌兹夜和屈娆同时心想。
前者担心自己会被耗尽心力,最后被蚕食。
而后者……
后者担心自己快要跑死了。
划重点,她只是个筑基。
虽然距离没有拉开,但身体还是遭不住。
必须一击制胜!
剑修紧握灵剑的右手开始隐隐散发着黑红色的纹路,猛然暴增的灵力让灾厄剑身震动。
“来了!要来了!”灵剑狂喜。
时隔这么久,屈娆她终于要动真功夫了!
天地间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巨手抹去,风声、雷声皆消,屈娆能够看到转身面向这一剑的乌兹夜一边竭力抵抗,一边大吼着什么。
可屈娆听不清,她只觉得在挥出这一剑后,身体轻盈,经脉通畅,感觉世间尽在她手。
简而言之,感觉结节都消失了。
剑锋划过的轨迹,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一道细微的漆黑裂痕随之诞生、蔓延——那是虚空被斩开的伤痕!
只有一瞬,但还是被人捕捉到。
所有黑红色光芒与气息,在前一瞬还如怒涛肆虐,在此刻却极致内敛、压缩,像是将所有的声音与剑下的生灵凝聚于刃处,化作一道细如发丝、却亮眼灼人的黑红细线。
“真是好剑法。”
屈娆再度睁眼后,乌兹夜所在的位置只余一片被火色湮灭的黑灰,风吹后就飘散了。
嗯?
她眨了眨眼,迟钝地转过身,望向声源。
那儿站着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银白长袍,戴着兜帽的神秘人。
除神秘人外,身后十几个修士望向屈娆的目光透着震惊与恐惧。
屈娆:?
她看向这些人的头顶。
红蓝色的管子依旧,可这些人身上又多出很多屈娆有点看不懂的红点。而这些红点又在修士们的身上不断消失显现,没有停在同一个地方。
什么情况?
“不知前辈名讳,”那个神秘人抱拳,声音温润,“在下巡天司蒲俊,恭喜前辈,晋至金丹。”
金丹?她升级了?
等等?巡天司的家伙叫她什么?
前辈?
她现在可没穿臧命袍啊!?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龟妖乌兹夜在蒲俊面前被斩杀, 而凶手是一个筑基。
在此前有人说有天他会看见“筑基一剑斩灭化神”这场景,蒲俊绝对会嗤笑出声。
怕不是什么晋不了金丹的那群废物的妄想。
而现在……
抱拳作揖的巡天司长老抬眸,与远处持剑站立的新晋金丹修士对上视线。
那剑修的视线空茫无物, 像是在看他,又像是不止在看他。
“轰隆——!”
蒲俊刚想说些话来缓缓现下这严肃气氛,头顶忽然传来惊雷声,随后瓢泼大雨落下。
他下意识地运气护体,没让这雨砸落在自己身上。
但……
在这雷雨中, 剑修松开了手中的利剑,于是那柄剑自主地悬浮她周身, 似为护卫。脱离那把剑,蒲俊才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单是望着这人,就有种打心里而出的畏惧。
那可是化神巅峰的妖修啊!
竟然叫一个筑基一剑斩落了!?
多么小众的句子,反正蒲俊是不敢逞能在对方面前充前辈样子, 谁知道这剑修会不会对他也来上一剑?
况且……筑基斩化神?说不定这眼前之人实际上是哪个大能夺舍而来。
毕竟这是修仙界,无奇不有。
大雨落在剑修身上, 却未见她动作, 蒲俊有些迟疑,却又担心这是对方怪癖,思来想去竟许久未能出声。
而被大雨“啪”一下当头一泼后, 屈娆才回过神, 下意识地松开手中的灾厄, 拿手去挡。
可手刚抬到一半,就被反应过来的屈娆生生按停。
哪有金丹修士拿手挡雨的啊?
屈娆瞥了眼巡天司的人,心里默念:没看到,就当没看到……
“……”
剑修刚一抬手,蒲俊心口停跳一瞬, 对方眼睛一扫,这位巡天司长老的脑子就疯狂转动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什么意思!?
常年来给巡天司干过不少脏活的蒲俊开始转动他的脑袋瓜,想将以往的经验对应到现在的情况上。
平静地伸手,空无的眼神,还有那古井无波的神情。
哪怕雨水落在她的身上,也没能影响剑修身上冷冽的气质。
这着实不该是一个普通的金丹修士能够有的心态。
面对众多巡天司教众,也依旧淡然。
巡天司长老思忖多次,摊开右手,储物囊中一把青色油纸伞显现手心,他恭敬又小心地走上前去,双手奉上。
“前辈,请。”
还打算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正龟速放下手的屈娆:?
她看了眼被送到自己眼底下的油纸伞。
帮大忙了!
屈娆轻咳:“多谢……”
她是不是该说一句敬语啊?毕竟巡天司的长老在设定上都挺记仇的……自己现在又没穿臧命袍,还是低调点行事吧。
想到这儿,屈娆又补了一句:“前辈。”
蒲俊:……
他面色有点扭曲,看着剑修拿走归尘盖,然后扔下一句轻飘飘的“多谢前辈”。
完蛋,总感觉不说点什么就要被灭口了!
这种夺舍大能最记仇了!更别说在筑基期就能一剑斩化神的夺舍大能!
他深吸一口气,配合着剑修演了下去:“不必客气。我观……道友!道友灵台澄明,仙根慧骨,此物交予道友,定是相得益彰!”
屈娆:?
屈娆警惕。
突然说这种好话,肯定是在图谋什么!
不过她也不好表露出来,毕竟自己才刚升金丹,很多功能都没摸清楚呢——比如说这家伙身上不断乱动出现的红点是什么——还是低调点行事吧。
她胡乱点头,然后干脆利落:“告辞。”
“告辞!”
不知为什么,这家伙听到她要走,好像比屈娆本人都要高兴。
得,赶紧溜吧。
撑开伞,屈娆招呼着头顶盘旋似乎没打过瘾的灾厄,一人一剑很快就消失在密林深处。
约莫过了一刻钟,停留原地的蒲俊确定周围没人后,大松一口气。
他这才惊觉哪怕灵气护体,头顶上的大雨没有落在身上,可他身后额前早已出了不少冷汗。
早知道这地方诡异,没想到会这么诡异!
几个月前,这妖族的家伙跑到巡天司下了脏单,点明要用狩魂阵来强化此处的灵脉。对方下血本,那巡天司就会做这笔交易。不过是凑几个人,再杀一船罢了,蒲俊原以为这和以往的单子没什么不同。
可现在……
他苦笑一声。
这可不得了。不仅有妖族的化神大能,现在还出现了一个夺舍的怪物前辈,这个地方怎么看都诡异得很。
如果不是天大的机缘,那就是在筹谋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是他一个元婴巅峰的小长老能觊觎的。
没看见那化神巅峰的都被一剑弄死了吗?
他转身。
“上船后一人领一枚洗魂丹服下,”蒲俊道,“今日之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可清楚?”
“是!”
啧啧,这事,得和有本事觊觎这种机缘的人说才能回本啊。
**
“好大的雨啊。”
抱着幼儿回到了茅屋内,程天骄往屋外探了头,有些发愁:“也不知道前辈现在怎么样了……”
“她?”
又吐出一口黑血的阿卢罗呵呵:“担心她做什么?我死了她都不会死。”
“我当然相信前辈了!”程天骄瞪眼,但又无精打采起来,“只不过,那毕竟是个很厉害的妖。”
“化神巅峰,”阿卢罗说,“你说一个筑基跑去追杀化神巅峰,这是什么概念?如果不是疯子,那就是个怪物。”
程天骄茫然:“筑基?”
“你不知道?”阿卢罗费解道,“你也是筑基期吧?就不觉得屈娆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她与你境界相仿……哼,大抵是那袭黑袍作祟,穿上后就让人察觉不了她的境界。”
一想到当初在华邑庄时和筑基期的屈娆追打多时,却没能拿下对方,阿卢罗就气急。
等等。那个时候他怎么会打不赢对方?
发现了华点的妖王终于反应了过来。
屈娆的筑基期,似乎有些不对劲?
“前辈的气息……”
程天骄是真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对于她而言,屈娆穿不穿那件黑袍,都是她敬仰的前辈。
“哇!”
身后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大喊,两人同时望去,就见晋天佑在桌边大叫起来。
“天、天骄!”
程天骄赶紧跑过去:“怎么了!?”
“——它睡着了!”晋天佑指着酣然入睡的幼儿震惊开口。
程天骄:……
程天骄面无表情地开口:“晋天佑,你再多说一句话你看我锤不锤你。”
小伙伴投来的目光,又委屈又迷茫。
不过,这孩子刚出生竟然也不哭不闹的,这正常吗?
这触及程天骄的盲区了,小姑娘也探头观察着这个“天地灵种”。
那条白龙钻进了苔花的肚子,那么白龙——是否就是眼前的这个孩子呢?
一想到消失的苔花,程天骄眉眼有些黯然。
但很快,她耳朵微动,听见了什么声响。与此同时,盘坐在长凳上的阿卢罗也睁开了眼。
下一秒,一个撑着伞的人影走进了屋子。
屈娆差点找不回来路!
雨像炮弹一样打在伞上扬起一阵水雾,要不是灾厄飞在上面为她指路——不对,这家伙根本就没在指,三番两次都把她往沟里带!应该说,要不是屈娆后半段想起无名村周围的迷瘴能够迷惑人的感知从而不让外人进入,说不定这会儿她还在外面打转呢。
闭着眼睛闷头往前走,终于走回无名村,屈娆第一时间就回她们之前安住的茅草小屋。
“天骄,”屈娆收伞后熟稔地往外甩水,将伞立在门外,快步走进,“她可还好?”
一旁被修士无视的妖王嘴角一抽,看着那把略显眼熟的防具就这样被当成普通农伞放置在了屋檐下。
这家伙还真是能给他不少惊吓啊。
这样想想,筑基追杀化神也好像没什么了。
“前辈!”程天骄惊喜道,随后让开了位置,“它、它睡下了。”
也不知道是女孩还是男孩,只是看着长得异常可爱。
天地灵种安然睡下,被卷在黑色的臧命袍中,格外安定。
屈娆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地想要戳一下小孩的腮帮。
“……”
猛睁眼的灵种望着她,然后没半秒就露出笑容,没牙的嘴巴张开,发出咯咯的婴儿笑声。
不吵不闹,还爱笑,可爱又乖巧。
不愧是天地灵种。
修士伸出的手指被灵种握住,眉眼柔和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轰隆——!”
屋外又是一道惊雷划过,门口处却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有人吗?”
站在屋外,打着农伞的目盲老妇迟疑开口,“我怎么听见孩子的声音了?”
屈娆回头。
来了。
虽然女主角提前一年降生,但很多原定的剧情并没有被改变。
比如说苔花死后,收留了烬粟的瞎眼婆婆。
躺在桌上的灵种又笑了两声,引起瞎眼婆婆的注意,她惊讶地叫了声,随后迈步进屋来到桌边。
其间,屈娆阻止打算出声的程天骄和晋天佑。她也退到一边,温和又平静地看着老婆婆对着灵种伸出了手。
“哎呀!这儿怎么有个孩子!”
瞎眼婆婆惊呼,“这屋子里可没人啊……唉,小孩儿,你是谁家的孩子?”
她粗糙的指腹落在孩子的脸颊上,但屈娆能看见灵种的眼神一直紧紧追着自己。甚至伸出藕节似的胳膊,冲着屈娆招招,见她没反应,灵种的嘴巴慢慢地往下撇。
屈娆:哎哟她的女主角!
“小孩儿啊,既然没人养你,那就先跟婆婆住,好么?”瞎眼婆婆温和地抱起了这个孩子——不,其实在这个妇人的眼中,她能够看见这个孩子。
因为此刻的在这儿的并非天地混种,充沛的灵气诞生的天地灵种是能够被无名村的目盲者看见的。
她看不见的,只有没有出声的屈娆等外来人。
程天骄将困惑又焦急的目光放在屈娆的脸上:‘前辈?’
屈娆摇头。
她想好了,现在自己也还只是金丹,没办法把人带在身边。而且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屈娆都要穿梭各种秘境来提高自己的境界,女主角在她身边就是受罪,她一受罪,那屈娆也就要陪着一起。
倒不如让灵种继续按照原剧情生活在无名村,至少在瞎眼婆婆的照顾下,她并未受过什么苦累。屈娆也能够喘息段时间。
“也不知道你叫什么?”
瞎眼婆婆逗了逗这个安静乖巧的孩子,她想了想,意识到了什么。
“你该不会是苔花的孩子吧?”
听到这个名字,她怀里安静的小孩就又笑了。
“哎呀?还真是苔花的孩子?”瞎眼婆婆嘀咕了一句,忧心道,“难不成苔花已经……唉,苦命的孩子,出生就没了娘。”
屈娆静静地看着这原本的剧情。
嗯,再之后就是取名。
取名……在原本的情节中,是云无涯取的。
【“求您放过她吧!”生出妖孽的女子卧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喃喃道,“我的孩子……她是无辜的啊……”
云无涯持剑而立,眼神淡漠。见女子恳求,他也从未改色。
“妖魔鬼气入体,混种而生,此子断不可留。”剑尊漠然,“若生,必定为祸四方。”
语毕,他举起手中的长剑,却被一老者拦下。
“仙长饶命啊!”瞎眼婆大喊,“苔花无父无母,在这村子里安然生活已是幸事,这个孩子是她的寄托!如今孩子已经诞下,仙长怎能罔顾母亲的祈求,执意杀死她的孩子呢!?”
“你看不见,所以不明白。”云无涯道,“它出生时带来的妖火就已杀了不少人。这村子的人,多数被它所杀,即便这样,你们也要留下它吗!?”
瞎眼婆只哭喊恳求:“仙长饶命啊!”
“我不想死……”女子眼神空洞,怀中的幼儿像是感受到了一样开始哭闹,“我也不愿这孩子死……仙长,求求您,让她活下去吧……村子一事,并不是她的罪……”
云无涯垂眸。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女子惨笑,“只望仙长让她长大,出生微弱,却并不代表她一生就是错的啊……”
许久,剑尊叹息。
“既如此,我便留她此命。可一旦灾祸因她而生,我必定不再留情。”
女子:“多谢仙长。仙长恩情,苔花铭记在心……”
语未落,女子已去,徒留孩童号啕大哭。
瞎眼婆闻声摩挲前行,抱孩入怀,跪地恳求。
“求仙长赐名!”瞎眼婆道,“这孩子已经够苦了,愿仙长落下个名儿,好叫这孩子能活下去啊……”
云无涯低头,与哭闹的混种对视。
“就叫,‘烬粟’吧。”剑尊道,“她的出生带来了一场大火,将她的故乡燃烧殆尽不剩一粟,此罪,她该记着。”】
“——要不然,就叫烬粟吧?”
瞎眼婆喃喃。
“不行!”
回神后的屈娆大惊失色:“怎么变灵种了还叫烬粟!?”
“谁、谁啊!?”瞎眼婆婆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得站直,慌忙看向四周,“谁人在此!?”
“别管我是谁!总之不能再叫‘烬粟’!”
那是剧情安排,又不是非得叫这个名字!再说了,这名字也是一重苦难挫折,屈娆才不想跟着受罪呢!
她沉思片刻后,下了决定。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修士垂眸,再度抬眼,语气笃定:
“此子名为,烬月恒。”
烧什么麦子粟米的——
大火要烧,那就烧到和月亮一样恒久不灭!
第30章 第三十章 无名村事件结束,谪仙洲即刻……
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拎着小木棍的屈娆蹲在无名村外的黄土地上, 面容严肃地心想。
这是她待在村子里的第三个月,也是烬月恒诞生后的一个月整。
天地灵种真是见风就长,身体倍棒, 哪怕是作为作者的屈娆,在亲眼看见一个半月大的婴儿试图爬起来走路时也不由得怔原地。
屈娆:……
知道灵种厉害,但亲眼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灾厄。”
身后传来窸窣声音,屈娆头也不回,面无表情地开口:“别把烬月恒带出来见风了。”
就算她没有带娃经验, 也知道小孩这个时间段还是多爬爬为好——知道接地气吗?和那没关系。
修士再一次穿上那件神秘的黑袍,但这次阿卢罗没觉得对方是因为担心被发现自己境界不符, 而是纯粹地喜好低调。
毕竟一个月前听到修士平静地说自己杀掉了乌兹夜时,阿卢罗就已经麻了。
筑基斩化神,不仅如此,斩完还晋升金丹, 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修士。
阿卢罗现下已经将“屈娆”这个人完全和修仙界的其他修士划分出去。
妖王懒散地躺在华融雪的体内,自顾自地转化着促魂丹的药力。
虽然这个修士看着不近妖情, 但对待这份契约还是挺靠谱的。至少让一位天阶炼丹师帮忙炼制点普通的丹药, 绝对是大材小用。
这一个月几乎把丹药当糖豆吃的妖王表示很满意。
或许是因为丹药药力浓厚,连带着华融雪的智商都提高不少,至少不会出现那种吃手的孩子行为, 口吃的症状也好多了。
入村后的华融雪也穿上了无名村人同款的麻衣, 现在正坐在树桩上静静地看着田垄处正在帮忙浇水的程天骄和晋天佑。
如果不出声不看打扮, 光看那张脸,还挺像那富家公子哥的。
屈娆手中的小木棍画完最后一笔收尾,她才起身暗自活动了下略显僵硬的肩颈。
唉,没想到穿越后还得担心肩颈问题啊……
这一个月来她都在调动脑内记忆,抓紧时间把无名村内外的阵法加固, 又或是增添新的阵法,保证自己离开之后这个村子不会有任何问题。
至少在灵脉枯竭之前,这儿的阵法不会有问题。
没错,屈娆又打算离开。
现在烬月恒虽然出生,但屈娆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天地混种变成了天地灵种,原来的剧情中很多因身份产生的波折,像什么“被误解为妖类/魔族/鬼怪”,“被当作灵种替身”,“被选为药人试药”等这类剧情,想来大概率是不会再遇上。
但像那种因为大环境变化而产生的波折没办法避免,比如一年后的三方混战,玄穹历三十五年的凤麟洲被破个大洞导致灾祸不断,屈娆如果想要避免,那就得提前计划。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还只是个金丹。
修仙界之大,金丹不过是沧海一粟。要想解决女主角未来还会遭遇的苦难,屈娆必须得尽快提升境界。
一个月筑基,三个月金丹?不,这都慢了。
屈娆现在恨不得自己被天雷劈个两三轮,然后境界直蹿渡劫期开始养老。
这念头她自个儿想着都觉得挺美的。
唉,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啊……
年纪轻轻就已经一把年纪的屈娆叹了口气,起身又叹了一口。
修仙在她看来就几点好,一是见多识广经验丰厚,小说的素材灵感那是滔滔不绝——但可惜她现在也没办法写小说了。二就是身体倍棒,晋升金丹之后难感疲惫,再加上女主角虽然出生但体魄强健,很少感觉到痛,屈娆就更精神了。
三……就是人看着年轻了不少,不再是现代那种很长一段时间泡在电脑桌前的亚健康状态。
屈娆对那种生活还是格外怀念。
毕竟现在她一天都要走十万步。
“嘶——”
忽然间,修士不适地皱起眉,还没等阿卢罗等人望过来,修士就转身面向了他们。
修士:“……灾厄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随着灵种的诞生,黑衣修士的情绪也逐渐外放,从最初的淡漠,到如今喜怒哀乐稍有显现,偶尔会让晋天佑在一旁小声说“前辈真是越来越像侠客了!”这类话。
顺着她的目光而去,众人看见了一个正颤颤巍巍站在那把灵剑上的小孩儿。
小孩儿的脚一前一后站着在锋利的剑身上,伸出的藕节胳膊还在摆动,见修士看过来,嘴巴向上扬起,像小山包一样的乳牙露出笑着。
长得真快啊。
这是程天骄的第一想法。她们芦花村刚出生的娃娃,得六个多月后才会慢慢长牙呢。
下一秒,看清眼前是什么情况的程天骄瞪大了眼,一个剑步就蹿了过去。
“——哈哈!屈娆快看!这小孩儿果真是天生的剑修!你多多教她剑法,几年后绝对就能剑法大成啊!”
灾厄语气格外兴奋,仿佛已经想象到那种场景。
“到时候打上仙山台,一剑一个老头子!”
屈娆:……
她看着程天骄将小孩儿抱下来,自己走上前把兴奋的灵剑握在手中。
“嗯!”
月恒双手往前辈方向探去,没得到回应后倒是很自洽地收了回来,拍拍脑袋,似乎在自我安慰。
程天骄:……
小姑娘差点被她萌晕。晕乎乎的芦花村小霸王此刻夹着嗓子对她说:“咱们和天佑哥哥一起玩好不好?让他给你吐泡泡玩,可好玩了!”
拿着水壶的晋天佑苦着脸:“老大,还要吐泡泡啊?”
自从程天骄知道他是锦鲤妖,小孩子也喜欢看他变回原形,在池塘里吐彩虹泡泡后,这就成了每天小月恒必打卡的项目。
晋天佑现在一看见小孩儿伸手就感觉腮帮子酸。
程天骄:“不吐也行啊,月恒,咱们让天佑哥哥给你表演一个鲤鱼打挺好吗?”
晋天佑:“我忽然觉得吐泡泡挺好的,我爱吐泡泡。”
小锦鲤有气无力地“啵”了一声,吐出一个七彩的泡泡来,飞到了半空中。
但还没等这泡泡存活多久,一把倒飞的灵剑就划过天边,顺带着刺破泡泡消失不见。
“——啊啊啊屈娆!”
只有屈娆和开灵视的程天骄能听见的剑灵骂骂咧咧的声音。
不过哪怕听不到声音,看那柄灵剑又倒飞回来在修士身边乱七八糟地飞动,就知道这家伙骂得很脏了。
两个年轻人倒是习以为常。
而坐在树桩上的华融雪若有所思,然后眼睛亮晶晶地指着天边给心里面的大狗说:“星星!”
阿卢罗:“……噗。”
你别说,还真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天骄没把精力全放在练剑上,灾厄对让烬月恒成为剑修这件事格外执着。
“——屈娆!这孩子,骨骼惊奇,一看就是练剑的好苗子啊!你真的不心动吗?赶紧收为徒弟啊!”
天地灵种就算是捡垃圾都是把好手,可不只是在练剑上。
“——屈娆!小月恒在摸天骄的小木剑!她一定是喜欢剑!她一定是喜欢我!”
这等式这逻辑你自己听听这对吗?
“——屈娆!小月恒学会说话了!”
屈娆:?
修士终于从漫漫画图路上回过头,看见了往自己这儿爬的小孩儿和飘在她身后的灾厄。
“——娘!”灾厄夹着个嗓子,在那儿鹦鹉学舌,“我要练剑!练剑!”
屈娆:…………
她抓住剑柄,又一把将灾祸之剑扔了出去。然后抱起了在地上乱爬的小孩儿,转身回了茅草屋。
灾厄愤怒大喊:“屈娆!”
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她过了一个月。
屈娆时常在想,自己就该在最初的时候不要心软——
就应该抄起那把灾祸之剑就是在村子内外一顿狂画!只有满满的工作量才能让这家伙闭上点嘴巴!
她选择性忘记了最开始不用灾厄,就是因为这家伙嘴巴太能唠了。
“——仙长们!月恒!”
远处,瞎眼婆站在那儿,几个无名村的村人也跟在身后,手上拿了一满竹箩的新出炉大馒头,喊着刚刚还在闷头苦干的仙长们来吃饭。
“吃饭了!”
原本还在看戏的阿卢罗只听这句话出,眼前的视角就变了。坐在树桩子上的华融雪跳了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大馒头狂奔而去。
阿卢罗:“……怎么就不噎死你呢!”
妖王的语气中充满了懊恼和遗憾。
“嗯嗝——”
妖王大惊失色:“水!别真噎死了!”
“前辈!”程天骄洗了手后,又拿了个大馒头往屈娆的方向跑来,小月恒被瞎眼婆婆抱着,手里面也拿了个小馒头,不过看上面的印子,只给馒头造成了点皮外伤。
“谢谢。”
屈娆使了个法术洗了洗手,接过馒头大咬一口。
别说,那种大动干戈的阵法符文她会不会暂且另说,但像这种日常生活中很需要的符文咒语她现在使得很熟练。
果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之前程天骄还担心是不是筑基成为修士之后要减少些口腹之欲,她还小心翼翼地问了黑衣前辈,得到了前辈这样的回应。
“该吃吃,该喝喝。”黑衣前辈语气平静,狠咬了一口馒头。
“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困了就睡,醒了就动。”
“人只有满足了最基础的生理需求后,才能有精力去思考更深入和重要的事。”
主要是屈娆感觉自己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
她才不管修仙是不是要清心寡欲,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是飞升,再说了大部分修士不吃东西是因为吃东西太耗时太耗精力,基本上一颗丹丸就解决了,方便快捷得很。
但屈娆不行。
再这么下去,她就要丧失她作为现代人最美好的品德了!
火锅奶茶中餐米粉面条甜点披萨炸鸡可乐——
这些吃不了她还不能啃一个馒头吗!?
屈娆恶狠狠地给大馒头造成一个暴击。
可恶,必须赶紧升级!等到她把一切不良因素消灭之后就可以安稳退休,哪怕从头再来也可以研制出一部分现代美食解馋啊!
你不懂,那不仅是吃东西,还是一抹乡愁QAQ。
这几天明眼人都能看出修士的行动越发迅速。
早上画好了阵法,下午修士就提出自己要离开的想法。
不,应该是告知行动,而并非商讨。
“前辈,要走了吗?”彼时,程天骄正逗着小月恒,她下意识地问,“那月恒怎么办?”
“她留在这儿。”前辈说,“这是她的故乡,她在这儿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程天骄默然。
以这一个月来修士对待小孩的态度,她还以为前辈会把月恒也带上。
要是月恒做自己的小师妹,她一定会好好照顾!
屈娆想了半天都没想到反应最大的竟然是灾厄。
“啊啊啊!我的剑修苗子!你还我剑修苗子!”跟她离开的灵剑差点没哭成狗,一步三回头,“就不能带上吗?!那灵种见风就长,再多吹几年的风不就很快长成了吗!”
屈娆:……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她站在村子通往外围的路口,最后回头看了眼。
被瞎眼婆婆抱着的小孩儿正懵懂地望着她,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玩得好好的人现在都站在远方。无名村的人站在她们周围,村子里的建筑这几个月都被屈娆押着阿卢罗翻新了一遍,看上去并不像原著中那样阴冷湿暗。
屈娆还是想给烬月恒留下一个比较美好的故乡记忆。
那件黑色的臧命袍她留给了烬月恒,嘱咐瞎眼婆婆如果有一天烬月恒要出村离开,就让她穿上这件黑袍。
反正屈娆现在也用不上了,黑袍修士的名头很大可能已经被修仙界的其他势力盯上,少了这件衣服或许还更方便行动。
嗯……金丹期应该也能苟吧?反正她感觉自己逃跑的速度比之前上升了不止一个level。
屈娆扭过头,转身。
“走吧。”
华融雪的回魂花还没拿到手,所以要一直跟着屈娆,阿卢罗馋她一手炼制的丹药,对傻子跟着修士的举动举四只爪子赞成。晋天佑想要成为大侠斩妖除魔,所以跟在他认定的“大侠”身边决心随行学习。
程天骄不用说了,这几个月来,黑衣前辈教了她不少东西,于情于理,她都想要继续跟随前辈。
两人两妖一剑,就这样再度踏上了征途。
而这次,屈娆要去的地方不再是更近的岭南,而是谪仙洲。
因为那里或许藏有连她都不太了解的,有关苔花身世的秘密。
作者沉思。
那个废稿设定如果存在的话,或许烬月恒可以走另一条道路……
在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密林后,浓厚的乳白色迷瘴再次覆盖路径,潜藏在周围土地林木中的阵法正隐蔽地运转着。
“嗯!嗯!”
还不会说话的小月恒着急地挥动圆润手臂,漆黑如葡萄的眼珠透出焦急。
“乖哦乖哦,月恒,”瞎眼婆和周围的村人哄着她,“仙长还有要事,不能一直看着你玩儿哦。月恒乖乖,咱们长大后,就去找仙长,拜仙长为师好不好?你听,月恒的名字还是仙长取的呢,以后一定能再见到仙长的。”
小月恒急得快哭出来了,委屈巴巴地看看婆婆,又转头去找那几个人的身影。
可她现在什么也找不到。
瞎眼婆婆宽慰她:
“月恒记住,仙长她个子高高,模样俊秀,有一把非常厉害的灵剑,很像天上的神仙……记住这个,咱们月恒以后就能找到仙长啦,好不好月恒?不哭不哭哦……”——
作者有话说:屈娆:女主角,你妈出门给你打天下去了[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