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逆向诱捕他颤抖着,像一头压抑到极致……
夏伊快要装不下去了。
湖水极阴极寒,腐蚀着精神力。换一个人,也许早就忍受不住,本能地挣扎了。
她也有些扛不住,只觉有万千钢针,密密麻麻地扎着她的精神领域。
如果黑天鹅肯潜下水,让她近身,她也许有反制的机会。
可是,对方很谨慎,也很狡猾。
他犹如最沉的住气的猎手,一定要确认猎物彻底失去反抗能力,才肯靠近,品尝胜利果实。
她不想把自己搭在这里。
一层细碎的星光浮现水中,温柔地包裹住了她。
凝出精神屏障后,寒毒骤减,夏伊终于舒了口气。
她睁开双眸,和冰湖上的黑天鹅,隔着摇曳的湖水和起伏的碎冰,遥遥对视。
凝视着那双看不出情绪犹如黑晶般深邃的眸子,她的唇角缓缓绽放出了一丝微笑,犹如魅惑的女妖,无声地引诱着对方,为她奉献生命。
然后,她轻抬素手,指尖迸射出几缕星光,穿透水面,向黑天鹅飞去!
黑天鹅振翅后退,却还是被一缕星光缠住了前爪。
下一秒,幻境轰然崩塌!
夏伊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回到那条长廊。
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叶沉依然紧握着她的手,只是指尖微微用力,声音里多了一丝紧张:“怎么了?”
夏伊抬眼,看见正在和洛月华说话的爱丽丝停下了脚步,回眸冲她甜美微笑:“夏姐姐,你不舒服吗?”
“没有。”
夏伊语调平静地回道,跟上了爱丽丝的脚步。
穿过一座雕花拱门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树林静静铺陈在眼前,树影婆娑,阳光从枝叶缝隙洒落,投下斑驳的光影。
头顶是一片碧蓝如洗的天空,飘浮着朵朵白云——美好得近乎虚幻,仿佛一脚踏入童话。
与外面那个弥漫着矿烟与沙尘的矿山城市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
夏伊探出精神力感知,立刻察觉到破绽。
天空并非真实,而是投影,他们所在的,不过是一个经过精密设计、极为空旷的室内空间。
树林间错落着几座独具风格的小木屋。
爱丽丝已经做了安排——一栋较大的别墅供洛月华和随行哨兵居住,另一栋更精致的小屋则为夏伊和叶沉准备。
洛月华蹙眉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城主?”
爱丽丝仍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俏皮地眨了眨眼:“城主不常见客哦。”
“那邀请我们来做什么?”洛月华冷声追问,“擅自扣押白塔向导,黑晶城就不怕引发外交纠纷?”
爱丽丝吐了吐舌头,做出一副无辜模样:“没那么严重啦,小住几天而已。”
她顿了顿,带着些小女孩特有的得意笑容说:“再说——没有人知道你们来了黑晶城,哪来的外交纠纷呢?”
洛月华面色一沉:“这是绑架的意思吗?”
她转头,冲夏伊使了个暗含杀机的眼神,意思是:逮住她当人质。
夏伊轻轻摇了摇头。
像是察觉到她们的暗中交流,爱丽丝退后一步,单手抱着娃娃,摆着另一只小手故作惊慌:“洛姐姐不要乱来哦,我真的好怕怕。”
那副天真无辜的表情,配上受到惊吓的样子,活脱脱地把洛月华衬成了欺负小孩子的恶人。
看的洛月华怒从心生,恨不得立刻撕开对方伪装的面具。
夏伊一把拉住即将暴走的洛月华,手按在她的肩头,示意她按耐。
洛月华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忍下了这口气。
夏伊和叶沉的小木屋位于小树林深处,环境清幽,能听见林间小鸟清脆的鸣叫。
房间布置得温馨舒适,客厅里摆放着布艺沙发,铺着长毛绒毯,甚至还有一个壁炉,像极了童话中的小屋。
如果能忽略被“绑架”的事实的话,这其实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度假小屋。
既来之则安之。
夏伊知道,那只黑天鹅在暗中观察着她。
高端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她此刻扮演的就是猎物的角色。
厨房的餐桌上摆放着诱人的食物:金黄流油的烤鸡,色彩斑澜的奶酪拼盘,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面包,灶台上的锅里还在咕嘟咕嘟地煮着奶油蘑菇汤。
夏伊被汤的香气所吸引,拿着汤勺舀了一勺就想喝,却被叶沉劝阻:“我先尝尝。”
虽然知道,对方花了这么大的心思、弄了这么多玄虚,应该不至于用一锅汤或一顿饭来毒死他们,但叶沉还是很谨慎。
他接过夏伊手中的汤勺,浅浅喝了一口。
夏伊在一旁看得眼馋,问:“怎么样?”
“很好喝。”
“什么时候毒发?”
“估计要等很久。”
“我已经很饿了,实在等不及了。”
夏伊一把抢过汤勺,也喝了一口,顿时间美味得眯起了眼睛。
有什么比风餐露宿了两天,终于能喝到热气腾腾丝滑香郁的蘑菇汤更幸福的事吗?
就算被毒死了也值得。
两人风扫残云般用过晚餐——按照感觉,现在应该还是下午,不过外面的人工天幕已经黑了。
手环自进入这里后就罢工了,房间里没有任何电子产品。
这里有特殊的磁场干扰。
没有电子产品,没有网络。
严重依赖手环的人一定会产生焦虑,不过夏伊和叶沉都是自然派,懂得如何享受原始生活。
饭后去洗澡。
推开浴室的木门,温热的白色水汽迎面扑来,竟是一个半露天的温泉。
水质乳白,松木围砌,不大,正好容纳两人。
昏黄的地灯映出朦胧的氛围,水面上还漂浮着零散的白色花瓣。
叶沉一如既往,谨慎地排查每个角落。
夏伊则坐在池边的木椅上,慵懒地脱着靴子。
叶沉望着墙壁上的镜面,目光微沉,透出戒备。
夏伊站起身来,背对着镜子,朝她的哨兵伸出手:“帮我脱。”
叶沉的手指顿了顿。
他熟悉向导服每颗纽扣和衣带的位置,却从未像此刻这般迟疑过。
指尖擦过腰侧的暗扣时,布料滑落的窸窣声在静谧的浴室里格外清晰。
当最后一件
裙摆落地,他盯着她优美的颈项和小巧的锁骨,眸色暗沉,喉结滚动:"还要继续吗?"
夏伊不以为然地轻笑:“难道你让我穿着内衣泡温泉?”
哨兵颤抖的手指环过她光洁的脊背,解开搭扣。
她的身体美的犹如月光下的女神,每一次看到,都令他目眩神迷,需要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本能。
但此刻,他心中却是浓的化不开的苦涩。
其实他始终清醒地明白,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并非对等,犹如此刻,即使他心中再抗拒,也不得不遵从她的指令。
他弯腰把她打横抱起,她顺势搂住他的脖颈,犹如小猫般在他的胸前蹭了又蹭。
像是安慰,这令他心情稍稍好受了一些。
夏伊当然知道叶沉此时心中的感受,但她下定决心去做的事,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
包括最最亲密的叶沉。
乳白的温泉水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浸入肌肤,浑身每个毛孔都似乎舒展开来,夏伊不禁长长舒了口气。
抬眼触到叶沉晦暗纠结的眸子,她扬起一片水花,向他撒去。
“温泉很舒服的,快下来吧!”
她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没心没肺。
叶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缓缓地脱去战斗服,下了温泉池。
他英俊的容颜氤氲在水汽中,健壮完美的身体隐没在乳白色的水下,黑发湿漉,几滴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喉结和锁骨滑落。
夏伊向他招手,让他靠近一点。
叶沉说:“我先帮你洗头发。”
洗发水的茉莉香在热气中弥漫。夏伊闭着眼,感受着有力的手指穿梭在发间的触感。当泡沫被温水冲净,她顺势后仰,将自己完全交付给身后的哨兵。
水波轻摇。
她的后背紧贴着叶沉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
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她突然像尾灵活的人鱼般转身,湿滑的手臂犹如海藻般缠上他的脖颈。
“我们来做些……有趣的事情吧?”她贴着哨兵的耳垂低语。
城主府最深的房间里。
男人半倚在沙发中,红酒杯凝滞在指间,眼眸幽暗如深渊,沉沉地盯着监控屏幕上的画面。
女孩娇柔无力地倚靠在温泉池边,纤细的双手反扣池缘,光洁的肩头滴落水珠,精致的锁骨半隐在水中。
她美丽的眸子里氤氲着水汽,贝齿咬着下唇,眉心蹙起,神情看似难耐,又透着分明的愉悦。
她的身前,荡漾着水波,隐约可见哨兵绷紧的肩背线条。
……
第二天,夏伊醒的很早。
窗外晨光微熹,薄雾萦绕着树影,隐约传来几声小鸟的鸣叫,仿佛一个寻常的林间清晨。
可是夏伊的心却沉了下去。
因为她和洛月华之间的向导感应,消失了。
她抱着身陷黑暗的觉悟,引诱暗夜君王,但并不想把洛月华也搭进来。
夏伊和叶沉立刻起床,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前往洛月华的小木屋。
昨天分配房间时,她记得很清楚:沿着门前的小道直走一百米左右,左拐,沿路到底再右拐,就能看到洛月华和哨兵们的住处。
可如今两人走了许久,却始终找不到那座小木屋。
绕来绕去,穿过迷雾与树影,最后竟又回到了原点,他们自己的小木屋前。
有人来过,阳台的木桌上放着一个篮子。
掀开盖子,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早餐——松软金黄的松饼、新鲜的蔬菜沙拉、煎得恰到好处的火腿香肠,还有温热的牛奶和咖啡。
看来此间的主人并不打算饿死他们。
夏伊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于是叶沉提议,先吃早餐。
他安慰道:“洛月华不会有事,她家庭背景雄厚,黑晶城不敢对她做什么。”
夏伊想想也是。
黑晶城还要和白塔做交易,不会平白无故地惹怒洛家。
她其实更应该担心自己,她如今既没有背景,也没有后台。况且院长也提醒过,如果行动暴露,白塔将不会对此负责。
也就是说,她死了就白死了,白塔不会为她追究。
两人吃完早餐后,继续探索。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古怪。两人基本确定,这片区域不仅被布置成了树林迷宫,还叠加了视觉投影和精神幻景。洛月华的失联,很可能就是被精神屏障阻隔了感知。
出门前,夏伊抓了一块面包塞进衣兜,一边走一边把面包撕碎,洒在路上。
叶沉:“这是做什么?”
夏伊歪着头回道:“做标记,告诉我们回家的路啊!”
“为什么要用面包屑?也许会被鸟吃掉。”
“你说的没错。”夏伊眨了眨眼,露出狡黠的笑容:“面包屑会被小鸟吃掉,我们会迷路,然后我们可能会碰到一个糖果屋,就能打大BOSS了。”
叶沉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真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他们在林间绕了很久,并非全无收获——那些隐藏在树木间的巨型金属柱支撑着上方的穹顶,若是实在找不到出路,或许可以尝试攀爬。只可惜柱身光滑如镜,毫无借力之处。
夏伊禁不住回想起那只长着黑鹰翅膀的白色狮子,不无遗憾地想,要是雪狼也能长出翅膀就好了。
面包屑并没有被小鸟啄食,他们也没有遇到糖果屋,而是顺利地返回小木屋。
还没靠近,叶沉便警觉地停住脚步。
夏伊探出精神感知,发现房间里竟有一人。
两人对视一眼,谨慎地靠近,悄无声息地推开门。
叶沉一脚踹开了客厅左侧的杂物间!
眼前的画面,始料不及。
一名男子被绑缚在椅子上,手脚缠绕着粗壮的合金锁链,身后赫然张开着一对巨大的黑鹰翅膀!
是那个狂化哨兵!
夏伊心下一咯噔,他怎么会在这里?
哨兵低垂着头,凌乱的金发遮住了大半边脸,露出弧线优美的侧脸轮廓。
他正昏睡着,大理石般冷白的肌肤上泛着一层不正常的红晕,身体轻颤不已,引得锁链发出轻微的金属撞击声。
即便隔着距离,也能感到他浑身散发着炙热的高温。
夏伊立刻明白缘由——
这个家伙又要发狂了,想必黑晶城那边没法处理,索性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她。
当然,也可能是一次试探。
毕竟,标记一个精神体是狮鹫的高阶哨兵,对任何一个渴望力量的向导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
精神链接中传来一波波压抑的幽澜。
夏伊抬眼,只见叶沉缓慢地抬步上前,声音低沉地唤了声:“莱瑞特?”
一声呼唤,惊醒了沉睡中的雄狮。
锁链哗啦作响,狂化哨兵缓缓抬头,金色发丝间露出一双摄人心魄的碧蓝眸子——里面翻涌着暴戾与混乱,却在看清叶沉面容的瞬间凝固了一瞬。
“凯雷?”他沙哑出声,声音像被砂砾磨过,带着难以置信的确认。
叶沉身形微微一震,纠正道:“我现在叫叶沉。”
“叶沉。”莱瑞特含义复杂地低笑了一声:“你母亲的姓?”
“是的。”
“她死了?”
“我亲手把她葬在了白塔的向导墓园。”
“哦,也算是完成她的夙愿了。”莱瑞特幽幽叹气,语锋一转:“上次,和我交手的两个哨兵里,有一个是你?”
“是。”
莱瑞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夏伊身上:“抑制住狂化的向导,就是她?”
“是的。”叶沉回道,“她现在是我的向导。”
“你的向导?”莱瑞特仰头狂笑起来:“想不到啊,当年帝国军校威风凛凛的狼王,竟然沦为白塔向导的狗?”
叶沉没有理会他的无礼和挑衅,而是问:“你现在状态很差,向导素对你不管用了?”
这句话戳到了莱瑞特的痛处,他面色一寒,暴躁地吼道:“不用你管!”
叶
沉面色严肃,一字一句地提醒:“我们都很清楚,军委会是怎么处理有狂化倾向的S级哨兵的。”
“一开始他们会全力挽救——安排专家团队配置向导素;提供契合度高的向导,无论哨兵发狂杀了多少向导,他们都会及时补充。”
“但是他们不会提供S级哨兵真正需要的治疗——S级向导的疏导净化,因为他们害怕哨兵被标记。”
“如果还是阻止不了狂化的趋势,他们最终会下达处决命令。”
“这就是堡垒的高阶哨兵不需要向导的真相。”
夏伊微微动容,这些她都有所耳闻,但听叶沉亲口说出,感触又有所不同。
莱瑞特却不为所动,傲然冷笑道:“我宁愿被处决,也不愿像你一样,做向导的狗!”
听他出言不逊,夏伊心头窜起火气,她一把拽住叶沉的手臂:“我们出去吧,等他开始狂化时,就杀了他,以免污染房间。”
叶沉却反握紧她的手,声音压得极低,透出一丝央求:“救他。”
夏伊不乐意地撅嘴:“我不高兴他这么对你说话。”
叶沉没有解释,而是一把将夏伊紧紧揽在怀中,低头,和她额头相抵。
精神链接中,记忆洪流汹涌澎湃。
遥远模糊的画面里,两个年幼的孩子在黑暗中依偎,互相舔舐伤口,那种冰冷绝望无助的情绪,压的夏伊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她神色变了又变,最终点头。
然后垫起脚尖,在叶沉冰凉的唇上,轻轻印上了一吻。
莱瑞特冷眼旁观,眸色幽暗难辨。
当夏伊转身向他走来时,他又恢复了桀骜不驯。
“小向导,我可是要提醒你,碰了我的话,你可没那么容易脱身!”他声音低哑,眼中闪烁着不坏好意的光。
“你这么说,我真的好害怕。”夏伊的语气甜美到腻人,透出丝丝危险。
通过刚才的记忆触接,她知道了两人的过往,但她心疼的是叶沉,和莱瑞特没有半毛关系。
对方侵略性的眼神令她感到不爽和冒犯,再加上他对叶沉的恶劣态度——她皓腕一翻,一击耳光毫无预兆地抽了上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狭小的室内空间里回响。
叶沉微微动容。
莱瑞特的头被扇的微微偏转,金色发丝飘散起来,落在泛着高温红晕的脸上。
夏伊双手叉腰,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说:“我现在不仅碰了你,还扇了你,你又能怎么样?”
莱瑞特并未怒吼,也未挣扎,只是微微喘着气,抬起那双碧蓝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夏伊——
眸光里,兴奋与躁动交织,如同潜伏在暗处的野兽嗅到了血腥。
夏伊勾唇,又是一记耳光甩了过去,换了另一边。
她扇了不止两记,扇完左脸扇右脸,啪,啪,啪,听起来很是清脆悦耳。
叶沉蹙起眉心,却没有阻止。
他的目光落在莱瑞特身上,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莱瑞特的眼中浮现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神采——
他颤抖着,像一头压抑到极致的猛兽,却因受辱而产生了扭曲的兴奋。
鼻息灼热粗重,肌肉线条在铁链下微微颤抖,本就泛着红晕的俊美容颜,此刻艳丽得像一颗过熟到即将裂开的果实,散发出黏腻又危险的气息。
这幅样子,不像是痛苦,倒像是在享受。
“你说向导的哨兵是狗?”
夏伊捏住莱瑞特棱角分明的下巴,声音温柔残忍:“那我告诉你,你连当狗的资格都没有!”
莱瑞特的呼吸越发炙热,他舔了舔干裂的唇角,露出一口锋利的白齿,挑衅地说:“你只会扇脸吗?还有别的招数吗?”
夏伊眸光一寒,素手一翻,掌心抵住他的额头:“那就让你尝尝白塔向导的招数!”
莱瑞特的身体一颤,剧烈痉挛,锁链哗啦作响,像是下一刻就要挣断束缚。
叶沉面色微变,一个箭步冲过来,单手稳稳压住莱瑞特的肩膀,对夏伊说:“他不能再受刺激了。”
夏伊挑眉,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真可惜,我还没开始呢。那就先帮他疏导吧。”
她凝神注入精神力,侵入莱瑞特的精神图景。
还是那片怒涛汹涌的海洋。
黑色的漩涡在海面缓缓旋转,比起上次规模小了许多,但若放任不管,终将吞噬整个精神图景。
天空低垂,乌云压顶,风暴即至。
狮鹫在海面暴躁地盘旋。
看到夏伊出现,它展翅朝她飞来,却在即将接近的瞬间,骤然拉升高度,飞向更高处。
分明是想靠近又不敢的样子。
精神体,倒是比本人要可爱的多。
夏伊本来以为要用武力才能征服这只狮鹫,现在看来好像没这个必要。
她足尖轻点在波涛上,浅笑盈盈地向狮鹫招手,狮鹫围绕着她盘旋了两圈,最终停落在她身边。
倒是个乖孩子。
夏伊奖励地拍了拍狮鹫的头,然后翻身,骑到它背上。
狮鹫发出一声高昂长鸣,羽翼大展,冲破浓云,一路飞向高空。
夏伊掌心凝出细碎的星光,如水般覆盖上狮鹫的全身,丝丝黑雾从狮鹫身上散出,随风飘逝。
天色似乎亮了许多,高空风起云动,乌云正在散去。
海面的黑色漩涡也小了很多。
现实中,莱瑞特剧烈颤抖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绷紧到极致的肌肉缓缓松弛,原本炽热的高温,也在一点点退去。
叶沉注视着这一幕,轻轻松了一口气。
再看他的向导,素手轻扬,衣袂微动,身姿凛凛,犹如降临尘世的女神。
一股臣服的感觉,再次在他心头悄然蔓延,如潮水般淹没身心。
监控室里。
爱丽丝扑闪着大眼睛,发出艳羡的低呼:“她真的很强!”
坐在暗影中的男人,银色蔷薇面具在水晶灯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弧线。
修长的手指举着高脚酒杯,微微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香槟。
“是很强。”他语调优雅冷淡,“但也很危险。”
“您只需要使用她的疏导能力,不需要她说话,也不需要她动。”
爱丽丝提议,唇边荡漾着天真残忍的笑意:“她那么美丽,很适合做成一个玩偶。你使用过后,就给我吧,我已经很久没有新玩具了。”
濒临狂化的S级哨兵需要多次疏导才能稳定精神图景。
夏伊没有急于求成,见初步疏导已见成效,便从莱瑞特的精神图景中撤了出来。
她长舒一口气,睁开双眼。
恰在此时,莱瑞特也睁开了眼睛,那双野性不驯的碧蓝眼眸竟透着一丝罕见的专注,深深地凝视着她。
敛去锋芒,他的容颜的确和叶沉有几分相似。同样的高鼻薄唇,剑眉星眸,只是他的眉骨要锋利一些,眼窝也要更加深陷。
这令他的俊美带着咄咄逼人的侵略性,叶沉的气质偏冷偏硬,但在莱瑞特的衬托下,可以算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了。
“情况怎么样?”叶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暂且控制下来了,但需要巩固。”夏伊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先别解开他的镣铐,我还有些事要问他。”
“好。”叶沉回道。
夏伊回卧室睡了一觉恢复精力。
当她走出卧室时,看到叶沉正在捣弄一只“兔子”。
“兔子”是一个送餐机器人,半人高,灰毛兔,耸拉着两只长长的耳朵,亮晶晶的眼睛犹如红宝石,毛茸茸的兔爪垂在胸前,估计是用来挂篮子的。
据叶沉解释,这只“兔子”敲响了门,道了声“晚安”,送上装着食物的篮子,就僵着不动了。
此间主人又在故弄玄虚。
夏伊猜想,难道是因为房间里的监控存在死角,所以再派只机械兔来,补充移动视角?
叶沉抬头说:“它的眼睛停止运作了,还没找到其他电子眼和窃听器。”
杂物间的门大敞着,莱瑞特还是被绑在椅子上,拘束他的阴暗铁椅,硬是被他坐出了国王气势。
他漫不经心地给叶沉
提供建议:“把毛皮拆开方便找。”
夏伊觉得可惜:“这只兔子挺可爱的,放在外面当摆设吧。”
叶沉于是把兔子推到了门外。
莱瑞特嘲笑叶沉:“还真是听话,不愧是条狗!”
夏伊走到他面前,挑眉威胁:“怎么,还想挨耳光?”
莱瑞特懒洋洋地抬起下巴,眸光犹如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在她身上肆意游走。
他拖着低哑暗沉的嗓音,恬不知耻地问:“请问女王陛下,这次想打哪侧的脸?”
“打你我嫌手疼。”夏伊撇撇嘴,嫌弃地说,“不过你的精神体,倒是比你可爱多。”
这句话犹如触及了一个隐形开关,莱瑞特背后那对收拢的鹰翅,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黑得发亮的羽毛犹如被微风拂过,漾起涟漪。
夏伊顿时被吸引住了目光。
莱瑞特虽然嘴贱,但长的漂亮,那双黑鹰翅膀更是举世无双,摄人心魄,充满了危险的诱惑。
她禁不住伸出手,好奇地触碰那漆黑的羽翼,指尖轻触的瞬间,羽翼猛的轻颤,惊的夏伊刷的收手。
羽翼旋即收拢,翅根微微弓起,黑羽一片片服帖地伏在翅骨上,犹如光滑上好的绸缎,引诱着人去触摸。
夏伊再次摸了上去,这一次羽翼收的稳稳的,一动都不动。
在她的视线之外,金发碧眼的青年低垂着傲慢的头颅,尖锐的犬齿深深咬住嘴唇,压抑着呼吸和颤抖。
夏伊指尖没入羽毛,梳理摩挲,细细体会羽毛在指缝间流淌的微凉触感。心中禁不住浮现一丝淡淡遗憾,莱瑞特的精神图景稳定后,这对羽翼就会收回去,到那时,就看不到也摸不到了呢。
随着她的抚摸,那对鹰翅颤了又颤,抖了又抖。
在她抚摸到他的翅根时,他终于再也克制不住,猛地展开翅膀——
夏伊猝不及防,被扇起的劲风带着,脚下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整个人跌落在莱瑞特膝头。
鹰翅刷的一下收拢,把夏伊揽了进去,捂得严严实实。
夏伊只觉眼前一黑,羽毛层层叠叠,犹如囚笼,将她牢牢压迫在男人炙热的胸膛上。
那一瞬间,她沾到了他身上的薄汗,听到了如雷的心跳。
“放开!”叶沉大喝一声,箭步冲来,一记重拳狠狠砸在莱瑞特脸上。
羽翼应声展开,夏伊跌落下来,还没挨到地,就被叶沉一把接住,紧紧搂紧怀中。
他焦急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夏伊轻拍了下叶沉绷紧的手臂,示意他放松一点,“他伤不了我。”
叶沉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
两人转头望向莱瑞特,只见他唇角破裂,鲜血沁了出来,滴在冷白的肌肤上,犹如雪地绽放的红梅,竟有一种妖冶的美。
他伸出舌尖,慢条斯理地舔舐唇角的鲜血,脸上浮现一丝冰冷的嘲笑。
曾经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此刻站在他面前,仅仅因为他轻轻碰了下那个向导,便毫不留情地出手。
骂他是狗时无动于衷,动她一下却杀气毕现。
不仅是条狗,还是一条死心塌地的狗。
像是为了弥补什么,叶沉默默走到莱瑞特的铁椅后面,摆弄了一阵,终于解开了固定椅子的装置。
他把椅子推到餐桌前,又在夏伊的默许下,松开了拷在扶手上的链条,给莱瑞特一定活动范围,让他能自己用餐。
谨慎起见,他没有给莱瑞特准备餐刀和叉子,只给了他一把木勺。
“兔子”送来了三人份的晚餐——蘑菇派、烟熏三文鱼卷、奶油烩鸡、土豆泥、黄油小面包。
还有一瓶红酒。
厨房里餐具齐全,叶沉把这些食物摆放在瓷盘里,在暖黄灯光的映照下,看起来就像是童话里的乡村家宴——也许对叶沉而言,这真像家宴。
他打开红酒瓶,给每人倒了一杯。
夏伊朝虚空中的某处举杯,轻笑着说:“感谢城主款待,就是不知,您什么时候才肯露出尊容?”
监控屏幕前的男人,面具下锋利的唇角,微微勾起。
然而下一秒,他的微笑凝固。
一只银叉闪现屏幕,直直向镜头扑来,画面一黑,失去了信号。
监控摄像头被砸了。
夏伊露出甜美的笑容,她最近干的最爽的一件事,就是砸监控摄像头,还是跟洛月华学的。
莱瑞特带着镣铐举着红酒杯的手凝滞在半空,玻璃酒杯里的红色酒液轻轻晃动了一下。他低头,敛去眼底的微澜,缓缓把酒送到唇边。
“现在,我需要问你一些问题。”夏伊用银勺轻敲盘沿,发出清脆回响,吸引莱瑞特抬头。
餐桌上发出这种声音,很不淑女,但摄像头都砸了,谁还在乎这些礼节呢。
更何况,她是在审讯犯人。
她是白塔的向导,对方是堡垒的哨兵,双方理应是敌对关系。
哦,她差点忘了,她离开A5塔所,名义上的任务,可是追捕眼前这位逃犯。
莱瑞特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用木勺用餐,举止优雅的仿佛在赴宫廷宴会,和对面咣当敲盘子的夏伊,形成鲜明对比。
在他眼中,这个小向导还是太嫩,谈不上真正的对手。他已经构建起坚固的心理防线,对方别想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然而,夏伊开口的第一个问题,却出乎他的意料。
“你多大了?”
莱瑞特瞥了夏伊一眼,冷漠地回道:“我拒绝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叶沉立刻出卖了他:“和我同年。”
“哦。”夏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S级哨兵,二十五岁,还很有背景,那你在堡垒军中一定很有地位了?”
“能被派来与黑晶城主谈判,起码也是个少将级别吧?”
莱瑞特没有回应,目光转向叶沉:“你在白塔担任什么职务?”
“中央警卫军任职,军衔少校。”叶沉平静地回道。
莱瑞特毫不掩饰地嘲笑:“果然,白塔不信任你,以你的身手和能力,混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是一个区区少校?”
夏伊替叶沉解释:“白塔和堡垒的机制不一样,只有标记过的哨兵才能担任重要职务,而且职务的高低,不仅看个人能力,还需要看向导的地位。”
“哦,需要裙带关系。”莱瑞特一针见血,嘲弄夏伊,“看来,是因为你混的太差了。”
夏伊无所谓地耸了下肩,低头用刀叉切了一块烩鸡,送入口中:“你说的没错,我是混的很差。”
叶沉柔声安慰她:“你还没毕业呢!”
“好了,别扯远了。”夏伊吞咽下食物,重新望向莱瑞特,“既然来和黑晶城谈判,想从白塔口中夺食,一定有底牌。告诉我,你们的底牌是什么?”
莱瑞特斜睨她一眼,语气介于嘲弄与赞赏之间:“你倒是锋利。不过,告诉你军事机密?我凭什么?”
“因为你没有选择。”夏伊回道。
“看在叶沉的份上,我不会对你用刑,但是,下次为你疏导时,我不介意多花点时间,翻翻你的记忆。说不定——”
她拖长了声音:“还能翻到你小时候尿裤子的经历呢!”
莱瑞特脸色变了又变。他知道夏伊有这个能力,除非他拒绝她的疏导,不让她进入他的精神图景。
然而,好不容易才从狂化边缘捡回一条命,他不想中断治疗,更不想变成怪物。
夏伊捏住了他的软肋。
“被强行翻记忆的感受并不好受。所以,我建议你最好合作,还能保留一份体面。”
夏伊语气轻巧,却咄咄逼人。
莱瑞特是个聪明人,沉默片刻,便做出了取舍。他说:“我本来给奥菲斯带来了一份厚礼。”
“什么厚礼?”
“向导控制剂。”
仅凭名字,就让人觉得又是一种邪恶的药剂。
无论是堡
垒还是白塔,顶尖科学家的智慧似乎都用在了一件事上——如何限制、操控,和改造向哨之间的力量关系。
“作用呢?”
“它可以束缚向导的精神力通道,使向导保留净化能力,却无法侵入哨兵的精神图景。”
“不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怎么净化?”
“反向入侵。”莱瑞特解释:“这种药剂可以让哨兵反向入侵向导的精神图景,主动汲取净化之力——对S级向导也一样管用。”
他晦暗的目光缠绕着夏伊,犹如毒蛇般缓慢收紧:“所以,我原本还有一个选项——给你注射这种剂药,然后把你带回堡垒,成为我个人专属的小、向、导。”
最后三个字被他咬得极慢极重。
餐厅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叶沉手中的餐刀在瓷盘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抬起眼帘,幽黑的眸子里翻涌着杀机:“你敢?”
莱瑞特置若罔闻,慵懒地舒展身后的羽翼,对叶沉说:“要不你和我回堡垒吧?带上她。我可以替你洗白,恢复你应有的地位。”
他刻意压低嗓音,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夏伊,诱惑着叶沉:“然后我们再像从前一样——共享战利品。”
哗啦——
夏伊扬起手腕,整杯红酒泼向莱瑞特。
“醒醒吧。”她语气平静却暗含杀机:“你带了几支药剂,现在在哪?”
鲜红的酒液沿着大理石雕刻般的脸庞滑落,莱瑞特伸出舌尖,舔舐滴到唇边的酒液,漫不经心地回道:“交给奥菲斯了。”
“别骗人了。”夏伊甩给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若是药剂真的在他那,若是效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他还故弄玄虚把我们困在这里干嘛?”
“也是。”莱瑞特轻笑出声,含着下流的恶意:“若真是那样,你现在应该乖乖地躺在他的床上,任他索取才对。”
“注意你的措辞。”叶沉嗓音低沉,透出怒意,“否则我不介意让你闭嘴。”
莱瑞特轻轻嗤鼻,不置可否。
夏伊真想再甩他一巴掌。她冷冷问:“药剂现在在哪?”
“被搜走了。”
“被谁收走了?”
“白塔的哨兵。在你们的向导来搜身之前,我把药剂交给了一名哨兵。怎么?他没上报?”
夏伊心下微沉,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莱瑞特观察着夏伊的脸色,笑的得意张扬:“不会吧?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的哨兵居然没上报?”
“也许他们以为是什么营养药剂,顺手喝了呢?”夏伊敛住情绪,轻飘飘地回道。
“你的想法真有趣!”莱瑞特笑起来,“不过,我可是特意介绍了药剂的效用和使用方法。”
夏伊心头不详的预感更强烈了,对方身陷囹圄时,居然还如此用心险恶!
她不想让莱瑞特觉察她的担忧,轻描淡写地回道:“也许仅仅是我不知道而已,他们没有向我报告的义务。”
莱瑞特笑出声来:“看来你真的混的挺差的。明明有这么强的能力,却被边缘化,真为你感到惋惜啊!”
“你还是多担心一点你自己吧。”夏伊反唇相讥,“你不是堡垒使者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如你所见,我需要净化。他们没法处理我的情况,所以只得来找你了。”
“那你身上的镣铐呢?自己套上去的?”
“那只黑天鹅说,他可以把你借给我用,但是不允许我破坏他的私人财产,为了防止我失控,所以给我套上了镣铐。”
夏伊:“……”
“其实我们的处境一样。”莱瑞特晃了晃手上的镣铐,“我是带着枷锁的囚犯,而你们,是被圈养的囚徒。”
“还是有区别的。”
夏伊放下餐具,袅袅站起身,走近他身侧,弯下腰,笑意冰凉:“比如现在——我想拔你几根羽毛,你也只能忍着。”
莱瑞特犹如应激一般,猛然张开双翅。
叶沉生怕他伤到夏伊,飞起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他连人带椅一起踹回了杂物间。
“砰——”
杂物间的门被夏伊关上,彻底隔绝了里面的视线。
现在,莱瑞特终于享受到了他应有的待遇——
关小黑屋。
夏伊盘腿窝在沙发里,双手插进头发,静静整理思绪。她不喜欢思考,但此时却被逼着不得不思考。
叶沉收拾好餐桌,泡了一杯热可可,递到她手边。
“情况越来越复杂了。”夏伊接过热可可,烦躁地说:“又冒出一个向导控制剂,你说那些科学家怎么不干点正经事,一天到晚只知道研究歪门邪道!”
“没办法,科学家也是资源,资源掌握在权力者手中。”叶沉回道。
“堡垒若是真的掌握了这个东西,白塔怕是岌岌可危。”
夏伊的脸上浮现一丝罕见的凝重。
叶沉坐在她身边,轻轻拥着她的肩:“你任何时候,想进,或是退,都没关系。”
这个晚上,即使依偎在叶沉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夏伊也睡的不沉稳。
她陷入梦魇。
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手脚无法动弹,精神力被封住无法释放,只在身体表面形成薄薄一层星光流动的水膜。
黑天鹅的巨大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头顶。
它弯着优美的颈项,低头,久久凝视着她。
那双无机质的漆黑眸子里,泛着毫无感情的冰冷光芒。
锋锐坚硬的鸟喙垂下,犹如进食般,一点点啄向她的面颊,颈侧,直到胸前……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夏伊意识到这不是梦魇,而是被人入侵了梦境。
她竭力蜷缩起手指,指尖聚起一丝微弱的星光,在天鹅再次俯身啄来之际,猛然弹出,正中天鹅的眼睛!
天鹅吃痛长鸣,振翅飞扬,整个世界都是巨大的黑影和疾旋的劲风!
夏伊从梦中挣脱,坐起身来,大口喘气。
她伸手触碰身旁,却发现枕边空无一人。
叶沉不在!
蓦然,展开黑鹰羽翼的哨兵出现在门口,一步步向她走近,压迫感犹如实质,压顶而至。
夏伊本能地往后退,双手撑着床铺,却触碰到另一个人的身体。
转头望去,是叶沉。
他身体僵硬,目光冷漠,犹如被操控的木偶,封住了她的退路。
夏伊狠狠咬了一下舌尖,试图确认自己是否清醒,然而,她感到了疼痛。
莱瑞特单膝跪上床,巨大的黑翼垂落,将夏伊笼罩其中。
夏伊的背脊抵上了叶沉坚硬如石的胸膛,无路可退。
第18章 人偶被完全的物化,成了一具精美的玩……
莱瑞特伸出手指,掐住她的下巴,欣赏着她的无力挣扎,对着她身后的叶沉,发出病态的赞叹:“你看她的反应,多么热情可爱……我们一起吧!”
叶沉终于动了,却是伸出双臂,从身后禁锢住她的身体。
他的吻落在她的头顶,冰冷,强势,毫无温情。
夏伊只觉得心脏难受的仿佛要炸裂。
叶沉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他从来都是那么的温柔,舍不得她受一点点伤害,怎么会这样?
莱瑞特的指尖轻触她脸颊上滑落的泪水,神情如痴如醉:“多么美丽的眼泪,不够,我还想要更多。”
他俯身贴近,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脸上,探出舌尖,舔向她眼角的泪——
夏伊一个激颤,猛然坐起!
“小伊!”叶沉也倏然醒来,掌心稳住她的背脊。
夏伊怔了怔,看着卧室昏暗的地灯,意识到,这一次,她是真的从梦魇中挣脱出来了。
“怎么啦?”叶沉柔声问,想把她揽入怀中,却被她一把推开。
叶沉指尖僵住,这是从没有过的情况。
精神链接中传来的情绪波动激烈混乱,犹如一团无处发泄的风暴,他无法分辨她此刻在想什么,只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恐惧与愤怒。
“有人侵入你的梦境?”叶沉问。
夏伊胸口情绪翻涌,鼻子
一酸,声音染上一丝委屈:“在梦里……你和别人一起欺负我。”
好大一口黑锅。
叶沉被砸了个正着。
他哭笑不得地说:“我怎么会呢?”
“你就是!”
情绪里的女孩子是不讲道理的,夏伊也不能例外。
她眼中含着泪光,委屈的鼻尖泛红,心中满满都是酸楚胀痛。
一向杀伐果断的哨兵此时也束手无策。
叶沉不知道怎么安慰夏伊,抱她她不要,于是想了一下说:“要不,你打我吧。”
他说着握住她的手,引导她捶向自己的胸口。
他知道这么做很傻,但只要能让夏伊心情好一些,他什么都愿意做。
夏伊红着眼圈,握着拳头,一边捶一边问:“痛吗?”
叶沉唇角弯起弧度,“不痛,你可以再用力点。”
夏伊于是用力捶了一下,不满地说:“你的胸膛太硬,打的我手疼。”
叶沉:“……”
那怎么办?他又不能把自己变软。
“换个方法吧。”
夏伊一把将叶沉推倒,翻身骑坐在他腰间,低头,在他的肩头狠狠咬下一口,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她终于明白,她对叶沉的占有欲到底有多强。
哪怕是被操纵的梦境中,她都无法容忍他的背叛。
她的身下,哨兵肌肉紧绷,十指反握,竭力克制着……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第二天早晨,夏伊面无表情地走进杂物间。
狮鹫哨兵正在享用他的早餐。
叶沉在他的拘束椅旁放了一个小木桌,充当临时餐桌。
看着莱瑞特探出灵巧的舌尖喝玉米羹的样子,夏伊脑海中禁不住浮现,昨夜梦中他舔舐自己泪水的情形。
那种冰凉濡湿的感觉,依然残留在脸颊上。
夏伊心头窜起了一股邪火。
但思想却在不受控制的发散——
人,是否应该为梦中的行为付出代价?
又是否应该为还没有做过的事而遭受惩罚?
对上莱瑞特那极富侵略性的暗沉眼神,她毫不怀疑,如果他有机会,他会那么对她的。
她转头吩咐叶沉:“把他的手脚锁好。”
莱瑞特预感到不妙,警觉地问:“你要干嘛?”
“疏导。”
夏伊冷淡地回道,掌心覆向莱瑞特的额头,侵入他的精神图景。
这一次,她的侵入,比上次还要强势霸道。
莱瑞特只觉心神一凛,精神链接中传来一道冷酷的指令:
【敏感度,调高三倍】
本来欢快地展着翅膀、前来迎接她的狮鹫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差点一头坠入波涛汹涌的大海。
夏伊用精神力丝编织了一个木筏,供狮鹫紧急着陆。
这只传说中的生物,天空和陆地的霸主,无力地趴在木筏上,轻颤着翅膀,露出腹部,任凭女孩的手指,捋过它雪白的肚皮和漆黑的翅羽。
原本凶猛犀利的兽瞳中浮现一层水雾,鼻尖泛着湿意,喘着粗气,可怜兮兮。
翅根一颤再颤,锋利如刃的黑羽,本是杀人利器,此时却是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庞大的狮躯蜷成一团,像圈养的小兽一样乖巧,还时不时发出低低的呜咽。
简直比叶沉的雪狼还乖。
果然,嘴巴越硬,跪的越快。
夏伊一边抚摸逗弄,一边进行净化。
丝丝缕缕的黑雾从鹰翅和狮躯中溢出,消逝在海天之间。
精神图景的天空由灰转明,云层渐散,隐约透出澄澈的蓝。
黑色漩涡消失,海面恢复碧蓝,连风都轻柔了许多。
夏伊揉了揉狮鹫的脑袋,站起身来,纵身一跃,犹如灵活的人鱼一般,潜入海面,直到记忆层。
夏伊其实很有职业操守,几乎不会主动翻看接受她疏导的哨兵的记忆。
但昨晚莱瑞特透露的【向导控制剂】,关系重大,需要亲自验证。
如她所料,莱瑞特在堡垒军中是个人物,军衔少将,在中央任职,担任战略部副部长。
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药剂研发,但记忆中储存了许多资料。一个重要情报是——
【向导控制剂】尚在实验阶段,造价昂贵,无法量产。
这意味着,白塔还有喘息之机。
否则,这东西一旦推广开来,对白塔的向导们来说,将是一场灾难。
她又仔细翻阅了莱瑞特被俘时的记忆。
他当时的情况糟糕,因此记忆画面模糊断裂,依稀可见他躺在担架上,把一只银色小盒塞进一个白塔哨兵的手中。
他用低哑蛊惑的嗓音说:“这个很珍贵。拿去吧,用它对付你们最憎恨的向导,你们将重新夺回哨兵的尊严。”
恶魔撒下了种子。
它是会腐烂消失,还是会在暗地里生根发芽,开出名为复仇的花朵?
从莱瑞特的精神图景里出来后,夏伊告诉叶沉:“等他缓过来,我们就离开。”
她的身后,狮鹫哨兵发丝尽湿,面色潮红,浑身轻颤,连呼吸都不稳。
许久,他才稍稍缓过来,舔了舔潮湿的嘴唇。
他有些理解叶沉了。
这个女孩,真的有毒。
一旦沾染,就再也难以放手。哪怕是羞辱折磨,也会甘之如饴。
薄暮时分,三人开始行动。
叶沉削断合金铁链,把莱瑞特从拘束铁椅上解放出来,但依然保留他的手铐脚镣。
两人把莱瑞特带到树林里,找到金属支柱的地方。
夏伊拍了拍莱瑞特的翅膀,命令他:“打开翅膀。”
“别乱碰!”莱瑞特哑声警告,但还是乖乖地舒展双翼。
“再张大一点。”
“还不够大吗?”莱瑞特似笑非笑的目光瞥过叶沉:“绝不会比他的尺寸小。”
夏伊蓦然反应过来,狠狠一记敲在莱瑞特的脑门上,威胁道:“再乱说话,我割掉你的舌头。”
莱瑞特轻笑:“我的舌头很灵活,割掉是你的损失。”
夏伊反手给了他一记清脆的耳光。
莱瑞特兴奋的翅膀都在颤抖,碧蓝的眸子里燃烧着病态的火焰。
眼见局势即将失控,叶沉出声打断,提醒夏伊:“别理他,正事要紧。”
他又转头对莱瑞特说:“正经一点,你也不想做那只黑天鹅的棋子,对吧?”
莱瑞特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身后黑鹰翅膀猛然伸展,扩张了一倍。
“那就劳烦你,带我们上去。”
叶沉说着轻巧地跃上翅背,伸手把夏伊也拉了上去。
“飞。”夏伊坐在翅根上,靠在叶沉的胸前,发出指令。
鹰翅振动,带着两人升空,沿着金属支柱直上穹顶,抵达天幕。
本以为上方视野开阔,可是飞上去后,脚下是一片绿波荡漾的林海,茂密的树冠将地面遮得严严实实。
那就把“天”捅个窟窿吧!
叶沉站在翅背上,亮出军刀,劈斩天幕,切开穹顶,发现上面有一个暗道。
他先攀上去,然后把夏伊与莱瑞特拉了上来。
暗道蜿蜒曲折,估计是凿在山体里,两壁都是石头,每隔十几米的距离,有一个绿色指示灯,上面亮着数字,发出幽暗的光芒。
距离三人最近的指示灯,上面的数字是13。
不知道13后面还有多少数字,三人便选择了朝12号指示灯方向前行。
经过11、10……3、2、1,下一个数字是——
13.
明明走的是直路,却像是绕了一个圈,转了回来。
再调头向另一端走,14、15、16……26——
又是13.
像是被困在一个和13相关的数字迷宫里,无论怎么走都会回到原点。
夏伊提议:“要不,先撤?”
叶沉点头:“好的。”
两人于是原路返回。
至于莱瑞特,没人问他的意见。
他拖着镣铐,跟在两人身后,因为空间狭小,一对黑鹰翅膀紧紧拢在身后,收到了极限。
出通道时,莱瑞特先下去展开鹰翅,叶沉抱着夏伊跳上莱瑞特的背。
下方林海依旧,一切看起来都和来时没什么区别。
然而就在莱瑞特展翅滑翔之际,一股龙旋风
自林海深处冲天而起,转瞬将三人卷入其中!
天翻地覆,视野一片混乱。
更可怕的是,在这股龙卷风中,还夹杂着凌厉的精神压制!
夏伊只觉呼吸被遏制住,精神领域骤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星辰,湮灭光芒。
她最后的知觉,是一股巨大的外力,将她从叶沉的怀抱中生生剥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伊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帷幔低垂,白色轻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她侧头望去,透过纱帐,隐约可见四周湖水荡漾。
她似乎处于一个湖心亭上,一道细长的木栈桥从亭中延伸而出,通往远方烟波浩渺的湖岸。
她试图起身,手掌撑向床沿,却发现手脚上缠缚着银丝。银丝韧性极好,弹力十足,可以让她的手脚有一点活动范围,却无法挣脱。
接着,她发现自己被换了一身衣服,白色纱裙,腰间系着银色缎带——蓦然,爱丽丝的话回响耳边:
“你穿白色纱裙应该很好看,裙摆到小腿肚,镶嵌银色缎边,再系一条同色腰带,一定能衬得你腰肢更纤细……”
夏伊深深吸了口气,微微苦笑,她好像成了那个小女孩的洋娃娃。
她静下心来,发现亭子里还有人。
从她的视角看不到对方,只能感知到,那人站在轻纱飘舞的床头,看了她很久很久。
不是爱丽丝,爱丽丝的气息是甜腻的,犹如枝头烂熟的果实。
而此人散发着冷冽的幽香,极淡极雅,带着些微的苦涩——像是冬晨冰川湖边绽放的蔷薇,夹杂着雪地的寒气和冰湖的涩味。
传说中的暗夜君王,黑晶城主奥菲斯,终于现身。
夏伊也曾在设想过,她和他初对面的情景,却从不曾想过,她竟然如此被动——被绑在床上,无法动弹,甚至连看对方一眼都做不到。
她轻咳一声,却没能发出声音。
不仅肢体被束缚,连发声的自由也被剥夺。
此刻的她,被完全的物化,成了一具精美的玩偶。
第19章 标记他是她的了。
夏伊静静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优美的手出现在她头顶的视野里。
指形修长,指尖圆润,指甲晶莹剔透,宛如世间最精致的玉雕,泛着莹润的光泽。
右手小指上,带着一枚精致的银戒,戒环纤细,线条却很繁复,雕刻着蔷薇蔓藤的花纹,中心嵌着一颗深红宝石,宛如凝固的血滴。
夏伊屏息凝神,注视着这双手的动向。
那只手在她眉上方停住,指尖垂落成舞者般优雅的姿态,随后缓缓向下探去——
却并未真正触碰她。
他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游移在她的面庞之上。
虽然没有实触,她却分明感受到那指尖划过的气流,如丝线般缠绕在肌肤上,带来清晰酥痒的触觉。
他的手指在她眉眼上方轻柔滑过,又沿着鼻梁下行,缓缓掠过她的唇线。
那只手在她唇畔留恋许久,像在细细分辨轮廓,然后继续下滑——仍是隔着空气,却能令她感到有若实质的触摸。
他指尖的轨迹在她颈间流连,滑过她纤细的锁骨,如同品酒人缓慢地嗅闻、浅尝,克制又强势。
明明没有碰她分毫,却似乎把她里里外外都“品尝”了个够。
然后,他终于现身了。
和传说中一样,他带着银色的蔷薇面具,露出完美的薄唇和一截优美的下颌线。
脖颈修长,礼服的高领遮住了喉结,透出禁欲的诱惑。
明明穿着一身黑色礼服,披着黑色斗篷,却像是泛着幽暗微光,连黑暗都要为他让路,光影在他周身流转。
雪地蔷薇的冷香,渗着冰川湖水的苦涩,扑面而来。
夏伊睁大圆润的眼睛,看着对方修长的身形缓慢压下,他的身后,一对黑色的天鹅羽翼正轻颤着,在夜风中舒展。
他仍未碰她。
如此暧昧的姿势,两人的身体之间却维持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距离。
然后,他低下头,额头轻轻贴上她的额头。
这一次,她终于感到了真实的触感。
他的肌肤很凉,细腻,犹如光洁的冰玉。
精神链接瞬间建立,她进入他的精神图景。
眼前景象并不陌生,和之前的精神幻景很像,只是更为苍茫广阔,让人禁不住怀疑,这究竟是一个湖泊,还是一片大海。
湖面结着冰。
她一身洁白的纱裙,赤足站在冰上,发丝和裙袂在夜风中飞舞,飘逸的像个小仙子,就是——好冷!
黑天鹅在不远处游弋,整个湖面几乎都结上冰了,它能活动的范围很小。
夏伊明白了自己的工作。
她凝神,指间凝出星光,踮起脚尖,在冰上旋转了一圈,开始翩翩起舞。
一层层星光,自她舒展的手臂,跳跃的舞步间流溢而出,飘散到湖面,所过之处,冰层碎裂。
黑天鹅像是被她曼妙的舞姿吸引住,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
夏伊足尖立在冰上,伸出柔软的手臂,朝黑天鹅轻轻勾手,发出邀请。
黑天鹅在湖面上徘徊,最终还是忍不住诱惑,展开漆黑的羽翼,振翅飞起,落在了夏伊的身侧。
夏伊想起一部旧时代的芭蕾舞剧,邪恶的黑天鹅用美丽舞姿诱惑王子,现在好像反过来了,她在诱惑着黑天鹅。
她别无选择,必须得诱惑并捕获这只黑天鹅。否则现实世界中,她只能沦为他的玩偶,因为他连交流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伸出萦绕着星光的手指,轻抚上天鹅的羽翼。
隐约知道,那只狮鹫的翅膀处碰不得,反应很强烈。
不知道这只天鹅是否也是这样。
天鹅的羽毛漆黑如夜,光滑如镜,在她手指没入的瞬间,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
它展开一侧的翅膀,似乎想逃,被触摸的那一侧翅膀却颤抖的无法舒展。
舒服,真的是太舒服了。
治愈的星光没入肌体,缠绕多年的沉疴旧疾,所有的痛苦,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抚慰,获得了救赎。
它一边抗拒一边享受,最终软下双爪,跪服在冰面,任凭女孩纤细的手指插入它的羽翼,梳理它的羽毛。
夏伊很享受撸天鹅的感觉。
它的羽毛光滑丰盈,手感极佳——如果能用来做一床羽毛被就好了,盖在身上一定很舒服。
见撸的差不多,天鹅也似乎放下了戒心,于是,她引导在天鹅肌体内穿行的净化星光,有意无意地去触碰那些敏感的神经节点。
天鹅的身体猛然一颤,羽翼微微张开,像是想逃脱,又像是准备攻击。
现实中。
银色蔷薇面具的男人,猛然抬头,烟紫色的眸子里射出严厉的光芒,审视着身下的女孩。
她双眸微阂,神情宁静,犹如最温顺的宠物,按照主人的意愿,忠实地履行着她的净化职能。
看不出端倪,也许她只是无意。
男人眸子里变幻着幽深莫测的光,感到自己的坚强意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女孩散发着纯洁而又勾人的甜香,此刻毫无反抗之力,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只是一个精致的娃娃而已。
黑暗中压抑到极致的欲和念,在这一瞬间被一点点的星火点燃。
他低头,轻轻吻上她娇嫩的脸颊。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她和她的哨兵在一起的样子。
温泉中,她的模样真是勾人,像是一朵垂在枝头的粉嫩花苞,沾着晨露,颤颤巍巍地绽放,吐露芬芳。
然而,印象中最深刻的,还是她和哨兵的日常相处。
那温柔缱绻的眼神,默契温馨的气氛,不应该在向导和哨兵——这种不平等的支配关系中出现。
那个哨兵一定是爱上他的向导了。
多么可笑的爱情!
向导和哨兵的关系的本质,是控制和被控制,掠夺和被掠夺,所有的温情脉脉都不过是一种更高明的控制手段。
就像有人用鞭子驯服野兽,而有人用肉骨头豢养宠物狗。
可笑的是,被驯服的狗居然还会对主人产生依恋,认为主人是爱它的,甚至认为自己能和主人平起平坐。
那个强大的哨兵就是一条被她驯养的无比忠诚的狗。
他这么想着,狠狠覆盖上女孩的嘴唇。
这一吻,如坠深渊。
甜蜜的向导素自她的唇齿间释放出来,缠绕住他侵入口腔的舌,混着津液,浸入他的身体。
夏伊感到一种战栗的快感席卷全身。
那是经过精心的布局,漫长的试探,耐心的等待,终于引诱出狡猾危险的猎物,并给予致命一击的强烈快感。
黑暗和暴虐在灵魂深处翻涌沸腾,叫嚣着征服和毁灭。
是的,只要她愿意,现在她甚至可以摧毁他。
因为,他已经被她诱发了发情热。
她没有赌错。
在他通过房间的镜子,隐藏在各处的摄像头观察她的同时,他自己也在悄然沦陷,对她产生了渴望和欲求。
虽然这种渴望和欲求有些病态——他似乎喜欢看她和他人亲密。
或许,这只是一个极其孤独的男人。
他拥有莫大的财富和力量,操纵时局,翻手云覆手雨,却从不曾体会过,一段亲密关系的滋味。
凝望深渊者,终将被深渊吞噬。
精神图景中,黑天鹅发出一声幽怨而破碎的长鸣,双翅颤抖,双腿软倒,跪伏在她脚下。
冰层破裂,湖水剧烈震荡,仿佛连图景都在颤抖。
夏伊纵身跃入冰寒的湖水,在深处,找到了他的投影。
水中,银色的蔷薇面具反射出幽冷光辉,黑色的斗篷被水波轻轻掀开,露出他月光般皎洁的银发,在湖水中轻轻荡漾。
面具下的肌肤泛着一层不正常的红晕,犹如烧红的烙铁,在冰冷的水中也散发着炙热的高温。
夏伊轻轻揭开了那张面具。
传说中的男人,终于在她面前,展露出真实面孔。
一切形容美貌的华丽词藻,在这幅容颜面前,都觉不够。如果一定要找到一个词来形容,似乎也只有这四个字——
如梦如幻。
夏伊心头倒吸了一口气,欣赏了几秒,缓缓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贴上他的唇,完成最后的步骤——
深度标记。
他是她的了。
猎物和猎人之间,终于完成了角色交换。
现实中,奥瑞斯失去了天鹅羽翼的悬空力量,一头栽倒在夏伊身上。
还挺沉的。
他的面具蹭过她的面颊,冰冰凉凉,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上面雕刻的纹路。
夏伊发现自己还是动弹不得。
理论上,她现在可以命令黑天鹅为她做任何事。
事实上,对方正压在她身上,沉沉昏睡。
发情热之后,再强大的哨兵,也需要沉睡以自我修复。
而再强大的向导,在完成深度标记后,也需要好好休息,来恢复被几乎消耗殆尽的精神力。
夏伊正处于捕猎后的极度虚弱期。
她用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勉强维持一个狭小的感知领域,等待叶沉的到来。
哪怕是那只狮鹫也好。
然而,她失望了。
栈桥上传来轻盈又诡异的脚步,“哒、哒”,像是木偶的小靴踩在空洞的舞台板上。
紧接着,一个幽怨甜腻的声音飘入耳中:
“夏姐姐……你是个坏人!”
是爱丽丝。
她仍穿着那件黑色丝绸蓬蓬裙,金发编成麻花辫搭在肩头,手中抱着洋娃娃,出现在夏伊的视野里。
“我本来很喜欢你的。”
她红着眼眶,含着泪水指责夏伊:“我为你布置了房间,每天给你准备餐点。你身上的这件裙子,是我亲自缝制的,还有你头上的发夹,上面的珠子是我一颗一颗穿起来的。”
夏伊忽然意识到一点,真正束缚她力量的,并非是缠绕手脚的银丝,而是身上的裙子和头上的发夹。
它们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场,封住了她的精神力,不允许她的力量外溢。
“你看,我还特意为你做了一个娃娃。”
爱丽丝把手中的娃娃举到夏伊眼前。
夏伊望去,只觉一股恶寒袭上背脊。
洋娃娃穿着她一模一样的白纱裙,腰间系着银色缎带,黑发微卷,披在肩头,五官轮廓和她惟妙惟肖,简直就是她的缩小版!
第20章 美女和野兽继续接吻,直到野兽变成王……
“可是,你却背着我偷走了我的主人!”
爱丽丝的声音陡然拔高,泪珠在眼眶中颤抖,愤怒地说:“你真的好讨厌,我再也不要对你好了!”
说完,她猛地扬手,一巴掌重重拍在洋娃娃身上。
“啪——!”
夏伊胸口一震,剧烈的钝痛铺天盖地袭来,如遭重锤击打。
接着,第二掌、第三掌接连而至。
她唇角溢出鲜血,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那个洋娃娃一样,被愤怒的小女孩拿在手中,肆意拍打,撕扯,虐待。
她的身体和娃娃之间,产生了可怕的共感。
爱丽丝可以通过那个人偶,操控她的身体。
她本来就处于虚弱状态,已快撑不住。
就在意识即将模糊之际,精神图景中,一颗银色星芒倏然亮起。
是叶沉。
他感应到了她的危险,正在迅速赶来。
爱丽丝像是发泄得差不多了,停止了拍打洋娃娃。
她取出一方粉色的绣花手帕,温柔地替夏伊擦拭唇角血迹,露出认真苦恼的神情。
“我本来很喜欢你,舍不得让你死……可是你标记了我的主人,我只能杀了你。”
“夏姐姐……这都是你的错。我不想变成坏孩子的,可是你逼我。”
说着,她从斜挎在身前的小包里,抽出了一样东西——
一枚水晶棱锥。
透明的晶体里闪烁着梦幻的星光,看上去美极了,但是顶端削成锋利的尖锥,反射着冷冽的寒光。
爱丽丝先把昏迷的奥菲斯从夏伊身上移开,她的动作很轻柔,像是极其敬爱她的主人。
然后,她跪趴在床边,一手撑腮,一手举着水晶棱锥,抵住夏伊的额心。微微一压,尖端刺破肌肤,殷红血珠顺着额角蜿蜒而下。
她轻轻蹙起眉心,苦恼地说:“你的脸是我喜欢的类型,真舍不得破坏,还是不插脑子了,插心脏吧。”
“你死以后,我会把你做成标本,挂在我的衣柜里。这样每天早上换衣服时,我都可以见到你,和你道早安。”
“你看,我是多么的喜欢你啊!”
她举起水晶棱锥,正要猛然刺下——
“轰!”
一道漆黑的影子自湖面疾掠而来,帷幔轻纱翻飞乱舞,羽翼横扫!
是莱瑞特!
他快如闪电,饶是爱丽丝反应迅速,也被羽翼带起的劲风掀翻在地!
下一秒——
湖心亭的栏杆“轰”然炸裂,一道矫健人影破空而入,木屑四溅,军刀寒光如雪!
是叶沉。
他如箭般冲到床前,想一把抱起夏伊,却发现她手足缠绕着银丝。
刀起丝落,他斩断束缚夏伊手脚的银丝,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与此同时,爱丽丝从地上挣扎起身,看着莱瑞特,露出怯弱的神情:“莱瑞特哥哥,你是尊贵的客人,我一直待你很好……你不会伤害我吧?”
莱瑞特面笼寒霜,漆黑的羽翼犹如一排刀刃,封住了爱丽丝的退路。
他抢先一步赶到湖心亭,看到了令他血液冻结的一幕——
爱丽丝正在行凶,要杀夏伊!
他几乎是应激反应,对爱丽丝使了杀招。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反应如此激烈,他又不是夏伊的哨兵,为何会如此在乎她的生死?
一旁,昏昏沉沉中,夏伊依稀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和怀抱,知道,她的哨兵来了。
精神图景中的银色星芒缓缓亮起,探出细若游丝的触须,寻找着链接。
叶沉感知到,立刻低头,覆盖上她的唇,深深地吻她,将自己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传送过去。
深度标记后的向导和哨兵,能够共享精神力,当一方精神力不济时,可以通过向哨感应从另一方获得补充。
精纯丰沛的精神力,随着唇舌交汇,悄然渗入夏伊体内。她的精神图景中,黯淡的星辰,一颗颗亮了起来。
莱瑞特瞟到这一幕,神情微凝,心口发紧,泛起一股陌生的酸涩感觉。
这时,爱丽丝的声音轻柔响起,带着蛊惑:“你也喜欢她,对不对?那就杀了她的哨兵。我可以帮你控制住她,把她变成你的玩偶,你想对她做什么都行。”
简直就是恶魔的诱惑。
如果那个哨兵不是叶沉,也许莱瑞特会考虑这个建议。
可惜,爱丽丝不知道——
他和叶沉之间,有多么深的羁绊。
“小朋友。”他望着爱丽丝,唇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别插手大人的事。”
话音未落,黑羽如刃,凌厉斜斩,毫不留情地扫向爱丽丝的咽喉!
“咔嚓!”
爱丽丝纤细的脖颈上出现一道血线,麻花辫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弧线,头颅咕噜噜地滚落到地上。
莱瑞特也没想到斩杀竟会如此顺利。
他第一次见到爱丽丝,就觉察出对方绝非普通的人类。
她的天真灿漫之后藏着歹毒,甜腻的气息犹如腐烂的果实。
是一个不容小觑危险可怕的敌人。
滚落到地上的小女孩头颅,依然保持着天真甜美的表情,然后,无辜地眨了眨眼。
像是触及了某个开关,她那尚未倒下的身躯,自被切断的脖颈上,冒出了一颗又颗的粉色泡泡!
泡泡迅速膨胀,漂浮升空,表面闪耀着柔光的彩晕,带着甜腻到令人头晕的香味,在空气中蔓延。它们在半空翻滚、旋转,彼此碰撞、融合,竟织出一张巨大的梦网,悄无声息地封锁住四周。
夏伊在此刻幽幽醒来,神色大变,挥手释放一道精神屏障,然而却因为力量太微弱,转瞬就被泡泡淹没。
意识一震,她骤然跌入一个无底的黑洞。
等坠落感消失,她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白色宫殿的台阶,背映着粉色的天空。
宫殿建筑精巧美丽,却隐隐透着塑料质感,塑料制的圆柱,塑料花环攀绕其上,连风中轻晃的树叶与盛开的鲜花,也都透着一股不真实的冰冷光泽——
她现在身处一个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世界。
爱丽丝的脸蓦然出现在视野中,被放大了数倍。
夏伊这才意识到,她变小了,大小就像是爱丽丝手中抱着的洋娃娃,正好适合这些过家家的玩具宫殿。
爱丽丝手托着腮,歪着脑袋,甜甜一笑:“夏姐姐,欢迎来到我的玩偶之家。”
“今天我想玩的是——美女和野兽。”
她的神情带着儿童的天真和疯子的残忍。
夏伊张了张嘴,却依然无法发声。
下一刻,她察觉到自己的脚动了——却并非听从她的意志。
她全身上下缠绕着无数银色丝线,如同提线木偶,在爱丽丝指尖的舞动下,一步步迈上台阶,朝那座诡异宫殿走去。
宫殿之中,塑料质感的人偶们排立两旁,男仆女侍、贵族骑士,全都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夏伊沿着红毯走向宫殿尽头。
宝座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紫色宫廷长裙的女王——竟然是洛月华!
夏伊心下一沉,连洛月华也落入到爱丽丝的掌控中了!
洛月华看到夏伊,也面露震惊,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爱丽丝甜腻的嗓音从高处传来,像个玩游戏的孩子在为洋娃娃配音:
“参见女王陛下。”
在爱丽丝的操控下,夏伊向洛月华屈膝行礼。
接着,爱丽丝又为洛月华配音:
“夏伊,今天是你的大婚之日,我为你准备了两位新郎。”
大厅侧门打开,在一对塑料列兵的押送下,两道身影缓缓走出。
一个是银色雪狼,另一个是长着翅膀的狮子。
分别是叶沉和莱瑞特的精神体。
它们穿着人类的礼服,身体上缠绕着银丝,步伐僵硬地前行。
接触到雪狼那双焦灼担忧的眸子,夏伊知道里面封印着叶沉的灵魂。
而狮鹫,虽是被操纵着,也封不住那股桀骜不驯的野性。他目光幽幽地扫过夏伊。
爱丽丝问:“夏姐姐,你想和哪位新郎结婚呢?”
她语调一转,笑得像个小恶魔:“一定是那只雪狼吧,不过,狮鹫也很喜欢你哦。”
“这样吧,夏姐姐和狮鹫结婚,雪狼就留给洛姐姐吧!”
什么?
虽然变成了提线木偶,场中至少有三人投出强烈抗拒的眼神!
洛月华:乱整什么?叶沉是夏伊的哨兵!
叶沉:我绝不可能和夏伊之外的人结婚!
夏伊:小妹妹,求你别闹了好不好?
只有莱瑞特,他的眼神微妙极了,注视着夏伊:好像玩玩也行。
“现在,举行第一场婚礼:夏姐姐和狮鹫!”
爱丽丝探出手来,给夏伊头上披上白色婚纱,还往她手里塞了一束塑料捧花。
婚礼进行曲响起。
夏伊和狮鹫在银丝提线的操纵下,踏上红地毯。
两侧的塑料人偶们拍手鼓掌。
荒谬极了!
“现在是我最喜欢的环节——舞会!”
爱丽丝兴奋地手舞足蹈,“你们要跳舞,然后接吻,‘真爱之吻’可以解除诅咒,让野兽恢复为王子!”
爱丽丝是存心折磨他们吧?
被胡乱配对的四人,怎么可能会有“真爱之吻”?
八音盒的音乐响起。
狮鹫挺直身躯,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搭上夏伊的肩,另一只环住她的腰。
两人被银线牵引着机械起舞,前进、后退、旋转、倾身,做出各种舞蹈动作。
音乐结束。
狮鹫低头,捧着夏伊的面颊,吻了下来。
夏伊抗拒地闭上了眼睛。
他只是轻轻地啄了一下她的唇,犹如蜻蜓点水。
很自然,变身魔法没有发生。
狮鹫还是狮鹫,没有变成王子,因为美女不爱这只野兽。
爱丽丝很不满意,任性地说:“继续跳,继续接吻,直到野兽变成王子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