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折辱从今以后,我是主人的狗。存在的……
北境裂谷二号基地。
车灯划破暮色,越野军车缓缓停在哨岗前,接受最后一道人工检查。
西塞茵放下车窗,神情冷淡地递出军官证。
执勤士兵接过证件,看清身份后神情一凛,背脊条件反射般挺直,对他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可以通过,长官。”
车顺利驶出基地。
后排,夏伊从俯身姿势中坐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算是逃出来了。
但这只是开始。
驾驶座上,西塞茵脸色苍白如纸,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他本该沉眠修复,却被夏伊以精神穿刺的方式强行唤醒。
他咬着牙,声音低哑:“去哪?”
夏伊报了一个坐标。
“车程三个小时……我撑不了那么久。”
“找个隐蔽的地方先藏起来。”
他没有再问,凭最后一点神志,将车开入一处隐秘岩洞,熄了火。
然后,他整个人便彻底失去了动静。
夏伊俯身探了探他的脸颊,指尖一片冰凉,沾的全是冷汗。
她手一路滑向他颈下,触到肌肉紧绷如铁,轻颤不止。
他已是强弩之末。
再逼下去,估计会死。
她还需要他,不能让他这么轻易死掉。
她爬到前排,将驾驶座放倒,用力把他挤向车门,然后贴着他躺下。
黑暗中,细碎的精神力星光自她体表溢出,缓缓流入哨兵的体内,构成一个向哨感应场——
这是最快的恢复方式。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伊悠悠醒来。
周围一片黑暗,她躺在某个人的臂弯中。
她怔了一下,才想起来,她还在逃亡途中,身边是西塞茵。
西塞茵嘶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醒了?”
“开灯。”夏伊冷声命令。
刚刚醒来的瞬间,她还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等意识到他是谁后,身子立刻僵硬起来。
黑暗中传来轻微的窸窣声,然后啪的一声,车内顶灯亮起。
四目相对。
夏伊神色冰冷,余怒未消。
西塞茵则静静望着她,眼底深如幽渊。
他是被强制标记的——精神领域已深深烙上臣服的印记。
可眼底,却仍残留着情绪的痕迹:愤怒,不甘,羞辱……交织成混乱的暗流,在眸光深处翻涌。
但最终,这一切都被一种更强烈的、更原始的情绪所压倒。
他深深爱恋着她,渴望得到她的抚慰。
他愿意献出一切,包括自尊和骄傲,只为她能够施舍他一丝温和的眼神,一个轻柔的触碰。
夏伊心中却想着报复,各种残酷的惩罚方式在她脑海中闪过,但最终都压下了——
她还需要他,去时光塚,找回叶沉。
“弄点吃的。”她指示道。
西塞茵取出车中的军备口粮,撕开能量棒递给她,又打开水瓶,在她咽下食物后,默默递到她唇边。
狭小的空间,这种沉默令人窒息,特别是对刚被深度标记、极度渴望和向导亲近的哨兵来说,简直就是一种酷刑折磨。
西塞茵踌躇了一下,轻轻唤了声:“小伊……”
夏伊动作一顿,猛然抬眼,目光冰冷如剑:“叫主人。”
西塞茵垂着头,面容隐藏在头顶灯光投下的阴影中,低哑地挤出一声:“主人。”
“声音太小。”
“主人。”
这一次,他喊得清晰响亮,带着轻微的颤音,不知道是出于羞耻还是别的什么。
夏伊把座椅往后调了些,腾出空间,命令他:
“以后在我面前,除了必要情况,都给我跪着。”
“吃饭的时候也一样,跪着吃。”
西塞茵终于意识到,他根本无法违抗夏伊。
她的每一道命令,哪怕他内心抗拒,大脑拒绝执行,身体也会自行启动另一套“系统”——一种被标记后的条件反射,绕过理智,直接控制神经中枢。
他甚至分不清,那还是不是自己。
随着夏伊的话音落下,他双腿不受控制地跪了下来,像一条驯服的狗一样,匍匐在她脚下,顺从地进食。
夏伊一手吃着能量棒,另一手胡乱抓住他的头发。
海蓝色的发丝柔顺光滑,手感极好。
心头却升起一个破坏的念头——想把他这头飘逸张扬的长发烧了,看他会如何反应,但终究觉得不符合她的审美,暂且放弃。
不过她没有放过他——指尖猛地用力,把他头发连着头皮向后拽起,迫使他脖颈后仰。
“继续吃。”她命令。
仰头进食的姿势
极其屈辱,几乎难以吞咽。但他只能照做,机械地咀嚼。
“你现在是什么?”夏伊问。
“主人的哨兵。”
“不,你是我的狗。”她纠正道,又问:“从此以后,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侍奉主人。”
夏伊轻轻笑了,抓着他头发的手继续用力:“还记得你之前说过什么吗?关于你抓住我之后——”
深度标记不等于失忆。
过去的记忆和情感都还在。
他曾说过,要一根根敲断她的傲骨,把她调教成一只床上宠物,从此以后,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取悦他。
而如今,被敲碎傲骨的人,是他。
灵魂层面的服从,迫使西塞茵一字一顿地说出:“从今以后,我是主人的狗。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取悦主人。”
“还算乖。”
夏伊吃完最后一口能量棒,把手上的残渣一点点抹到他脸上。
西塞茵微微闭上了眼,内心在羞辱和渴望之间动摇,终于抵不住那指尖柔软触感的诱惑,探出舌尖,缠绕了上去。
夏伊垂眸看着他。
他舔的专注而又认真,不复之前掠夺的色气,而是带着一丝虔诚的温柔,仿佛真的从一条阴险的毒蛇转变成了被驯服的猎犬。
忠诚,温顺,渴望被接纳。
深度标记之后,她原本对他的排斥本能似乎也随之减弱。
以前他这么做,只会让她觉得恶心,但现在,好像不再那么反感。
精神图景中,传来一丝令人安心的连接感,向哨之间,本来就应该是最亲密的关系。
但心中依然余恨未消。
她的两指猛然夹住他的舌头,狠狠一拧!
“呜——!”
剧痛如电流般窜上颅顶,西塞茵的瞳孔骤然紧缩,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溢出,顺着红了的眼尾大滴大滴地滑落。
头顶响起她冰冷的声音:“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讨好我?”
他的舌尖被钳制,无法回答,只能从喉间挤出破碎的气音,那双银蓝色的瞳孔充盈着泪水,反射着破碎的幽光。
屈辱,无助,凄怨。
和他之前的不可一世、肆意狂傲,形成鲜明对比。
夏伊心头终于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意。
她松开了西塞茵,冷声吩咐他:“出发。”
他们昏睡了一天两夜。
车驶出岩洞时,已是上午,灰蒙蒙的天际飘着细雨,天地间笼罩在一片湿冷的迷雾中。
路况本就崎岖,雨中更是泥泞不堪。
车行驶了一段,轮胎陷入烂泥中,空转着溅起泥水,怎么都挣脱不出来。
夏伊坐在副驾上,忽觉整辆车微微一震——像是被什么从下方托起。
她回头望去,透过车窗玻璃,看见蓝鳞巨蟒盘旋在泥路上,蛇躯拱起,顶着车底一点点向前挪动。
雨丝斜织而下,那双银色竖瞳湿漉漉地望着她,可怜巴巴,满是讨好与卑微。
它被她折磨的很惨。浑身伤痕累累,有些地方皮肉翻卷,雨水顺着创口淌落,蛇躯似乎瘦了一圈,鳞片的光泽都黯淡了许多。
这条蛇在卖惨。
夏伊回过头,闭上眼睛,没再理睬。
车继续前行,不多时,她察觉到车速渐缓,睁眼望去,前方是一座关卡。
她心头微紧,不确定安维林是否已对她和西塞茵下了通缉令。
西塞茵从座椅下摸出一个军用头盔,将那头招摇的海蓝色长发尽数收了进去,还摘掉了耳钉耳环。
他在关卡前停下车,神情平静地递出证件。
对方检查后什么都没说,敬礼放行。
通过后,夏伊随手拿起放在驾驶台上的证件,翻开一看,果然是另一张身份——
名字是科尔文,安全局高级军官。
“你们执政官,每人都有马甲?”她问。
声音依旧冷,却不似之前那般带着情绪,而是一种客观的审视。
西塞茵紧绷的脊背略微放松,认真答道:“我们还是继承人的时候,经常会掩盖真实身份,下到基层哨所做任务。”
“这个身份不会被发现?”夏伊追问。
“应该没问题。我有三四个身份,这个最隐秘,没人知道。”
夏伊看着军官证上的照片,和西塞茵本人差别不大,便问:“你不需要易容吗?”
“易容太麻烦,我一般换个发色就行。”
夏伊若有所思:“安维林不仅易容,还定制了梦,编织出童年和成长历程。他,是个完美主义者?”
西塞茵唇角挑起一丝冷笑:“我说过,他没有人的情感,演技也很生硬。马甲不做全套的话,他一站在那里,就和周围格格不入。”
夏伊没有再说话。
但共感通道泄露了她涟漪般起伏的心绪。
西塞茵的目光落在前方,轻轻问了一句:“还真动心了?”
夏伊冷冷回道:“放肆,闭嘴!”
他微微沉默,欲言又止,最终回道:“是,主人。”
车再次停了下来。
这次是道路塌方,无法前行。
西塞茵问:“我们到底去哪?”
夏伊给他的坐标,是一条盘山公路的尽头,那里什么设施都没有。
夏伊这才想起,还没告诉西塞茵她的真实目的地。那个坐标,其实是上次叶沉开车带她去的地方,从那里再往山上走一段,便能望见目的地。
她回道:“时光塚。”
共感通道中,传来西塞茵幽微的情绪波动。
夏伊心念一动,抬眼看他。
西塞茵微微勾起唇角:“时光塚,我是知道一些。我们换条路吧,正好——”他的目光落向驾驶台上的证件:“这个身份,有时光塚的通行权限。”
兜兜转转了大半天,黄昏时分,夏伊终于抵达时光塚前的军事要塞。
西塞茵亮出国安局证件,车辆顺利通过那道戒备森严的大门。
雨势不减,越来越大。西塞茵从后背箱里找出雨披,替夏伊仔细披上,又搀着她下车。
他似乎开始适应自己的专属哨兵角色。
接待室内,西塞茵开口要求见纪博士,却被守卫的中级军官冷硬拒绝:“博士从不见外人。”
他眉梢微挑,正要施压,夏伊却挥手止住。她带着淡淡的笑意对军官说:“麻烦通报一下,我和纪博士有约定。”
不知是这句话的分量,还是她微笑中的精神暗示,军官的目光微微一滞,随即拨通了电话。很快,对面传来答复:“允许通行。”
雨幕之中,夏伊再一次踏上那条廊桥。
纪博士已在桥上等候,他撑着一把黑伞,雨点砸落在伞面上,发出低沉的咚咚声,溅起的水花在他白大褂与皮鞋间晕开。
夏伊快步迎上去,第一句话是:“叶沉的情况怎么样?”
“生命特征信号稳定。”纪博士回道。
他微笑着打量西塞茵,颔首致意:“第二执政官阁下。”
人前,西塞茵又恢复了骄矜不逊,他斜睨一眼:“第一次见你亲自出门迎客。”
“那当然是因为客人不一样了。”纪博士笑意温和,将伞倾向夏伊的方向,叮嘱道:“雨滑,小心脚下。”
合金大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冷风与湿气。
夏伊边走边问:“萧决醒了吗?”
“醒了。你需要见他吗?”
“距离时光塚开启,还有多长时间?”
“二十七分钟。”
“带我去见萧决。”
“他正在一线天前。”
他们穿过曲折的室内通道,经过一道道暗藏杀机的关卡,抵达一线天前。
风雨之中,那片峭壁与裂缝一片漆黑,如同一头恒古沉睡的巨兽。
入口处站着一个人。
第102章 残忍你进去,找到叶沉。
他高大挺拔,撑着黑伞,身上的黑色战斗服与山崖的暗色融为一体。听到脚步声,他缓缓回头,一双深邃的眼睛在风雨中望向他们。
灯光映照在他成熟的面孔上,经过岁月的洗礼,这张脸似乎已经不能仅仅用英俊来形容,那双眸子明澈温和,经历沧海桑田,世事变幻。
正是萧决。
夏伊脚步微顿,随后从纪博士的伞下穿出,快步向萧决走了过去。
萧决也抬步迎上。
两人最终在半步距离停下,萧决撑着的大伞倾斜过来,将她笼罩。
夏伊仰着脸,轻轻唤了一声:“萧叔叔。”
萧决感慨地微笑:“你长大了。”
“赛琳娜……”夏伊鼻子一酸,声音微微哽咽。
萧决抬手,温和地轻拍她的肩膀:“我都听说了。当年,我应该在她身边……这些年,辛苦你了。”
夏伊压下翻涌的情绪,凝视着他的眼睛,问:“当年你为什么要进去?在里面又遇到了什么?”
“言语总有误差,你直接翻看我的记忆吧。”萧决回道,声音沉稳坦然。
夏伊心下一震。
萧决这样强大的哨兵,除非他主动敞开精神图景,
否则向导想入侵,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指尖微颤,冰凉的掌心缓缓覆上他的额头——
雨声,瞬间消失。
天地像是被抽空了声音与色彩,只剩下一道光的轨迹,将她牵引入另一个世界。
一个烈火燃烧、濒临毁灭的世界。
夏伊疏导过那么多哨兵,如此惨烈的精神图景,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立于一座焦黑的火山之巅,脚下是沸腾的岩浆之海,暗红的火浪如愤怒的巨兽,一次次撞击着峭壁。
高空翻涌着火云,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焰坠落,整个天幕都在燃烧。
天际传来一声凄厉的长鸣。
一只通体燃烧的火凤展翅飞来,双翼划开翻滚的云焰,在她头顶盘旋。
一片赤金的羽毛自高空飘落,在炽热的气流中缓缓旋转下坠,最终落入夏伊的掌心。
这是萧决的记忆。
夏伊五指收拢,握住羽毛——
刹那间,天光倾泻,世界宁和——
绿树掩映的白色塔楼在夕阳下璀璨生辉。
赛琳娜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深蓝色长裙,坐在议长府的办公室里,手中托着一个小巧的黑盒子。
萧决一身黑色制服,站在她面前。
夕阳透过长窗映照在两人身上,投下斜斜的影子,在橡木地板上重叠在一起。
萧决接过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枚琥珀色的水滴。
“我确信,‘它’被封印在这枚水滴里。”赛琳娜神色凝重地说。
“海燕传来消息,堡垒执政官的换届和时光塚有关。”
“带上这枚水滴,找堡垒合作,进入时光塚,向‘它’逼问出秘密。”
……
画面隐没,火光重新吞噬视野,第二枚羽毛缓缓飘落在夏伊手心。
密室幽暗的光线中,隔着一张桌子,萧决在和一个男人交谈。
那人穿着墨蓝色军服,肩章垂着流苏,闪烁着五颗将星,散发着威严的气势。在他那张不算年轻的脸上,她看见了她所熟悉的那几个哨兵的影子。
——他是堡垒的前任首席执政官。
萧决在他面前展示了那枚琥珀色水滴。
他说:“我需要进入时光塚,搞清楚‘它’到底是什么,请协助。”
男人:“我没有理由帮助敌人。”
萧决:“你们真的准备进入时光塚,重复每三十年一次的执政官献祭仪式吗?”
……
第三枚羽毛飘落。
穿过那道幽暗狭长的峡口,萧决走进了时光塚。
这是一个宛如神殿般的巨大建筑。
穹顶是流线型的金属穹壳,表面闪烁着微弱而规律的光脉。
四周的墙体由无数精密的几何构件拼接而成,像是某种高阶运算的三维投影,被直接凝固在现实中。
萧决取出怀中的小盒,打开盒盖。
水滴犹如受到感应一般,从盒中飞起,在半空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时光,便在这一刻停滞。
尘埃,光影,全都凝固在半空,像被无形的力量冻结。就连他呼吸的热气,也停留在唇齿之间。
……
第四枚羽毛飘落。
周围是一片混乱的光影,仿佛整个世界正在倾覆。
穹顶摇晃,地板断裂,神殿的墙体像断裂的巨骨般崩塌,碎片在空中翻滚。
夏伊的目光穿透尘烟,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叶沉!
他正搀扶着昏迷的萧决,向一线天的出口冲去。
巨大的坍塌声在两人身后响起。
下一瞬,叶沉猛地用力,将萧决推向一线天。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所有声息归于寂灭,紧接着,四周陷入彻底的黑暗。
一线天外,大雨如注,夜色如墨。
年轻的向导和中年哨兵静静相对,向导的手抬起,掌心抚在哨兵的额头上。
这一幕持续了许久,犹如静止的雕像。
隔着一段距离,西塞茵默默守着夏伊,雨水顺着帽檐成股滑落,沿着面颊淌下。
虽然已被夏伊深度标记,但她拒绝和他共享任何信息。
他凭借记忆中的资料,猜出了中年哨兵的身份——前议长赛琳娜的哨兵萧决。
此刻,夏伊正沉入萧决的精神图景,读取记忆。
终于,夏伊动了,手缓缓从萧决额头移开,身体战栗得犹如风中落叶。
萧决抬手去扶,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西塞茵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跨过雨幕,将夏伊从萧决怀中接过,紧紧圈入自己的怀抱。
或许是因为震动过大,她的意识还未回神,没有推开他。
冰冷的雨水打在西塞茵脸上,与胸口那份沉重的温热交织,他的心口一阵又酸又涩。
纪博士撑着伞,向前一步,注视着前方说:“时间到了。”
夏伊从西塞茵怀中直起身体,脊背绷得笔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漆黑岩壁。
她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像是生怕惊扰到什么。
一缕细微的光,从岩壁缝隙中悄然渗出,沿着竖直的裂缝蔓延,仿佛有人在漆黑的幕布上划开了一道微颤的线。
低沉的轰鸣自山体深处传来,脚下的地面随之轻微震动。
一线天,缓缓显露。
当裂口张至一人肩宽,轰鸣戛然而止,山体悄然归于沉寂。
只剩下雨风声在耳边低声呜咽。
西塞茵低头望着怀中的夏伊,此刻的她似乎成了一尊静止的雕像,一动不动,眼皮都不眨动,死死盯在那条裂缝上。
她在等叶沉出来。
那个哨兵是何等的幸运,能被她如此执着地等待,得到她如此深的眷恋。
没人开口说话,时间在雨声里被一寸寸拉长。
雨势更急,密密敲击在伞顶,发出咚咚声。
萧决和纪博士的伞面都倾向夏伊,她穿着雨披,靠在西塞茵怀中,头顶有两把交叠的伞。
而另外三人的半边身体都在雨中淋着。
漫长的等待中,一个小时过去了。
夏伊心中激动期盼的火苗,一点点黯淡,最终熄灭。
她推开西塞茵的怀抱,对他说:“你进去,找到叶沉。”
“一线天一次只允许一人进出,找到他后,让他先出来,你等下一次。”
她的声音冷静,决绝,不容置否。
望着她没有一丝犹豫的漆黑眼眸,西塞茵眼底的光一点点沉寂下去。
蛇是冷血动物。
本该不知寒意,但生平第一次,他真切地感到了冷,寒意一丝丝侵入他的骨髓,冰冻了他的心脏,令他艰于呼吸。
“是,主人。”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舌尖尝到铁锈般的苦味。
“我可以吻你一下吗?”他的音调中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
夏伊允许了。
她以为他会吻她的唇,他却缓缓曲下单膝,牵起她柔软干燥的小手,低头,冰冷的唇在她手背上印下极为轻柔的一吻。
然后,他起身,没有再回头,径直踏入风雨中的时光塚。
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线天中。
萧决和纪博士再看夏伊的目光,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但他们的伞依然交叠着,为她遮住头顶的风雨。
又是一次漫长的等待。
夏伊终于不耐,从伞下走出,来到一线天前,手试着探入缝隙,果然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场力,在向外推。
她不甘心,想走进去试试,却被纪博士一把拉住。
“小伊,这很危险。”纪博士温和地提醒。
夏伊猛然转头,目光咄咄逼人:“我以前从没见过你,也没告诉过你我的真名。可是,你却摆出一副对我了如指掌的样子。”
“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对时光塚到底知道多少?”
她的情绪明显激动,语气也很冒犯。
纪博士却只是宽容的微笑,黑伞稳稳地撑在她的头顶。
萧决走过来,把夏伊拉在自己伞下,温声提醒:“别急,叶沉会出来的。”
夏伊意识到自己焦躁了,没能控制住情绪。
潜意识中,她并不信任纪博士,总觉得他隐藏
着不为人知的企图,可她又不得不接受他的“好意”。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脑中推演最糟糕的局面:
——如果西塞茵也出不来,她是不是只能去找莱瑞特?
——如果连莱瑞特也找不回叶沉,那该怎么办?
“西塞茵会出来的。”纪博士像是有读心术一般,看出了她的烦恼,“他和安维林曾一起进去过一次。”
夏伊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一起出来的吗?”
“是的。”纪博士解释道:“安维林不受这个限制。”
夏伊在心中迅速盘算,如果叶沉和西塞茵都出不来,比起把莱瑞特也搭进去,最可靠的方法,显然是让安维林进去找人。
只是,他正在到处抓捕她,会帮她找人吗?
……也许,如果她能拿出足够让他动心的筹码,他会答应。
西塞茵进去后的第五十九分钟,夏伊的心几乎沉到了谷底。
雨声、风声、远处暗涌的雷声,全都化作了令人窒息的紧张和压迫。
终于,一线天的微光中出现了一抹人影。
夏伊心口一跳,就要扑上前去。
然而下一瞬,她的脚步像被钉住般停下。
出来的……不是叶沉。
是西塞茵。
裂缝的微光在西塞茵身后缓缓收拢,像一扇冰冷无情的门,又一次将希望关上。
夏伊指尖擦过冰冷的岩壁,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量,沿着湿冷的石面缓缓滑落。
膝盖触地,雨水和泪水混成一体,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西塞茵想扶起她,却把她一把推开。
磅礴大雨中,她红着眼睛,嘶声问他:“出来的为什么是你?”
这大概是世上最残忍的质问——
类似于: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西塞茵双膝一软,无力地跪在雨中。
冰冷的雨水沿着他浸湿成墨蓝色的发丝滑落,淌过那张苍白到失色的面孔。
夏伊甚至都没有耐心听他解释,她五指落下,手掌覆盖上他额头,直接读取他的记忆。
那片密林,依然残留着她上次的强制标记时留下的伤痕。
灰色的天穹下着大雨,林中却燃着四处不灭的火,雨点与火星在空气中交错,迸发出诡异的嘶鸣。
蓝鳞巨蟒蜷伏在泥泞里,鳞片失了光泽,硕大的躯体伤痕累累,在冷雨中微微颤抖。
它想靠近夏伊,又不敢,只得低低地匍匐,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夏伊穿过一片烧焦的树林,来到深潭边,
雨水击打在幽暗的水面,泛起密密麻麻的涟漪。
涟漪的最表层,一幅画面缓缓浮现——那是他主动呈现给她的最近记忆。
他踏入一座坍塌的神殿。
穹顶裂开巨口,碎石与金属从高处簌簌坠落。四周的光影流转,如同破碎的时空切片,在他周身闪烁不定。
就在某个瞬间,他看见了叶沉的背影,在光影深处一闪而过。
他追了上去,一块巨大的金属板从斜上方坠下,他侧身避过,还来不及稳住身形,另一侧的光影中,又浮现了叶沉的身影。
他继续追。
一幅又一幅画面在坍塌与尘烟中接连展开,每一处都是叶沉的背影,却隔着无法跨越的距离。
直到一线天的出口蓦然出现在他面前。
……
现实中,萧决与纪博士依旧撑着伞,默默注视着雨幕中一站一跪的两人。
蓦地,萧决松开手中那柄黑伞。
沉重的伞架在地面上铛然一声,带着旋转滚到一侧,溅起一圈急雨。
他缓缓抬头,凝视夜空。
漆黑的云层间,隐隐响起惊雷,电光闪烁中,一道白影倏忽闪现。
下一瞬——
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开苍穹,铂金色的巨龙撕裂云层俯冲而下!
第103章 爱恨她再次被他剥夺了力量,带上了奴……
夏伊已经察觉到危机,但她依然单手覆盖在西塞茵的额头上。
她仰起头,望向漆黑雨幕中那道炫目的白光。
萧决神色大变,声音低沉而又急促:“我拖住他,你马上离开!”
“不——”夏伊转头望向萧决,眼神锋利如刀:“你走!我留下来拖住他。”
她盯着萧决,每一个字都压着情绪:“我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才把你救出来,所以你绝不能交代在这里!”
她的语速又快又狠:“立刻离开,去黑晶城找城主奥菲斯——他是我的哨兵。白塔的顾曜珩,也是我的哨兵,他会带你去见赛琳娜!”
萧决瞳孔震动,沉声道:“……小伊。”
“走!”夏伊厉声打断他,眼底闪着湿亮的光,“赛琳娜还在等你!”
大雨如注,一只通体燃烧的火凤骤然破空而出,赤金的羽翼在雨幕中划出两道炽烈的弧光,直冲夜空。
它在半空与铂金巨龙短暂交锋——龙焰与凤火交织,像两条撕裂长空的光链,硬生生劈开厚重的云层,震雷随之炸响,震得山谷嗡鸣。
然而火凤并未恋战,只是一次锐利的掠击,便借着雷光转瞬远遁,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夏伊注视着那抹火光消隐的方向,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若萧决仍是全盛之时,她或许会留下他,让他和西塞茵联手,与安维林正面一战。
但是,她进入过他的精神图景,知道他已处于崩溃的边缘。
铂金巨龙盘旋降落,四翼掀起滔天气流,搅得雨幕翻卷如浪。
夏伊的意识依然停留在西塞茵的精神图景中。
精神力星光从她周身飘溢了出去,所过之处,野火熄灭,大雨停歇,焦黑的枝叶抽出新芽,倒伏的树木重新拔地而起,密林在一点点恢复生机。
蓝鳞蟒蛇周身都被星光覆盖,温柔的星光一点点修复它的身躯,治愈它的伤痕。
安维林注视着这一幕,从龙背上跳下,一步步向夏伊和西塞茵走来。
夏伊中断了疏导,虽然没有完成,但西塞茵的状态已比先时好了些许。
西塞茵睁开眼睛,刷的从地上站起,坚决地挡在了夏伊身前。
“你被她标记了?”
风雨中,安维林的声音低沉清晰,犹如闷雷回响。
“是的。”西塞茵平静地回道。
安维林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又似乎正如西塞茵描述的那样,他没有人类的感情。
他目光投向一旁的纪博士:“杀了向导,是不是就可以解除哨兵的标记?”
声线平稳,客观冷静。
夏伊毫不怀疑,他对她动了杀机。
也是了,他本来就对她下了必杀令。
“理论上是。”纪博士淡淡开口:“但哨兵也有可能一同丧命。”
“向导的非正常死亡,会给哨兵带来极其严重的精神反噬,有人会立刻疯狂暴走,有人会在痛苦中选择自尽,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活下去,但余生都会在痛苦中度过。”
安维林目光转向西塞茵:“这么说,你是救不回来了。”
西塞茵冷声道:“我不需要你救。”
空气骤然绷紧,杀机裹挟着暴雨扑面而来。
蓝鳞巨蟒自虚空破出,巨尾高扬,如闪电般横扫向安维林!
龙吟骤起,铂金巨龙振翅而下,锋锐的龙爪在半空抓住蛇躯。蛇身猛然翻滚,与龙翼硬碰,迸发出金石般的火花!
与此同时,安维林与西塞茵的身影几乎在同一刻交错而上——两道身影在雨幕中化作电光,劈开风雨,卷起气流,交战的轨迹在山谷中拉出一圈急速旋涡。
论实力,安维林在西塞茵之上。
但他不仅要应对西塞茵的攻击,更要抵御夏伊的精神侵袭——此刻,他真正的对手并西塞茵,而是西塞茵背后的夏伊。
精神图景中,夏伊曾亲手疏导过的苍穹,此刻正被天雷贯穿。
她的精神力化作万千雷霆,劈在苍穹之上。
这是一次极其野蛮的进攻,是精神力的直接碰撞——最强的S级向导和最强的S级哨兵之间的正面交锋!
在精神力强
度相当的较量中,胜负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她能保持持续的输出,迟早能攻破他的防御,但前提是——现实世界里,她的哨兵必须撑住。
一旦西塞茵倒下,刀锋就会架在她的脖颈上。
她清楚,西塞茵并非安维林的对手。
即使在她的精神侵袭下,对方的动作也依旧精准可怕。
这一次,他似乎不再留情。
龙焰喷吐,蓝鳞巨蟒避之不及,在烈焰中痛苦翻滚。
精神体的剧痛反馈到哨兵身上,西塞茵动作一滞,被安维林一掌击飞,重重砸入泥地。
夏伊硬生生抽出一股精神力,支援蓝蟒,精神力星光扑灭它周身的龙焰。蓝蟒不顾伤痕累累,再次猛扑而上,重新缠住巨铂金龙。
与此同时,西塞茵从泥泞中撑起身体,再次迎上安维林的攻势,拳影与刃光在风雨中交织成一片凌厉的杀机。
然而,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
安维林并非孤军作战,这是堡垒军事要塞,是他自家的后院。
通往研究所的铁闸门打开,全副武装的哨兵如潮水般涌出,黑洞洞的枪口齐齐指向夏伊。
冷硬的金属顶在夏伊的太阳穴,耳畔响起严厉的威胁:“立刻住手。”
她没有停。
隔着重重士兵,她看见西塞茵被按在了泥水里,蓝鳞巨蟒在拼死挣扎,鳞片剥落,蛇尾扬起血雨。
士兵突然分开一条路。
安维林踏着雨水大步走来,军氅在身后翻飞,铂金色的长发被雨水浸透,衬得他的面容越发冷峻,犹如冰霜凝成。
精神力世界中,两人的厮杀还在继续。
夏伊的进攻几乎疯狂。
那些曾经抚慰过他的温柔星光,化作凌厉闪电,一道又一道,密集地劈在苍穹之上,也劈在他的心口。
她曾经有多么温柔,此刻就有多么狠绝。
也许在精神图景崩溃之前,先被击碎的,是他的心脏。
他走到她面前,从士兵手中接过精神力抑制环。
冰冷的金属扣下的一瞬,所有的精神力如潮水般褪去,世界骤然死寂。
夏伊知道——这场战斗,她输了。
她再次被他剥夺了力量,带上了奴隶项圈。
她抬起苍白的脸,漆黑的眸子映着火光,却冰的彻骨。
安维林幽深的眼底翻涌着毁灭世界的风暴。
他蓦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的几乎要捏碎骨骼。
夏伊眼角沁出了疼痛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无声的流淌。
但她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安维林骤然附身,冰冷的唇狠狠覆盖在她的唇上——那不像是亲吻,更像是一场厮杀的继续,是征服者给俘虏烙下印记。
血腥和甜香在两人交织的唇舌间弥散开来。
夏伊狠狠咬破了他的舌尖。
但安维林没有退缩,他像是一头闻到血腥的野兽,反被激起凶残的本性。
他吻得更凶更狠,强硬到不再顾忌她那令人失控的向导素。
夏伊被被逼得喘不过气来。
她心中充斥着浓烈的情绪,爱与恨在血脉间翻涌交织。
如果没有精神力抑制环的束缚,她本可以诱发他的结合热,强制标记他,让他跪在她的脚下——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被他吞没。
呼吸,心跳,精神力,全都被他掌控。
精神力的透支,掠夺的吻,加上撕心裂肺的情感冲击,将她的意识彻底击溃。
她眼前一晕,沉入黑暗。
安维林接住了夏伊倒下的身体。
直到此刻,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第一次在人前失去情绪控制,被一股毁天灭地的强烈情感冲破了冷静的理智。
她很危险。
莱瑞特,西塞茵先后折损在她手中,他又凭什么相信自己不会步其后尘?
最稳妥的办法,是在此刻结束一切——
斩断心魔,除掉这个足以威胁堡垒安全的强敌。
可是他的动作却背叛了大脑的判断。
他俯身,打横抱起她,动作轻柔地犹如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纪博士在此刻走上前来,目光萦绕在安维林怀中昏迷的夏伊身上。
安维林感到了一丝觊觎,冷眼看他:“叛国通敌,你可知罪?”
纪博士微微一笑:“告诉你一个秘密,不知能否抵罪?”
迎着安维林冰冷的视线,他缓缓地说:“还记得九年前吗?那时你接到一项任务,去和白塔交界的裂谷边缘,寻找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就是她。”
他停顿了一瞬,唇角泛起意味不明的弧度:“如果你当年先找到她,她现在就是你的。可惜——”
雨声淹没了他的叹息,“叶沉奉赛琳娜之命,先一步带走了她。”
夏伊昏昏沉沉,在黑暗中无力挣扎,犹如溺入深潭。
隐隐中,她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她醒来的黑暗洞穴,四周遍布异种,触手蠕动,黏液滴落,蔓延着死亡的气息。
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因为她的认知中什么都没有,一张完全的白纸。
一个少年哨兵闯入洞穴。
那是十七岁的叶沉。
他身形消瘦,像一把锋利的刀,漆黑的眸子睁得圆圆的,惊奇地望着她。
异种开始攻击,他一把将她扛上肩头,向洞外冲去。
咆哮声此起彼伏,他的军刀在黑暗中闪耀,一道道斩断挥来的触手。
他终于冲了出去,把她轻柔地放在一块岩石上,短暂休息。
他递给她食物和水。
她伸手接过,只觉得他眉眼温柔,连山谷间凛冽的寒风都变得和煦起来。
可就在这一瞬间,视线轻轻一晃——那抹身影忽然变了。
站在她面前的,已不是叶沉,而是另一个少年。
他犹如一抹清冷的月光,铂金色的长发在风中微微扬起,掩映着那双深不可测的眼。
是安维林。
夏伊猛然惊醒。
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宽大舒适的床上,身上穿着柔软的睡裙,盖着轻暖的羽绒被。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
一切都是真的,她再次被安维林封印住了力量。
她掀开被子,想起身下床,动作却在半途凝住。
目光缓缓朝下——
她白皙的右脚踝上,扣着一个黑色金属环。
环上连接着一根长长的黑金链条,末端焊接在床脚。
压抑的怒火自心底迸发,她捡起床头的枕头就冲监控砸了出去。
安维林,这个可恶的家伙,不仅给她套上了精神力抑制环,还敢像对待宠物一样把她锁在床上!
她生平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屈辱!
第104章 恶龙习性他把她锁在了他的床上。……
夏伊把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遍,最终转身扑倒在床上,肩膀轻颤不已。
失去叶沉的痛苦,和再次败在安维林手下的耻辱,犹如毒蛇一般撕咬着她的心。
她明明有机会和他正面交锋,但还是败了。
西塞茵被俘的那一幕再次浮现脑海——那头柔顺美丽的蓝发沾满鲜血与泥水,拧成一缕缕,雨水冲刷着他那张苍白而绝望的脸。蓝鳞巨蟒挥动着尾巴,在泥水中拼死挣扎。
他已经尽力了。
若她手中再多两个哨兵,这一战绝
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心中翻滚的是浓浓的不甘。
门开了。
她警觉起身,看见安维林走进来。
男人的眼神阴沉得骇人,冰冷的气压笼罩整间屋子。
夏伊意识到,她激怒了他。
逃跑,标记西塞茵,正面对抗……再加上她敌人的身份和多重标记的能力,足以让他对她再起杀机。
他手中拎着那个她见过一次的小黑箱。
当着她的面,他打开箱子,取出一支注射剂,径直向她走来。
夏伊本能地往后缩,声音微颤:“那是什么?”
“向导控制剂。”安维林冷声回答,“打了它,你的精神力将失去攻击和控制性。”
“然后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她的声音夹着恐惧和怒意,“安维林,你是在惧怕我的力量!”
安维林不为所动,单膝跪上床,一手举着注射器,一手按向夏伊。
夏伊拼命反抗,最终被他牢牢困在怀中,双臂被他单手钳制住。
针头冰凉,抵上她颈侧的血管。
“你是怎么逃出去的?”他逼问。
夏伊闭上眼,颤声说:“西塞茵带我出去的。”
“你是怎么标记他的?”
“他被我诱发了发情热。”
“不对,你当时戴着精神力抑制环,不可能。”
夏伊终于明白,他是在逼供。
她因为剧烈的情绪冲撞而激动发热的大脑,终于在此刻,开始一点点冷却。
她说:“我说服他,帮我打开精神力抑制环。”
“他怎么可能答应?”
“因为他需要一次疏导。”
安维林的眼神满是不信。
“出事之前,林晓去看过你。”
夏伊心头一沉,回道:“我发誓,这件事和林晓无关。她是我的朋友,请不要伤害她。”
她定下心神,直视他翻涌着漆黑风暴的眼眸:“你的怒火,全都冲我来吧,不要去责罚其他人。西塞茵是被我强行标记的,他反抗你,是遵从我的命令。”
针头刺破皮肤。
她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毁灭。
那颗在黑暗坑穴中被折断的嫩绿萌芽,再次浮现在她眼前。
泪珠不受控制地涌出。
“安维林,别让我真正的恨你。”她颤声说。
“我期待的,不过是一次能和你公平交手的机会。”
针尖停滞。
安维林低头看她,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儿?
明明被他圈在怀中,被他牢牢掌控,可是她内心期待的,却是和他战斗,和他交手。
犹如一朵晨风中摇曳的玫瑰,花瓣上凝着晶莹的露珠,茎秆上的尖刺却在霞光中反射着锋利的冷光。
所有想要得到她的人,必须被尖刺扎手,付出鲜血。
她的眼泪在不断的滚落,一颗颗晶莹美丽。
是如此的脆弱,又是如此的强大。
一颗就足以令他一溃千里。
针最终没有落下。
夏伊抬眼,看见安维林收拾小黑箱,转身离去。
她长长舒了口气,知道自己又逃过了一劫。
她在床上躺了许久,心中有种燃尽的疲惫。
和安维林的正面冲撞,压力非常大,有种不死不休的毁灭感。
一起死了算了。
她心头倏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不行,她不能和安维林一起死,叶沉还被困在时光塚。
奥菲斯和顾曜珩在等着她回去。
莱瑞特,还有西塞茵,他们身陷囹圄,等着她解救。
安维林,你真是一条恶龙!
夏伊在心中愤愤地想。
当务之急,是如何诱骗这条恶龙进时光塚,帮她找叶沉。
她在床上躺了许久,平复心绪,冷静思考。
安维林没杀她,继续囚禁她。
是把她作为一张政治底牌,还是豢养一只床上宠物?
或许两者都有。
关于前者,萧决一旦把她被囚禁的消息带出去,奥菲斯和顾曜珩就会采取行动。
他们会一面展开秘密营救,一面督促白塔官方出面,通过外交和军事手段,要求安维林释放她。
关于后者,她需要彻底征服他的心。
对抗,只会引发他的愤怒;乖顺,她装不出来,他也能一眼识破。
唉,攻略恶龙的难度系数实在太大,她到底怎样才能把他拿下?
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送餐人员,一共四人。
他们训练有素地鱼贯而入,两人摆放饭菜,两人收拾被她砸落在地上的东西。
动作安静迅速,不到三分钟,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夏伊早就饿了,情绪的怒潮退下之后,涌上来的,是无法忍受的饥饿感。
她走到餐桌前,三菜一汤,都是她喜欢的菜品。
看来负责她餐饮的工作人员,已经记住了她的口味。
吃完饭后,她开始探索房间,先试了一下脚链的长度,可以走到餐桌,进卫生间和浴室,却够不到门口和窗户。
落地窗上帷幕低垂,隔绝了外界的光景。
她打开衣柜,发现里面挂着她之前的衣物,还添了几件风格类似的。
她顺手打开另一扇的柜门,怔了一下,里面竟然挂着几套军服、制服和男士衬衫。
她再重新打量这个房间。
大,空旷,陈设简单,内装家具就黑白灰三种色调,给人一种缺乏人间烟火气的清冷感觉。
像极了那个男人。
她心下一动,走进盥洗室,打开壁柜,果然发现了两套洗漱用具,一套是新的,应该是为她准备的。
另一套中,除了牙刷毛巾之外,还有剃须刀。
她长长吸了一口冷气,终于反应过来。
这是安维林的卧室。
他把她锁在了他的床上。
他此刻的行为,就像是恶龙把抢来的珍宝都堆积在肚皮下面,每天霸占着珍宝睡觉一样。
他把她纳入他的私人领域,视她为私有物。
她不得不重新估量脱困的难度。
安维林回来时,已过深夜十二点。
她趴在被子上睡着了。
他通过监控器,看到了这一幕。
为此,他远程调暗了房间的光线,并且把室温调高了三度——因为她没盖被子。
他走到床前,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看了许久,才转身进浴室洗漱。
夏伊迷迷糊糊中知道安维林回来了。
她没有动,因为想知道他会对她做些什么。
不久,安维林洗漱完毕出来。
他掀开一侧被子,小心翼翼地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抬起她的身体,把被子从她身下抽出,再盖在她身上。
然后,他熄了灯,从另一侧躺下。
大床很宽,两人各睡一边,虽盖着同一床被子,却能互相不挨着,中间还隔着一道空隙。
夏伊有些懵了。
就这些?
他把她锁在他的卧室,就为了晚上和他睡同一张床?
果然是恶龙行径。
她想,她是不是应该稍微主动一点,否则征服恶龙之路,漫漫无尽头。
可是心中还是有一道坎。
他对她那么凶。
抓捕她的时候凶,用【向导控制剂】威胁她的时候也凶。
胡思乱想着,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夏伊醒来时,安维林已经离开。
身侧的被褥,留着他睡过的痕迹。
她从枕边捻起一根铂金色的发丝,缠绕在指尖细细把玩。
还真是一个自制力惊人的男人。
在她身边睡了一晚上,竟然碰都没碰她一下。
如果她是恶龙抢来的珍宝,现在的处境,就相当于被挂在墙上的展示品。
恶龙对她只看,不碰。
大概就这么霸占着,他就满足了。
夏伊又回到了之前的囚禁日子。
除了换了个房间,多了一条限制行动的脚链,没法外出外,日子似乎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房间里有电视,但她没找到遥控器,估计是被特意收掉了。
有一台CD机,还有几张音乐碟。她随手捡起一张放入,是旧时代的歌剧,乐章激烈,感情充沛。
很难想象,安维林这样的人,竟然会听这种音乐。
床头摆着几本书,都是些大部头的政治军事著作,适合用来当睡前催眠读物。
还有一个电子阅读器,像是专为她准备的,里面有各个时代的经典名著和爱情小说。
她就这样无所事事的过了一天。
晚上,她躺下后,他才回来。
和昨晚一样,他安静地洗漱,上床,熄灯,睡在另一侧。
唯一多余的动作,就是帮她掖了下被角。
两人陷入一种诡异的同床生活,进入到冷战状态。
仿佛先开口,先触碰对方的那一个人,就会输一般。
夏伊冷静地等待时机,等待他先破防的那一刻,再向他提出救叶沉的要求。
恶龙阴晴不定,她必须小心谨慎,以免弄巧成拙。
接下来的几天,裂谷异种活动频繁,几次大规模战斗接连爆发。
即便待在房间里,夏伊依然能听见外面传来的厮杀声、轰炸声,以及异种尖锐的咆哮声。
安维林接连三个晚上都没有回来。
直到这天清晨,他才被副官送了回来,一副损耗过度、筋疲力尽的样子。
夏伊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用电子阅读器,冷眼看着几个副官围着他忙碌。
他们为他擦身,换衣服,最后给他盖上被子。
一名副官用警惕的目光打量她,向安维林请示:“大人,要不要把她带走?”
显然,他担心夏伊会趁安维林虚弱之际下手。
“不用。”安维林声音低哑却
不容置疑。
副官们退下后,夏伊放下阅读器,走到床边,观察安维林的状态。
他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薄冷的嘴唇失去了血色。
长长的睫毛颤抖不已,刚刚擦干的额头上,又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身体没有严重外伤,应该是精神力损耗的问题。
这时候需要向导的疏导。
她可以为他做疏导,帮他尽快恢复,但问题是,她带着精神力抑制环。
她凝望着他英俊苍白的脸,心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怜,叹,悲,恨……
没有哪个词,或哪种组合,能完整形容这一刻的心境。
禁不住,她伸手,轻轻触摸上他的脸颊。
他双眼骤然睁开,眸子里射出凌厉的光,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四目相对。
她目光轻颤。
下一瞬,她被他猛然带入怀中。
即便虚弱,他的力道依旧惊人,将她牢牢禁锢,炙热的胸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融化。
她抬眼,指尖轻触他的喉结,轻声道:“我可以帮你疏导。”
第105章 一步登天他对你,有多重要?
安维林冷冷拒绝:“不需要。”
意料之中的答复。
疏导意味着打开精神力抑制环。
除非部署一支向导战队全程监控,再配一队S级哨兵端枪戒备,否则一旦精神力抑制环取下,没有人可以压制住她。
夏伊脑海里浮现出那副阵仗,竟忍不住笑了。
如果疏导时,再故意撩拨安维林,让他当众失控,那场面一定很精彩。
“但是你需要疏导。”她继续说:“找个A级向导给你做一次深度疏导吧,可能会好些。”
安维林不理她。
夏伊心下一动,莫非安维林还从未做过深度疏导?
身为堡垒的最高统治者,掌握着顶尖的向导资源,竟然连深度疏导都没做过?
“是不是疏导时,你只允许向导触碰你……高贵的额头?”她说着,禁不住笑了。
回答她的是被狠狠收拢的怀抱。
安维林连同腿都一并压上来,将她牢牢困在怀中,闭眼不语。
夏伊察觉到他的极度疲惫,也不再说话,安静地依偎在他胸前。
天马行空地想了一阵,最终脑子想累了,她也睡着了。
安维林先一步醒来。
他知道自己需要一次深度疏导,却极端排斥与陌生人的身体接触,更厌恶被向导素引发的本能冲动——
那种失控的感觉,是他身为哨兵最痛恨的弱点。
可是怀中这个女孩,她明明没有对他释放向导素,他却一次次因她心动,打破底线,冲破理智。
杀机不只一次在他心头盘旋。
可是他根本就没办法伤害她半分。
似乎只要视线落在她身上,上一刻还汹涌如潮的杀机和雷霆怒火,便会在顷刻间化作春风细雨、缱绻柔情。
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呢?
杀,舍不得;放,她又是威胁;似乎只能这样圈在身边,牢牢监控,据为己有。
他低头看向她,她睡颜安静,纤长的睫毛垂落,在瓷白的肌肤上投下一抹轻柔的阴影。
那些令他时刻戒备的锋芒,此刻尽数收敛,只剩下任人采撷的柔软。
她的气质矛盾,性格多面,他不确定究竟哪一面更令自己着迷——或许,是全部。
拔去了尖刺,她便失了锐气;若没有柔软,她也不再是她。
夏伊睁开眼睛,撞进了一双宇宙深渊般的眸子里。
他的眸色极深,乍看以为是黑色,细看却是近乎漆黑的墨蓝——澄澈无杂质,深处隐有极夜的星光闪烁。
遥远,冰冷,孤独。
她行走于人世间,享受凡尘欢愉,哨兵簇拥,纵情恣意。
而他,仿佛寒夜孤星,疏离清冷,傲世离尘。
本来是两条完全不相干的轨迹,怎么会发生碰撞交集呢?
夏伊轻轻叹息。
然后带着柔情,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安维林眸光微沉,顺势低头,吻落了下来,覆盖上她的唇瓣,轻轻摩挲,带着克制的温柔。
与那晚抓捕时将她逼到窒息的吻截然不同。
她主动探进他的牙关,和他唇舌交缠,给了他一个缠绵悠长的深吻。
当她的唇离开时,他的神色有些恍惚,似乎从不知道,一个吻,竟然能带来如此美妙的滋味。
像是被托到云端。
有一双温柔的手抚慰他冷硬如铁的灵魂。
夏伊知道,他破防了。
虽然带着心机,其实她也很享受和他接吻的感觉。
气氛如此静谧美好,以至于她开口前,都稍稍犹豫了一下,有些舍不得破坏。
但机不可失。
她在他怀中轻声问:“安维林,我们可以好好谈一次吗?”
头顶传来平稳低沉的声线:“谈什么?关于叶沉?”
果然,他什么都清楚。
她的心思,在他眼底无所遁形。
她唯一庆幸的是,她没有对他耍花招,一切都是本色演出。
“嗯。”她点头。
“他对你,有多重要?”他问。
“非常非常重要。”她唇角弯起一丝柔和的弧度,温柔坚定地说,“就像是我自己的一部分。失去了他,我会是残破的,再也无法完整。”
安维林没有再说话。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夏伊垂下眼睫,不再多说。
她已经尽力了,如果这条路走不通的话,她再想其他办法。
在这种安静到能听见呼吸的氛围中,安维林的手环亮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神色微紧,立刻下床,从抽屉中取出遥控器,打开电视。
看着他严肃的神情,夏伊意识到,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电视屏幕亮起。
竟然白塔国家电视台!
正在播放一条紧急新闻。
背景是白塔议会层。
镜头掠过她熟悉的中庭,银杏树抽出了新叶,迎风摇曳,反射着阳光。
通往议事大厅的门前,拉着警戒线,警卫守在周围。
人声杂沓,既有媒体与工作人员,也有各级官员,外围则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哨兵。
突然,人群向警戒线涌去,媒体的闪光灯如骤雨般噼啪闪烁。
解说终于在此刻响起,女播音员的声音透着一丝压抑的紧张:
【议长顾青菲因身体不适,将长期休养。】
【议长权力移交法案即将发布。】
什么?
夏伊心神大震,冒出一个惊人的猜想——
顾青菲被夺权了!
在她不在的时候,议会又一次发生了权力洗牌!
通往议事厅的大门缓缓向两侧开启,首先出来的是两队哨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小跑列队,端着武器。
夏伊目光掠过他们的部队徽章——白塔警卫军,议长的直属部队。
紧接着,一名年轻军官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他英气逼人,挺拔如松,穿着黑色高级军官制服,肩章上闪烁着一颗璀璨将星。
竟然是顾曜珩!
夏伊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分别时,她曾为了说服他留在白塔,提出要他获得白塔警卫军团长的位置。没想到,他
真的做到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顾曜珩天生就适合站在聚光灯下。
面对媒体的镜头和闪光灯,他游刃有余,沉稳大气,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令人信服的威势。
他沉声开口:“现在,由我来宣布,【议长权力移交法案】的内容。”
夏伊感到更不对劲。
顾青菲被夺权,而此刻站在媒体中央宣读法案的,竟是她的儿子——难道,母子决裂了?
无论真相如何,顾曜珩的出场,都为这份即将颁布的【议长权力移交法案】增强了合法性与说服力。
万众瞩目中,他看着事先准备好的稿件,开始宣读。
“即日起,将由三名执行议员,代理议长职权,直至议长康复。”
“这三名执行议员分别是——”
“洛秋然。”
“海伦娜。”
“新晋议员——夏伊。”
夏伊惊的从床上跳了下来。
什么?!
她没听错吧——自己竟然成了议员,而且还是代理议长职权的议员!
接着,议员们依次出场,海伦娜作为代表接受媒体的采访。
夏伊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在人群中寻找她熟悉的面孔。
她一眼就看到了洛月华,处于人群的中心位置,瞩目度仅次于正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海伦娜。
被选为执行议员的洛秋然站在她身边,微笑着不怎么说话,犹如陪衬。
早在去年年底,她就听说,洛秋然身体不好,正在将权力移交给女儿洛月华。这次政变,莫非洛月华才是主角之一?
洛月华身侧是林仪,一如既往的低调沉静。但她身后站着一个器宇不凡的哨兵——是萧决!
人群边缘,顾曜珩向萧决走去,两人低声交谈。
夏伊捂住了心口。
她基本上已经推测出这场政变的核心成员——顾曜珩,萧决,海伦娜,洛月华,或许还有林仪。
安维林关掉电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她耸了耸肩,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我也没想到。”
又问:“对了,你能不能查到,我是怎么当上议员的?”
按照正常的晋升轨道,从辅佐官到议员,起码需要十年,她这可算是一步登天。
当选议员有两种途径,一是有人提名,议会表决,赞成票数过半就能当选。
另一种是八名以上的议员联合提名,议长签字同意,也能当选。
不管哪种途径,当选本质都是派系间的斗争、妥协、合作。
堡垒在白塔布有眼线,想必此刻情报部门正忙得不可开交——分析白塔政局骤变的原因,推演未来的政治走向,并评估这一变化将对堡垒造成的影响。
安维林低头看着手环上的信息,缓缓念道:
“半个小时前,白塔议会宣布,破格晋升辅佐官夏伊为议员。此次提名由海伦娜、洛秋然、林仪等八名议员联名发起,并由顾青菲亲自签署——那是她作为议长,最后一次行使权力。”
原来如此。
推举她当议员的人,和政变夺权的是同一批人。
她在脑中迅速推演——
萧决返回白塔,顾曜珩得知她被囚禁的消息,想要白塔出面,以外交军事手段逼迫堡垒放人。
但估计遭到了顾青菲的拒绝。
南境之战后,海伦娜和洛月华因政见相近而结盟。她们想推翻顾青菲,便趁机找顾曜珩合作。
与此同时,萧决利用昔日的影响力召集赛琳娜的旧部,得到林仪的支持。
于是三方合作,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政变后的权力瓜分。
林仪想必是不愿出面,顾曜珩也不愿意胜利果实落入他人手中,于是便有了这一出:她身在堡垒当俘虏,却被破格晋升为议员,还成为执掌大权的三名执行议员之一。
夏伊迅速消化了这些信息。
抬眼见安维林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她猜测,并非是因为她当上议员他不高兴——相反,她的地位提升,他在外交谈判上的握有筹码也就更重。
而是因为,这次政变意味着白塔激进派掌握了权力。
白塔大概很快就会转变国策,开始对堡垒积极用兵。而议员夏伊的被囚禁,则是一个绝好的开战借口。
夏伊的推测很快被证实。
第二天,堡垒就收到了白塔的官方文书,要求立即释放议员夏伊。
与此同时,黑晶城切断了对堡垒的黑晶供应,城主奥菲斯也向堡垒施压,要求放人。
黑晶是重要的武器能源,中断会导致军力瘫痪——堡垒无法坐视不管。
关于是否释放她,安维林尚未明确表态。
从他的口风中,她猜到,双方已经开始就此事展开谈判。
但谈判的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白塔和堡垒都在向黑晶城附近集结军队,虽未正式宣战,边境局势却日益紧张。
而北境裂谷的异种危机尚未解除,堡垒将面临两线作战的局面。
入夜,异种的咆哮声和战火声此起彼伏。
夏伊的心情极其复杂。
如果堡垒被迫调集主力去对付白塔,北境裂谷一旦失守,异种将再次登陆大陆,对整个人类,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但白塔和堡垒的矛盾不可调和——即便堡垒的哨兵在抗击异种,也不能成为他们压迫和奴役向导的借口。
大陆的局势就像是一个庞大的混沌体系,她的被俘,是落入其中的一滴水。
原本只是轻微的涟漪,却在权力博弈和政治野心的叠加下,被不断放大,扰动着整个体系,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气,排除杂念,再次梳理思路。
无论局势如何变幻,她的目标依然清晰:
第一,营救叶沉;
第二,唤醒赛琳娜;
第三,解开水滴、异种和时光塚的真相。
关于白塔和堡垒的战争,她的态度和之前一样——不积极,不主动,不退缩。
目标一旦明确,心也随之沉稳下来。
十四天过去,明天便是时光塚开启之日。
今晚,她必须和安维林好好谈一谈。
然而,炮火整夜不息,安维林始终未归。
第二天清晨,送餐人员进来时,她急切地询问他们:“安维林在哪里,请转告他,我必须立刻见他。”
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回应,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哑巴”。
她等了一整天,耳朵始终竖着,捕捉外面每一丝动静。
到上午时分,炮火声渐渐稀落,像是进入了清缴战场的阶段。
夏伊说服自己,安维林今天一定很忙,营救叶沉的事不必急在这一日,明天也来得及。
等今晚他回来,再好好和他谈一谈。
她现在手头有了重要的谈判筹码——她可以让奥菲斯立刻恢复黑晶供应,解决堡垒的军火能源危机。
她数着分针,又数着秒针,直到疲惫压下眼皮,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是深夜零点。
安维林依然没有回来。
但是——
精神图景中,那颗熟悉的银色星辰,悄然亮起。
是叶沉!
第106章 聚齐不用担心,安维林把她宝贝的不得……
夏伊心跳瞬间狂飙。
即便被精神力抑制环阻断了链接,她依然能清晰感应到——叶沉就在这座基地里,就在她附近!
狂喜像洪水一样冲破胸腔,她几乎是本能地翻身下床,冲向门口——却被脚链猛地拽住,脚踝一阵剧痛,硬生生停在半步之外。
她不顾一切地拉扯,冰冷的锁链死死绷紧,脚环在她的脚踝上勒出一道深深的红痕。
夏伊呆立片刻,缓缓走回床边坐下。
屋子里只有心跳声和血液冲击耳膜的轰鸣。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等了许久许久,始终没有人来——哪怕只是一个传话的人,或是一个电话通知。
她忽然意识到,安维林,这个男人有多么的残酷。
他救出了叶沉,却不让叶沉和她相见。
基地监狱。
咔嚓——
厚重的铁门锁死,沉闷的声响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叶沉摇头苦笑。
他被安维林从时光塚救出,来不及说声谢谢,就被关进囚车,带回基地,锁进监狱。
转头,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人。
幽暗的灯光下,那头如深海暗流般的蓝色发丝有些熟悉。
“西塞茵?”
叶沉声音一沉,肌肉瞬间绷紧,背靠门板,本能地进入戒备状态。
南境之战后,这是两人第一次真正会面。
他很清楚,西塞茵一直对夏伊心怀叵测。
西塞茵抬起眼,冲他耸了下肩:“叶沉,你终于出来了……没想到,竟会是安维林。”
他低笑了一声,夹杂着说不清的意味。
叶沉注意到,西塞茵的脖子上,同样锁着精神力抑制环。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狐疑地问。
“因为我和你一样,是囚犯。”西塞茵唇角微扬,注视着叶沉,缓缓地说:
“现在,我们都是小伊的哨兵。”
叶沉呼吸一滞,半晌才消化这个事实。
西塞茵开始讲述,告诉他被困在时光塚之后的事。当听到夏伊被安维林两次抓捕时,叶沉指节捏得发白,愤怒与懊悔在胸腔翻涌。
西塞茵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不用担心,安维林把她宝贝的不得了。”
他歪了歪头,语气微妙——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把你救出来?”
夏伊等了一个晚上,安维林也没有回来。
不知是因为军务繁忙,还是在有意回避她。
近段时间,堡垒军团频频主动出击,清剿裂谷边缘的异种巢穴。
原定计划中,这场清缴行动是半年完成。
然而,黑晶危机和白塔威胁,令安维林不得不加快速度。
他必须尽快解决北境裂谷的异种危机,以便调动兵力,应对白塔即将发动的战争。
这个男人,似乎有种天生狂傲的自信,认为他可以不用妥协,解决所有问题——清缴异种,击败白塔,占有夏伊。
但是,他的左右臂膀,西塞茵和莱瑞特相继折损,而他自己,作为哨兵的战斗力也在被持续透支。
第二天清晨,战斗声再次响起,枪炮与咆哮声此起彼伏,一直持续到下午,都没有停歇。
夏伊坐在沙发上,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阅读器中的小说,一边侧耳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蓦然,她的神色变了一瞬。
她听到一股似有似无的尖啸,因为距离遥远,又无法探出感知,所以不敢确定到底是什么。
但是,她被封印的精神图景随着这声尖啸,发生了轻微的震动。
她屏息等待。
尖啸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精神图景发生震荡,精神力星光被本能激发,却在抑制环的场力下,被强行瓦解抹消。
夏伊猛地站起身来,几乎可以肯定,这声尖啸来自——
异种领主!
裂谷边缘竟会出现异种领主!
它们不都应该盘踞在裂谷对面大陆深处吗?
接着,夏伊听到了一声悠长清越的龙啸。
是安维林!
他正在和异种领主交锋!
夏伊双手捂住胸口,一时间有种呼吸艰难的感觉。
她再清楚不过,异种领主绝非S级哨兵单枪匹马所能对付的。
想当初在A5塔所,对付缇娅制造出的那只异种领主,她是先毁了其精神本源,和欧琳联手侵入其精神领域,叶沉和顾曜珩组成双星战斗网络,再加上莫德雷,才联手击杀的。
安维林虽然强,他的战斗方式却无人能配合——
堡垒的向导战队被限制在战车上,攻击和防御范围有限。
他的哨兵军团以地面作战为主,拥有飞行类精神体的哨兵寥寥无几,即便有,也很难跟上他的速度。
若莱瑞特还在,也许是唯一能与他并肩作战的人,可惜,因为她,莱瑞特已被遣返回首都。
若她能进入战场,和安维林配合,或许能和异种领主一战。
可是——
指尖触上颈间冰冷的精神力抑制环,又低头瞥向脚踝上紧扣的金属环扣,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这些枷锁,都是他亲手为她套上的。
异种领主的尖啸与铂金龙的长吟,在空中忽远忽近,缠绕交织了一个多小时,像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对决。
夏伊烦躁极了,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安维林。
他为什么要限制她的力量?
她明明可以和他协同作战,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却被精神力抑制环和脚链,束缚在这间小小的卧室里!
去送死吧!
安维林,死了活该!
她恨恨地想。
尖啸和龙吟在某个时刻戛然而止,但外面的炮火声依然密集猛烈。
夏伊跪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无比憎恨自己的无力感。
除了等待,她什么都不能做。
如果有一天,安维林落在她手中,她也定要让他尝尝这种等待煎熬的滋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终于开了。
不是安维林,也不是送餐或清扫人员,而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哨兵。
他们带着战术头盔,遮着面容,散发着森严杀气。
夏伊急切地问:“安维林呢?”
无人回应。
一人用离子切割器,切断她脚踝上的脚链。
两人推着她的肩膀,往门外走。
时隔半个月,她第一次走出房门,走廊里安静的出奇。
但下楼出了电梯后,战事的紧张气息便扑面而来——急促的脚步声,短促的军令,空气中漂浮着硝烟、金属和血腥的气息。
士兵们押送着她通过廊桥,前往军务大楼。
一路上引起无数侧目,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她的身份——白塔魔女夏伊。
夏伊禁不住地想,这难道是处决前的游街示众?
然而,精神图景中,叶沉的星辰越来越明亮,西塞茵的标记也显现亮光。
她即将见到她的两名哨兵。
见到叶沉。
想到这里,她激动的眼眶发热,眼中绽放出充满希翼的璀璨光芒。
在堡垒军人的眼中,这位“白塔魔女”和传说中的描述截然相反。
她浑身散发着生机,气质纯净动人,有一种特别的感染力。
凡是被她打动的人,都会收回视线,提醒自己——这是魔女的伪装。
可即便如此,还是忍不住想再偷偷看她一眼。
虽然政治体制和意识形态完全对立,却无法抹去人性的共通——对美的欣赏和喜爱。
就这样,夏伊一路走进军务大楼的电梯,被带进一个戒备森严的房间。
房间里弥散着消毒水的味道,深处摆放着一个医疗舱,舱壁泛着淡蓝色的光。
几名身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正围在一旁,指着仪表上的数据,低声交谈。
夏伊心下一紧,猜出了医疗舱里躺着的人。
是安维林。
他受重伤了。
她真不应该说那句话:死了活该。
她希望他活着,好好地活着。
她咬着下唇,眼睛发涩,胸口胀痛。
心里觉得可笑,她竟然在难过,为一个囚禁她的敌人受了重伤而难过。
但是人心就是那么奇怪和不可思议。
医疗舱前,站着安维林最亲信的副官。
夏伊认得他,他叫严睿,负责她的日常起居,见过两次,但从没交谈过。
此刻,他神色冷峻,目光紧锁在医疗舱上。
医生们商议片刻后,转身向严睿汇报:“大人的情况已基本稳定。医疗舱治疗结束后,需要立刻疏导。”
夏伊反应过来,让她来这里做什么——为安维林做疏导。
问题是,他们敢解开她的精神力抑制环吗?
严睿的话很少,似乎安维林身边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惜字如金。
他认为夏伊已经听懂了,便不再多作解释,而是挥退医生,又示意押送她的士兵退下。
夏伊走上前,隔着医疗舱的玻璃罩,凝望着里面的安维林。
他双眸紧阖,长睫低垂,冷峻绝伦的面孔安静的犹如一座冰雕,仿佛世间的一切纷争,本应和他无关。
他是基因工程最完美的造物,是堡垒最强大的战斗机器。
孑然一身,孤独战斗。
夏伊的手指轻抚着玻璃舱门,心中被复杂的情绪满满浸透。
这时,房门开了,伴随着脚步声。
她身形微微一颤,不用回头,也知道谁进来了。
因为那气息是如此的熟悉,刻骨铭心,是她灵魂的一部分。
是叶沉。
她收回轻抚在玻璃舱上
的手指,转身,毫不犹豫地冲向那道身影,一头扑进那个久违的怀抱。
双臂紧紧勾住他的脖颈,哽咽地说:“你终于出来了!”
叶沉却无法抱住她。
他的双手被镣铐反剪锁在身后,脑后勺上还抵着冰冷的枪口。
他只能低头,用下巴一遍遍蹭她的头顶,贪恋地嗅着她的气息,感受她扑进怀中的柔软身体。
想起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激烈复杂的情绪在胸中奔涌成河,却又被什么生生堵住。
他忍住胸口炸裂的感觉,温柔地说:“我回来了。”
“安维林救你出来的,是吗?”夏伊继续问。
“是的。”叶沉语调复杂的回道。
他已经从西塞茵那里知道了些许,夏伊和安维林之间有着复杂的关系。
“小伊。”
另一道低哑的嗓音在她身侧响起。
是西塞茵。
从进门起,他的目光就一直萦绕着她,期待她能看他一眼,可是她却一头扑进了叶沉的怀中。
他心中酸楚难忍,禁不住出声提醒她,他也在这里。
夏伊回头。
投向西塞茵的目光万分复杂。
她走到他面前,抬手,轻轻挑开贴在他脸上的凌乱发丝,将它们顺到耳后。
这个细小的动作,让西塞茵觉得,所有的等待与煎熬都值得。
她从未对他如此温柔过。
他轻声问:“安维林对你,还好吗?”
夏伊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安维林对她很好,又很坏。
不过看在他帮她救出了叶沉的份上,坏的那部分,可以抵消。
这时,房间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
副官启动会议设备,幽暗中,投射出两道清晰的全息三维影像。
一人是莱瑞特。
另一人,是堡垒的第四执政官,萨洛。
莱瑞特军装整齐,手脚自由,不像是囚犯,但脖子上带着精神力抑制环。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夏伊,声音微微颤抖:“小伊,你还好吗?”
“还好。”夏伊给了他一个安慰的微笑:“安维林没有虐待我。你呢,还好吗?”
——安维林只是把她关在了他的卧室,锁在了他的床上。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莱瑞特压抑着情绪,语气尽量轻松,“我基本上恢复了职务,只是行动受限,只能在华辰殿办公。”
一声轻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灰发青年抬手,微微扶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勾起唇角,以一种复杂的遗憾语调说:
“这么多年,我们兄弟终于聚齐了,虽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见面。”
第107章 交缠两只精神体交缠在一起,像是在撕……
“根据《紧急代理职权法案》,首座在无法履行职责的情况下,由第二执政官代理职权。”
萨洛的目光落在西塞茵身上,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可惜,我们的第二执政官已经被白塔向导标记,失去了参政资格。”
他顿了顿,语调不紧不慢:“而第二执政官无法代理时,权力便交由第三执政官。”
他望向莱瑞特,惋惜轻叹:“可惜,第三执政官,身负叛国通敌嫌疑,不能胜任。”
莱瑞特冷笑:“绕这么大一圈干什么?直接说吧——由你第四执政官接手,不就行了?”
西塞茵冷嘲热讽:“祝贺你,萨洛,终于等到出头的机会了。”
萨洛投去一个似笑非笑、带着几分怜悯的眼神:“我倒很想知道,你以后怎么办?放弃堡垒执政官的地位权势和荣耀,去当白塔向导脚下的一条狗?”
西塞茵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地位、权势、荣耀,我从来都没放在过眼中,不过是顺手享受。现在我有了专属向导,这些就更不重要了。”
他望向夏伊,银蓝色眸子里满满都是她的影子:“我本来就喜欢她,被她标记,算是如愿以偿。”
“很遗憾。”他转向萨洛,微微挑唇:“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种精神链接的美妙感觉。”
在他说这些话时,莱瑞特幽深的眼底泛起阵阵涟漪,胸腔里翻涌着说不出的涩意。
他原本已经做好被夏伊深度标记的心理准备,却被安维林半途打断,结果反而被西塞茵抢了先。
萨洛扬声大笑:“真可怜——明明是被强制标记,还要硬说自己很乐意。看来,标记的力量确实可怕。”
笑声戛然而止,他的眼神骤然一沉,投向夏伊,语气陡然冰冷:“你该为此,付出代价。”
几名哨兵同时色变,气氛陡然紧张。
莱瑞特厉声喝道:“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定会杀了你!”
萨洛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轻蔑地反问:“哦?还没被她标记,就先成了忠犬?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夏伊出声打断:“萨洛,你让我过来,就是为了看你们兄弟吵架吗?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没错。”萨洛直截了当地说,“我需要你为安维林做疏导。”
“没问题。”夏伊回答的干净利落。
“可是我不放心你。”萨洛的目光陡然锋利:“我们已经有两位,不,准确地说是三位执政官,落入你手了。”
夏伊耸了下肩,无所谓地说:“最糟糕的情况是,安维林也被我标记,你不正好可以成为唯一的执政官了吗?”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夏伊。
她神色自若,微微一笑:“当然,这种情况不会发生。毕竟,我的哨兵正被你们用枪比着脑袋。”
“标记也不是一瞬间就能完成的事。”
“如果,我不小心,诱发了安维林的发情热,你们可以在这个阶段,就杀了我。”
萨洛的神情阴晴不定,斟酌片刻,猛地挥手,下令:“那就做吧。”
银白色的医疗屏风缓缓合拢,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副官严睿解开了夏伊脖子上的精神力抑制环。
“夏向导,请开始吧,我们在外面等候。”
留下这句话,他在屏风完全闭合之前,退了出去。
屏风隔出一方小小的私密空间。
远程会议还链接着,萨洛密切监视着这边的动静。
副官,卫兵,医疗团队,叶沉和西塞茵,都守在屏风外面。
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向导战队。
这次疏导,称得上是众目睽睽,虽然隔着一层屏风,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夏伊先闭上眼,感受精神力在体内自由流动的感觉,长长吐了口气。
她再一次找回了力量。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被束缚。
她睁开双眼,视线投向疏导椅上的安维林。
他刚出医疗舱,处于昏睡状态。
疏导椅上布满了精密的感应器,数据导线通往屏风外面的监控仪。医疗团队的视线紧盯着屏幕,监控着每一条生理曲线与精神波动线。
若有异常,立刻就会有人冲进来。
夏伊抬腿,跨坐在安维林的大腿上。
她凝视着他苍白冷峻的容颜,把头轻轻搁放在他肩头,在他耳畔低语
:“你的部下对我很戒备,担心我会害你。”
她轻柔地叹了口气。
“他们都是瞎子,看不出我有多么……喜欢你。”
她的头顶上,安维林眼皮轻轻跳动,似乎在与昏睡挣扎。垂落在两侧的手臂蓦然动了,条件反射般环住她的腰肢。
夏伊微惊,以为他要醒来了。
可是他只是抱着她,眼睛依旧紧闭,呼吸有些急促,但没有其他动静。
她心中琢磨,难道刚才那句话,被他听到了?
心底泛起一丝小小的羞涩。
她抬头抵住他的额头,继续说:“我要进入你的精神图景,管好那条恶龙,不许它欺负我。”
她覆上他的唇,灵巧的舌尖撬开他的牙关,渡入甜美的向导素。
这之前的亲吻不同。
这一次她恢复了力量,向导素中蕴含治愈和净化的能量,能令哨兵本能地放松,对她敞开精神图景。
她沉入精神力,进入到那片苍穹,立刻被卷入一片破碎的光影。
裂缝从天穹深处蔓延开来,形成一道奇异的裂痕,分割出光和暗的两极。
她站在裂缝之间,一侧是死寂的宇宙深渊,而另一侧,曾经瑰丽的星河被撕裂成碎片,星辰燃烧着火焰,一道道坠落虚空。
记忆中灿若朝霞的那片区域,此刻黯淡破碎,还留着一道道雷电劈过的痕迹——那是她上次攻击他时留下的伤。
夏伊心中百味交织。
她收敛思绪,不再去想那些爱恨纠缠的过往,专心疏导。
她抬手挥动,精神力自指尖奔涌而出,化作一道道璀璨的星光旋风,疾驰向那摇摇欲坠的苍穹。
然而,这力量依旧不够——他的精神力世界太过浩瀚,而创伤又太过严重。
夏伊闭上双眼,呼吸与精神波动融为一体。
下一瞬,星空麋鹿自她的头顶现身,四蹄踏空,溅起万道流光,照亮整片夜空。
苍穹深处,传来一声低沉威严的龙啸。
一道巨大的铂金身影从破碎的星海中俯冲而下,带着被侵犯领域的狂怒与暴虐,直扑而来。
星空麋鹿昂首迎向它,四蹄飞跃,与它擦肩而过。
巨龙猛地甩动尾翼,扭转身形,在后面紧追不舍。
麋鹿踏蹄之处,绽放出朵朵星光莲花,花瓣飞旋,落在巨龙伤痕累累的躯体上。
撕裂的龙翼在光芒中缓缓愈合,脱落的鳞片重新覆盖脊背,血色被一层层星辉洗净。
铂金龙的暴戾与痛楚,被这股温柔而坚定的力量一点点抚平。
它依然追逐着星空麋鹿,却不再气势汹汹,更像是沉醉,也像是渴求。
夏伊清楚地感受到,她与安维林的精神力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交织、缠绕,融为一体。
一股陌生的潮水,带着炽热而绵长的波动,从精神深处汹涌而来。
现实中,她紧紧贴在他的怀里,双手环绕着他的脖子。
原本是为了渡入向导素的吻,却禁不住地深入深入再深入。
他昏睡中的身体微微颤抖,拥抱着她的双臂,在不断地收紧,仿佛想将她嵌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精神图景中,铂金龙终于追上了星空麋鹿。
两只精神体交缠在一起,像是在撕咬,又像是在亲密结合……
许久,夏伊才从安维林的精神图景中抽身。
她并不觉得疲惫,因为这是一次彼此滋养、妙不可言的疏导。
她需要平息的,仅仅是自己那颗狂跳不已的心脏和悸动翻涌的情绪。
她从不知道,原来精神体之间的纠缠,竟然能产生如此强烈的感觉。
唇瓣轻咬,哆嗦着想从他身上下去,却发现他的手臂紧紧缠绕,不肯松开。
抬眸的瞬间,她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睁开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牢牢锁住她,冰玉般的脸庞染上了一层极淡的红晕。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脸红,出乎意料的……可爱。
夏伊眼波轻漾,唇角止不住弯起。
她也不挣脱了,索性如蔓藤般地缠绕上去,在他耳边低语:“外面都是人。”
她声线暧昧,气息柔暖,像细密的羽毛般拂在他的肌肤上,簌簌痒痒。
安维林的耳垂,也悄然染上了红意。
“放了我吧。”她继续耳语:“我不想成为谈判桌上的筹码,也不想成为发动战争的借口。我们之前,不应该是这样的关系。”
她感到他抱着她的手臂蓦然收拢,力道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那是难以割舍的本能反应。
屏风外,医疗团队的目光一刻不离监控屏幕。
数字与曲线不断跳动,他们的神色也随之变换——有时惊疑,有时激动,有时微妙,到最后,转变成了长长松了口气的喜悦。
其中一人向视频会议中的萨洛汇报:“首席执政官已经苏醒,各项数据稳定,状态良好”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牢牢锁在那道银白色屏风上。
紧张的等待中,忽然传来夏伊的声音:“这个怎么打开呢?”
熟悉她的三名哨兵,唇角不约而同地弯起——果然是她的风格。
严睿立刻走上前,按下墙壁上的按钮,屏风缓缓向两侧滑开。
夏伊脚步轻快地走出,在距离叶沉一步外停下,转身,回望安维林。
安维林仍坐在疏导椅上,他还需要一点恢复时间。
迎着众人的目光,他开口,声音低沉威严:“释放西塞茵和叶沉。”
“咔哒——”
镣铐开锁的声音响起,叶沉终于重获自由。
他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张开双臂,一把将夏伊紧紧拥入怀中。
叶沉身侧,同样重获自由的西塞茵,嫉羡交加地盯着两人。
视频另一端,莱瑞特眼底浮现求而不得的痛楚。
安维林默默垂下眼眸,第一次感到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明明上一刻,她还柔情缱绻地依偎在自己怀中……
他来不及分辨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情,精神领域骤然传来震荡——
异种领主的尖啸声再次响起!
那只异种领主没有死,而是和他一样,身受重伤,潜伏休养。
现在那啸声,分明是卷土重来的号角!
房间里的S级哨兵都听到了这声尖啸,神色齐齐一变。
安维林当即拔掉贴在手臂上的感应片,起身迈向门口,沉声下令:“龙焰队,准备出动。”
龙焰队是他的近卫军。
这时,背后响起一道清晰柔美的女声:
“让我一起去吧,带上我的哨兵。”
是夏伊。
第108章 并肩战斗想把他一并打包带回家。……
异种领主已经逼近基地边缘。
远远望去,它像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巨型球壳在黑雾中若隐若现,裂缝中闪烁着幽紫光脉。
战机轰鸣掠空,炸弹划破长天接连坠下,却在落地前被它挥舞的触须拦截——要么被吞噬殆尽,要么被反弹回人类阵地。
它周围,黑压压的异种大军如潮涌动,将战线一步步推进。
堡垒哨兵在血与火中奋力厮杀,同时承受着来自异种领主的精神污染。
战场上空笼罩着十几个精神屏障,勉强为哨兵挡住冲击。
然而,距离异种领主越近,污染就越强烈,向导战队的屏障已遍布裂痕,摇摇欲坠。
精神污染沿着裂纹渗入,严重侵扰着哨兵们的精神图景,正在将他们逼向失控与疯狂的边缘。
就在此时,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啸撕裂天穹,响彻云霄。
士兵们精神一震——最高执政官来了!
随着铂金龙自高空俯冲而下,一道清澄纯净的精神力骤然席卷整个战场。
苦苦支撑的哨兵们只觉压力顿减,震荡的精神图景骤然安静下来。
无数双眼睛抬向天空,只见龙背上,除了安维林,还有一道纤细傲然的身影。
有人惊呼——
白塔魔女、夏伊!
整个战场仿佛静止了一瞬。
她逆着硝烟而立,发丝在火光中飞扬,指尖源源不断地溢出星光般的精神力,在异种领主的威压范围内,撑起一道薄却坚韧的屏障。
战场上骤然响起一道凄厉的狼嚎,伴随着森冷的蟒蛇嘶鸣。
烽烟火光中,叶沉带着雪狼,西塞茵带着蓝鳞巨蟒,逆着异种大军杀来,以分海劈浪之势,很快冲到异种领主的跟前!
夏伊的精神图景中,叶沉和西塞茵的星辰闪耀,彼此链接,和她意志交融,构成三位一体的战斗网络。
血脉天成的默契,令他们连呼吸频率都保持一致,双星战斗网络发挥出惊人的同步性,攻守如一,宛如一体。
异种领主的球壳上布满纵横交错的裂痕和龙焰灼烧的焦痕,那是上午交锋时,安维林留下的。
它本有八条灵活的腕足,但其中两条已被安维林斩断,经过短暂的休养,断口处长出了肉芽。
肉芽顶端分化出口器,贪婪地吞噬着
溅落的血肉与残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变大。
雪狼与蓝鳞巨蟒分袭两翼,缠住异种领主的腕足;叶沉与西塞茵正面压制,将它的行动牢牢锁死。
高空之上,安维林驾驭铂金龙俯冲而下,龙焰倾泻如烈海。
他虽未完全恢复,但这焰息依旧是战场上最致命的武器。
在双哨兵的牵制下,异种领主失去了机动空间,只能被迫迎着烈焰硬抗。
夏伊深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眼,集中精神力,侵入异种领主的精神领域。
那是一片无边的死寂——
腐臭的黑水翻涌,仿佛要将一切拖入深渊;无数怨灵在雾中盘旋,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每一步都像踏在溃烂的尸骸上,黏腻、沉重、充满拉扯。
上一次,她侵入异种领主的精神领域时,有欧琳的配合。
而这次,只有她孤身一人。
然而,她的实力已今非昔比。
她抬起手,指尖溢出的光芒宛如划破夜空的流星。
一颗又一颗流星贯穿浓雾,刺破黑暗,所过之处怨灵化为灰烬,黑水被蒸腾成虚无。
她直指领域深处那团扭曲跳动的黑色核心,精神力轰击而下——
犹如一颗恒星在黑暗中爆炸。
那团核心被炸裂出道道缝隙,渗出刺眼的红光,怨灵的尖啸化作痛苦的嘶鸣,四散逃逸;翻涌的黑水骤然倒退,仿佛被无形之手抽干。
外部战场上,异种领主猛地仰头,发出一声地动山摇的嚎叫,触须狂飞乱舞,腕足疯狂抽搐。
它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迟滞,防御间隙瞬间被撕开!
安维林,叶沉,西赛茵抓住时机,加强攻势。
雪狼和蓝鳞巨蟒死死缠住它的腕足,高空的铂金龙俯冲而下,龙焰直击裂开的球壳。电光挥舞,火舌喷射,将异种领主牢牢压制在原地!
堡垒哨兵士气大振!
他们不知白塔向导为何相助,但此刻,她和她的哨兵,是最强的援军!
硝烟、血雨、咆哮、轰鸣——
整个战场沸腾着战意和人类不屈的斗志!
终于,异种领主轰然倒下。
它的腕足被尽数斩断,球壳龟裂成碎片,电弧闪烁,最终在龙焰中爆炸,喷射出漫天的黑色血雨。
失去了号召,异种大军顷刻间溃散,如退潮般四散逃窜。
人类哨兵乘势追击,战场上响起了反攻的号角!
铂金巨龙盘旋着降落在一座小山头,安维林抱着夏伊从龙背上稳稳跳下,远处战场上,叶沉与西塞茵正一边清缴异种,一边朝这里靠近。
安维林缓缓松开环在夏伊腰间的手臂——这一刻,他不得不放手。
夏伊退后一步,隔着尚未散尽的硝烟,和安维林四目相对。
安维林目光幽深,复杂难辨。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夏伊在战场上的力量。
她以一己之力,撑起了覆盖全场的精神屏障。
她指挥哨兵,构成战斗网络,放大作战力量。
她还入侵异种领主的精神领域,给其致命一击。
并且,在整个战斗过程中,她还始终护住他的精神图景,为他构建起坚韧的精神屏障。
她是如此的强大,是这个时代最耀眼的星辰。
而他却妄想做那个摘星星的人。
想把她摘到手中,小心珍藏,据为己有。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
有的星辰注定要照亮整片夜空,有的光芒生来就无法被任何人私有。
他收回伸向星空的手,第一次学会了仰望的姿态。
或许某天战场重逢,他们将作为彼此最强劲的对手,一决高下。
夏伊心中也流转着复杂的情绪。
她终于找回了力量,重获自由,可是心中却有些怅然若失。
眼前这个人,真是让人恨不起来呢。
若是能一并打包带回家就好了。
她压下幽暗的心思,冲他微微一笑:“安维林,我夏伊向来恩怨分明。”
“你抓了我,又放了我,我们算是平了。”
“你救了叶沉,我为你疏导,我们也算是平了。”
“这次,我帮你击败异种领主,我想讨要一点报酬。”
“什么?”安维林开口问,他个人所拥有的一切,他都愿意献上。
“我想知道时光塚的秘密。”夏伊回道。
安维林沉默了一下,说:“好。”
他上前半步,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低头,将额头抵上她的额头。
他是让她直接读取他的记忆。
夏伊坠入一段幽暗而遥远的记忆。
五个七八岁的孩子,穿着同样的衣服,整齐地排成一列,走入“一线天”。
起初,她以为那是执政官的五个兄弟,可旋即便察觉到不对——
这五个孩子,容貌一模一样:铂金色的发丝,精致如玉雕的五官,眉眼间带着和年龄不相符的严肃与冷意。
他们,都是童年时的安维林。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悬于黑暗中的桥,桥面泛着幽白的微光,两侧流淌着光影,仿佛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时光通道。
他们走上桥,忽然间脚下的光芒熄灭,桥面消失,他们坠入无边的黑暗。
等他们爬起来时,四周是一座封闭的战斗场——高耸的合金壁障环绕四周,穹顶被厚重的防护罩笼罩,地面布满焦痕与裂纹,嵌着尚在闪烁的能量残火。
黑雾自裂缝间翻涌而出,带着湿热腥气的嚎叫在雾中回荡,一道道庞大的异种身影,正从阴影中缓缓逼近……
幼龙的尖啸声穿破时空,光影骤然破碎。
夏伊的视野一转,跃入另一段记忆。
童年的安维林长高了许多,看上去约莫十岁。
曾经并肩的五个身影,此刻只剩下三个,他们静静站在冰冷的战斗场中央,身上沾染着尚未干透的血迹,目光冷冽而沉默。
高空传来一道毫无感情的机械声:
“最后一次淘汰赛——活下来的,只有一人。”
夏伊心头一震。
她隐隐猜到,安维林的成长必然伴随着残酷的试炼,但当那句冷酷的裁决在耳边回荡时,那股冰寒与血腥依旧让她呼吸一滞。
这,就是堡垒执政官的童年吗?
她忽然明白——
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不是天生的,而是用血与生存换来的。
因为他,亲手杀死了另外的四个自己。
这一切都发生在时光塚中。
时光塚对堡垒来说,是一座制造首席执政官的杀人机器——同源的血肉彼此厮杀,直到筛选出最强的那一个。
她被带入下一段记忆。
幽暗的“一线天”前,并肩站着两个哨兵。
一个是青年安维林,另一个,夏伊在萧决的记忆中见过——前任堡垒首席执政官。
“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前任执政官说。
安维林缓缓开口:“不进去,不行吗?”
“这是执政官的命运。”前任执政官望向深渊尽头,声音低沉,“从三年前,时光塚的呼唤就夜夜响在我们的梦中。没有人能抗拒。”
“你们会去哪?”
前任执政官摇头,“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知道时光塚链接着过去和未来。”
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安维林沉默了很久,最终开口:“我们像机器一样维持着堡垒的运转,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在寻求意义?”前任执政官反问,轻轻笑了——声音中终于染上了些许人类的感情。
“堡垒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延续人类的生存。”
……
叶沉和西塞茵冲到近前,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幕——
安维林双手扶着夏伊的肩,二人额头相抵,双眸紧闭。
硝烟从他们身侧飘散,风带起了他们衣袂和发丝。
夏伊的发色已恢复成了自然黑,长长了些许,鬓间碎发轻扬,和安维林的铂金色发丝缠绕在一起。
铂金巨龙在一侧护驾,金色的竖瞳闪烁着危险的光,警告着两人不要打扰。
良久,两
人缓缓分开。
夏伊的睫毛轻颤,深幽眼底翻涌着万千情绪,终究只化作轻轻的两个字——
“谢谢。”
谢谢他告诉她时光塚的情报。
尽管记忆中的每一幕,都是在生生掀开他心口鲜血淋漓的旧疤。
夏伊退后一步,转身走到她的两位哨兵中间。
叶沉伸手环住她的腰肢,动作带着明显的宣示意味。
安维林一瞬不瞬地望着夏伊,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在意别的哨兵触碰她——
因为他知道,她不属于任何人。
任何爱上她的哨兵,最终都只能献上力量和骄傲,臣服在她的脚下。
夏伊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安维林,我想向你要一个人。”
“谁?”
“白鸽队的向导,林晓。”
“哦。”安维林语调平淡:“她已经被遣返回去了。”
果然,他怀疑林晓帮助过她,已经采取了行动。
夏伊微微苦笑。
“我会派人送她和你团聚。”安维林忽然补了一句。
夏伊眼中亮起惊喜的光:“谢谢你!”
“不客气。”
这,或许是一个软化的信号。
夏伊还想能再争取一点。
她问:“你真的不考虑,改变现有的向导体制吗?”
安维林目光投向远方,语调冷静的出奇:“改变需要时间,一切必须以最高国家利益为前提。”
夏伊不再多说。
她再次感受到了横亘在两人之间,那道深深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立场相对。
下次相见,或许就是战场。
她真的很期待,能集结她的哨兵,和安维林正面一决。
击败他,俘虏他。
她注视着安维林,勾唇洒脱一笑,转头对叶沉说:“我们走吧。”
安维林目送三人的背影消失在硝烟与烽火深处。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气息中有求而不得的痛楚,也有深不见底的失落。
宛如他生命中一次次生死离别,斩断所有羁绊,默默接受属于他的宿命——
王者的孤独。
再次抬头时,他的眸光恢复了最高权力者的冷酷无情。
铂金龙长啸冲天,振翼覆压战场,炽烈的龙焰倾泻而下,焚灭残余异种。
第109章 微醺夏伊被前拥后抱,已经没他的位置……
专机在白塔专用机场平稳降落。
正值一年中最美丽的时节,透过舷窗,远远能看到下方向导学院宛如粉色云海般的樱花。
终于回来了。
夏伊在心中感慨。
和安维林作别后,三人顺手在军用机场捞了一架战机,飞到白塔边境,差点被当敌机打了下来。
然后在一个边境塔所转机,本准备先去黑晶城休息几天,却收到了议会召集的紧急通知。
顾耀珩已在地面等候,夏伊刚刚跳下飞机,就被他一把紧紧搂入怀中。
被思念折磨了三个月的哨兵,几乎控制不住激动澎湃的心绪。
直到夏伊轻轻推了推,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夏伊仰起脸,带着笑意着看他。
三个月未见,他眉宇间多了几分冷硬与沉凝,锋芒未敛,更加摄人心魄。
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审时度势,独当一面,于风云诡谲的政治角逐中,为她在白塔撑起一方天地。
叶沉和西塞茵也先后下机,分立在她的身后。
三名哨兵高大的身影,将她衬得愈发娇小。
顾曜珩和叶沉打了声招呼,目光落在西塞茵身上。
清晨微冷的空气中,两名哨兵的目光交锋。
南境之战中,西塞茵被俘,顾曜珩审讯——那段记忆并不美好。
但顾曜珩还是主动向西塞茵伸出握手:“欢迎来到白塔。”
西塞茵接过,语气不冷不热:“谢谢。”
叶沉张开双手,同时拍了下两人的肩:“过往一笔勾销,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
夏伊能够觉察到哨兵间的暗流涌动,但她并不准备介入,他们自己会处理好的。
她和顾曜珩边走边说,叶沉和西塞茵一左一右跟在身后。
“议会决定今天上午十点进行开战投票表决。”顾曜珩说。
“这么快?”夏伊挑了挑眉。
“局势已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错过这一次,主战派恐怕再没有机会凝聚如此多的支持。”
“为什么一定要我参加?”
顾曜珩侧过头,眼神锋利:“因为你,现在是主战派的旗帜。”
“我不喜欢被打上标签,成为吉祥物。”
顾曜珩伸手环住她的腰肢,语调宠溺笃定:“你想做什么都行。现在,我们有底气,不用妥协,不必看人脸色。”
夏伊在他怀中轻笑:“你真是变了不少。”
顾曜珩低下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唇角微微上扬。
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要像奥菲斯在黑晶城那样,成为她在白塔的坚实后盾。
两人走在前面过了机场安检,身后的西塞茵却被拦住了。
安检门猛然亮起红灯,响起刺耳的警铃,中央大屏幕上,警告的红字一闪一闪:【西塞茵,堡垒第二执政官,危险人物,一级警报。】
白塔警卫迅速蜂拥而来,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西塞茵。
警卫队长快步赶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堡垒第二执政官竟然会出现在白塔机场!
他沉声喝令道:“举起手!若有抵抗,就地格杀!”
西塞茵举起双手,目光投向夏伊,无奈的耸了耸肩。
顾曜珩则在低头操作手环,他在光屏上点了几下,刺耳的警铃戛然而止,红字的一级警报变成了绿色欢迎语:【欢迎光临白塔,祝您旅途愉快。】
警卫队长惊疑不定地看着顾曜珩。
顾曜珩抬头冲他解释道:“我刚刚更新了安全系统的信息。西塞茵已从高危名单中移除,他现在是议员夏伊的专属哨兵,将获得合法的白塔身份。”
注视着西塞茵顺利通过安检门,夏伊笑问他:“感觉如何?”
西塞茵语调轻松地说:“还行。白塔的系统,是要先进一点。”
叶沉对顾曜珩说:“我等会带他去办理身份证,你提前打个招呼。”
小小的风波过去,四人步入电梯。
电梯迅速上升,观景窗外,白塔景观如立体画卷般展
开——数十架透明电梯在楼宇间同时运行,散布在各个楼层的花园里点缀着粉色的樱花和嫩绿的银杏,明媚的晨光中,上班人员井然有序……
西塞茵望着这一切,眼底泛起波澜。
原来,这就是白塔——
整洁,秩序,充满文明的气息,和铁血肃杀沙尘飞扬的堡垒首都截然相反。
他似乎有些理解,夏伊提及白塔时,那种矛盾复杂的语调了。
她在一边逃离,一边思念。
电梯在中转层停下,他们换乘另一部直达议会层的专用电梯。
无论是电梯,还是出入口,都和机场一样,有着严密的电子安检。
摄像头识别西塞茵的容颜,系统判定为合法访客,一路顺利,没有再触发警报。
叶沉本来没有通行议会层的权限,但现在整个白塔的安全系统都在顾曜珩的控制中,他为叶沉添加了权限。
“会议十点开始。”顾曜珩看了眼时间,对夏伊说:“你还有点时间,可以先休息一下。”
“那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夏伊说着,脚步习惯性地朝辅佐官更衣室走去。
顾曜珩拉住她:“你现在可是议员,有自己的专用休息室,待客间,还有更衣室。”
走进标有她名字的议员专用房间,夏伊第一次真切地感到了今非昔比,地位提升。
她打开浴室的门,发现里面竟然还有浴缸。
顾曜珩想帮她洗澡,却被她推了出去。
时间不多,她想快点收拾好,顾曜珩若是帮她洗澡,不知要弄到什么时候,况且外面还等着叶沉和西塞茵。
洗的清清爽爽,她换上了议员制服。里层是便于战斗的轻便衣物,外罩一件长度至膝上的华丽开衫长袍。
她的这件,浅蓝和深蓝交织,上面绣着星河图案,点缀着宝石,走动间光华流转。
她一出来,三个哨兵的眼睛都直了。
她气质清新灵动,却披着一件雍容华贵的长袍,形成一种独特的矛盾气质,一半是生机盎然的精灵,一半是执掌权力的女神。
顾曜珩最先没能忍住,刻骨铭心的思念令他一把揽住夏伊的腰。
他将她扣进怀里,唇先落在她的唇瓣,又沿着侧颈含住她的耳垂,低声呢喃:“小伊,你真美。”
夏伊轻笑,手指抵着他的胸口:“轻点,别弄坏了我的妆容。”
还没能从顾曜珩怀中挣脱,背后又靠来一人,是叶沉,他双臂轻轻环住她的后背,在她头顶的秀发上,落下克制隐忍的一吻。
西塞茵也走到跟前,夏伊被前拥后抱,已经没他的位置了。他只得单膝跪下,牵起她的小手,亲吻她的手指。
夏伊被三重气息包围,哨兵们坚实的胸膛和炙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让她生出一种微醺般的眩晕感,仿佛要被融化在他们之间。
直到走到议会核心区入口,夏伊的眉间还残留着一丝春意。要不是因为马上就要开会了,还不知道刚才的情形会发展到哪一步。
三个哨兵送她到议会核心区入口,已有人在那等她。
是洛月华和海伦娜。
“看来你吃的不错嘛?”海伦娜暧昧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的三个高大身影,在西塞茵身上顿了一瞬,唇角勾起:“这位就是堡垒第二执政官?介绍一下?”
夏伊干脆的回绝:“别。他现在是我的哨兵,以前的身份就不要再提。”
“你还真是护着他。”海伦娜笑道。
洛月华穿着辅佐官制服,她现在以议会辅佐官的身份,代替母亲洛秋然参政。
她先给了夏伊一个拥抱。
然后退后一步,拉开距离,恢复一惯的冷傲语气:“堡垒之行如何?和安维林交过手吗?”
骤然听到安维林的名字,犹如一颗小石子坠入平静的水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夏伊用漫不经心的口气回道:“不太好,当了俘虏。安维林很强大,我们需要小心。”
“议会希望你尽快提供一份详细报告。”海伦娜说。
“会的,我需要一点时间整理。”
“今天的会议内容,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洛月华问。
“顾曜珩和我说了。”
海伦娜:“那走吧,时间不早了。”
夏伊跟着海伦娜走议员通道,洛月华走辅佐官通道,各自进入核心区。
两人都没有问过她,今天的投票表决,她会怎么投?
她们似乎都笃定,她一定会和她们站在一边,投赞成票。
西塞茵目送夏伊的背影消失在安检门内,语调随意地问:“这就是白塔议会的‘黑匣子’?传说中的哨兵禁区?”
“是的。”叶沉回答,目光仍紧追着那抹身影,“进去之后,就是向导们凭力量说话的地方。”
“那我们的小伊,肯定没问题了。”西塞茵勾唇一笑,“没有人比她更强。”
叶沉缓缓摇头,目光中透着一丝隐忧:“论个人实力,是她最强。但议员们之间有派系,都是些强大的S级向导,若是几人联合起来,小伊怕也不是对手。”
“不用担心,她不是一个人。”顾曜珩安慰道,“萧决回来后,明确认定小伊是赛琳娜的继承人。先前那些不愿表态的议员们,都一个个转变了态度,她们会支持她的。”
叶沉不着痕迹地瞟了顾曜珩一眼。
作为堡垒的前第二执政官,西塞茵的政治嗅觉还是有的,他敏锐地觉察到叶沉这一眼意味深长。
“我在这守着。”顾曜珩说:“你们先去办事吧,有什么事情立刻通知。”
夏伊走过她在监控中见过的那条议员走廊,想象着赛琳娜每次走过时的心情。
她一定是沉稳的,笃定的,远筹帷幄,掌控全局。
而自己,却还没准备好。
她被骤然卷入这片风浪,猝不及防地被推上了高位。以前,她一直嫌按部就班的晋升速度太慢,而如今,当她坐着直升电梯上来后,又觉得自己还需要时间。
她到底能够做什么呢?
在这片震撼大陆的风云动荡之中。
星云厅门口,站着洛秋然。她先到一步,却没有立刻走进,而是含笑注视着夏伊到来。
海伦娜和洛秋然交换了一个眼神,停住脚步,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夏伊走在最前。
夏伊深深吸了口气,走进大门。
光线骤然明亮,迎接她的,是一片瞩目和起立。
所有议员和辅佐官都站起身来,欢迎她的回归。对这群强大自负的向导议员来说,这几乎是最高礼遇。
她已经用自身的实力证明——
她是白塔最强的向导,是这个时代的传奇。
半月形大厅里,中央的议长席位空着,左侧新设了三张执行议员席,雕花缠绕,座面豪华,在灯光下流溢着权力的光芒。
夏伊沿着过道走了过去,她的身后,依次是海伦娜和洛秋然。
此刻,她们三人——已被外界并称为白塔“三巨头”。
第110章 投票她不喜欢自己的狗,成为宣传工具……
三人落座。
海伦娜环视全场,开始发言:“首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议员夏伊归来!”
掌声响起。
她继续道:“南境之战,她取得重大胜利,沉重打击了堡垒的嚣张气焰,扬我白塔之威!”
“这一次,她更是不畏艰险,深入敌境,不仅带回重要情报,还俘虏了堡垒第二执政官西塞茵——再一次,给敌人致命一击!”
掌声更热烈了,犹如潮水。
夏伊眉心蹙起,果然,西塞茵,成了她的战利品,成了白塔宣扬胜利的广告。
她不喜欢自己的狗,成为宣传工具。
迎接她的开场白之后,会议切入正题——对堡垒开战的表决。
洛秋然发言,指出现在是进攻堡垒的最佳时机,给出三条理由:
第一,堡垒的主力正被牵制在北境裂谷前线。
第二,堡垒内部分裂,政局不稳。
第三,黑晶城已公开倒向白塔,切断了对堡垒的黑晶供应。战争一旦开始,堡垒会因为黑晶能源不足导致军力瘫痪。
夏伊静静听着,除了第一项,似乎后面两项都和她直接相关——怪不得海伦娜和洛秋然都对她那么客气。
中立派中有人反对。
“堡垒正在和异种交战,我们此刻出兵是趁火打劫。一旦北境裂谷失守,异种大军南下,将是全人类的灾难。”
这个观点得到了不少赞同。
此时,海伦娜的手环传来一则讯息,她瞟了一眼,唇角勾起。
“军情处最新情报。”她压过喧嚣,声音在会场清晰回荡:“安维林刚刚取得北境异种清缴的重大胜利。”
“他现在能够腾出手来,对付我们了。”
她的声音顿了顿,锋利的目光扫过全场:“难道,我们还要坐以待毙吗?”
在这股压
倒性的气势下,投票开始。
主席台后的大屏幕上,列着投票选项——左为赞成,中为弃权,右为反对。
投票实行记名制。
这是夏伊第一次的议员投票。
作为执行议员,她还握有一票否决权。否决之后的决议,若是想再次通过,需要三分之二以上的票数。
数字在屏幕上跳动,最终定格:
赞成:27票
弃权:6票
反对:0票
她的手指悬在三个按钮上,迟迟未落。
她成了最后一个投票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她。
形势已定,主战派已经获得了三分之二以上的票数。
她这一票无论投什么,都改变不了结果。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自嘲地一笑,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她按下了【反对】。
一片到抽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她。
洛月华刷的站起身来,尖锐地质问:“为什么?”
按下按钮的那一刻,夏伊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回道:“也许,还有一丝和平解决的可能?”
“你太天真了吧!”洛月华毫不留情地反驳,“堡垒的向导体制已经维持不下去了,他们急需向导资源,对我们虎视眈眈!”
“除非他们彻底改变压迫掠夺向导的体制,否则战争不可避免!”
洛秋然抬手,示意洛月华冷静,她心平气和地询问夏伊:“你认为,和平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问题,从堡垒回来的路上,夏伊一刻都没有停止过思考。
如果能够打败安维林,强制标记他……
是否有机会,以一己之力改变局势,实现堡垒的和平过渡?
然而,这并非是两个人之间的对抗,而是两个国家机器的碰撞。
即使她能拉住安维林,也无法阻挡那股汹涌的势头——
时代的洪流中,缠斗了近百年的两股力量,注定要发生一次剧烈碰撞,付出惨痛代价之后,怒火才会冷静,人们才会思考,和平才弥足珍贵。
她摇头,坦然回道:“可能性不大。”
“那你为何还要反对?”洛月华眼底满是难以理解,甚至带着被背叛的愤怒。
夏伊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站起身来,环视全场,缓缓发言:
“我会遵守议会投票结果。”
“黑晶城将继续实行对堡垒的黑晶封锁。”
“任何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为白塔而战。”
她的目光投向洛月华,平静地说:
“你可以简单的理解成,为了反对而反对。”
“也可以理解成,即使是这样的局势下,仍然有人想为和平做出最后一丝努力。”
“任何时候,议会都需要反对的声音,一致的声音会丧失个人思考,才是最可怕的。”
叶沉在给西塞茵办理身份证时,收到了顾曜珩发来的紧急消息:
【议会通过开战决议。小伊投了反对票。】
果然是她。
叶沉勾起唇角,回复:【有麻烦吗?】
【暂时没有。毕竟议会需要她。】
【她什么时候下班?】
【不清楚。议会原本为她安排了接风宴,大概会被取消。】
【那我们自己回家做饭?】
【好。冰箱空了,麻烦你去买菜。】
白塔十层有一间大型超市,为常驻人员供应食物和日常生活用品。价格比外面贵一些,但品质不错,这里的顾客,也大都消费的起。
西塞茵第一次逛超市,只觉眼花缭乱,新奇好玩。
他问叶沉:“你们没有仆人吗?”
叶沉瞟了他一眼:“有家政服务,但需要申请,麻烦,所以基本上我们都自己来。”
“哦。”西塞茵接着问了一句近乎白痴的话:“这是什么,价格标签?这里的东西还需要付钱?”
叶沉无语。
经过服装区时,叶沉说:“你去挑几件日常衣服吧。”
丢下这句话,他走进女装区,准备帮夏伊买几件春装。
走到内衣区,他稍稍顿了下脚步,然后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他正在挑选,西塞茵突然从身后凑了上来,胳膊搭上他的肩头,修长的指尖捻起一件烟紫色的蕾丝轻纱,暧昧轻笑:“小伊穿上这件,一定好看。”
叶沉眸色沉了又沉。
西塞茵把薄薄的衣料取下,塞到叶沉手中,自信满满地说:“相信我的眼光。”
店员是个年轻女孩。
眼见两个单独进店的哨兵,而且还是如此的高大俊美,一时间都看呆了。
直到其中一位把购物篮放在她面前结账时,她才猛地回过神来,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她把那件轻纱蕾丝小心折好,放进购物袋时,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这样亲密的衣物……是要送给谁?他的向导吗?
购物结束后,西塞茵跟着叶沉,乘电梯进入议员宿舍层。
这一层的警戒森严得多,每个楼道口都有人工警卫。
叶沉指纹开锁,推开门,请西塞茵先进。
西塞茵进门打量房间,挑剔地问:“白塔议员的住所,都这么简陋?”
简陋?
比起之前的军官宿舍,叶沉觉得这里已经足够豪华,好歹也是一百二十平米的两居室!
他回道:“这里是宿舍。议员们大都在白塔外另有住所,这是临时落脚的地方。”
“不过,小伊就这一个住所。”他补充道,“有两间卧室,小伊和我睡主卧,顾曜珩睡次卧,你嘛——”
“抱歉,只能睡客厅了。”
叶沉让西塞茵先去次卧休息。西塞茵洗过澡,换上刚买的衣服,开始研究他刚入手的白塔手环。
夏伊作为议员,可以配置两名警卫。
于是他的新身份,就是议员警卫,直属上司是叶沉。
叶沉也是夏伊的警卫,同时兼任其他两个清闲但关键的职位。
他在手环的个人信息面板上,还发现了工资卡一栏——还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感觉。
下午晚些时候,顾曜珩陪夏伊回来。
她一进门,就一头栽进了主卧的大床里,吩咐三人,不要打扰她,她现在只想睡觉。
叶沉和顾曜珩去了厨房,两人一道下厨,准备晚饭。
西塞茵心痒痒地等了许久,终是没能安耐住,偷偷溜进主卧。
厨房里的两人自然觉察到了他的小动作。
顾曜珩停下剥虾的手,抬眼对叶沉说:“我去把他揪出来?”
叶沉侧耳听了下动静说:“算了,若是闹出动静,会吵醒小伊。只要他安分,就让他待着吧。”
西塞茵跪趴在床前,贪婪地注视着夏伊的睡颜。
有几次,他都几乎克制不住,想伸出舌尖,沿她瓷白的肌肤舔舐过去,尝尝她唇间的甜美。
离开北境之后,她大都时候都窝在叶沉怀中,两人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甚至还在机舱里发生过一次亲密关系。
而他,只能在前座当驾驶员。
她被叶沉弄得舒服,发出小奶猫似的
嘤咛声,听的他无法自已,差点坠机。
一路上,她对他的态度都是淡淡的,像是不得不接受他。
直到抵达白塔后,他才感觉到她对他的维护。
他身份特殊,对白塔来说,具有重大的政治价值。
但在海伦娜面前,她明确地表明了态度:他是她的哨兵,过往一笔勾销。
那一刻,被标记后的忠犬本能彻底被唤醒。他愿意抛弃一切,匍匐在她脚下,做她的一条狗。
夏伊是真的累了。
昨晚在飞机上颠簸没睡好,今天刚到白塔,又是一场没有硝烟的紧张战斗。
她和洛月华大概闹崩了。
议员们看她的目光也充满了微妙。
主战派的招牌,被她砸了。
她的政治生涯,就像是在走钢丝,刚走完堡垒的,又回来走白塔的。
有时候,稍稍妥协一下,可能会轻松很多。
但夏伊不想。
她自信自身的向导力量无人能及,身边又有四名实力超群的S级哨兵,如果还要妥协,那拥有力量还有什么意思?
她的人生信条,向来就这四个字——
肆意纵情。
一觉睡到黄昏,醒来时天光幽暗。
白色窗纱被风掀起,窗户开着一条缝,栀子花的幽香混着夜露的湿气渗进来,甜的近乎腻人。
床前伏着一道身影。
西塞茵跪在地毯上,双臂交叠着搭在床沿,下巴枕在手背上。
海蓝色长发自肩头滑落,犹如深海里沉寂的水藻。
那双银蓝色的瞳孔在昏暗中收缩成细线,冷冽、幽暗,犹如静静窥伺着猎物的蛇。
在她睁眼的瞬间,那双眼骤然亮了起来。
乍看竟有几分忠犬的感觉,像是一只乖乖等待主人起床的小狗,但仔细分辨,更多的,还是那种发自蛇天性的觊觎猎物的阴湿感。
夏伊觉得他简直要缠绕上来了。
他凑近的姿态虔诚又贪婪,又明显带着一丝戒惧。
夏伊懒懒伸手,指尖没入他的发间。发丝冰凉湿滑,缠绕指缝时带着隐秘的黏腻感。
他立刻贴上来,唇几乎蹭上她的锁骨,呼吸间溢出幽冷的腥甜。
“主人。”他发出暧昧低沉的声音。
夏伊握着他发丝的手指猛然收紧。
这只狡猾的蛇,知道什么能够打动她。
她垂眸,盯着着他温顺臣服却又战栗得嘶嘶作响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开口:“把衣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