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无欲则刚第一次与安维林正面接触。……


    铂金龙在她的头顶盘旋了一圈,金色竖瞳低垂而下,带着威严的审视意味。


    夏伊从没遇到过如此强大的精神威压。


    她的精神投影只有A级,在这种高阶碾压之下,几乎溃散。


    偏偏又被定住,无法抽出。


    她几乎能够感到,巨龙的目光犹如利刃,正在一层层剥去她的伪装。


    她心跳如雷,神经战栗。


    是否应该暴露实力,放手一搏?


    就在夏伊权衡之际,现实世界忽然传来一阵剧烈震动!


    ——那只狡猾的S级异种,察觉到精神侵袭失败,准备逃跑!


    铂金龙陡然咆哮一声,化作一道银色流光,从精神图景中疾驰而出。


    夏伊趁势抽身,迅速撤回精神力。


    可现实中的桎梏仍未解除。


    她被安东尼以禁锢般的姿势紧紧抱着。


    不,现在


    应该叫他:安维林。


    他们的身躯紧密相贴,他的体温炙热的能够将她融化,肌肉坚实的令她生疼,狂乱的心跳几乎能穿透她的心胸。


    他的头从她的颈窝处缓缓抬起,眸子的暗潮一层层退去,随着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归于清明。


    他垂眼看向怀中那具柔软的身体——


    女孩被他欺负的惨兮兮,唇瓣被吻的红肿,衣服被扯的七零八落,裸露的肌肤上,印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指痕与吻痕。


    当他视线上移时,正好撞上夏伊的目光。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滞。


    他那双暗沉的眼眸里,翻涌起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潮水般层层叠叠——


    怜惜,自责,愧疚,伤痛,眷恋……


    却在最后一刻,悄然凝固成一抹克制到近乎冷酷的决绝。


    夏伊心口微沉。


    下一秒,安维林松开手臂,将她从怀中推开。


    动作很轻,却很坚决,却透着一种无法挽回的割裂。


    夏伊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断了。


    那是一株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


    安维林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跃上盘旋在一旁的铂金龙背。


    龙翼张开,银光四起,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中,振翅冲天,直奔远方逃遁的异种。


    起飞瞬间,气浪翻飞,卷起漫天砂石,砸落坑穴。


    夏伊急忙闪避,混乱中脚下一滑,脚踝猛地一扭,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碎石与尘土之间。


    尖锐的砂砾划破皮肤,空气中满是呛人的粉尘。


    她伏在地上,听着碎石滚落的声音,心里却一片空荡的死寂。


    这个男人——


    当他护着她时,如一道铜墙铁壁,不容她受一丝伤害。


    可一旦他决定割舍,也能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将她独自留在黑暗的深坑之中,任由流沙与碎石倾覆在她头顶。


    没有回头,


    甚至,连一丝迟疑都没有。


    精神链接中,一道熟悉的气息正在迅速逼近。


    是叶沉。


    那个永远都不会割舍她的存在。


    叶沉纵身跃入碎石滚落的深坑,在黑暗中迅速锁定她的位置,将她抱起,紧紧搂入怀中。


    他的气息熟悉而温暖,像一道结实的屏障,将她从崩塌的世界中隔绝开来。


    叶沉把她抱出坑穴,莱瑞特也风风火火赶到现场。


    他们在她头顶交谈,声线紧张,如临大敌。


    “她受伤了。”


    “赶快找医生。”


    她被两人小心翼翼地抱上了车。


    其实也就一点皮肉伤,没什么大不了。


    她就是觉得很疲惫,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弹。


    可能是精神力消耗过度。


    她窝在叶沉怀里,感受着莱瑞特在一旁轻抚着她背脊,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夏伊再次醒来时,听见了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战斗交火声。


    头顶是医务所浅绿色的天花板,一灯如豆,叶沉守在她床边。


    她问:“发生了什么。”


    “异种正在进攻基地。”叶沉一边扶她起身,一边回道。


    夏伊看他凝重的神情,问:“情况很严重?”


    叶沉点头:“比上次机场战役的规模还要大。”他顿了一下,声音有些艰涩:“我们需要做好撤离的准备。”


    “莱瑞特呢?”她追问。


    “已经赶赴前线。”


    “你是不是也想去?”


    夏伊望着叶沉,幽幽地问。


    他毕竟出身堡垒,这里曾是他战斗过的地方。


    如果他不叛逃,那么他现在的身份,也是执政官之一。


    那双幽深的眸子在一瞬间闪过火星,但随即沉寂。


    他缓慢而又坚定地摇头:“我的战场在你身边。”


    她浅浅笑了,拉他上床,躺在他的臂弯里,把他的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


    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猫一样,嵌入他的怀中,汲取温暖的治愈力量。


    “那就不要撤了。异种攻过来的话,我们就战斗。”


    她说道,闭眼安然入睡。


    凌晨时分,战斗声才渐渐停歇。


    几次炮火落在窗外,夹杂着异种的咆哮,震得窗棂作响。


    清晨,莱瑞特带着一身硝烟,推开了医务室的门。


    他浑身战意未敛,金色发梢沾着尘土和火药碎屑,素来一丝不苟的军装被利爪撕裂出道道口子,斑斑血迹浸透布料。


    他伤的不轻,第一句话却是:“你怎么样?”


    “我没事了。”


    夏伊回道,翻身下床,动作牵动脚踝伤处,有些隐隐作痛。


    她让莱瑞特坐下,掌心覆盖上他的额头,注入精神力,眉心微蹙:“你需要疏导。”


    说罢,不顾他满身血污,径直跨坐在他的大腿上,额头和他相抵,双手绕过他的脖颈,唇瓣贴上了他的唇。


    精神图景的海天之间,那只负伤累累的狮鹫,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热情地欢迎她的到来。


    它收拢翅膀降落在她编织的浮岛上,头凑到她面前,兽瞳中里满是讨好,一副殷切求抚摸的样子。


    夏伊撸着狮鹫,一边为莱瑞特疏导,一边翻阅他昨晚的记忆。


    原来昨晚遇到的那只S级异种,仅仅是异种潮的先锋。


    安维林追击上那只异种时,异种大军已越过裂谷,正在冲击基地。


    昨夜的战斗惨烈至极,堡垒军伤亡惨重。


    但所幸,异种潮还是被遏制住了。


    莱瑞特的记忆中,隐约可见铂金龙的身影。


    龙焰如瀑,无数异种在火海中哀嚎,焚烧、湮灭、化为灰烬。


    那个男人神色冷峻,如战神降世,执掌火焰与毁灭,强势压制了整片战场。


    夏伊默然抽离视线。


    她不愿再看。


    因为这会令她回想起,他离开时,那个冰冷至极的眼神。


    为莱瑞特疏导完毕后,夏伊返回疏导处,继续上班。


    经过昨晚的惨烈战斗,今天需要疏导的哨兵特别多,系统临时取消了疏导人数限制,每一位向导都在满负荷运转。


    疏导室的门敞着,从门口一直排到走廊尽头。一个刚从疏导椅上起身,下一位便已迫不及待地坐下,几乎没有空隙。


    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安维林静静站着。


    他隔着人群,看着疏导室中那个忙碌的女孩。


    她面容平静,神情专注,仿佛已经将昨夜的风暴抛诸脑后。


    他就那样看着,沉默良久,最终转身,悄然离去。


    昨夜,他犯了人生中最严重的错误——


    他,竟然对一个向导动了心。


    那一瞬的动情,在异种发动精神侵袭的瞬间,引发了他内心的欲望,导致他失去了理智与判断力。


    无欲,则刚。


    唯有斩断所有情感与执念,他才能铸就坚不可摧的意志壁垒,抵御异种的精神污染。


    如钢铁一般冷硬,不能有一丝软弱。


    这是他作为首席执政官的宿命。


    从那天起,夏伊就再也没有见过安东尼。


    这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又仿佛,从未真正存在过。


    如果说有什么变化,就是向导们的伙食变好了些,开始供应新鲜清淡的食物。


    莱瑞特原本是飞过来和安维林开会的。


    然而异种的突袭给前线造成了极大破坏,战略部署被迫调整。此时此刻,留在前线,显然比待在后方更有价值。


    于是,他留了下来。


    夏伊和莱瑞特的关系也变得更加亲密。


    偶尔,她会在他那里留宿。


    一次,还意外撞见了安维林。


    那是她第一次与安维林正面接触。


    厚重地毯铺就的长廊上,壁灯投下幽暗的光影。


    莱瑞特揽着她的腰,从电梯口出来,而安维林正好出现在走廊另一头,身后跟着几名随从。


    她不受控制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下一刻,便感到莱瑞特搂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几分,几乎将她整个揽入怀中。


    两拨人就这么一步步拉近距离,狭路相逢。


    莱瑞特向安维林地打了声招呼


    :“首座。”


    照规矩,他本应行军礼。


    可此刻是晚间自由时段,他还怀抱佳人,毫不避嫌。


    夏伊平复了心底那一丝幽暗起伏,仰起脸,打量“安东尼”的真实容颜。


    安维林气场强大,威严冷酷,带着一种生来就站在高处、俯瞰众生的压迫感。


    但她性子里偏偏有一股漠视权威的不羁。


    她的眼神很放肆。


    目光扫过他铂金色的发丝和冰雪雕刻般的容颜。


    她的哨兵中,若论容颜之精致,奥菲斯当属第一。


    但是安维林这张脸即使在奥菲斯面前,也毫不逊色。


    比起奥菲斯,他的线条更加凌厉,气质也更加冷硬。


    她不认为自己能驾驭这个男人。


    他的精神力强大,意志如铁。除非他自己露出破绽,否则几乎无懈可击。


    但也正因如此,她忽然有些期待——


    当她身份暴露的那一天,她希望能召集她的哨兵,和他一战。


    安维林面无表情,冷淡的目光掠过夏伊的头顶,向莱瑞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夏伊一眼,仿佛她只是透明的空气,根本没有映入他的眼帘。


    两人擦肩而过,背道而行,只留下身后一段寂静幽暗的长廊。


    安维林回到自己的房间,屏退随从。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突然抽出军刀,撩开袖口,在前臂上划下深深一道。


    鲜血涌出,顺着肌理蜿蜒而下,疼痛带来一瞬的轻松和某种意义的救赎。


    而在这道新伤之外,还有几道旧痕,深浅不一,交错斑驳。


    第92章 扫描一条柔软的机械触手缠住了她的腰……


    夏伊将“安东尼”完全抛之脑后。


    她如今就在“安维林”的眼皮底下,以那个男人的翻脸速度,若是发现她的真实身份,怕是不会留情。


    她必须得尽快采取行动。


    而且,白塔那边三个月的假期也将结束。


    如果让议会知道,她在北境裂谷为堡垒哨兵做疏导,还向白鸽们传授疏导经验,估计会给她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


    在她的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之下,莱瑞特终于同意带她探访时光塚。


    他以第三执政官的身份,打着视察的名义,事先没有任何通知,傍晚时突然造访,带着夏伊和叶沉。


    时光塚入口处的军事要塞,其实是一个戒备森严的研究所。


    所长一边接待莱瑞特,一边暗暗地向安维林打报告。


    于是没说几句话,莱瑞特就接到了安维林的通讯。


    夏伊已经帮莱瑞特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他在梦中听见了时光塚的呼唤,所以想来亲自探查一下,否则无法摆脱梦魇。


    她猜测,安维林应该知道,前任执政官梦境的事情。


    通讯启动了音波屏蔽,夏伊听不见他们交谈的内容,只能瞥见莱瑞特的情绪渐渐激动。


    她忽然意识到一点,莱瑞特和安维林是兄弟。


    叶沉和他们也是同一个父亲。


    安维林会对他的兄弟们手下留情吗?


    交涉过程显然很艰难,但莱瑞特最终还是获得了许可。


    夏伊跟在莱瑞特身后,踏上了那条安维林曾经走过的廊桥。


    “一线天”就在眼前,暮色中那道微光依然清晰,仿佛是从岩壁深处发出的光。


    廊桥尽头,是一座银白色金属穹顶的建筑。


    在进入之前,所长仍旧犹豫不决,低声对莱瑞特说:“安维林大人只授权您一人通行。”


    莱瑞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中配枪,枪口稳稳指向所长的额头。


    这比任何话语都更具说服力。


    所长僵了片刻,随即默不作声地刷过身份识别,门应声而开。


    他们走入一条幽长的金属通道,四周遍布纵横交错的管道与复杂的仪器设备,风扇在头顶旋转,嗡鸣声在通道中回荡。


    夏伊生出一种错觉,这不像是进入了一座建筑,而像是踏入了一只巨大的钢铁猛兽的内部。


    电梯将他们送往下方深处,最后在一扇银灰色合金门前停下。


    所长在这里止步,说:“这是纪博士的工作区域,我没有权限进入。”


    门在此时打开,仿佛在无声地欢迎客人。


    可是所长却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了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忌惮。


    三人迈步走进。


    室内光线幽暗,漂浮着点点荧光,夏伊起初以为是全息投影,但随即发现,那是一种微型飞虫——更准确地说,是制造精密的机械虫。


    它们异常安静,翅翼震动几乎听不见声响,如同悬浮于空气中的静默光点。


    当有人踏入时,它们仿佛受到感应,齐齐迎了上来,却又在某个无声指令下骤然散开,隐入阴影之中。


    此间的主人,纪博士,正坐在一张转椅上,修长的手指轻搭扶手,身后是一排沉默的仪器,闪烁着变幻莫测的光点。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笑意犹如深谷弥散的薄雾,幽深的目光先是在夏伊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到了莱瑞特身上。


    他说:“欢迎来访。”


    在和他对视的那一秒,夏伊心头微微一震。


    此人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看起来柔弱又精致,浅色的眸子与发丝在幽暗光影中几近透明,整个人犹如一抹飘忽的影子,似乎随时都会随风逝去。


    这种独特的飘忽和破碎感,令夏伊联想到一个人:谢清寻!


    她去年回白塔之后,谢清寻曾通过议会,下达过一份要求她接受精神图景扫描的通知。


    她直接给无视了。


    后来,她势力渐涨,更没有把谢清寻放在眼里。


    可如今,和“谢清寻”如此相似的一个人,竟然出现在了堡垒军事要塞的秘密研究所里——


    他到底是谁?


    莱瑞特开门见山:“纪博士,我要进入时光塚,请引路。”


    纪博士回道:“听说,您最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他声音轻柔缥缈,语气慢条斯理,显然,第三执政官的亲临,对他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莱瑞特蹙眉,语气冷了下来:“我没义务向你解释。”


    纪博士的语气依然柔和耐心:“您的解释很重要。正是因为那个梦,首席执政官才允许您进入到这里。”


    莱瑞特不喜欢重复谎言,更不喜欢被人挑战权威。


    他直接拔出枪,威慑道:“带我们进去。”


    空间光影倏然浮动。


    那些原本隐入暗影的机械飞虫迅速集结而来,犹如自然界中巢穴遭到攻击的黄蜂群一般,齐齐向莱瑞特亮出了尖刺。


    针尖泛着危险的寒光,可能淬毒。


    而且数量密密麻麻,暗影中还不知隐藏着多少只。


    莱瑞特神色沉了下来。


    纪博士不以为意地轻弹指尖,飞虫如同接收到解除指令一般散开,却没有飞远,依然在空中游弋,若有若无地包围了三人。


    “让我来猜猜。”


    纪博士微微倾身,迎着莱瑞特的枪口,用一种研究者的语气剖析道:“您其实并未做过那个梦,而是从某处得知了有关前任执政官梦境的秘密。”


    “这是国家最高机密,我想,我应该立即上报首席执政官。”


    莱瑞特的枪口直接抵上了纪博士的眉心:“我认为,还是让你闭嘴的好。”


    小飞虫们再次集结,对着莱瑞特,弹出尖刺。


    莱瑞特视而不见,面色森冷。


    身后的叶沉也做了出手的准备。


    纪博士轻轻笑了:“我若死了,就没人帮你引路。你确信,你能穿过警戒,安全抵达入口?”


    “这样吧,我们来做个交易,我不向安维林汇报,也送你们到时光塚入口,只要你们支付我一点报酬。”


    莱瑞特冷声问:“你想要什么?金钱,权力,还是资源?”


    “我的天地就是这一方实验室,金钱和权力于我无用。至于资源,堡垒最顶尖的科研资源几乎都集中在我手中。”纪博士回道。


    “那你想要什么?”


    纪博士的目光轻飘飘地越过莱瑞特,落到了夏伊身上:“我想要——她。”


    莱瑞特与叶沉同时色变。


    叶沉下意识上前一步,将夏伊护在身后,以挡住对方的觊觎目光。


    夏伊反而很平静,她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收集一些数据。”纪博士回道。


    “包括扫描精神力图景?”


    “是的。”


    夏伊从叶沉身后走出,向纪博士走去。


    随着她的走动,机械小飞虫形成一条流动的光带,萦绕在她的身周。


    但它们并没有呈现出任何攻击性,仿佛只是单纯地被她吸引。


    她走到纪博士面前。


    那


    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愈发强烈,不仅仅是因为谢清寻。


    而是更早——遥远得几乎无法追溯的过去,在她记忆尚且混沌之时,她就仿佛已经认得他了。


    他也在注视她。


    那双浅灰色的眼眸中,泛着深幽而温柔的光。


    仿佛他早已看着她许久,


    早在她意识到他的存在之前。


    直觉告诉夏伊,他不会伤害她。


    或者说,如果他要伤害她,早就行动了。


    这间实验室是他的王国,除了空中飞舞的那些小飞虫外,他应该还有很多防御或攻击手段。


    他还可以直接向安维林汇报。


    她做出决定:“交易达成。”


    叶沉和莱瑞特均是神色大变,同时望向她,眼底浮现深深的担忧。


    “我可以让你扫描,但他们必须在场。”她补充道。


    “没问题,就在这里做。”纪博士回道。


    他转身在背后的仪器面板上操作几下,侧面的墙壁上缓缓伸出一个银色胶囊舱。


    舱门开启,他请夏伊躺进去,解释道:“整个过程只需十分钟。”


    “你要是敢动一丝手脚……”莱瑞特杀气森严地说,“我会一寸寸剥了你的皮,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叶沉则是拉住了夏伊的手,不赞成她以身涉险。


    夏伊回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下,示意他不必担心。


    她躺了进去,舱门关闭。


    四周陷入彻底的黑暗。


    一条柔软的机械触手缠住了她的腰身,另一条触手则温柔地游走上了她的身体。


    这就是所谓的数据采集?


    她感到疑惑,就在此时,精神图景中闪过一道白光——


    精神扫描开始了。


    精神图景中,那层用于掩盖真实力量的绿色极光轻微颤抖。白光如潮般铺开,覆盖其上,犹如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入侵者,缓慢地渗透进去,与星空交汇融合。


    夏伊有种灵魂离体般的抽离感,仿佛整个人正被剥离出原本的自我,飘向无法掌控的深域。


    但身体的感知又异常清晰,神经末梢轻轻战栗,似乎被强行唤醒了什么。


    她漂在幽暗中,看着过往如走马灯般飞速掠过,最终定格在一个幽暗的洞穴里——


    那一天,她的意识沉浸在精神图景里,现实中,“安东尼”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其实记忆并不清晰。


    而此刻,她如一抹游离的意识,冷静地旁观着那一幕重现。


    他早已不是那个自持冷静的形象,而是一种被压抑后的爆发。


    那份情绪灼热、剧烈,将她熊熊燃烧……


    她没法再看。


    当时有多动情,此刻就有多想扇自己的耳光。


    她绝不愿承认,自己受伤了。


    她强行转移注意力,立刻觉察空间还有一道目光。


    是那只狡猾的S级异种。


    它潜伏在暗影中,双眼闪烁着幽紫的光芒,贪婪地注视着这一幕,静静地等待猎食的机会。


    她心念微动,意识飘向异种。


    浓重的腐臭扑面而来,混杂着贪婪、恶欲与黏腻的黑暗气息。


    她几乎被这股气息熏的溃散。


    然而就在此时,异种猛地转身逃窜——


    是安维林清醒了,开始追击。


    她犹如一片羽毛,轻轻粘在铂金龙的尾巴上。


    看着这个男人背影伟岸,铂金发丝在风中狂舞,手中利刃电光闪耀,犹如天神一般,在异种潮中逆流而上,千钧一发扭转战局,护住了人类的防线。


    她有一瞬的恍惚。


    发现自己还是在不受控制的心动。


    真是不可原谅。


    她索性松开龙尾,任凭自己坠落。


    下方正好是裂谷深渊,异种的盘踞之地。


    她睁大了眼睛,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幕。


    无数巨大的培养槽悬挂在岩壁之间,管线盘绕如血管,缓缓输送着漆黑的液体。


    第93章 时光塚她失去了自己的哨兵。


    下一瞬间,意识骤然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


    宛如沉入深海,四周寂静无声,只剩下无形的压迫感将她紧紧包围。


    忽然,一道亮光破开虚无。


    舱门开启,叶沉把她抱了出来。


    她像是溺水上岸的人,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莱瑞特一把握住她的手,转头怒吼:“你对她做了什么?”


    纪博士无辜地摇头:“我什么都没做。”


    夏伊伸手,颤抖的指尖向纪博士抓去。


    莱瑞特一把揪起纪博士,把他按在了夏伊面前。


    夏伊死死拽住纪博士的衣襟,眼中翻涌着惊惧,声音微哑而颤抖:“那些异种……是被制造出来的,是吗?”


    叶沉和莱瑞特同时呼吸凝滞。


    纪博士望着夏伊,眼神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和悲悯,却什么都没说。


    夏伊和他对峙了许久,直到她翻涌的情绪一点点冷却下来。


    她松开了他的衣襟。


    莱瑞特这时才敢出声:“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悬壁下方有很多培养仓,里面装着异种的胚胎。”夏伊回道,冷静的声音透着寒意。


    莱瑞特神色大变:“怎么看到的?”


    夏伊没有回答,那段画面过于混乱,还夹杂着难以启齿的场景。


    她问纪博士:“你到底在扫描什么,为什么让我看到那样的画面?”


    “我无法控制你在扫描中看到什么。”纪博士的语气平静如水,“至于你刚才描述的内容……”


    他顿了一下,缓缓补充:“没有人能下到裂谷深渊,也没有异种之外的任何东西能从那里出来,包括科研所释放的所有无人探测机。”


    夏伊心中惊疑交加。


    时光塚的谜团尚未解开,又多了一道裂谷深渊的谜题。但或许……两者之间存在某种关联?


    她问:“关于时光塚,你知道些什么?”


    纪博士只是淡淡微笑,犹如高僧参禅般深不可测。


    夏伊蹙眉,语气放缓,换了一种问法:“三年前,是不是有一个白塔哨兵来过这里?”


    这一次,她终于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复。


    “是的。他叫萧决。”


    这个名字骤然撞入夏伊耳膜,令她惊喜交加。


    她的调查方向没有错,萧决果然来过时光塚!


    “那他现在人呢?”她迫不及待地问。


    纪博士缓缓摇头:“他进去后,再也没出来。”


    夏伊心下一沉:“一直没出来?那他现在还……活着吗?”


    “活着。”纪博士说着,走到操作台前打开一块屏幕。


    屏幕上浮现出一组变幻的曲线,他将画面放大,指向其中一条细微却稳定的波动线:“这是他的生命体征监测数据。至今还有生命迹象。”


    “你怎么监测到的?”夏伊警觉地问。


    “当初他执意要进入时光塚,我便让他佩戴上我开发的生命特征监控器。”纪博士说。


    “从时光塚内部没法通信?但能发出某些数据?”


    “是的。”纪博士流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夏伊略微沉吟,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时光塚到底是什么?”


    “时光塚是什么?”纪博士重复了一遍,反问夏伊:“知道它的名字是怎么由来的吗?”


    夏伊摇头。


    时光塚一直处于堡垒的严密保护下,白塔对它几乎一无所知。


    纪博士说:


    “那是因为,时光塚内部的时间,不是线性的,而是处于一种不可预测的流动状态。”


    “有人进去后,明明觉得待了数月,出来后却发现外界才过了几分钟。”


    “也有人不过逗留片刻,外界却已是数年之后。”


    夏伊迅速消化这段话的信息量,问:“你是说,萧决很可能是被困到了时间里?”


    纪博士点头。


    “那安维林呢?”夏伊紧盯着纪博士,语气犀利地问:“他是怎么做到自由进出时光塚的?”


    纪博士惊讶地反问:“他连这件事都告诉你了?”


    夏伊默认。就让纪博士误解吧,也许能套出更多的情报。


    “每个人进入时光塚的瞬间,都会引发一次时间频率的紊乱。”纪博士解释道,“但安维林的时间频率是稳定的——每次恰好一个小时,他都会准时出来。”


    “他在里面做什么?”夏伊忍不住追问。


    “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为什么他的时间频率是稳定的?”


    “和基因有关。”


    “你是说……因为他拥有堡垒执政官的血脉”


    “是的。”


    夏伊偏过头,目光落在莱瑞特身上。


    莱瑞特勾起唇角,微微苦笑:“那就让我来打头阵吧。”


    一直沉默的叶沉在此时出声:“我去。”


    纪博士仔细打量叶沉,又扫过一旁的莱瑞特。


    这两人并肩而立时,虽然气质迥然,但那眉眼中的相似,却令人无法忽略。


    他最后视线转向夏伊,语气意味深长:“你身边竟有两位拥有执政官血脉的人。”


    夏伊避开这个话题,问:“如果我和他们一起进去,会发生什么?”


    纪博士摇头:“一线天一次只允许一个人进入。而且,每次进入后,会触发十五天的冷凝周期。”


    夏伊心头一紧:“你是说,如果一个人先进去,第二人必须等半个月后才能进入?”


    “是的。”纪博士说。


    一线天近在咫尺。


    夕阳已完全沉没,暮色吞没了群山轮廓,那道狭窄的裂缝中透出的微光,在夜色中愈发显得神秘莫测。


    站在入口处,夏伊心头忽然涌现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


    她伸手勾住叶沉的脖颈,踮起脚,在他耳边低语,透出瑟瑟退意:“要不,还是算了……”


    叶沉轻抚她的发丝,语气坚定而温柔:“找到萧决,唤醒赛琳娜,这是你一直以来的目标。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了,不能放弃。”


    他用力抱紧她的腰身,低头,炙热的吻覆盖上了她的唇,两人的唇舌纠缠在一起,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莱瑞特在一旁看着,心里酸溜溜的。


    他知道,夏伊其实想让他去代替叶沉。


    这个女子,无情又多情。


    “等我回来。”


    留下这句话,叶沉转身迈入一线天,留下一个义无反顾的背影。


    风起。


    夏伊的发丝和衣襟在夜风中猎猎起舞。


    她静静站在原地,凝望着那个背影,她的哨兵,她今生最最挚爱的人,一步步走进未知的领域。


    一线天微微闪烁,下一瞬,叶沉背影完全消失。


    与此同时,夏伊与叶沉之间的向哨感应也如被利刃切断,毫无预兆地中断。


    她眉头紧蹙,闭了闭眼。


    那突如其来的空白感仿佛心脏被挖掉了一块,空荡荡的,冒着寒气,贯着冷风。


    风越来越大,气温骤降,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犹如被夜色冻结。


    莱瑞特担心她受寒,走到她身边,将她搂入怀中,低声安慰:“别担心,他最多一个小时就会出来。”


    “万一他出不来怎么办?”夏伊低低地问,身体因巨大的恐惧而轻颤不已。


    “我就去找他。”


    莱瑞特回道,凝视着泛着微光的一线天,语气坚定决然。


    夏伊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她一次次看表,在心中默数着每一分每一秒。


    而心中的不安,也在一点点放大——


    是不是不该让叶沉进去?


    是不是……太轻率了?


    她从未如此患得患失,甚至开始质疑自己。


    ——因为她,绝对不能失去他。


    终于,在时间跳到第四十七分钟时,一线天的微光忽然闪烁。


    一道人影踉跄着从缝隙中跌了出来。


    莱瑞特立刻迎上前,一把扶住那人。


    夏伊却僵在原地,没有动。


    那人不是叶沉。


    一线天的光芒骤然黯淡,缝隙开始闭合。


    夏伊心头一紧,猛地冲了过去。


    莱瑞特下意识想拦住她,却只触碰到了一片衣角。


    夏伊扑到岩缝前,双手死死按住那即将合拢的石壁,试图强行撬开它。


    可在那股深不可测的巨大力量面前,她的努力显得如此徒劳。


    微光彻底消失,岩缝紧紧闭合。


    她拼命拍打,岩石沉默,只有风在耳边呜咽。


    莱瑞特将刚救出的人放到一旁,奔过来,从身后抱住夏伊,制止住她拍打岩石的疯狂举动。


    他安慰她:“别急,他会回来的,等下次开启,我就进去找他。”


    “我发誓,一定会把他带出来。”


    他抱紧她,下巴抵住她的头顶,闭着双眼,心中懊悔:他受不了她这么难过,他应该代替叶沉进去的。


    纪博士这时走了过来,俯下身,翻过那位倒在地上的男子,说了声:“是萧决。”


    夏伊稍稍冷静下来,从莱瑞特的怀中挣脱,来到那人身旁。


    他大概三四十岁,穿着黑色战斗服,有一张成熟男子的英俊面孔,双眸紧闭,嘴唇苍白。


    夏伊怔怔看着他,身体不堪重负般一点点下沉,最终跪倒在地。


    没错,是萧决。


    和他当年离开赛琳娜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她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悲喜交织,灵魂被巨浪冲击,痛苦铺天盖地而来。


    她终于找到了赛琳娜的哨兵。


    却失去了自己的哨兵。


    头顶,纪博士若有所思地说:“时光塚一次只允许一人进入,也只允许一人出来。看来,你的那位哨兵,把出来的机会让给了萧决。”


    夏伊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而下。


    自从三年前叶沉成为她的专属哨兵后,她从未失去过和他的精神感应。


    哪怕他外出执行任务,远赴千里,她也能感知到他的存在与安危。


    可现在,那股熟悉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一片空白,生命的羁绊被被生生斩断。


    所幸,在进入时光塚之前,叶沉佩戴了纪博士提供的生命监测手环。


    仪器上,仍能看到他细微但稳定的生命体征。


    第94章 独占那就标记我吧。


    夏伊随莱瑞特返回基地。


    无论内心多么焦虑不安,她都只得等待,等半个月后一线天开启时,叶沉自己能出来,或是让莱瑞特去找。


    她本想守在研究所里,但莱瑞特却劝她:“你若是失踪,怕是会引起那位的注意。”


    “那位”指的是安维林。


    夏伊不确定,安维林是否还惦记着她,但谨慎起见,她还是听从了莱瑞特的安排。


    昏迷不醒的萧决则留在了研究所。


    纪博士向她保证,萧决一醒来,就立刻通知她。


    关于纪博士,她不知道自己能


    信任他多少,但现在没得选择,无论是叶沉,还是萧决,都只能托付给他。


    他似乎立场中立,醉心研究,并不关心对方的阵营是白塔还是堡垒。


    这一点,让她稍稍感到安心。


    回到基地时,已是半夜三更,夏伊便留宿在了莱瑞特的军官宿舍。


    莱瑞特心情五味杂陈,又酸又涩,夹杂着几分不道德的窃喜——这半个月的时间,他可以独占夏伊。


    他备好热水,脱掉她被寒气浸透的衣物,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入浴缸。


    她的身体很冷,反应也很淡。


    整个人就像是还没有缓过神来。


    莱瑞特抑制住剧烈的心跳,规规矩矩地帮她洗头洗澡,再用柔软的大毛巾把她包起来,放在他的床上。


    他展开毛巾,目光落在她身上,难以移开。


    她从来没有如此柔顺安静的时候,也从不会这样,任凭他欣赏。


    当他轻柔地摊开她的四肢时,她也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咽喉滚动,眸色暗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帮她换上了内衣和睡裙。


    她前几天也曾留宿过,所以他的房间里备有她的衣服和洗漱用具。


    每次她来,都像个任性跋扈的小女王,还整出各种花样“惩罚”他。


    他甚至连睡床的资格都没有。


    以至于,能抱着她安安静静的睡觉,哪怕什么都不做,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恩赐。


    而今天,她安静的出奇。


    失去叶沉,哪怕只是短短半个月,她似乎都承受不起。


    整个人就像是霜打过的茄子似的,焉了。


    莱瑞特也曾疑惑过,既然她对叶沉的感情如此深重,为什么身边还会有其他情人?


    此刻,他似乎明白了一点点。


    夏伊对叶沉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专属哨兵”或“爱人”的范畴——


    她将他视作自身的一部分。


    她对叶沉没有丝毫保留,哪怕在与其他哨兵亲昵时,也会拉着叶沉一起。


    这对叶沉来说,是一种怎样的柔情,又是怎样的折磨。


    这两人,就像是一对共生体。


    外人永远都无法融入。


    他幽幽叹了口气,熄灯上床。


    黑暗中,他将她柔软的身体揽入怀中,轻轻吻着她的发顶。


    那一刻,他感到自己仿佛窃取到了世间最稀有的珍宝——


    一种带着罪恶感的满足和即将毁灭的幸福感。


    半夜,莱瑞特察觉到怀中的小人儿烫得惊人。


    他立刻打开床头灯,才发现她额头滚烫,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她发烧了。


    他手忙脚乱地叫来了医生,按嘱喂她吃了退烧药。


    可是退烧药迟迟不见效。


    她像只受伤的小奶猫一样哼哼唧唧,还呢喃着“叶沉”的名字,听的他又心疼又难过。


    他最后想到一个办法,站在阳台上吹寒风,先把自己吹冷了,再上床抱她,给她降温。


    天亮后,她的温度终于降了下下去,陷入沉沉的睡眠。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替她掖好被角,然后换好衣服,推门离开。


    夏伊昏睡了整整两天,直到第三天上午,体温才彻底退下,头脑也终于恢复清明。


    她极少生病。


    虽然向导的体质不如哨兵,但也高于一般人,何况她一直接受军事训练,身体底子不错。


    这次病倒,大概是因为在时光塚前吹了太久的寒风,再加上心力交瘁,最终不堪重负。


    原来心理上的打击,真的可以击垮一个人的身体。


    醒来后,巨大的空虚感再次如潮水般蔓延四肢百骸。


    她几乎无法集中精力思考,每隔几秒,思绪便不由自主地滑向那个念头——


    叶沉到底能不能出来?


    如果出不来,怎么办?


    原来,她也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


    曾经的洒脱,不过是因为她在乎的东西太少,而那极少的一部分,也始终牢牢掌控在她手中。


    可如今,连那份最笃定的依靠,都脱离了掌控。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股危机。


    此刻的她,身边没有专属哨兵。


    若说专属哨兵是向导手中的利剑,那她现在便是手无寸铁地立在战场中央。


    唯一的护盾,是莱瑞特。


    但他并非她的专属哨兵,且始终怀着复杂的情感,对她虎视眈眈。


    她思考,是否应该把奥菲斯或是顾耀珩调过来。


    但这是北境堡垒的军事基地,她没法和他们通信,除非请莱瑞特帮忙。


    莱瑞特今天很忙,他打电话过来问了她的情况后,嘱咐她好好休息,还让亲信副官给她送饭。


    晚上他回来时,夏伊正蜷缩在壁炉边的沙发上。


    她裹着一条柔软的毛毯,身子缩成一团,手中捧着一个马克杯,静静望着跳跃的火光出神。


    火光映照在她的面庞上,投下细碎温柔的光影。她像一只调皮的小猫,终于收起了她尖尖的爪牙,柔软温顺的不可思议。


    这一幕是如此的静谧温馨,莱瑞特只觉得心都要融化了。


    可下一瞬,却有一个隐秘又危险的念头在他脑中升起——


    他想永远独占她。


    【向导控制剂】的研发有了新进展,比上个版本更加稳定有效。


    或是直接使用精神力抑制仪,禁锢住她的力量。


    危险的念头犹如伊甸园的毒蛇般诱惑者他。


    他脱下外衣,搭在衣架上,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沙发两侧,将她困在臂弯之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夏伊突然感到一股被猛兽锁定的压迫感。


    她抬头,看见莱瑞特的眼中翻滚着暗潮。


    心头警觉,声线却依然舒缓:“回来了?”


    她的声音低缓,柔美,带着温柔的情意,犹如微风拂过心湖,令莱瑞特翻涌的思绪骤然一顿。


    如果他真的禁锢住她的自由,那么他大概再也听不到这么动听的声音了。


    她会恨他。


    会讨厌他。


    而她的那些专属哨兵——


    即使叶沉永远留在时光塚中,也还有一个黑晶城主能将他逼入绝境。


    更何况,他头顶还有一个安维林。


    他知道,安维林喜欢她,只是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而已。


    “嗯,回来了。”


    心头权衡着利弊得失,压抑着翻滚的欲望,莱瑞特语气温柔地回应。


    他取过她手中的马克杯,放到一旁的小桌上,然后俯身,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她安静地坐着,像一只乖巧的小猫,温顺得近乎诱人,仿佛此刻,他可以对她做任何事。


    于是,他吻的越发大胆,颤抖的眼睫,小巧的鼻尖,柔软的脸颊,修长的脖颈……


    可偏偏,没有亲吻她的嘴唇。


    随着亲吻,他的身体一路滑下,最后跪在了她脚边的圆形长毛地毯上。


    夏伊的十指插入他的灿烂金发,指尖攥紧,一半拒绝一半纵容。


    许久,他抬起头,金发被她抓的凌乱,唇上泛着潋滟的水光。


    他嗓音低哑地问她:“舒服吗?”


    “还行吧。”她嗓音绵软,尾音轻颤。


    他微微笑了,她总是这样,口是心非,从不给他好评。


    “还在想他吗?”他忽然问。


    “想。”


    “刚才也在想?”


    “在想。”


    他简直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明明是他努力让她欢愉,她脑海中却始终萦绕着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气氛微冷。


    觉察到他的不悦,夏伊抬手,勾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他的容颜。


    执政官五兄弟中,大概就属莱瑞特和叶沉长的最像。


    除了发色和眸色不同,莱瑞特锋芒毕露、气势张扬,叶沉沉静内敛、克制温柔——这大概是他们最明显的区别。


    注视着她眼底涌动的温柔情绪,莱瑞特唇角微勾,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又在想他了?”


    “嗯。”


    夏伊毫不掩饰,也从不在意他的感受。


    哪怕此刻,她需要依赖他。


    她松开他的下巴,身子懒懒地缩回到沙发里,把自己重新裹进毛毯里。然后端起小桌上的马克杯,一边喝水,一边说:“我需要尽快和奥菲斯联系。”


    “这不容易。”莱瑞特回道:“除了接壤的边境地带,只有北极宫才有和黑晶城通讯的信道。”


    “那就通过北极宫中转。”


    “这不安全。”莱瑞特回道。


    他依然跪坐在她脚下,抬头望她,问:“你不相信我?”


    夏伊偏过头,致以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他继续说下去,嗓音幽暗:“你不相信我能保护你。”


    夏伊幽幽叹了口气,反问:“你不也在防备着我吗?”


    这一次,轮到莱瑞特用眼神质问夏


    伊。


    “你不敢吻我的唇。”她唇角缓缓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弧度:“怕被我标记,是吗?”


    莱瑞特眼神微变。


    他忽然意识到,即使叶沉不在她身边,即使她经历了巨大打击,看上去柔弱无依——她本质上,依旧是那个清醒、坚定的夏伊。


    赛琳娜亲手培养的接班人,不会轻易被任何事击垮。


    她依旧锋利,心志坚定,无比清醒。


    他那点想独占她、困住她的心思,恐怕也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两人真的交锋,那么最后妥协的,只能是他。


    因为他是真真切切地爱着她,掏心掏肺。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在她的头顶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覆盖。


    火光在他背后跳跃。


    他缓缓俯下身,唇贴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柔软的唇瓣上,碧蓝的眼眸直视着她。


    “如果这样才能让你有安全感——那就标记我吧。”


    他的声音低哑沉稳,如同一只猛兽,主动将自己最脆弱的喉咙,献祭在她面前。


    从此,一切由她主宰,他会成为一把很好用的剑。


    夏伊砰然心动。


    这里不是北极宫,她即使标记了莱瑞特,短时间内也不会被人发现。


    她已经找到了萧决,只要叶沉从时光塚中出来,他们就可以离开。


    莱瑞特将失去他的地位权势,成为一个叛逃者。


    但可以永远保证他的忠诚,而不用像现在这样,像一颗安放在枕边的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威胁到她。


    这么想着,她眼神微沉,唇覆上了他的。


    牙关轻启,主动接纳了他,任凭他那不知死活的舌头,用力吮吸她那含有高浓度向导素的口津。


    莱瑞特感到一种意乱神迷的快乐。


    灵魂深处的长久厮杀,自遇到她后的犹豫和挣扎,似乎终将在此刻,落下帷幕。


    彻底臣服于她,把自己完全地交给她。


    他将获得永远的快乐和宁静。


    然而就在这时,夏伊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目光倏然锁向窗外。


    她感知到了危险——精神侵扰,宛如无形的水波,自夜色深处悄然扩散,层层叠叠地向房间蔓延而来。


    是堡垒的向导战队。


    对付一个A级向导,竟然出动向导战队?


    她心下一沉。


    莱瑞特也察觉到异样,身体紧绷,侧耳倾听。


    走廊尽头,传来细碎的带着纪律性的脚步声。


    他按住腰间的配枪,精神图景中,狮鹫蓄势待发。


    房门猛地被撞开,一队全副武装的哨兵破门而入,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准了壁炉边的两人。


    夏伊对此视而不见,只是死死盯着门口。


    脚步声踩过大理石地面,在这凝滞的气氛中,显得异常的清晰。


    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铂金色发丝,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他面笼寒霜,杀气森冷,仿佛每走一步,都能将空气冻结。


    是安维林。


    第95章 被俘白塔最强的向导,已成堡垒的俘虏……


    四目相对的瞬间,夏伊明白,她暴露了。


    安维林看她的眼神极为陌生,不带丝毫感情。


    那个寒风里为她披上外套、坠落坑穴时为她挡住碎石泥沙、黑暗中把她紧紧抱在怀中热吻缠绵的男人,仿佛从来都不曾存在。


    他缓缓抬手,薄冷的唇中吐出两字:“拿下。”


    士兵们立即持枪逼近。


    莱瑞特挡在夏伊身前,双手举枪,厉声喝道:“谁敢碰我的人!”


    “你的人?”


    安维林冰冷地重复了一遍,目光如钢针般钉住夏伊,语气森然:“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支向导战队,这世上寥寥无几。她的真实身份是——”


    他顿了顿,犹如判决一般,清晰地吐出:


    “白塔向导,夏伊。”


    这句话犹如惊雷,炸响在所有人的耳际。


    死寂瞬间笼罩全场,连最训练有素的士兵眼中也闪过一丝震惊。


    堡垒军中,无人不知道“夏伊”这个名字。


    南境惨败后,安维林亲自签署的必杀令至今仍贴在每座军营的公告栏上——


    一旦发现其行踪,立刻就地击杀,绝不容赦!


    传闻中,她是强大的魔女,凡是靠近她的哨兵,都会被她变成傀儡。


    这样一个危险的敌人,竟然以一副人畜无害的白鸽姿态,出现了堡垒军中,还给很多哨兵做过疏导!


    震惊之后是深深的忌惮和戒备,士兵们手指扣住扳机,随时准备开火。


    冷汗顺着莱瑞特的背脊淌下。


    他今生从未有过如此紧张的时刻,唇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你他妈的胡说什么,你就是想横刀夺爱是不是?”


    士兵们准备扣动扳机的手指,不由松动了一下。


    他们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安维林的目光倏地刺向莱瑞特:“你被她标记了?”


    “我没有!”莱瑞特立刻否认。


    这句是实话,因为夏伊的标记还未正式开始,就被打断。


    “那就立刻放下武器,接受扫描。”


    安维林步步紧逼,语调冷厉坚定:“否则,将以叛国罪论处。”


    此刻,夏伊正处于激烈的战斗状态。


    和遭遇西塞茵的那次类似,她陷入向导战队的重围中。精神力被密不透风的封锁,无论她试图从哪个方向突围,都会立刻被锁定压制。


    “好吧。”莱瑞特似乎认清了局势,低声道:“我投降。”


    他缓缓抬起双手,松开了手中的枪,


    下一瞬,他身影骤然一动!


    鹰翼猛然展开,一把抱住沙发上的夏伊,破窗而出!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仿佛在一瞬间就完成了抱人起飞破窗的动作,只留下身后破碎的玻璃和激烈扫射的子弹。


    窗外夜色凄迷,寒风猎猎。


    莱瑞特紧紧抱着夏伊,心中就一个念头——逃出去!


    过往的那些,他曾看重的一切,荣誉,骄傲,权势,地位,职责……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他只想护住她,哪怕付出生命。


    身后风雷炸响,那条龙追上来了!


    狮鹫被迫迎战。


    漆黑的鹰翼与雪白的龙翼在高空激烈碰撞,气流撕裂夜空,罡风四起,溅射出金铁交击的火光!


    黑羽纷飞,龙鳞碎落,在罡风中被撕裂、燃尽,化为漫天飞灰。


    莱瑞特清楚地知道,他不是安维林的对手,更何况他此刻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安维林不知是念及手足之情,亦或是别的什么,他始终没有使出他最厉害的杀招——龙焰。


    所以莱瑞特还能勉强支撑。


    夏伊被莱瑞特牢牢护在怀中,知道战况不妙。


    在莱瑞特带着她冲出房间之后,有那么一瞬,她几乎突围,然而随即,她遇到了另一股犹如钢铁洪流般的精神压制。


    安维林为了抓她,布下天罗地网,出动了不止一个向导战队。


    精神图景中,无数道闷雷炸响星空,闪电撕咬而下。


    星空麋鹿被迫现身,四蹄踏空,仰天长鸣,蹄下星光暴起,化作一道道锋利光刃,横扫那些入侵者。


    狮鹫咆哮着冲上高空,又一次与铂金龙正面对撞,强行撕开一条缝隙。


    铂金龙骤然转身,甩尾横扫,气流如刀,重重劈在狮鹫侧翼!


    狮鹫遭到重击,身形剧颤,这时铂金龙已经完成了转身动作,四爪疾扑而至,死死抓住一片鹰翼——


    撕裂声刺破夜空。


    翅膀被生生扯开的剧痛直冲神经,莱瑞特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手臂再也支撑不住,肌肉瞬间松弛——


    夏伊从他怀中脱落!


    如断线的风筝般,直直跌入漆黑夜空!


    “小伊!”


    莱瑞特撕心裂肺地怒吼,垂直扑下,想抓住夏伊——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夜风灌入耳膜,犹如风雷呜咽。


    夏伊仰面朝天,看见头顶黑羽染血飘落,残破的鹰翅在疯狂扑扇。


    一滴温热的血落在


    了她的脸颊。


    ——真是个傻瓜。


    她想。


    他总是在挣扎,却又总是在失败。


    上一次,他试图将她从奥菲斯手中抢走,却被拦下。


    这一次,他想从安维林手中救出她,可惜——又是一败涂地。


    坠落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


    气流扫过,雪白的龙影破空而至,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她睁大了眼睛。


    安维林容颜冷峻如冰,墨蓝的眼眸犹如吞噬一切光线的宇宙深渊,铂金色发丝在风中狂飞乱舞。


    他站在龙背上,一手环抱住她的身体,另一只手取出一个黑色金属项圈。


    精神力抑制环。


    “叮当”一声轻响,环扣合拢,冰冷的金属贴上她的肌肤。


    来自两个向导战队的精神压制终于在这一刻消停。


    所有的精神力如潮水般退去,世界归于死寂。


    而她也被禁锢住了力量。


    她成了他的俘虏。


    高傲的不可一世的白塔向导,在这一刻,成为了堡垒最高执政官的阶下囚。


    眼底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的涌出,她拼命地睁大眼睛,希望液体能迅速风干。


    不能被他看出,这是眼泪。


    扣上精神力抑制环后,他的手指微微上抬,指尖轻颤,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又似乎想拭去她眼角那滴晶莹的泪珠。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收回了手指。


    那滴眼泪,终究还是滚落了下来,吹落在夜风中。


    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狮鹫重重坠地,掀起一阵碎石冰尘!


    安维林抱着夏伊,从龙背上跃下。铂金巨龙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虚空。


    莱瑞特从地上爬起,唇角染血,眼眸尽赤,步履踉跄。


    他垂着一条被撕裂的手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向安维林扑来,嘶哑怒吼:“不许碰她!”


    卫兵蜂拥而上,将他死死压制在地,锁上镣铐。


    他脸上满是尘土和鲜血,愤怒地反抗,不甘地咆哮,像一头垂死挣扎的野兽。


    夏伊移开视线,不忍再看。


    落地后,安维林环住她腰间的手,换作攥住她后颈的项圈,强迫她脖颈后仰,抬起头,直面前方所有人。


    像是一种威慑,更像是一种无声宣告——


    白塔最强的向导,已是堡垒的俘虏。


    夏伊微微闭眼。


    在心中冷静复盘,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纰漏,让安维林起了疑心?


    其实在发现“安东尼”就是安维林的那一刻,她就应该逃的。


    她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危险的信号。


    可她为什么还要留下?


    是对自己的力量过度自信?


    是相信莱瑞特能够护住她?


    还是因为心中存有那么一丝侥幸,认为安维林不会伤害她?


    如今,这丝侥幸彻底破灭。


    “带下去,严加审问。”


    男人冷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犹如冷风,穿心而过。


    他松开了扣在她后颈项圈上的手,将她向前轻轻一推。


    力道并不大,犹如那一晚,他把她从怀中推开一样——


    坚定决绝,无法挽回。


    立刻有卫兵上前,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背后,铐上冰冷的镣铐。


    夏伊没有挣扎。


    被套上精神力抑制环的向导,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手铐勒进肌肤,手腕传来一阵钝痛,卫兵们粗暴地推着她前行。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裙,裸露的肩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赤着脚行走在残雪与碎石之间,一步一个冷颤。


    卫兵们似乎也意识到这个囚犯非常柔弱,但一想到她是“白塔魔女”,那点些微的恻隐,也尽数转化作了仇恨。


    她赤足踩到尖锐的碎石,因为疼痛而脚步放慢的时候,一个卫兵狠狠推了她一把,她身形一个踉跄,向前扑去。


    安维林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


    没有人知道,此刻,这个以冷酷无情著称的执政官,垂在身侧的手指已经悄然蜷紧,指节泛白,指尖微颤。


    看着她踉踉跄跄踩在碎石上,看着她被粗暴推搡,大脑“轰”地一响,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铛然崩断——


    他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瞠目结舌,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举动。


    他一个箭步飞奔上前,扶住她即将跌倒的身体,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瑟瑟发抖的身上。


    然后退后,拉开距离,闭了闭眼,摆手道:“带走!”


    夏伊被押进一间冰冷阴暗的重犯牢房。


    牢房大概五平米左右,墙壁泛着暗沉的铁灰色,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铁锈的味道。


    室内只有最基本的陈设:一张冰冷的铁床,一张同样固定在地面上的铁桌。


    角落处,是一个用金属板简陋隔开的小间,里面是马桶和盥洗池,可以勉强遮住外面巡视的狱卒的视线。


    看守为她换了一副手铐,改成前拷。


    新的镣铐将她的双手固定在身体前方,两手之间是一条大约十厘米长的金属链条,刚好允许她自行完成吃饭、如厕等最低限度的生活动作。


    铁栅栏锒铛一声被锁上。


    清晰地宣告着她此刻的身份——一个等待审讯的敌国要犯。


    她病后初愈,又经历了精神压制和突围失败,此刻心力交瘁,虚弱到了极点。


    她走到铁床上,倒头睡下。


    房间很冷,没有暖气。


    她身上唯一的御寒之物,是那件安维林留下的高级军官制服。


    她哆哆嗦嗦,将身体尽可能缩成一团,把那件外套拉紧裹住自己,闭上眼,不去想也不愿想,这件衣服究竟意味着什么。


    昏昏沉沉中不知睡了多久,她被骤然大亮的强光惊醒。


    她眯起眼睛,本能地抬手,想遮挡住刺眼的光亮。


    铁门打开,两个狱卒走了进来,先丢给她一套囚服,等她在小隔间里换好衣服后,再把她带出牢房。


    穿过一道阴冷的走廊,她被带进了一间审讯室。


    审讯她的有三人。


    两名陌生的哨兵军官,一名向导——白鸽队的训导官。


    三人声色俱厉,翻来覆去,集中问她几个问题——


    “为什么来堡垒?”


    “潜入白鸽院有什么目的?”


    “是否有同党?”


    “是否标记了堡垒哨兵?”


    夏伊无法判断他们知道了多少。


    她不确定纪博士是否出卖了她,叶沉和萧决的行踪是否暴露。


    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审讯了莱瑞特,从他口中套出了多少信息。


    她虚与委蛇,信口敷衍:


    “我来找莱瑞特。”


    “没有同谋。”


    “从未标记。”


    当再次被质问,为什么身为白塔向导,却来找莱瑞特时,她不耐烦地提高了音量:


    “为了爱情,这个理由够吗?”


    审讯桌对面的那扇单向玻璃后。


    安维林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军装袖扣,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那双深幽的眼眸死死锁定审讯室内纤弱的身影,瞳孔深处翻涌着令人胆寒的暗潮。


    他身旁的一名军官踌躇片刻,小心翼翼地请示:“是否……需要上刑?”


    第96章 审讯、诱惑她决定诱惑安维林。


    刑讯室的三人迟迟没有得到用刑许可。


    犯人油盐不进,审讯陷入僵持。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白鸽队的训导官。


    她本不是专业审讯官,也未接受过情报工作的训练,她能坐在这里,仅仅因为她是“若伊”的直属上司。


    她曾经也是一名白鸽,可当她爬上训导官这个位置后,就变成这套制度最忠实的拥护者。


    在她眼中,自从“若伊”出现后,白鸽们就不再安分。


    那些曾经逆来顺受的女孩们,开始敢于提要求、讲尊严、甚至还想要“权力”。


    白鸽需要什么权力?


    白鸽的存在,就是为了侍奉哨兵!


    因为第三执政官的庇护,她不敢对“若伊”怎么样。而今天,她终于逮到了机会。


    她气势汹汹地冲着夏伊挥起巴掌。


    虽然没


    有得到用刑许可,但在审讯阶段,扇耳光这种“轻度教训”是被默许的。


    就在几天前,她训斥一名不听话的白鸽时,本想扇一巴掌,却被“若伊”当场阻止。


    今天,她要让这个白塔间谍,尝尝耳光的滋味!


    掌风破空,带着报复的怨气扑面而来。


    夏伊只是仰头,平静地看着她。


    “你可以试试。”


    她的目光淡漠凌厉,不带一丝畏惧,却藏着一抹威慑的锋芒。


    那一瞬,训导官的手竟微微一顿。


    她本能觉察到——


    眼前这人,不可轻辱。


    那种凛然的气势,来自真正的强者。


    一旦冒犯,必将付出代价。


    可她最恨的,正是这种被碾压的感觉。


    而且碾压她的竟然还是一只白鸽,一个敌国向导?


    这更令她怒火中烧。


    她声音尖锐地说:“现在已经没人能护住你了,还以为我不敢教训你?”


    说着她的耳光就要落下——


    此时,通讯设备中忽然传来一声冷厉的呵斥:“住手!”


    夏伊清晰地辨认出那个声音,是安维林。


    他果然在旁观审讯。


    她唇角扬起一丝讥诮的笑意:“审讯我,还是劳烦首席执政官亲自出马吧,或许我会告诉你一点东西。”


    控制室中沉默片刻,传来另一位军官的声音:“清场,所有人员立刻撤离。”


    审讯官面面相觑,训导官更是面如死灰。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她心头:这个白塔间谍,不仅有第三执政官的庇护,就连首席执政官也对她不一般。


    她刚才居然想打她?


    现在她只想甩自己的耳光。


    审讯官退场后,又等了一会,房门推开,脚步声传了进来。


    由远及近,不急不缓,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是安维林。


    刚才的训导官,提醒了夏伊,人性中有多么恶劣黑暗的一面。


    某些底层的家伙,或许自己一辈子都爬不上去,但是当强者坠落云端,就会不易余地将其按进泥里,撕咬,践踏,获得扭曲的满足。


    她不想被踩踏。


    所以她决定诱惑安维林。


    就像她当初诱惑奥菲斯一样。


    不同的是,诱惑奥菲斯的那一次,她是完全当做任务来做,所以没什么心理上的坎。


    而安维林……


    如果撇下那段和“安东尼”的过往,放下那因为一瞬的心动而不愿参入杂质的固执,其实也不难下手。


    这么想着,她幽幽地注视着安维林,轻声说:“你想知道什么,可以自己来问。派那些人来羞辱我,你会觉得很满足?”


    她的话犹如尖针一般,刺入安维林的心头。


    正是因为担心自己会心软,他才没有出面。


    可没想到,最后还是狠不下心,连真正的拷问都做不到。


    他到底应该拿她怎么办?


    他看着她,久久未语,最终用冷漠的口气回道:“不想吃苦头的话,就老实招供吧。”


    “那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夏伊问。


    这个问题很重要,决定她说多少实话。


    安维林显然看出了她的心思,没有回答,而是发出一声轻嗤。


    这声轻嗤,让夏伊听出了些许纵容的意味。


    她眨了眨清澈无辜的眼睛,说:“我饿了,可以先让我吃点东西吗?能量棒和清水就可以。”


    安维林不可能让她吃能量棒和清水,他曾为她改善了整个白鸽队的伙食。


    他把她带出了审讯室。


    基地的几栋大楼相距不远,之间用廊桥相连,便于通行。但安维林并不愿让太多人看到她,于是绕过主通道,选择了较为僻静的外部出口。


    被关了一晚上的牢狱,终于能重新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夏伊迎着晨风,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气,想把心中所有郁结的闷气都吐出。


    安维林驻足,垂眸看向身边的女孩。


    她穿着粗糙的囚服,带着镣铐,纤细的脖颈上还套着他亲手带上去的精神力抑制环。


    这样的她站在晨风中,映照着红色朝霞,流露出宁静甚至享受的神情。


    她嘴唇轻轻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夏伊抬眼,见安维林正探究地看着她,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在说——感谢上天,我还活着,还能见到如此美丽的朝霞。”


    安维林发现自己那颗冰冷如铁的心,再次不可抑制的动摇。


    她深深吸引他的,就是这种生命本来的活力——他从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他曾经以为,她应该是一个精于算计的政客,一个深谋远虑的战略家,一个在未来十年内会威胁到堡垒安全的敌人。


    如今看来,或许前两项可以划掉,第三项……仍需保留。


    因为她身上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三月的北境还很冷,晨风凛冽。


    看着她一边欣赏朝霞一边瑟瑟发抖的样子,安维林再次脱下了自己的军装,披在了她身上。


    正好可以盖住囚服和手铐。


    给她披上衣服之后,他才意识到,这是他第三次这么做了。


    他连看她在寒风中发抖都做不到,还怎么对她逼供?


    安维林陷入深深的烦恼。


    高级军官的餐厅里,夏伊带着镣铐,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清淡的米粥,小笼包,虾仁蒸饺……都是适合病后调养的食物,温热适口,恰到好处。


    她吃得很满足,动作细致而优雅。


    就是手铐之间的锁链不时碰撞钢化玻璃桌面,发出清脆的锒铛声,有些煞风景。


    夏伊端出白塔淑女的礼节,对安维林轻声细语地说:“抱歉,又发出声音了。”


    安维林冷眼观察着她,当她装腔作势的时候,的确可以看出白塔精英教育的痕迹。


    那座白塔的向导学院,最擅长的就是批量制造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白裙飘飘地降临人间,扮演拯救哨兵的角色。


    其实内部血雨腥风,政斗起来,一个比一个狠。


    某种意义上来说,夏伊是白塔教育的“失败品”。


    异类。


    安维林脑海中突然跃入这个词,她是白塔向导中的一个异类。


    而堡垒的执政官继承人,不过是另一个系统里生产出的“工具”罢了。


    比起白塔对女神的雕刻,堡垒执政官继承人的“制造”过程,更为黑暗残酷,违背伦常,违反人性。


    所以莱瑞特才会被她吸引,为她不惜背负叛国罪名。


    西塞茵也很危险,打着找她复仇的旗号,其实对她念念不忘。


    那他自己呢?


    就当作一次意志的试炼吧。


    他必须得过这一关,否则无法战胜心魔。


    用完早餐后,夏伊问安维林:“可以给我安排一间舒服点的房间吗?我昨晚睡铁床,又冷又硬,几乎没合眼。你看——”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底,“都有黑眼圈了。”


    安维林没有理会她,神色冷淡得像是没听见。


    可是当两人走出餐厅后,他没有带她回军部大楼,而是去了顶楼他的住所。


    这一层都归他一人使用,有很多空房间。


    他让人去收拾一间空房,等待的时候,他带她来到露台上。


    冷风拂面,安维林倚在栏杆边,点燃一支烟,薄烟缭绕中低声开口:“说吧,你潜入堡垒到底是为什么?”


    夏伊却轻轻掩住了口鼻,蹙眉道:“我不吸二手烟。”


    安维林鼻子轻嗤,发出他惯常的冷笑,“你以为我会像你那些哨兵一样,事事纵着你?”


    夏伊只是捂住嘴鼻,一副他不把烟熄灭,就不开口说话的样子。


    安维林把烟按在栏杆上摁灭。


    等烟雾彻底消散后,夏伊才肯放下手,夸张地吸了口气,一副终于又能呼吸的样子。


    “现在可以说了?”安维林再次追问。


    夏伊偏头,用试探的语气问:“如果我说,是为了爱情,潜入堡垒来找莱瑞特的,你会不会很生气?”


    她捕捉到了他眼底骤然翻涌的寒意。


    她装作害怕,瑟瑟抖了下身体,“你果然在生气。”


    安维林语气冰冷:“不要侮辱我的智商。你到现在连一句关于他生死的问话都没有——这就是你口中的爱情?”


    “我不过问他,是因为不想刺激你。”夏伊狡黠地回道,“因为只要我一提莱瑞特,你就会不高兴。”


    “你看,你现在就很不高兴,眼神就像吃人一样。”


    “你别过来哦……不许动手!”


    话音落下,她已被安维林揪住了衣襟。


    男人眼中翻涌着忍无可忍的漆黑风暴。


    她顿时噤了声。


    她此刻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兽,虽然明知她是装出来的,可是,心动,却无法抑制。


    安维林凭借


    强大的意志力,生生压制住想吻她的冲动。


    他松开她,退后一步,冷声说:“走吧,你的房间收拾出来了。”


    这是一间客房,陈设齐全,和昨晚的牢房相比,天壤之别。


    刚刚打扫过,宽大的卧床上铺着干净的新床单,卫生间的空气里还弥散着消毒水的味道。


    房间的窗户都打开着,风鼓起白色轻纱。


    夏伊掀起窗纱看了一眼,蹭亮蹭亮的铁栅栏,像是刚焊上去的。


    她转身坐在床上,望着对面墙壁上方的摄像头,问安维林:“谁在看?”


    安维林没有回答。


    “换衣服的时候怎么办?还有我的睡相很差,万一走光怎么办?”夏伊认真地担忧。


    见他根本就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她轻叹了口气,向他举起带着镣铐的双手,用商量的口气说:“可不可以把手铐解开?太不方便了。”


    安维林给了她一个拒绝的眼神。


    夏伊这一辈子被拒绝的次数,加起来都没今天早上这么多。


    算了,谁让她是阶下囚呢?


    她也懒得再说什么,索性一头栽倒在床上。


    她昨晚是真的没睡好,再加上一早上都在和安维林周旋。步步惊心,如履薄冰,深怕哪句话不对,又会被他打入牢狱,严刑逼供。


    好在算是有点成果,她大致试探到了他的底线。


    他既然能够为她嗯灭烟头,也自然会有一天,跪在她的裙下。


    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有危险,她微微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唇角挑起一丝微不可觉的笑意。


    安维林还想继续审问,却发现夏伊躺在床上没动静。


    他走到跟前,发现她竟然睡着了!


    首席执政官一时间懵了。


    把她叫醒继续审问?


    他伸手,想要拽她起身。


    最终,却只是轻轻落下,为她盖上了被子。


    夏伊这一觉睡得很沉。


    等她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偏西。


    窗户被人关上了,暖气开着,屋内暖意融融。


    她身上还盖着一条被子——显然不是她自己盖的。


    安维林已经离开,房间里空无一人。


    夏伊耸耸肩,给安维林打了个不及格。


    她的情人,理应帮她把鞋袜脱了,换上柔软的睡裙,再盖上被子。


    她晃了下手铐,把“不及格”划掉,改成负分。


    谁敢让她带着手铐睡觉?


    应该是自己带上手铐,跪在床头恭候她起床才对。


    夏伊用精神胜利法小小愉悦了一下自己。


    忽然间,门锁开了。


    警卫开门,安维林走了进来,拎着一个黑色小箱子。


    夏伊本能地觉得不对劲,身体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第97章 囚禁她是他的所有物。


    安维林把黑色小箱子放在小桌上,打开箱盖。


    夏伊偷偷瞧了一眼,没有她想象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却更令她感到不妙。


    里面是药剂和针管。


    安维林强硬地掀开被子,指挥她坐在床沿。


    他态度冰冷,和上午离开时判若两人。


    他带着实验用的塑胶手套,将药剂倒在一个敞口容器里,然后用刷子蘸取药剂,均匀地抹在夏伊的脸上。


    夏伊紧闭双眼,睫毛轻颤,生怕他把药剂涂进她的眼睛里。


    她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涂得是仿生皮溶解剂。


    他自己易容用的应该也是仿生皮,所以手法驾轻就熟,非常老练。


    当药剂刷至她的颈侧,因为精神力抑制环的遮挡,他不得不一手提起抑制环,一手在下方肌肤上涂抹。


    这个姿态很屈辱,仿佛她是一只被提着脖子等待宰割的猎物。


    她心中怒气翻腾,忍了又忍。


    也许,在安维林眼中,真正让他心动的,是那个名为“若伊”的白鸽。


    他以为,只要揭掉这层伪装,将她还原为白塔向导“夏伊”,他就能重新掌控自己的情绪,不再被扰乱心境。


    药剂涂抹完毕,需要静置三分钟。


    安维林就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沉默地注视着夏伊。


    夏伊红着眼眶,狠狠瞪他。


    安维林默不作声地移开眼线,采取冷漠无视的态度。


    三分钟后,溶解剂开始发挥作用。


    仿生皮缓缓溶解,化成了一滩滩的粘稠的液态物。


    安维林依然带着塑胶手套,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另一只手用毛巾擦掉她脸上黏糊糊的东西。


    一张晶莹如玉、清丽绝伦的脸,呈现在他的眼前。


    虽然之前在照片和视频上见过,但当这张脸真切地呈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这个决定。


    没有人会拒绝美的事物。


    她的内在已经深深吸引了他。


    而她如今这张真实的脸,则唤起了他的原始冲动。


    他好像……更下不了狠手了。


    夏伊抬起被镣铐束缚的手,指了指左脸耳畔,说:“还有这里!”


    语调中带着分明的怒气和怨气。


    安维林下意识地擦了上去,直到动作完成,他才意识到,他被她指挥了。


    他不由放缓了动作。


    一边提醒自己不要被美色迷惑,一边却犹如对待稀世珍宝般,轻柔地把她的脸擦的干干净净。


    “我想去照下镜子。”夏伊说,再次把手铐举到他面前,用上毫不客气的命令口吻:“解开。”


    安维林只觉她像是变了一个人,去了那层伪装,她变得更真实,更璀璨,也更迷人。


    以前是隔着一层夜雾,遥望若隐若现的星辰,而此刻,整个星空蓦然跃入眼帘,璀璨得几乎灼伤他的眼睛。


    夏伊也意识到了安维林的眼神变化。


    她幡然醒悟。


    安维林喜欢上“若伊”,并非“若伊”是一个平凡普通的A级向导,而是因为“若伊”是她伪装的。


    他们这种站在力量顶端的人,所谓像普通人一样纯粹恋爱,完全就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


    而她被“安东尼”吸引,不也是一样吗?


    真正吸引她的,并非是“安东尼”的伪装,而是“安维林”的强者内核。


    意识到这点后,她更加清醒,自己要做什么。


    这一次,安维林终于解开了她手上的镣铐。


    左右手腕上留下了两道清晰的勒痕。


    若是“若伊”的角色,或许抱怨一句,以符合白鸽的人设。


    但夏伊没有。她只是低头揉了揉手腕,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臂,然后起身,走向盥洗室。


    她站在镜前,仔细端详自己的脸,确认安维林已将仿生皮擦得一干二净。


    随后,她洗净双手,取下伪装瞳色的隐形镜片——


    黑眸雪肤,这样看起来就顺眼多了,就是头发的颜色需要点时间自然恢复。


    接着,她脱掉了身上那间粗糙的囚服。


    安维林一直站在门边,监视着她的举动,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脱了衣服。


    他神色微变。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中交汇。


    夏伊泰然自若地问:“手和脚也有一层仿生皮,还有溶解剂吗?”


    安维林于是把溶解剂带到了盥洗室。


    夏伊先是用右手把溶解剂细细涂在了左手上,一直到小臂中段,接着又用左手涂右手。


    最后,她转过


    身,询问安维林:“可以帮忙涂下脚吗?”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布料薄而贴身,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她的手脚和胸前的肤色偏深,而其余部分,却如细瓷般莹白。


    安维林咽喉滚动,眸色沉了又沉,语调危险地说:“你是在诱惑我?”


    夏伊轻轻笑了:“我手上涂着溶解剂不方便,请你帮忙,是为了节约时间,仅此而已。”


    见他仍在犹豫,她语气更淡,却字字落在他神经上:“这具身体,你抱也抱过,亲也亲过,怎么,现在反而不敢看了?”


    这句话像是激怒了他。


    他上前一步,双手凶狠地掐住她的腰肢,将她直接提起,放到黑色大理石的盥洗台上。


    带着塑胶手套的手握住她的脚踝,把溶解剂涂抹上去。


    他低头的神情格外专注。


    长长的睫羽垂落下来,掩住了那双幽深如渊的眼眸。眉骨轮廓分明,眉峰斜挑,勾出薄而锐利的眉尾。


    今天,那头铂金色的长发被他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额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柔软如丝,偶尔不经意地扫过她的小腿,酥酥痒痒。


    若不是手上还沾着溶解剂,她真想挑起那缕发丝,缠在指间细细把玩。


    溶解剂涂完后,两人大眼瞪小眼,等了两三分钟。


    先是手部的仿生皮溶解,露出细腻洁白的肌肤,衬着腕间的两道红痕更加触目惊心,犹如无声控诉。


    接着脚部溶解,露出晶莹如玉的脚趾。


    安维林全程注视着这一切,目光晦暗。


    夏伊说:“黏兮兮的,我还是洗个澡吧。”


    她推门走进浴室。


    里面传来哗哗水声,门上映出一道朦胧的窈窕剪影。


    过了一小会,门缝中探出一颗滴着晶莹水珠的脑袋,夏伊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脸颊,张望着问:“有浴巾吗?”


    安维林默默递去了浴巾。


    夏伊裹着浴巾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问:“有吹风筒吗?”


    安维林默默递去了吹风筒。


    夏伊吹完头发问:“有换洗的衣服吗?”


    安维林默默递去了一袋衣物。


    衣服是从莱瑞特的房间搜过来的,都是夏伊的家居服。


    安维林背过身去,一副非礼勿视的正人君子的模样。


    夏伊勾了勾唇角,她承认,攻略安维林,很有挑战性。


    她本来期待,能在战场上和他正面对决,但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先在情场上攻略吧。


    她换上一身轻薄的小黑裙,越发衬得她肤白胜雪,婀娜多姿。


    自从她向莱瑞特抱怨过华辰殿衣橱里备的衣服太丑后,莱瑞特当即花费重金,从自由城邦购得一批能让她穿一辈子的衣服,其中不乏白塔的大牌。


    想到这里,夏伊心头忽然有些发酸。


    不知道莱瑞特现在这么样?


    那个输得一败涂地的傻瓜。


    夏伊在心中暗暗叹气。


    她很清楚,不可以在安维林面前提莱瑞特,否则莱瑞特可能会遭到更严厉的惩罚。


    莱瑞特的问题应该不会太严重。精神扫描可以证明他没有被她标记。他被关起来的最大原因,应该是安维林防止他来救她。


    她望着安维林背过去的身影,轻轻唤了声:“安维林。”


    安维林转过身来,眼底闪过惊艳之色。


    她的肌肤白嫩,仿佛轻易便能留下他的指痕。


    她的腰肢盈盈,他的一只手掌似乎就能握住。


    那修长优雅的天鹅颈上,套着黑色金属抑制环,那是他亲手扣上的,标志着——


    她是他的所有物。


    这个隐秘的念头,犹如火星,点燃了他心头的幽火。


    他生怕被她诱惑,被她标记,被她控制。


    但只要他能牢牢掌控住她,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与其艰难地压抑心魔,不如彻底释放出来。


    夏伊走到安维林面前,轻声问:“好看吗?”


    她眼波流转,藏着若有若无的温柔。


    有这么一瞬间,他觉得她会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来。


    “好看。”他回道,声音嘶哑,眼神幽暗得仿佛困兽犹斗。


    她嫣然一笑,侧身走向沙发,只留下一股幽香,萦绕在他的鼻尖。


    安维林被这股幽香撩得忍无可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夏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被抛在了大床上。


    男人犹如一只被压抑到极致的野兽,终于展露出了他危险的一面。


    夏伊支起膝盖,狠狠顶向他的小腹。


    这股力道对安维林来说并不重,却令他稍稍清醒了些许。


    她的小脸涨得通红,眼中含着屈辱的泪光,分明是不乐意。


    他微微一怔。


    她明明是在勾引他,为何又拒绝他?


    犹如一桶冷水当头泼下,焚烧理智的欲、火瞬间熄灭。


    他松开她,起身下床。


    无论是出于对自控力的要求,还是道德洁癖,他都不屑于做强迫这种事。


    夏伊只觉压迫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蔓延整个房间的冰冷寒意。


    这个男人真的很难驾驭。


    上一秒炙热的可以把你融化,下一秒又能将你冻成冰棒。


    像极了旧时代宫廷中,那些阴晴不定的帝王。


    安维林低头收拾小黑箱,里面有一只未开封的注射药剂,他目光久久停留,眼神变幻不定,最终还是扣上了箱盖。


    见他要走,夏伊说:“我饿了。”


    安维林头也不抬:“等会让人给你送餐。”


    “我想去餐厅吃,就像今天早上一样。”夏伊说。


    安维林沉默了一下,冷漠地说:“你似乎还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所以我这是被囚禁了?”夏伊平静地说,“哦,明白了,这是一间待遇不错的牢房。”


    安维林走到门口,手触摸上扶手时,他脚步顿了一下,依旧背对着夏伊:


    “再多给你一晚上。明天再不招供,就上脑机审讯。”


    “脑机审讯?”夏伊吃惊,声音微微发颤:“有一成的受审者会在审讯中精神崩溃,你真要这么对我?”


    安维林闭了闭眼,声音冷漠如铁:“那是白塔的数据,堡垒的脑机审讯,人脑受损的概率是两成。”


    “那你还敢给我用?安维林,你他妈的疯了!”夏伊愤怒了。


    “你若大脑受损,我养你一辈子。”


    留下这句话,他推门离去。


    回答他的是一个愤怒砸在门背上的玻璃杯。


    砰——


    碎片四溅。


    夏伊脸色苍白,气的浑身发抖。


    第98章 孤独的王者我在你眼中,是个战利品,……


    第二天上午十点,安维林走进房间时,夏伊还没起床。


    他从清晨六点便开始盯着监控,等了她四个小时,也不见起床。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唯独体温略高。


    夏伊艰难的从床上坐起身,揉着眼睛,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安维林冷着脸,看着她。


    等了一阵,见她还在揉眼睛,便去盥洗室拧了一条冷水毛巾回来,按住她的肩膀,俯身给她擦脸。


    毛巾冰冷,夏伊瞬间清醒,打了个寒颤。


    “醒了?”安维林问。


    夏伊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微哑:“还想睡。”


    安维林被气笑了,散发着低气压,提醒她:“今天还有审讯。”


    “哦。”夏伊反应很平淡,不见昨晚的激动和愤怒。


    “愿意招供了?”他又问。


    夏伊点点头。


    安维林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她。


    她坐在床上,发丝凌乱,还穿着昨晚那件小黑裙,露出一截光洁的肩颈。低垂着眼睫,整个人病恹恹的,毫无精神。


    和昨天那个生动明艳、勾引他又拒绝他的女孩,判若两人。


    他把手掌贴上她的额头,指尖触到那一丝微热,剑眉顿时一皱。


    随即打开床头柜上的通讯器,吩咐:“叫医生。”


    医生很快赶来,听诊后,向他汇报:“有些低烧,好好休息,多补点水就行。”


    医生告退,安维林看着床上的夏伊,面色严肃,眉心拧成一团。


    夏伊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我招供。”


    安维林挑了挑眉:“先吃早饭。”


    夏伊:“没胃口。”


    早餐还是送了过来。


    送餐人员在床上搭起小桌板,摆上米粥与几碟清淡小菜,还准备了她昨天多吃了几口的小笼包和虾仁蒸饺。


    可是她真的没胃口,喝了几口粥便放下了碗。


    安维林在床边坐下,端起碗,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张口。”


    他是在命令她。


    夏伊没力气和他争,顺从地张开了嘴。


    被投喂了小半碗粥后,安维林终于放过了她。


    他命人来收拾餐具,夏伊又缩回到被子里。


    等房间重新安静


    下来后,安维林说:“你好好休息。”


    “不审讯了吗?”她问。


    “等好了再审。”


    “还是现在审吧,否则我可能会改变主意。”


    夏伊说着撑坐起,倚靠在床头的软垫上,目光投向窗外。


    今天天气不好,云层乌压压的,寒风在窗棂外呼啸。


    室内的水汽氤氲上玻璃,凝成一层蒙蒙的水雾,模糊了窗外的风景。


    这样的天气,很适合待在屋内,述说往事。


    安维林给夏伊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边:“医生嘱咐,要多喝水。”


    夏伊捧着杯子,啜了一小口,开始讲述。


    “我十二岁那年,被带到白塔,由议长赛琳娜亲自教导,她是我的监护人,也是我的老师。”


    “那时我什么都不懂,一张单纯的白纸,她教导了我许多东西,是她,把我变成了现在的我。”


    “她对我意义非凡,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


    “三年前,她突然倒下。”


    夏伊说到这里,顿了顿,低头喝了一口水。


    情绪在胸中缓缓涌动,翻腾,最后再次隐没。


    安维林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她抬眼,继续说:“直到前不久我才知道,当年,她的哨兵来了堡垒,从此音讯全无。”


    “这就是我来堡垒的原因,寻找赛琳娜的哨兵萧决。”


    她看着安维林,语气平静的出奇:“抱歉,可能让你失望了。我不是间谍,没有盗取机密,没有搞破坏,也没有颠覆政权的计划。”


    “我来这里,完全是个人行为,和白塔官方没有丝毫关系。”


    空气沉寂了许久。


    夏伊把杯子放回床头柜,静静看着安维林,等待他接下来的审讯,或是判决。


    半晌,安维林终于缓缓开口:“所以你去了时光塚。”


    夏伊心下苦笑,果然是时光塚暴露了她。


    “是的。”她没有否认。


    “叶沉呢?”他又问。


    这个名字犹如一记重锤击在夏伊心口。


    她强忍着心头翻涌的酸楚,在脑中飞快盘算——


    安维林知道她去过时光塚,但似乎并不清楚叶沉在那里消失,也不知道萧决已被救出。


    也就是说纪博士并没有出卖她。


    她也很清楚,在安维林面前撒谎,是自寻死路。


    她斟酌了一下,试探地问:“如果我拒绝回答,你是不是就要对我进行脑机审讯?”


    安维林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明显严厉起来。


    她决定赌一把。


    “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不会做任何伤害堡垒的事。但现在,我不能告诉你他的下落。”


    又是长久的沉默。


    最终,安维林什么都没说,转身开门离去。


    夏伊身体缓缓下滑,缩回到被窝里,背心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她想,她应该是过了审讯这一关。


    果然,打动人的并非是话语本身,而是话语透出的真情实感。


    安维林也不例外。


    其实她很讨厌这种暴露自身的脆弱感情博取共情的方法,但她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长长吁了口气,开始冷静思考,该如何逃脱。


    接下来几天,安维林没有再出现,夏伊彻底成了囚犯。


    一日三餐准时送达,吃完之后,立刻有人进来收拾。


    这些人像是训练有素的哑巴,无论她怎么试探、搭话,始终不回一句。


    身体逐渐恢复,精力却无处发泄。每天能做的事情只有睡觉,在房间里散步。


    书架上摆着几本书,都是宣扬堡垒主流价值观的读物。


    她翻了几本,觉得是精神污染。后来实在太无聊,就当做幽默杂志来看。


    趴在床上边读边笑,权当自我娱乐。


    后来,她又发现了一个娱乐方法,把房间里的瓶瓶罐罐收集起来,放在桌上,用牙刷敲击,能发出各种音律的声音。


    她组成了一个微型乐队。


    监控屏幕前,安维林禁不住勾起唇角。


    前来汇报工作的副官心中纳闷,平日里这位首席执政官不苟言笑,可这几天看着屏幕总是露出笑意,到底是在看什么?


    从副官的角度望去,安维林面前排列着七八块屏幕,显示的尽是战术模拟、数据曲线、工作报告,没有半点娱乐内容。


    见安维林抬眼,他立刻收敛住好奇心,毕恭毕敬地汇报:“莱瑞特大人的专机已经起飞,预计下午三点抵达北极宫机场。”


    “知道了。”安维林淡淡回道。


    莱瑞特被他软禁起来,强行遣返北极宫。


    看上去像是横刀夺爱,实则他真正的目的,是防止莱瑞特被夏伊标记。


    夏伊趴在窗户上,透过铁栅栏,目送那架小型银色飞行器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


    飞行器尾翼上涂着一只狮鹫图标,那是莱瑞特的专机,她曾坐过一次。


    他最终还是被安维林打包送走了。


    夏伊怅然若失。


    如果还能有机会和莱瑞特相聚,她发誓,一定会对他好一点。


    那一夜,夜空中飘零的染血黑羽,被撕裂的翅膀,垂落指尖的鲜血,绝望挣扎的眼神,永远的定格在了她的记忆深处。


    有些东西,只有在失去时,才知道有多么珍贵。


    她感到了孤独。


    接着,她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莱瑞特走了,谁能进时光塚帮她找叶沉?


    监控屏幕前,安维林看着呆坐在床上缓缓把脸埋入手心的夏伊,心头禁不住一抽。


    她在哭吗?


    在为莱瑞特的离去感到难过吗?


    她也有心,会爱人吗?


    他当然知道,她身边已有三名专属哨兵,对莱瑞特还没被她标记这件事,他感到有些意外。


    在他看来,夏伊对莱瑞特纯粹就是玩弄和利用,所以也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被她诱惑。


    可是越了解她,就越被她吸引。


    那一天,当她讲述赛琳娜时,他的心,真的被触动了。


    他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纯粹、如此赤忱的感情。


    可以想象,赛琳娜倒下后,她承受着怎样的压力,又是如何坚定地走到今天。


    这天,他下班比平日早些。


    出了电梯,脚步迟疑了一下,转向关押夏伊的房间。


    门口警卫见到他,立刻立正行礼。


    他微微点头,指纹解锁,推门而入。


    房间里很安静,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在角落里投下昏黄的光影。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安维林的身体微微一僵,走到落地灯旁的沙发前,缓缓坐下。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传来浴室门开启的声音。


    接着是吹风筒的嗡嗡声。


    那噪音中竟然还夹杂着一丝歌声。


    歌词听不清楚,但依稀能听出曲调带着伤感。


    终于,吹风筒停了,歌声也随之停止。


    但他依然听到了一小串尾音,千回百转,久久萦绕耳畔。


    夏伊裹着浴巾从盥洗室走出,来到衣柜前,正准备换上睡衣,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那道身影。


    昏黄的光落在他身上,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而沉静的光晕。


    平日里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杀伐之气,似乎在这一刻,被收敛起来,柔和了许多。


    她脚步定了一下,然后走到他面前,长睫轻垂,迎上了他幽深晦暗的视线。


    他伸出手,拽住她的手腕,轻轻往怀中一带。


    她跌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空气在这一刻陡然升温。


    安维林抬手,指尖轻抚上她颈间的黑色金属项圈,嗓音低沉:“如果我现在把它取下来,你会怎么样?”


    夏伊笑了,妩媚动人,像一朵盛开在幽暗午夜的彼岸花。


    “我会怎么样?”


    她重复了一遍,纤指缓缓临摹过他犹如天神般英俊冷酷的容颜,温柔地回道:“我会让你死的很惨。”


    “你恨我?”


    “被囚禁的少女最终爱上囚禁她的男人——这个故事不适合我。”


    安维林沉默了一下,指尖依然停在她的项圈上,回道:“我不需要你爱我。”


    “我明白。”夏伊抚过他的眉眼,似叹似怜:“你不需要任何人的爱。”


    “因为你是注定孤独的王者。”


    “我在你眼中,是个战利品,用于征服和索取。”


    “所以,你不需要在乎我的感受——对吧?”


    又是沉默。


    “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点。”他说。


    “那就给我一点自由吧。”她双手勾上他的脖子,幽香撩过他的耳畔,带着温热的吐息:“虽说有贿赂的嫌疑……不过今晚,你可以对我,做一点你一直想做的事情。”


    “你刚才还说,要让我死的很惨。”男人的声音很冷静。


    “这有什么关系吗?”她妖娆的犹如致命女妖,“爱与恨,在我这里,并不矛盾。”


    在她的双臂缠绕上他的脖子时,裹在胸前的浴巾悄然滑落。


    安维林垂眸,顿时间乱了呼吸。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风景,用举世无双的艺术珍品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他看了许久,指尖才舍得触摸上去。


    第99章 甜美有毒全身感官都被这个男人牢牢掌……


    安维林的掌心温热宽厚,当他覆上来时,仿佛每一个毛孔都被熨帖抚平。


    他的吻细致温柔,带着克制的炙热,细心照顾着每一寸渴望慰藉的肌肤。


    夏伊的眼底很快氤氲起一层泪雾。


    他低头,凝视她的眼睛许久,才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叹息。


    他从制服口袋中取出一方折叠整齐的手帕,深蓝色,打开很大,犹如一条丝巾。


    他把手帕折起,蒙住夏伊的眼睛,在脑后打了个结。


    夏伊下意识按住他的手,声音轻颤:“为什么?”


    “因为你的眼睛太迷人了。”他幽幽回道。


    被剥夺了视觉之后,夏伊觉得自己陷入了温柔的黑暗中,全身感官都被这个男人牢牢掌控。


    这种被动的感觉,对她来说,是一种几乎陌生的体验。


    其实她的每个哨兵都有强势危险的一面,只是被她牢牢掌控,即使偶尔展露,也是情趣。


    但安维林不同。


    他的强势是绝对的压制。当他自然释放时,这种强势能令人窒息,而当他刻意收敛时,则变成一种无法抗拒的温柔。


    ……


    天亮前,安维林悄然起身离去。


    夏伊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轻轻的关门声,脸上露出一丝慵懒餍足之色。


    昨晚两人温柔缠绵,但始终没有越过那道界限。


    他像是在品尝一个甜美但有毒的果实,只肯咬一点点,尝到甘甜的汁水就行,却不肯多吃,生怕中毒。


    其实,如今她带着精神力抑制环,引发不了他的发情热,也做不到深度标记。


    就权当做是享受吧。毕竟,他的身材容颜举世无双,而且床上的他,要比床下温柔十倍。


    顺便争取一点自由,寻找逃脱的机会。


    夏伊的“贿赂”,似乎奏效了。


    中午,安维林来接她去餐厅吃午饭,饭后她提出想在外面散会步,他同意了。


    因为他自己有会议,所以派警卫跟着。


    接连阴了几日,今天终于放晴,有了一点点春天的感觉。


    夏伊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仰头望着枝头刚冒出的嫩芽,微眯着眼,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三个月之期快到了。


    她若是再不回去,奥菲斯和顾曜珩就该找来了。


    不知道白塔议会会作何反应。


    南境之战后,主战派势力抬头,她被塑造成反抗堡垒的“英雄”,被贴上了疑似“主战”的标签。


    海伦娜频频向她示好,暗示她,白塔应该继续扩大战果。


    就连洛月华也认为,应该有一场更加彻底的战争,以保障国土安全。


    夏伊轻轻叹了口气,她离开三个月,不知白塔政局如何。


    她毕竟是任性了,忽略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和影响力。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逃出去,从时光塚中找回叶沉。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向导制服的女孩从军官宿舍楼走出,夏伊望去,心头一喜,竟是林晓!


    林晓也注意到了夏伊,不过没认出来。但因为夏伊的容貌气质实在太出众了,引得她看了好几眼。


    夏伊主动招呼她:“林晓?”


    身后的警卫顿时神色紧张,语气冷硬地提醒她:“夏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我和熟人说句话都不行吗?”


    “这需要请示。”


    “那你现在就请示。”


    警卫无奈,只得对着耳麦低声报告,得到安维林的指示后,他不再阻止夏伊,但却打开了手环的录像功能。


    林晓看着这一幕惊疑不定。


    夏伊冲她俏皮地眨眨眼:“认不出来了吧,我是若伊。”


    “你是若伊!”


    林晓一把抓住夏伊的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她随后又像是手指被烫到一般,立刻松开:“上面说你是白塔间谍,大家都被审查了……”


    夏伊理解地说:“抱歉,连累你们了。”


    林晓连忙摇头:“谈不上连累,大家都过审了,反而是训导官,被革职查处了。”


    “只是……大家都很震惊,原来你就是……”她压低声音,说出那个堡垒军中人人忌惮的名字:“夏伊。”


    “是我。”夏伊平静回应。


    那一瞬间,林晓眼中猛然燃起一团炽热的火苗。


    夏伊报以安静的微笑。


    “你现在……还好吗?”林晓担心地问。


    她再次从头到尾地打量夏伊,见对方气色不错,衣着考究,不像是囚犯的样子。


    “暂无性命之忧吧。”夏伊抬手,摸了摸颈上的精神力抑制环,耸耸肩:“就是被迫带上了这个。”


    林晓鼻子发酸,红了眼眶:“你这样的人……不应该遭到这种对待。”


    夏伊轻拍她的肩膀,反过来安慰她:“没什么,人生起伏,世事无常。谁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呢。”


    晚上,安维林来的时候,夏伊趁机提出:“一个人闷死了,可不可以让林晓来陪我说说话?”


    她眸光清澈,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安维林点头答应了。


    夏伊给了他一个貌似感激的拥抱。


    她轻柔地环住他的腰,把头温顺地埋在他的怀里。


    安维林的双手迟疑了片刻,反抱住她。


    他一只手圈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在她的脊背上缓缓抚过。


    明明软香在怀,胸腔深处却缓缓涌动着一股酸涩胀痛的情绪。


    第二天,林晓便获准来看夏伊。


    进门前,警卫检查了她的随身物品,还用探测器扫描全身,确认没问题后,才允许她进入。


    林晓看着房间的布置,大致猜到了夏伊如今的处境——某个高层豢养的金丝雀。


    她更难过了。


    她问:“是……莱瑞特大人吗?”


    她隐约听过些传言,知道“若伊”有莱瑞特的庇护。


    夏伊摇头。


    军中,比莱瑞特位高权重的,只有一人。


    林晓惊得用手捂住了嘴:“不会吧?……是那位!”


    夏伊点点头。


    林晓神情极为复杂。


    但最后她还是坚决地说:“不管是谁,都不应该把你关在笼子里。”


    夏伊微微一笑。


    她在白鸽间播下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悄然发芽。


    林晓第三次来看夏伊的时候,夏伊已被囚禁了十天。


    她带来一大束春天的野花,夏伊接过,深深嗅了


    一口,夸张地说:“你把整个春天都带来了。”


    林晓掩嘴轻笑。


    “走吧,去找个杯子,把花插起来。”


    两人一起去了洗漱间。


    夏伊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哗作响,掩盖住两人的交谈。


    林晓脸上的微笑,肉眼可见的消失,变成了极度紧张。


    夏伊解开花束,里面包着一个绝缘胶布缠绕的小包裹。


    林晓进门安检时,花束被随意放到一边,没被仔细检查,探测器没有报警。


    打开绝缘胶布,里面是夏伊所需要的工具——这些天,林晓偷偷从技术处收集来的。


    精神力抑制环,是向导的大敌。


    向导学院的课程中有专门的讲解,包括它的工作原理,内部构造,以及万一的情况下,如何拆解。


    拆解需要两个条件,一是工具,二是向导的协助。


    现在这两个条件,夏伊都具备了。


    她对着镜子,转动脖颈上的抑制环,找到微凸的接口槽。


    螺丝口藏在金属纹理与导体缝隙之间,稍有差错,就会引发电击和警报。


    她拿起精细螺丝刀,插入接口,逆时针轻旋。


    外壳松动了一丝缝隙,再用陶瓷镊子拨开,露出里面细如发丝的导线。


    “这根是精神频率检测模块的导线。”她指着其中一根说:“一旦检测到精神力外泄,就会触发高压电击。”


    “我要切断它,但系统有防拆机制,需要模拟同频精神波动欺骗主控系统。”


    她转头看向林晓:“我曾教过你,如何调节精神频率,还记得吗?”


    林晓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


    她用手指触碰抑制环,释放出一缕精神力,缠绕在那根细如发丝的导线上。


    随着她逐步调整,精神波动与原有频率逐渐同步。


    就是现在。


    夏伊手指极稳地锁定那根导线,切断。


    抑制环上的指示灯闪了一下。


    她屏住呼吸。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没有报警。没有电击。系统被成功欺骗了。


    “可以撤回精神力了。”夏伊说。


    她接过林晓的精神波动,继续模拟信号,手下不停,将外壳盖回,螺丝旋紧,恢复如初。


    抬眼,看见镜子里的林晓浑身发抖,小脸微红,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


    “我没事。”


    林晓捂着胸口,大口喘息了几下,忽然爆出一句:“真他妈的太刺激了!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一向柔顺的白鸽,飙了粗口。


    夏伊笑着用力地拥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说:“今日之恩,他日必报。”


    夏伊送走了林晓。


    她走进卫生间,坐在马桶盖上,闭上眼睛,细细感觉精神力在身周流动的感觉。


    她终于找回了力量。


    她心中权衡,如果现在强行突围,她大概也有一半的成功概率——安维林来不及部署向导战队,她将和他正面交手。


    可他的精神力太强了,在没有哨兵协同作战的情况下,她没有信心能压制住他。


    一旦被拖延住,就会陷入重围。


    所以,需要再等等。


    最稳妥的办法,是等到傍晚。


    她可以借口去餐厅吃饭,离开这间被严密监控的房间。


    到时候,只需控制跟随的警卫,便能借助他们逃出基地。


    她脑子里又冒出另一个方案。


    一个更大胆,也更疯狂的方案——直接标记安维林。


    这个念头一起,她激动的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如果能够成功,不仅是绝地翻盘,还可以控制堡垒,把这个白塔宿敌掌控在自己手中。


    但是——


    她没有把握能诱发安维林的发情热。


    这个男人太清醒、太理智了。


    和她之前遇到的那些哨兵不同,他想得到她,却并不迷恋她。


    他清醒地知道她的危险,并且时时警惕,哪怕是在最亲密的时候。


    他说过,他不需要她的爱。


    他对她,是单方面的掠夺和占有,并不需要她的回馈。


    夏伊最终按下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如果她一无所有,可能会孤注一掷。但现在,她有些输不起。


    她要去找叶沉。


    算下日子,再过两天,时光塚就将开启。


    只要她能逃出去,联系到奥菲斯,一切问题都能迎难而上。


    暗夜君王,是她的底牌,也是她最强大的后盾。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她心下一紧,难道安维林回来了?


    她立刻将精神力收的严严实实,不释放一丝感知。


    她按下冲水按钮,又洗了下手,从卫生间出来。


    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人物——


    蓝发青年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里。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蓝宝石蛇形耳坠垂落在冷白的颈部,在午后的阳光下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危险的光。


    是西塞茵。


    夏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墙上的监控摄像头。


    指示灯熄灭。


    西塞茵切断了监控,不知什么原因,安维林还没有察觉。


    外面的警卫大概也被他解决了。


    “夏伊。”


    西塞茵的嗓音像毒蛇游过丝绸,带着令人不安的愉悦:“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上次竟然被你骗过去了。”他唇角勾起胜券在握的弧度,仿佛看着网中猎物:“你胆子真大啊,竟敢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活动。”


    "我现在是安维林的囚徒。"夏伊冷静地注视着他,"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见你的了。”西塞茵低笑一声,缓缓起身。


    军靴踏在地毯上没发出半点声响,却让空气陡然变得稀薄。


    他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她,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第100章 标记蓝蛇它想和我一起享用你。


    夏伊站在原处,没有动。


    带着蓝宝石戒指的修长手指映入她的眼帘,挑起了一缕她鬓间垂落的发丝。


    他低下俊美的容颜,英挺的鼻尖凑上那缕发丝,深深嗅了一口,流露出病态的满足神情。


    “我朝思暮想的,就是这股味道。”他陶醉地说。


    夏伊冷冷提醒他:“你一定弄错了,这上面有染发剂。”


    西塞茵禁笑了,那笑容像淬毒的刀刃突然折射出月光,冷冽的唇角勾起时,竟浮现出两个迷人的梨涡。


    “只要是你的味道,都是香的。”他忽然贴近,幽冷的吐息犹如蛇信般钻入她的耳蜗:


    “你呢,喜欢我的味道吗?”


    夏伊陡然闻到了一股危险的冷香。


    像蛇窟深处的寒意,带着鳞片摩擦后的腥气,却又混着一丝诡异的甜,像是毒液滴落在雪上,既冰冷又蛊惑人心。


    是神经毒素。


    她身体一软,跌落到对方早有准备的怀抱。


    只听头顶传来一声满足的叹息:


    “现在,你是我的了。”


    西塞茵是有备而来。


    自从知道夏伊被安维林抓捕囚禁,他便开始策划这场行动。


    他要从安维林手中抢走夏伊,但绝不重蹈莱瑞特的覆辙。


    他今天上午抵达北境裂谷基地,仅仅是路过中转,目的地是三百公里外另一个军事基地。


    他去见了安维林,毕恭毕敬地汇报工作,没有泄露丝毫觊觎之心。


    这层楼的监控,被他重金招募来的一个黑客高手入侵,插入循环的重播录像,暂时不会被人发现。


    而且这个时间段,安维林有个重要的作战会议,不可能盯着监控。


    门口的警卫是他亲自解决的。


    他随身带了一个行李箱,迷倒夏伊后,他把她放进了行李箱里。


    她真的好娇小,把她的身体蜷起来,放进去还有些空隙。


    箱子里有缓冲层,不用担心冲撞。


    还有换气孔,不会憋气。


    他拎着箱子出门,大摇大摆地进了电梯。


    楼下停着接他的专车,他借口说要来拿东西,从基地调了一辆车,送


    他过来。


    司机没有起疑,只是觉得西塞茵好像很宝贵这只箱子,一直自己拎着,不肯借他人之手。


    他的随行人员在机场等待,飞行器轰鸣着,准备起飞。


    他顺利登机,带着箱子里的夏伊,离开了安维林的地盘。


    等安维林发现时,可能会怀疑他,但他做的很干净,没有留下证据。


    这是一场优雅的掠夺。


    飞行途中,西塞茵半倚着座椅,闭目养神。


    他的脚边,静静放着那只行李箱。


    想着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蜷缩在箱中,如今终于归他所有,那股激动就犹如蛇信般从心底蜿蜒而上,几乎无法平息内心的躁动。


    一个小时后,飞行器抵达目的地。


    驻地后勤为他安排好一间宽敞舒适的房间。他以奔波劳顿为由,推却所有的会见与公务,拎起箱子,走进房间。


    按照惯例,心腹先行检查房内每一个细节,确认无监控、无监听、无暗哨——绝对安全之后,他才关上门,反锁。


    他俯身蹲下,手指落在行李箱的锁扣上,动作轻缓而克制。


    箱盖打开,一具柔软的身躯静静躺在其中。


    她还在昏迷中,但约莫快醒了,神经毒素的作用是一到两个小时。


    他将她轻轻抱出,放到床上,动作小心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易碎的藏品。


    脱下制服外套,他单膝跪上床,撑在她的身体两侧,低下头,贪婪地凝视着她。


    昏睡中的她毫无防备,睫毛微颤,唇瓣泛着淡淡的红,像被雨水濡湿的蔷薇花瓣,安静却勾人心魄。


    几缕发丝贴在她的额角,他伸手拂开,指腹沿着脸庞轻柔滑落。


    那触感柔嫩极了——就如记忆中那样,哪怕过去许久,依旧烙印清晰。


    他的手指从她的额头滑至眉心、鼻梁,再至唇畔,一寸一寸描摹着那张令他辗转反侧梦寐思服的容颜


    当指腹停在她唇上,他忍不住轻轻摩挲,喉结滚动,似是品尝到了想象中的甜美。


    精神体按耐不住,破空而出。


    蓝鳞巨蟒从虚空中钻出,鳞光反射着冷光,绕着床榻一圈游走,缓缓盘上她的腰肢。


    它是主人欲望的具象化,热切而贪婪地缠绕,蛇尾不安分地探入她的衣物之间。


    冰凉粗糙的鳞片划过她温热的肌肤,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夏伊睫毛轻颤,在此刻缓缓睁眼。


    立刻撞进了西塞茵那双银蓝色的妖异眸子。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带着病态的痴迷。


    她颤声说:“收起你的蛇。”


    她讨厌蛇。


    讨厌那种冰冷湿滑鳞片摩擦的感觉。


    以至于她都没法继续伪装下去。


    “醒来了?”


    西塞茵含着笑意,低头,海蓝色长发犹如水藻般垂落,扫过她的肩膀与锁骨。


    一个冰冷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粗大的蛇身缠绕着她的身体,一圈圈的收紧,长长的蛇信在脸侧丝丝作响,灵巧的蛇尾在脚踝上游走摩挲。


    夏伊的身体因为本能的厌恶而轻颤不已,再次严重警告:“收起你那条恶心的蛇!”


    西塞只是微笑,他翻身下床,解开衬衣领口,露出锁骨和胸膛,让微凉的空气稍稍冷却他炙热的欲望。


    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回到床边,一边品味美酒,一边目光冷静地审视着这一切。


    猩红液体在杯中晃荡,她在无力挣扎。


    他站在掌控者的位置,冷静、精准地感受着精神体传回的共感。


    那种濒临崩溃的挣扎,像被压在玻璃下的火焰,明明炽烈,却只能无声地燃烧。


    这种微妙的平衡让他感到一种近乎残酷的愉悦。


    不是仅仅是出于欲望,还有控制,他在享受控制这颗高傲灵魂的感觉。


    夏伊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


    她恨不得立刻劈了这条色蛇,把它剁碎烧成灰烬。但胜利果实就在眼前,她还是忍了。


    她轻喘着,故意激他:“西赛茵,你是不是不行?所以只能放出你的蛇……代劳?”


    这世上大概没有哪个哨兵能忍受这句话。


    西塞茵也不例外。


    他冷笑道:“我行不行,你马上就知道了。”


    语调忽而一转,变得阴柔起来,透出病态的兴致:“我倒想知道,莱瑞特和安维林,他们两个,谁让你更舒服?”


    和莱瑞特在一起时,从来都是夏伊主导。


    而安维林,他虽然强势,但温柔自持,不会弄疼她,也不会让她感到屈辱。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比起西塞茵,安维林对她,真的可以算是好了。


    “谁都被你强!”夏伊恨恨地说。


    西塞茵这次却敏感到了什么,他端着红酒,在床沿坐下,玩味地询问夏伊:“你喜欢上了安维林?”


    夏伊没理他。


    她贝齿咬住下唇,不让声音溢出。


    对那条蛇,尽管心理抗拒,身体还是被挑起了火焰。


    可能是曾被她教训过的缘故,它不像初见时那样强势鲁莽,而是带着讨好的意味,温柔摩挲她的肌肤,得到身体的反应后,再进一步亲昵。


    “你若是喜欢安维林,不如喜欢我。”


    西塞茵啜了一口酒,语气复杂地说:“他虽然强大,却没有感情,爱、恨、憎恶都没有,是真正的冷血动物。”


    “小时候,我们被允许各养一只狗。三年后,教官下令——亲手杀掉它。大家都很抗拒,没有人愿意动手,只有安维林,他干净利落地杀了他的狗。”


    他的声音低哑,像沉入骨髓的毒:


    “你可能不懂,那只狗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是伙伴、是亲人,是所有的情感寄托。”


    “所以,明白吗?安维林没有感情,他什么都可以割舍。”


    “你对他的价值,不只是一个床上宠物,还有政治价值。必要时,他会毫不留情地牺牲你。”


    “所以,喜欢他不如喜欢我。”


    他将她紧握成拳的手一根根掰开,贴上自己的掌心,十指交缠,牢牢握住,嗓音低哑地说:“因为我,绝不会割舍掉你。”


    夏伊并不相信西塞茵。


    但这些关于安维林的话,却像一块沉石,无声地压在她心头。


    西塞茵依旧自顾自说,嗓音越发低沉,透出丝丝危险。


    “南境之战,是我一生中最耻辱的时刻。”


    “每一个夜晚,每一个白昼,只要我的大脑稍有空隙,我就在思考如何复仇。最终,我想出了最完美的复仇方式——”


    他俯下身,语气带着残忍的温柔:


    “抓住你,一根一根敲碎你的傲骨,把你调教成一只乖巧的宠物。从此以后,你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取悦我。”


    “做梦!”夏伊实在听不下去,愤怒地打断。


    西塞茵大笑起来,笑声肆意猖狂:“那就让我们从现在开始,做这个梦吧。”


    他猛然拽住她脖子上的精神力抑制环:“这是安维林亲自套上的吧?”


    他舔了舔唇角,犹如野兽即将品尝猎物:“我真应该感谢他。把如此甜美的你,送到我嘴边。”


    这句话如一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进夏伊的心脏。


    她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她感觉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脸上。


    睁眼一看——西塞茵,这个疯子,竟然正将红酒缓缓倒在她的面颊上。


    醇香的酒味扑面弥散,带着男人侵略的气息。


    他冰凉的舌尖在她脸颊上舔舐,吮吸着酒液,发出色气的声音。


    接着,他的唇强势地覆盖了上来,将红酒抵入她的唇。


    他堵住她的呼吸,迫使她张口,炙热的舌探进她的口腔,攻城略池,缠绕吮吸。


    他的身体轻颤,兴奋得几近癫狂。


    日夜肖想的人儿,此刻终于被他禁锢在身下。


    她颤抖的睫毛,急促的喘息,无力的挣扎——都让他血脉偾张,恨不得将她一口吞吃入肚,揉进骨血,永远占有。


    直到——


    他感到舌尖一阵尖锐的刺痛。


    一种危险的直觉在瞬间被唤醒,但已来不及反应。


    一股毁天灭地的汹涌情潮,瞬间吞没了他的身心。


    这种感觉他曾经经历过——那种炽热、癫狂、无法遏制的本能冲动。


    发情热。


    他最后的念头是:她不是带着精神力抑制环吗?怎么可能诱发他的发情热?


    天旋地转间,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完全调转。


    夏伊把他掀开,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的猎物。


    那条蓝鳞巨蟒,被赶回了精神图景,趴在雨林中苟延残喘,瘫成了一滩水。


    他的精神图景对她完全敞开。


    她犹如天罚降临,密林中暴雨如注,狂风如刀,枝叶抽打如鞭,宛如一座失控的刑场。


    她冰冷而又柔美的声音直接响起在他的意识层面,宣告着他的命运:


    “西塞茵——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一条狗。”


    她的精神力化作烧红的烙铁,在暴雨中狠狠落下,在他的精神图景中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情潮还在神经末梢翻涌沸腾,灵魂层面的灼痛却超越了承受的极限。


    西塞茵第一次希望,自己能够晕过去。


    但他的主人没有那么仁慈。


    他的精神体也在遭到同样的惩罚。


    蓝鳞蟒蛇被精神穿刺,悬挂在狂风暴雨的密林上空,血雨浸透鳞片,风刃割裂蛇躯——


    犹如一场野蛮疯狂的献祭仪式。


    夏伊深深闭眼,感受着精神图景中多出来的那颗星辰——翻滚着黑色火焰的银蓝色星辰。


    深度标记完成。


    从此,他的身体,他的意志,他的灵魂,全都归她所有。


    西塞茵终于不堪重负的昏迷了过去。


    发情热之后,哨兵需要沉睡以自我修复。


    更何况,夏伊的标记过程,堪称野蛮暴力,对他的消耗极大。


    夏伊也需要休息。


    可是她的神经却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可能是被压抑的太久,这种找回力量重新掌控的感觉,实在妙不可言。


    她倒在了西塞茵身边,闭上了眼睛。


    可没睡多久,她忽然听见西塞茵的手环传来通讯提示音,迷迷糊糊地瞟了一眼,顿时间清醒过来。


    来电显示:安维林。


    北境裂谷基地。


    安维林看着通讯界面上无人接听的提示,浑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眸子里翻涌着漆黑的风暴。


    此刻,他站在关押夏伊的房间里。


    房间一切完好,桌上摆着一大束野花,床铺整洁,没有一丝打斗挣扎的痕迹。


    夏伊消失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指尖滑向另一个通讯号码,接通之后,下达命令:“立刻控制西塞茵。”


    挂断通讯后,他转头吩咐副官,声音冷静平稳到可怕:


    “备机,前往裂谷二号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