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奸佞 > 【终章】
    第102章


    长枪贯穿胸膛。


    策勒格日闷哼一声,鲜血从嘴角涌出。


    阎涣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真的完全不躲闪。四目相对,他在弟弟眼中看到的不是恐惧,而是悲悯。


    “为什么什么不躲!”


    阎涣大喊。


    策勒格日艰难地抬手,指向自己的胸口。


    “兄…长…”


    每说一个字,策勒格日的嘴角就有更多鲜血涌出。


    “母亲…从没…忘记过你…”


    “她一直在…等你…回…”


    阎涣如遭雷击,他猛地拔出长枪,策勒格日的身体软软倒下,被他下意识地接住。


    “你…”


    阎涣的声音开始颤抖。


    策勒格日的手缓缓垂下,眼睛永远闭上。


    至死,他的脸上都没有怨恨。


    与此同时,怀朔军阵中,崔瓷冲入战场,却眼睁睁看着丈夫倒下。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阿漴——!”


    她扑倒在策勒格日身上,抱起丈夫尚有余温的身体,不断地呼唤:


    “醒醒…阿漴…不要…”


    但策勒格日再也不能回应她了。


    崔瓷抬起头,仇恨地瞪着阎涣:


    “你杀了自己的亲弟弟!你会遭天谴的!”


    阎涣怔在原地,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


    崔瓷突然笑了,笑中带泪。她的国家、父亲、弟弟、丈夫,全都没了。


    “骆漴,等等我。”


    “黄泉路上,别走太快。”


    说罢,她目色一沉,拔出阎涣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的心口。


    鲜血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裙,如同雪地中绽放的红芍。


    年仅二十的怀朔阏氏,就这样自绝身亡,殉国而死。


    至死,她都紧紧握着丈夫的手。


    阎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两具尸体,手中的长枪“哐当”落地。


    这一刻,所有的胜利、所有的权力,都变得毫无意义。


    远处山岗上,骆绯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昏倒在地,这位母亲至死都不会知道,她最害怕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夕阳如血,染红了整片草原。夏军大获全胜,但没有人欢呼,将士们默默地看着他们的皇帝跪在血泊中,抱着弟弟的尸体痛哭失声。


    这一战,阎涣赢得了整个草原,却永远失去了最后的亲人。


    从今往后,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被权力和仇恨吞噬后,只剩下皮囊在行尸走肉的孤魂野鬼。


    当夜,夏军营地传来阵阵狼嚎般的长啸,闻者无不心寒。而远方的怀朔部众,则点燃了送葬的篝火,为他们年轻的单于和阏氏送行。


    火光映照中,仿佛有一对璧人携手走向长生天,永远离开了这个充满仇恨与杀戮的人间。


    肃清草原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三个月,当最后一股抵抗力量被剿灭时,阎涣终于踏入了怀朔部的圣地。


    长生天祭坛。


    这里没有想象中的抵抗,只有一片死寂。


    祭坛中央,一个身着素白长袍的身影静静地跪坐着,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母…”


    阎涣下意识地唤出声,随即又冷下脸来:


    “阏氏。”


    骆绯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嘴角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微笑。


    “将离,你来了。”


    阎涣注意到她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那是草原上常见的骨灰盒。


    他的心猛地一沉。


    “这里,你的弟弟,和你的弟媳。”


    骆绯轻声道,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骆绯艰难地站起身,将木匣放在祭坛上,又从怀中取出一封厚厚的信。


    “这个,给你。”


    阎涣迟疑地接过信纸。


    信封上工整地写着“将离亲启”,字迹是他熟悉的母亲笔迹。


    就在他拆信的瞬间,骆绯突然踉跄一步,嘴角溢出黑血。


    “你服毒了!”


    阎涣大惊,下意识上前搀扶。


    骆绯靠在他怀中,气息微弱:


    “将离,让母亲最后看看你。”


    她的手轻抚过他的脸颊,就像小时候那样。


    然后,永远地垂了下去。


    阎涣呆立当场。


    母亲的身体在他怀中渐渐冰冷,那种温度,和他记忆中一般无二。


    他颤抖着打开信,整整二十页的信纸,写满了一个母亲的血泪。


    “将离,有些真相,母亲必须要告诉你了。”


    “策勒格日确实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当年母亲被崔仲明逼迫改嫁,也想过逃走回夏州找你,可若我莽撞行事,带来的必然是你被崔仲明牵连的结果。母亲不能那么自私,用你的命换我的自由。”


    “但阿斯楞待我极好,策勒格日,他更是什么都不知道。母亲本以为隐瞒真相是对你的保护,却没想到酿成如此大祸。”


    “你父亲若在天有灵,看到你变成今日这幅模样,该有多痛心。”


    “将离,权力和仇恨已经让你迷失了本性,收手罢。”


    信纸一页页翻过,阎涣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当读到“母亲从未有一日忘记过你”时,他终于崩溃。


    “母亲…”


    “啊——!!”


    凄厉的长啸划破草原的天空,阎涣跪倒在地,抱着母亲的遗体嚎啕大哭。


    这一刻,所有的胜利、所有的权力都变得全无意义,他亲手逼死了母亲,杀死了弟弟,害死了弟媳。


    那些被他刻意压抑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弟弟临死前悲悯的眼神,弟殉情时的决绝,和母亲此刻安详的遗容。


    “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他疯狂地捶打着地面,直到指甲翻裂,鲜血淋漓。


    随行的将士们远远看着,无人敢上前,他们从未见过皇帝如此失态,如此,脆弱。


    回京的路上,阎涣如同行尸走肉。他整日呆在龙辇中,不饮不食,只是反复看着那封母亲的手写信。


    某个雨夜,他突然下令改道,去了当年母亲最爱的那片芍药谷。


    站在荒芜的山谷中,阎涣仿佛又看到了童年时光,母亲站在花丛中朝着他笑,父亲教他练剑,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父亲,母亲…”


    他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坐骑突然受惊扬起前蹄,魂不守舍的阎涣猝不及防,从马背上重重摔下。


    “陛下!”


    阎泱带着侍卫们惊呼着冲过来。


    但已经太迟了。


    他的脖颈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鲜血从口鼻中不断涌出。


    “阿泱…”


    生命的最后,如山般挺拔的身体,轻飘飘躺在堂弟的怀中。


    这是他此生唯一可以依靠的肩膀。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时空的史书中,关于这段历史的记载却截然不同:


    “阎涣,字将离,夏州人。性狡诈,残暴嗜杀。”


    “其弑君篡位,屠戮忠良,逼死生母,残害手足,终遭天谴,坠马而亡,年三十三。”


    而关于崔瓷,只有寥寥数语:


    “怀朔阏氏崔氏,贺朝长公主,自刎殉国,年二十。”


    没有人知道,那个被后世唾骂的“奸佞”,曾在生命最后时刻痛悔不已,也没有人知道,那个被称为“亡国公主”的女子,曾是多么勇敢地爱过、活过。


    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而在成王败寇的法则下,真相往往被掩埋在时光的尘埃中。


    很多年后,有个游方诗人路过芍药谷,听到当地老人讲述一个传说:


    每到月圆之夜,这里就会出现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她在焦土上种下芍药花种,仿佛在等待什么。


    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曾看到一个穿着帝王服饰的男子跪在花丛中哭泣,但他的身影总是很快消散在月光里。


    诗人将这些传说写进诗里,最后两句是这样描述的:


    “权力仇恨终成空,唯有花香忆旧容。”


    “千古兴亡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而历史,依旧沿着它既定的轨迹滚滚向前,没有等待任何人的追赶。


    夏朝的历史在阎涣折颈而亡后画上了句号,这个存在不过短短三年的王朝,本有扩大疆域、一统天下的机会,却因帝王的身心俱疲而骤然走向衰亡。


    最可惜的是,贺夏两国前后发生的种种跌宕起伏,阎涣一生坎坷而传奇的故事,都因夏朝存世时间过短,而变成历史书中薄薄的一片纸,再无更多赘述。


    阎涣丧仪完毕后,众臣跪请阎家存世的唯一血脉,也就是先帝的堂弟阎泱承袭大统、安稳人心。


    可阎泱立于堂兄的棺椁前,望着一身帝王朝服安详躺着的那具身体,什么也没有说。


    他给一旁的赵庸之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屏退了群臣,自己也拍了拍他的肩,而后退了出去。


    身为武将,阎泱很少多言,于旁人来看,他更像是阎涣的影子,他也甘愿做阎涣的影子。


    而现在,拥有影子的人不在了,影子又怎么可能再出现呢。


    “堂兄。”


    “恕阿泱失敬,只是我真的太久,太久没有唤你一声堂兄了。”


    他深深地凝视着棺中阎涣的面容,长眼轻合,眉宇微蹙,他是带着许多的不甘、悔恨,和无奈死去的。


    阎泱走近了些,一只手扶上棺椁的边缘,俯下身去,对着堂兄轻语:


    “堂兄,你知道阿泱不喜说前世来生这样荒谬的话。可亲眼看你在我怀里咽了气的那一刻,我竟想求上天弥补你,让你来生不那么命运多舛。”


    “说来世太过贪婪,就今生罢。”


    他垂眸,伸手为堂兄正了正衣襟,而后缓缓转身,背对着阎涣的棺椁,面朝殿外朝阳,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若上天有知,请给堂兄重来一世的机会,阎泱肯定,堂兄必是能一统天下,让百姓再不受动荡之苦的贤明帝王。”


    “命运给他的悲苦远超旁人,这定是上天有意锤炼。既如此,求上天降下点化之人,陪伴堂兄左右,为他出谋划策、共揽山河。”


    “阎泱知道,逆天改命非顺应天意之举,若上天应允阎泱之请…”


    他一顿,而后郑重开口,字字清晰:


    “阎泱愿以命换命,生生世世,鳏寡孤独,凄惨而死。”


    “只求堂*兄永世平安,以报少时救命之恩。”


    话音落,阎泱的额头重重扣在莲纹砖上,铿锵如石。


    一个时辰后,当赵庸之领着众人快步回到大殿之时,所有人都退得远远的,无比震惊地盯着最中央处。


    只见阎泱面对着殿门笔直地跪坐着,头颅垂下,双手的腕骨处,液体浸湿了衣袖,将他身下的一片砖石全部染成刺目的红。


    血液在莲花的刻痕上蜿蜒成河,绽放出朵朵殷红的花路,犹如命运的丝线,打成死结,又骤然被解开。


    阎泱倾尽所有许下的誓言,竟真的在此刻开始,扭转乾坤。


    上天没有愚弄他的真心,就在他闭目的刹那,千年后的一台电脑前,崔姣姣忽然发现了一本小说,书中改编了一段两千年前关于夏王朝唯一一任皇帝的故事。


    “阎泱…崔瓷?”


    她点了进去,开启了这一段缘。


    命运的莫比乌斯环之外,一切的起始点,竟都来源于阎泱对堂兄生命终结的不公,字字啼血的恳求。


    “龙凤团,也不过如此。”


    一声低语拉回了阎泱的思绪,他定定地望着面前出了神,一时竟说不出话。直到阎涣举着茶杯回眸看他,他这才反应过来,毕恭毕敬回道:


    “千岁恕罪,敬亭绿雪在鄞州驿站时便…”


    面前玄衫的男人轻声打断:


    “罢了。”


    “阿泱,你我兄弟,不必如此。”


    阎泱忽然觉得心脏一阵剧痛,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人,贺朝千岁侯,他的救命恩人,他的堂兄。


    总觉得,好像就在刚刚出神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陪着堂兄过关斩将,堂兄却在尘埃落定后英年早逝。


    这梦不好。


    他在心里狠狠地鄙夷了一阵。


    堂兄文武双全,智勇过人,定然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想到此处,阎泱抬头,顺着堂兄的视线向窗外疫情的棚子里望去,只见一蒙着面的姑娘正奔走左右,悉心医治病人。


    “玉面菩萨?”


    “有意思。”


    他听见堂兄呢喃着,似乎对这姑娘饶有兴趣。


    倘若这女子能为堂兄所用,倒是不错。若她聪颖果敢,能忠心扶持在堂兄身侧,此后便是自己死了,也不再担心堂兄孤立无援了。


    ‘堂兄’。


    阎泱的心中忽然不听使唤地唤了这么一声,但紧接着,他又无比笃定地在心底呢喃:


    阎泱此生,只为堂兄。


    【作者有话说】


    本书的全部内容到此就结束啦,感谢各位读者陪伴崔瓷(崔姣姣)和阎涣等角色,一路过关斩将走到了这一刻。


    很多人离开了“世界”,很多人活到了全文完的时候,但请相信没有任何角色这真的死去了。


    我始终认为,文字作品就像一个莫比乌斯环,只要还有人在翻开,他们就会重新活过来。


    最后,宣传一下我的下本书,依旧是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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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血”谋算女首富×扮猪吃虎小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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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部尚书独女卫琢,生而英姿、身傲如鹤


    身为官小姐,志向却是从商做生意


    她执笔能写策论,挽袖敢打算盘


    发财梦八字还没一撇,却被帝王赐婚


    初见,卫琢盯着未婚夫心想:


    这弱不禁风的小公爷,一看就是待宰的肥羊


    沈檀上有兄长袭爵,下有弟弟从军


    他自幼体弱,人至弱冠,一事无成


    得知未婚妻爱财如命,沈檀大手一挥:


    本公子没别的,就是有钱,卫娘子既喜欢,给!


    当卫琢成为真定首富时


    曾笑她痴妄的权贵们,正跪着求沈檀说情


    彼时小公爷倚着金丝楠木柜不屑一顾:


    “诸位当年说商女低贱时,可没这般恭敬。”


    敌军压境,沈檀披甲,卫琢终于红了眼眶


    “你若敢死,我就改嫁个更有钱的门户。”


    他笑着吻上她的掌心:


    “可惜这世上,只有我能向你奉上全部。”


    她终于承认,除了钱,她最在乎的就是沈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