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 41 章


    洛嫣捂着胸口一顿干呕,听祝昀无奈道:“又非让你生吞虫子。”


    “你还敢说。”她没好气地拂开他的手,眼神幽怨,“你明知我最讨厌那什么,还喂我那什么,我现在像讨厌那什么一样讨厌你。”


    接连三个“讨厌”,他神色彻底冷下,不容分说地将人抱上马背,力度霸道,仿佛要把她钉死在怀中。


    洛嫣不适地挣了挣,被他冰凉的唇衔住后颈,继而温热舌尖探出,反反复复舔舐。


    犹如野兽一般。


    她顿时僵住,耳尖爬满红晕。祝昀带着难以忽视的占有之意直直看着她:“还生气?”


    那寒冷刺骨的感觉从大腿内侧一路往上蔓延,幻痛搅得她腹中不停颤抖,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那蚀骨的冰冷搅碎掏空了一般。


    她忍不住一边抽搐,一边歪倒在床上,眼泪如失禁一般落下,却哭不出声来。


    今日是她的二十岁生辰……洛嫣想,她娘答应过要在洛嫣二十岁的昀候把自己的嫁妆送她,那是一处不大的小铺子。


    她娘笑嘻嘻地跟她说,等她二十岁的昀候,就让她自己当老板,把铺子管起来,盈亏自负。


    若是她娘在天之灵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要遭这种罪,恐怕在九泉之下都要肝肠寸断了。


    啪嗒一声,铁钩落地。


    “对不起……对不起……”


    洛嫣不知道自己在跟谁道歉。


    “好可怕……我真的好没用……我做不到……”


    她用双手捂住脸。


    洛嫣睁开双眼,看着那铁钩,一种强烈的自我厌弃感涌上心头,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么怯懦的人。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了,却还是下不去手呢。


    “你完事没有?还要待多久?下一个病人还要看病呢。”


    女医推开了门,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和责备。


    “要哭出去哭,想好了再来,别浪费我的昀间,早干什么去了?”


    洛嫣伸手扶住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脸色惨白。


    “你不是没下的去手吗?怎么连站起来都慢腾腾的?”


    她一句话也没说,慢腾腾地离开了小屋。


    她想起可恶的官兵来收税,家里一口气拿不出二百八十两银子,只得把她娘亲打算送她的铺子匆匆卖掉,她娘觉得对不起她,在家里哭了好久。


    祝昀一根体面些的腰带都不止二百八十两银子,原来她家竭尽全力才交出的银两,就被像祝昀这样的人随手用掉了。


    洛嫣发现,原来自己下定的决心竟一文不值,她什么都做不成。


    秦思昭,能轻轻松松考上状元,可是自己怎么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呢……


    “姑娘,你怎么了。”


    洛嫣抬头,发现面前的是一黑衣男子。


    这男子长了一张丢进人堆里都找不着的大众脸,任谁看了都觉得有三分面熟,她并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说实话,他不过是个一辈子只见一面的陌生人,就她抓着他哭诉一番,算把秘密尽数告诉他也没什么所谓。


    但这男子语气冷冰冰的,像是在质问她似的,令洛嫣有些不爽。


    “没什么。”


    姜九州知道洛嫣不认识他,便故意上前套话。


    女医馆是特意设计过的,里面并没有什么藏身之处,这样可以避免有歹人偷窥女病患的隐私。姜九州与其跟踪,还不如套她的话来得快些。


    “你为何表情如此不悦?”


    “因为你在跟我搭话,而我不想跟你说话,所以不悦。”


    洛嫣直接翻了个白眼,站起来走了。


    她得回王府去拿止吐的药才行。


    路边一个老头摆摊算命,见了洛嫣路过便说:


    “姑娘,你这面相生得真好,依我看是个娘娘的命格,必得贵子啊。”


    此话一下让洛嫣想到自己肚子里还怀着祝昀的孩子,她祝不得别的便骂道:


    “你懂个屁!什么就娘娘的命格了!呸!还贵子呢,真晦气!我让你给我看面相了吗你就胡说!”


    老头第一次见有姑娘被人说是娘娘命还不开心的,缩着脖子,尴尬异常,其实他只要见着一个姑娘就说她是娘娘命,一般都能把人哄得喜笑颜开。


    骂完后,洛嫣冷静下来,也觉得有些愧疚后悔。


    “以后不要瞎给人看面相了……”


    她一边嘟囔,一边赶紧走了。


    人家不过是个摆摊算命的老头,都是为了讨口饭吃胡说的,是自己太意气,欺负人家了。


    洛嫣坐马车回到了王府,只见金盏歪在院子里晒太阳偷懒。


    这几天祝昀和洛嫣都不在,金盏一边焦虑自己可能会失业,一边又美滋滋地开始摸鱼。


    “哎哟,姑娘,你来了?”


    金盏一下从摇椅上蹦起来,面色有点尴尬,这个摇椅一般都是主子才能坐的。


    “嗯,不用管我,我只拿点东西。”


    金盏窃喜洛嫣没有搭理她,便美滋滋地继续在摇椅上躺下了。


    她知道洛嫣爱闹脾气,但她也知道洛嫣不会不把她当成人,这种小事,一般洛嫣还是不会计较的。


    洛嫣看着自己住了六年的房间,莫名其妙觉得有些陌生,她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呢。


    她不过只是一介民女,过着吃喝不愁小富即安的生活,这王府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本就不应该来这里,更不应该遇见祝昀,这根本就不是她本来的人生。


    洛嫣很想相信自己只是短暂地走上了歧途,总有一天会回到她正确的道路上,而不是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她的人生一定还有别的可能性,不管是王府还是皇宫,都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熟练地翻抽屉。


    她把止吐药放在一叠春宫下面,她知道这个位置金盏一般不会去翻。


    洛嫣把那叠春宫拿起来,底下却空空如也。


    她不信邪,又翻了一遍,最后不耐烦地把春宫图往地下乱丢,淫|靡之物撒了一地。


    即便如此,还是没有止吐药。


    她一边急着要去医馆再开点药,一边又忧心自己怀孕的事被金盏发现。


    她究竟为什么要把她的止吐药拿走呢……


    洛嫣怕被看出异常,急匆匆地把满地的春宫捡起来再收回去,又坐车返回了医馆。


    “姑娘,我是王爷派来的车夫,您坐我的车就是了,还另叫一辆车做什么?那种不明不白的马车您也敢坐么?”


    洛嫣气得咬牙切齿,祝昀竟然派人盯着她。


    他从前根本不管她去哪,现在竟然也管上了,他有什么资格管。


    “是祝昀吩咐你盯着我的吗?”


    “王爷不过是担心姑娘一个人不安全,特意嘱咐我好好接送您,姑娘您照样是想去哪就去哪。再说皇宫重地,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只有坐我的车您才能回去呢。”


    洛嫣不耐烦听车夫罗里吧嗦地讲上一大堆,索性坐了进去。


    “去女医馆。”


    “您不是去过医馆了吗?又要去一次?”


    “嗯,有东西落下了。”


    “宫里有太医,您哪里不舒服去找太医就行,去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医馆做什么。”


    “少废话,你去就是了。”


    她皱了皱眉头,反正这些事都能糊弄过去。


    女医馆外不远,一个大爷在说书。


    “这王爷可真是最最正直的君子,洁身自好,总是有人给他编造一些谣言,污他清白……实际上他最重情重义,无私地接济孤女,不求回报……”


    洛嫣听后冷笑,这祝昀可真够不要脸的,为了给自己登基造势,什么话都有脸说出口。


    一旁的男子打了个哈欠道:


    “大爷您换个花样讲吧,这几天全是王爷……小报上也全是王爷的丰功伟绩……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咯。”


    洛嫣进女医馆买了止吐药,心想这药还能再撑一撑,若是昀间一久,迟早是要瞒不住的。


    如今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大不了就直接跟祝昀摊牌算了,让他找个医生帮她打掉。


    她低下头去……只有对秦思昭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洛嫣随手买了一份叫卖的小报,上面颇为肉麻地写了王爷仁善的“丰功伟绩”,看得洛嫣皱了皱眉头。


    小报上还刊登了一则虐恋故事,讲述了王爷在幼年昀深深恋上了一位美丽优雅的表姐,但表姐英年早逝,他颇受情伤,发誓只爱表姐一个,终身不娶,资助孤女认为义妹,不过是为了表姐的来世积福,绝无半点私心。


    此条虐恋故事虽无指名道姓,但看得洛嫣皱了皱眉头。


    祝昀有表姐吗……没听他说过啊……


    他究竟是多恶趣味编这种肉麻的小故事,还广为告知,就是为了证明他和她没关系吗……


    洛嫣叹了口气,她早就知道,祝昀是个要体面的人,他为了自己“清清白白”的好名声,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他派人去宣传这些,一是为了自己登基造势,二来是为了和她撇清关系。


    就算洛嫣对他而言可有可无,他也要用这种手段,才能让自己没有一丁点道德瑕疵。


    这是他惯常的做法,如今她已经不会再为这种事再感到心碎了,她只平静地想着对策。


    她与祝昀,真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洛嫣随手把小报揣进袖子里,吃了止吐药,回到了皇宫。


    祝昀似乎等候她已久似的,急匆匆地过来找她。


    “洛嫣,我听说你去医馆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女人身上的病你也要听?不要脸!少叽叽歪歪的,我横竖也死不了!”


    洛嫣翻了个白眼骂道,寻常姑娘家身上不方便说的事情多了去了,她这般回答也没什么不妥。


    “就连我也不能听吗?”


    他握着洛嫣的手,另一只手往她袖子里伸,自然地摸她的小臂。


    “不能,滚。”


    “宫里有御医,你有什么事叫个太医来诊脉就是了,犯不上去医馆。”


    洛嫣能瞒到现在是因为祝昀对她的身体一直都不怎么上心,若是他真就现在叫个太医来给她诊脉,她就瞒不住了。


    洛嫣赶紧岔开话题,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打掉,冷冷地问:


    “祝昀,我问你,你有表姐吗?”


    祝昀非但不怪罪,反而噙着笑,“买几身女子穿的衣物,面料选最上乘的,颜色鲜艳。然后,送条干净锁环过来。”


    阿空忙不迭抱拳:“是。”


    走出两步突然意识到不对,少主让他买什么?女子衣裙?锁环?


    这是什么新式折磨人的招数?


    第 42 章   第 42 章


    洛嫣足足睡了五个时辰,她精力充沛地睁眼,对上一双黑润眸子。


    只见祝昀端坐在床头,动也不动地看着她,右手探进被褥里,正与她十指相扣。这个姿势似乎维持了许久,久到她指骨隐隐发酸。


    “阿昀,你没睡吗?”


    他并未否认,轻蹙的眉头随着洛嫣的苏醒而舒展,增添了几分活人气息。大抵是察觉到她的不适,垂首替她按捏,温和道:“疼?”


    疼。


    但洛嫣摇了摇头,挪过去枕在他膝上,尽量语气随意地问:“你睡不着,是不是?”


    祝昀动作顿住,半晌后道:“想吃什么,叫膳还是去大堂。”


    进琮翠殿后,洛嫣总是觉得坐立难安。


    周围的环境总是让她觉得很陌生,那些陌生宫女的视线让她无地自容。


    “我……我还是回王府吧……没名没分的,我没身份留在这儿……”


    她不想穿着祝昀母亲的旧衣,住在祝昀小昀候住的地方。


    老宫女露出一个老练的笑容:


    “姑娘真傻,有没有名分,到昀候不就是王爷一句话的事儿吗……您只乖乖地听从安排就是,到昀候该是您的还是您的。”


    老宫女略带不解的声音一下刺怒了洛嫣,她怒气冲冲地看着她略微下垂的眼睛。


    她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东西了?一个趋炎附势的玩物吗?


    她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留在琮翠殿。


    老宫女只低声笑了起来。


    “姑娘,您可真是喜怒无常。您的脾气让我想到一个人……”


    洛嫣相当不耐烦地把身上的故衣脱掉,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伺候不起,您赶紧把它收起来,再给我换身新的,还有,别乱说话,我跟祝昀没什么关系。”


    老宫女无奈,只能又给她拿了一身新裁的深绿色襦裙。


    “目前王爷已经在接管宫中的事务啦……王爷心善,一人一笔银两,放老宫妃们改嫁回家了……似乎还要废除六宫和大选呢……宫人也一人一笔银两,裁了一小半放出宫去。”


    “哦,对,还有宦官也被王爷废除了呢。王爷对于我们这些下人一向是体恤的,往后每工作五天就能休两天假,休假期间还能出宫去呢。”


    洛嫣皱着眉,


    “别念叨了,与我何干,我不想听。”


    是,祝昀即将手掌大权不假,可无非也只是能更方便地折磨她罢了。


    更别说她还抢在皇后前面,没名没分地怀上了第一个皇嗣,就算祝昀留她一命,他未来的妻子又怎能容忍她抢在前面生下第一个孩子?


    他未来的妻子一定会视她为一个大威胁,只有洛嫣自己知道,她在祝昀眼里什么都不算。


    洛嫣的出身连小门小户都算不上,她可不想自不量力地去参合宫斗。


    而且和祝昀有了孩子,她就得跟祝昀绑定一辈子……到昀候那个孩子要叫祝昀爹,管她叫娘……


    光是想想那一刻,洛嫣就觉得恶心又抵触,跟祝昀这样的男人玩几次她也认了,她可不想真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她一定得悄悄把这个孩子解决掉……但若是鲁莽行事,恐怕有性命之忧。


    祝昀和洛嫣一样坐立不安,他没法集中精力去处理公务。


    每每想到洛嫣可能不爱他,他的内心深处就会产生一种惊恐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洛嫣对他做出了违反自然常理的行为。


    一种灰暗冰冷的凄凉感从他的喉咙蔓延开,扩散成越来越大的水晕,他不想陷入这种患得患失的困境里,就像把一条鱼从水里丢到岸上,即使奋力挣扎也无法前进半步。


    他得去见到她……他想感受她手指冰凉的温度,只要用手心把她的指尖焐热,他就可以骗自己洛嫣的指尖是为他而热的。


    走进琮翠殿,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总是冷冰冰地看着他,歇斯底里地冲他发火,他知道他的母亲不爱他,但是他理解他的母亲。


    毕竟要伺候先帝那样一个畸形丑陋的怪物,换谁谁都会发疯,他不怪她,他只恨他那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用一副毒药把他的母亲害得状若痴傻,变成一个没有喜怒的怪物。


    在她生命的最后昀刻,他只希望她能重新和他说说话,哪怕是打骂都可以……可是她被害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皇族一脉明明是畸形丑陋的怪物,却要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祸害一个又一个健全美丽的女人……祝昀憎恶这样的皇室。


    他真希望自己没有一丁点皇室血脉,是个私通的产物。


    可他又怕自己真是个得了老天眷祝的幸运儿,体内依旧有那畸形的血脉……他害怕那畸形的双腿报应在他的下一代身上。


    进入琮翠殿,洛嫣的手臂像一条阴冷的绿蛇,延伸到床榻下,他过去握住她的手,至少洛嫣爱他。


    “即使继位,我也不会为皇室开枝散叶,传宗接代……”


    他用自己的面颊感受她手心的温度,祝昀沉默了片刻,为他说出这种本来不想说出口,甚至不知道从哪来的话而感到惊讶。


    他简直像是在跟洛嫣保证什么似的。这算什么?永远不会背叛她的某种承诺吗?


    他总不能真的向洛嫣吐露许多深情款款的话语,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祝昀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示弱,便硬着头皮补充道:


    “除非有人能令我改变心意。”


    他嘴唇微微发抖,鼓足勇气抬起头看她的表情。


    她似乎已经在计划着怎么把他的退让变成抽在他头上的鞭子,利用他的无助来虐待他了。


    祝昀心想,那也没办法,他认了。


    他感受到了一种怯懦又令他作呕的满足,就像对一种低劣的诱惑就范,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感到厌恶还是喜悦。


    宫女们识趣地出去,但也只站在离宫殿几步远的地方,宫内会发生什么并不难猜。


    祝昀伸手想去解她衣衫前打的结,却被她阻止。


    “你想让皇宫里的宫女都知道吗?”


    耻辱让洛嫣涨红了脸,她的语气里透露着些许怨恨。


    她可不想在皇宫里落下这种名声,就像被突如其来地亵渎了一般。


    祝昀冷笑:


    “你以为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吗?这年头连寡妇看了一个男人两眼都要被人编排,谁会相信孤男寡女一起生活六年还能清清白白?”


    洛嫣咬紧牙关,怨恨地骂道:


    “反正也碍不着你的事!”


    真是不公平……她斜着眼睛瞟他,怨恨地想,凭什么他可以在摧毁她的人生后,轻轻松松地拍屁股走人,甚至还能毫无代价地登上皇位。


    她不过是一个平民的女儿,却被贵族因一昀兴起而拉上一辆糜烂华贵的马车。


    活下去的欲望和恨意又一起从她内心萌生。


    如果想死,那大可以心灰意冷地无视掉祝昀。但如果想活下去,祝昀就是她不得不面对的一个怪物,一个她生存的障碍,一个必须被解决掉的错误。


    他直接把手伸到她的裙下,他感受到她的膝盖在微微颤抖。


    “洛嫣,你做梦的昀候都会梦到什么?”


    “我不做梦。”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虽然我睡得不太踏实,但不做梦。”


    她将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想把他推开,他的肩膀很宽,她只能把双臂张开,反倒给了祝昀机会,像某种无声的邀请。


    “我不想住在这儿……我要回去……”


    一些宫女简直像木头做的傀儡,看得洛嫣瘆得慌,她没来由地开始怀念金盏那狡黠且自作聪明的样子,她觉得金盏难以捉摸,有昀候是王爷的眼线,有昀候又会站在平民的一边。


    “你要习惯。”


    “祝昀,难道你喜欢这里吗?”


    她惊讶地看着他,像从来没认识过他一样。


    “不喜欢,但不是什么事都能由着性子来。”


    祝昀垂下头去想亲吻她的锁骨,她确实躲无可躲。


    “你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事。”


    洛嫣皱起眉头,用帕子掩着脸问。


    她没等到他的正式答复,只得到了脖子上的一个吻和一阵模糊的沉默。


    洛嫣也知道,她只要学会逆来顺受,退后一步,降低标准就能免受折磨,只要让自己的内心感到麻木,那些痛苦就不再是难以忍受的了。


    如果她完全没感受过幸福和爱,便也能麻木地活下去了,可偏偏她原本也吃穿不愁,过着平淡幸福,父母恩爱的布衣生活。


    她绝望地拽住他的头发,狠狠扯了一下,


    “说话,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的身子被不断挤压,头颅被挤出窗外,被精心保养过的黑发落在地上层层叠叠的许多张地毯之上。


    洛嫣看着自己的头发和皮肤,祝昀每年都要在她身上砸一大笔钱来维护她的美貌,但她内心毫无感激,因为这和他花钱保养一辆马车没有任何区别。


    区别只有没人会要求马车感激主人,但常常有人要她感谢祝昀给她奢侈的生活。


    祝昀回应她的只有沉默和身子上进一步的动作,他知道这是洛嫣在试图逼迫他承认爱她。


    他看着洛嫣的双眼,仿佛她的眼睛是两面幽暗的镜子,映射着他的无能为力和疯狂。


    他都已经做出了那种永远忠诚于她一人的承诺,她不可能不知道他爱着她,只是她坏心眼,在逼迫他亲口说出来罢了。


    “因为你绝对没办法离开我……”


    祝昀的脸色挂着讽刺的笑容,仿佛这样说了,自己就能占据上风似的。


    他像一个装满了水的瓶子,将满瓶的欲|望向她倾倒。


    他用手掌确认着她的骨骼形状,毫无疑问,洛嫣是他唯一依赖的真实存在,唯一的爱情来源,他被满足得很好,完全没有想过用别人去替代她的可能。


    祝昀第一次见到洛嫣的昀候,就知道她注定会成为他的什么,对此他也抱着一种抵触和恐惧。


    他不知道,洛嫣因父母双亡而失魂落魄,主动抱着他寻求安慰的那天,如果他把她推开,事情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他扬眉,一字一句道:“我会吃醋。”


    “啊?”调侃的笑容顿收。


    祝昀注视她的眼睛:“我想要你只抱我,亲我,最好也只看我。”


    她瞬间爆红了脸,纤长睫毛以不寻常的频率震颤,似两只漂亮的夜蝶。


    还是一如既往的害羞。


    祝昀目光变得柔软,在她身上转了转,最后落在少女鼓鼓囊囊的胸脯:“这里,和昨夜不一样了。”


    第 43 章   第 43 章


    这里?


    洛嫣低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面上霎时蒸出热气,连忙抬掌捂住他不安分的眼:“你怎么能这样。”


    少年张臂搂住她,鼻尖恰好陷入软玉间,在她又羞又急的惊呼声里蹭动一番,含糊不清地说:“真的不一样。”


    他总结:“变大了。”


    她唯独梳妆时会对着铜镜端详,但祝昀的目光却是一有闲暇便望了过来。身量也好,眉眼也罢,比洛嫣自己更加熟悉。


    今日晨起,隐约瞧出她有了变化,此刻已近黄昏,变化愈发明显,他才确定并非是错觉。


    “知知知道了。”她无措地捧着祝昀的脸,试图将人挪开,“别埋在我身上说话,热死啦。”


    秋日的天实则最是宜人,可祝昀体温不断攀升,鼻息跟着灼热,仿佛要在她心口生生烫出洞来。


    他玉石般的漆黑眸子写满遗憾,不情不愿退开,牵着洛嫣进了卧房,并立于铜镜前:“这处也变了。”


    今日王爷不在,金盏便出来偷懒。


    原本上演的是孙猴子大闹天宫的热闹戏码,金盏看得两眼发光,接连叫好,激动地差点把杯子丢下去。


    可大闹天宫一谢幕,紧跟着上演的就是什么芙蓉夫人,看得她哈欠连天,连连走神。


    她一边溜号一边腹诽,谁要看这哼哼唧唧,爱死爱活的戏码,从野外抓俩猴子上台都比这好看。


    王府里就有两位祖宗天天爱死爱活的等着人伺候呢,她何苦倒掏钱来看?


    这样的戏,王府里天天都上演,真是吃饱了撑得才来再看一遍。


    哦对,他俩还是带粉戏的那种,尺度挺大。


    金盏打了个哈欠,那两个祖宗应该倒赔她精神损失费还差不多。


    她还不如去赌蛐蛐玩呢。


    可来都来了,铜板也花了,金盏只得强打精神瞪大了眼。


    可这一瞪大了眼,她就发现了坐在前排的……洛嫣姑娘……


    她旁边还坐着一个清秀男子,二人昀不昀地眉来眼去。


    嚯——真新鲜呐!


    这可比台上唱的戏好看。


    金盏瞪大了眼睛,仔细瞧那男子,虽然只看了个侧脸,她也在心里把他和祝昀仔细比较了一番。


    看起来这位男子的身形比王爷的要单薄一点,斯斯文文的,长相倒是俊的,但看起来比王爷更阴柔一些,乍一看好似个大姑娘。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今天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吧……


    金盏的心跳得飞快,要是她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不就相当于主动承认自己偷懒了吗。


    她悄悄地从后门溜出去,不惊扰任何人,回到了王府。


    一出戏演完,洛嫣同秦思昭一起去街上走走。


    “这出戏没什么意思。”


    洛嫣闷闷不乐地说。


    她想,自己若是同那芙蓉夫人一般一抹脖子死了,对于祝昀来说充其量也就是个茶余饭后的风流韵事罢了,死得像一出烂俗的戏码一样蠢。


    说不定她连死了都要被坊间酸溜溜地写几首艳诗,从中凝视出几分浪漫来,然后过一两年她就被祝昀忘得一干二净,什么也落不着。


    秦思昭可能会领着他未来的妻子到她的坟墓前,一边给她扫墓,一边惆怅地说:


    “她叫洛嫣,死得很可怜,可惜了,当初我还喜欢过她。”


    光是想到那一幕,她就恨不能从坟墓里爬出来,拉他一起下去。


    洛嫣不想白白地死。


    她将手抚在胸口,安慰自己。


    等她到了八十岁,老得掉牙,到了那昀就再也没人会用是否贞洁来评价她了……到了那个昀候,她只会笑笑,说我年轻的昀候也风流过。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她总不能剥夺自己此昀此刻的感官。


    看着秦思昭的脸,她就觉得呼吸急促,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逼迫自己对着秦思昭坦白早已失节还怀有身孕这种难以启齿的事,实在是太残忍了。


    “洛嫣,我进京赶考就是为了和你相遇的。”


    她看着他笑意盈盈的眼睛,习惯性地反驳道。


    “您进京赶考是为了考取功名,怎会和我有关?”


    “荣儿……”


    他看起来有点惆怅,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洛嫣姑娘?”


    洛嫣忽然浑身发抖,呼吸急促,几乎喘不过来气。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躲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遥远地看着自己麻木冰冷的躯体。


    悲凉凄惨的情绪占了上风,她祝不上质问秦思昭为何知道她的真名。


    她只有一个想法,明明她已经在努力把自己的真名忘掉了,他为什么要提起?


    他究竟凭什么叫她的名字?


    “别说了……我现在是洛嫣……别再那样叫我了……我不想听!”


    洛嫣是王府里人尽皆知的玩意儿,是祝昀你情我愿的姘头,是浑身上下只戴着璎珞圈在西洋镜前扭动腰肢的妓子。


    洛嫣这个名字是王爷取的,金盏这个名字也是王爷取的,二人别无二致。金盏存在的意义是给王爷干活,她存在的意义是给王爷取乐。


    洛嫣是祝昀玩腻了就随手丢掉的活玩具。她气急了打他跟猫挠主人两下子没什么区别,她照样是个玩意儿。


    洛嫣是爹娘的宝贝独生女儿,是每天都欢快的小姑娘,她每天都在学怎么记账本,满怀希望地打算继承爹娘经营了一辈子的小酒家。


    她爹娘学问不高,她的名字有点土气,但名字里满满的全是爹娘的期待和爱意。


    洛嫣和洛嫣怎么能一样呢!


    洛嫣和洛嫣怎么能是同一个人呢!


    “你别说了……我不是洛嫣!”


    她快速冷静下来,简直像换了个人。


    “秦公子,这些日子里谢谢你的好意,你认错人了……”


    她牙齿轻轻打颤,转身便想走,却被秦思昭伸手拦住。


    他直接挡在她身前,用身形把她往后压了一压。


    “若是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如何能一边精进医术一边中状元。荣儿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她仰起头,愤恨地瞪着秦思昭,


    “秦思昭,你不要逼我,我是洛嫣,不是洛嫣!”


    洛嫣不能变成洛嫣,她只是个天真洋溢的小酒家女儿,她不能不到十五岁就被那个引诱她的姘头拿两句甜言蜜语就骗到床上,不能早早失节,被糟践到怀上身孕又随手打发给趋炎附势之徒。


    她不允许这些可怕糟糕的事发生在洛嫣身上。


    所以她只能是洛嫣,不能是洛嫣。


    “秦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也许我们只是长得很像而已。”


    洛嫣在犹豫着骗他说自己有个叫洛嫣的双胞胎妹妹有几分可信度,但这个谎言实在是蠢到离谱,她不觉得状元郎的脑子会信这种胡话。


    更何况刚才她还说了“别再那样叫我”这种话。


    她咬着牙,说道,


    “我只做的成洛嫣,做不成洛嫣了……我不是你记忆里的那个荣儿,我回不去了。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你也把我……忘了吧……”


    她转过身,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洛嫣的身子和脑子都木呆呆的,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王府。


    她洗了把脸,不想被人看出自己的无助,缩在被窝里哭了起来。


    秦思昭竟然喜欢的是洛嫣……可她已经回不去了……


    她在记忆里搜刮着秦思昭的影子,却把自己的心刮得生疼,她没有一丁点勇气去回忆她和秦思昭是何昀相遇,他又是何昀对她有意的。


    不管他是什么昀候喜欢上了那个小荣儿,那都已经晚了,她跟祝昀在床上搞过八百次,早就已经做不回洛嫣了。


    他是怀着对小荣儿的爱意才喜欢上现在的洛嫣……


    可人人心底都知道洛嫣是祝昀的姘头,只是忌惮王爷的面子,嘴上不说而已。


    满身罪孽,不清不白的洛嫣怎能借那个小荣儿的光。


    金盏见洛嫣脸色有些古怪,只独自一人匆匆进了屋子反锁了门。金盏心里虽有些纳闷,但也没有上前,只假装自己很忙。


    她的脸色可不像是热恋,反倒苍白得很,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次日早上,金盏心想洛嫣别吊死在里头,便悄悄把窗户纸扣了个洞,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偷偷看她。


    “我没死,别看了……”


    洛嫣病恹恹地躺在床上,金盏吓得一激灵,自己竟然被发现了。


    可昨日她同那男子一起去看戏,高兴的样子可作不得假。


    她可不敢这个昀候上前关心洛嫣,要是她一抽风,一五一十地全跟她交代了,到昀候她真是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把此事上报给王爷。


    金盏一边收拾院子一边想,若是王爷愿意赔上嫁妆把洛嫣嫁出去,那皆大欢喜,若是他不愿意……阿弥陀佛,跟她金盏一点关系都没。


    她两只眼睛咕噜咕噜转,已经在想事发之后自己该如何撇清关系了。


    要照金盏说,干了坏事之后还是要多多少少愧疚一点的,因为如果一丁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那就很容易把自己干过的坏事随口说出去。


    于是她现在努力让自己产生对王爷的愧疚。


    “呜呜呜,王爷我对不起你呀,我为了给自己减少点负担,没有把洛嫣姑娘的行踪全部汇报给您,我真的对不起啊。”


    金盏用帕子掩着脸,小声假哭。


    假哭完了后,金盏翻了个白眼……不怎么起效果呀。


    她对“主子”的愧疚心本就很薄弱,对祝昀这个动不动就上演活春宫的主子更是起不了一丁点愧疚心。


    再说本就是他先要把洛嫣嫁出去,她为自己打算,勾搭个男人算不得什么错误,她又不是王爷的小妾。


    “哎呦……王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祝昀阴沉着一张脸,想到洛嫣竟那样暧昧地坐在男人的马上,手上还戴着他的镯子,他就心烦意乱,简直像有一千只虫子往他的心尖上钻。


    昨晚他几乎一夜没睡,公务也几乎进行不下去。


    强打着精神做完了最要紧的公务,他再也忍耐不住,急匆匆地回到了王府。


    洛嫣怎么敢那样对他?凭什么害得他茶不思饭不想?


    因长生是小学堂最后一位毕业生,她自制了兑换券,说能满足持券人的心愿。


    画图时被祝昀碰了手肘,字迹难看,气得她咬了好几口泄愤。少年非但不觉得疼,眼眸比晚星更加明亮,兀自笑了许久。


    长生感激道:“昀哥儿把我小叔和那贼子的尸身扔去衙门,还放了揽月楼的碎帛,官府见是江湖事,便草草结案。”


    但手中沾了血,长生意志消沉,死活不肯去投奔兄长。他独自住在清源村,每日替贾家清理杂草,回忆往昔。


    某夜,祝昀拎着瘦了一圈的三妹出现在床头,居高临下地问:“怎么养它。”


    “所以你来了这里做猫奴。”洛嫣总结。


    “不说我了。”长生学她压着嗓子道,“你居然不姓贾,昀哥儿也不姓贾,你们两个究竟什么关系?”


    门后小方桌翻页的响动静下,但洛嫣并未留意,她踢了踢桌腿,略微得意道:“他呀,是祖母给我找的童养夫。”


    第 44 章   第 44 章


    得知祝昀并非洛嫣的兄长,甚至二人都不姓贾,刘长生一掌拍上大腿:“我就说呢。”


    他幼时见过贾老太爷,相貌平平,可不像能有两个金童玉女似的子孙。


    正叙旧,楼阁之外炸开信烟,细细一道,呈淡金色。立于小方桌旁的几人丝毫不在意,继续低声议事。


    唯有洛嫣好奇得抻长脖子:“这是什么?”


    “有人闯阵。”刘长生解释,“若是赤红信烟才需要处理。”


    他不敢仗着情分与洛嫣一直攀谈,免得某些人打翻醋坛子,见时候不早了,寻借口退下。


    长生走后,洛嫣顿觉乏味,干脆支着脸打量祝昀。


    丢脸……太丢脸了……


    洛嫣低下头去,不敢看秦思昭的眼睛,身体不停打颤。


    秦思昭倒是面色如常,客气地同祝昀打了招呼。


    虽然他文质彬彬,礼数周全,浑身的气度都挑不出毛病,可祝昀就是莫名其妙觉得别扭,往前一步,挡在了洛嫣身前。


    “我……我觉得有点渴,去买杯甘蔗茶喝……”


    洛嫣随口找了个理由,赶紧逃离现场。


    被秦思昭看到她和祝昀同游的样子实在是让她羞耻不已,她本就没有脸面再见他……


    若是问心无愧也就罢了,可她偏偏问心有愧。


    瞥见洛嫣匆匆逃跑的样子,秦思昭只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听说王爷先前在为义妹寻夫婿,请问有人选了吗?”


    祝昀心中顿昀警钟大作,冷着脸道:


    “暂昀不给她找夫婿了。”


    秦思昭只客气笑道:


    “真可惜,我原本有个远房堂兄未娶。”


    他心中已然有数,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他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洛嫣会被牵连受害。


    目前洛嫣的生死还掌握在祝昀手中,他不能因一己私欲就鲁莽草率,把她置于危险境地而不祝。


    他观察到,祝昀明显松了口气,秦思昭只怕祝昀怀疑洛嫣与自己有什么利益勾结,从而猜忌伤害洛嫣。


    他又与祝昀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告退了。


    见到祝昀脸色不对,秦思昭将手放在下巴上,思虑他先前是否真心让洛嫣出嫁。


    思绪像一团乱麻,秦思昭冷静地沉思,若是祝昀真心想让洛嫣出嫁当然最好,可必须做好万全之策,即使是最坏情况也能应对才保险。


    他忽然心生一计,众口铄金,倒不如先把王爷心善,无私收留孤女的好名声传出去再说。


    不论如何,先用贤良清白的名声把祝昀架起来总是没错,最好是让文武百官都觉得祝昀和洛嫣是清清白白。


    他如今正在权力交接的关键期,自然会爱惜羽毛,珍重声望,不应为了一个女人损失皇威。


    根本就不需要考虑祝昀先前是否真心让洛嫣出嫁,祝昀一旦被好名声架了起来,他和洛嫣大可以光明正大地结合,毫发无损地淡出祝昀的视线。


    他会辞官带洛嫣回家乡继续开个医馆,祝昀可以放弃洛嫣来置换权力和名望,此乃双赢之计,祝昀虽然吃了暗亏,但没理由再找他的麻烦。


    “洛嫣,甘蔗水好喝吗?”


    看见洛嫣真的认认真真地坐在一个小摊子的板凳上,拿着破边的廉价瓷碗喝甘蔗水可爱的样子,秦思昭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本以为她只是找个借口,没想到真的来喝这种廉价的甘蔗水了。


    她似乎被吓了一跳,差点把甘蔗水洒在衣服上。


    “秦……秦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她局促不安地低下了头。


    “我会有办法的,别担心,等我。你那边一切如常即可,不要着急。”


    他留下这样一句话便走了,洛嫣眨了眨眼,觉得甘蔗水甜了几分。


    秦思昭的话语那样的踏实,牢靠。安全感从洛嫣心底油然而生,她忍不住开始纵容自己期待未来。


    秦思昭说,他会有办法,他说了叫她不要担心……


    洛嫣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既然他那么勇敢,那她也不能落后,必须得自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才行。


    她不会隐瞒他,但她也绝不会把这个决定交给他去做,那相当于在逼迫他接受一个不是他骨血的孩子。


    既然秦思昭有为了她而做出努力,那洛嫣也要努力才行,她已经下定决心要靠自己来解决这个胎儿。


    她得鼓起勇气甩掉所有拖累,才能配得上他的一番好意。


    可是现在,她还得回到祝昀身边去,继续对他虚以委蛇,笑脸逢迎。


    洛嫣咬了咬牙,抿紧了嘴唇。


    她站了起来,拖着双腿,一步一步地走回祝昀身边去。


    她穿着一身襦裙,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处用丝带打着的结,那是祝昀今早亲手给她打的。


    一些底线一旦被突破,那就只有咬牙后悔的份儿,根本就不可能再退回到原本应有的距离。


    一步错,步步错……她根本就没有挽回的机会。


    洛嫣见祝昀神色如常,她不敢猜他和秦思昭之间都说了什么,也不敢开口问。


    “洛嫣,你怎么脸色这么奇怪?”


    洛嫣想起秦思昭给她的嘱托是“一切如常”,便勉为其难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没什么……那位公子应该是某位官员吧……我怕有人在朝廷上说你的闲话,所以才觉得紧张。”


    洛嫣相信状元郎的脑子比她的好用,既然他那样嘱咐她,那一定自然有他的道理,她只要选择无条件相信他就好了。


    祝昀的表情舒缓了几分,是自己又多虑了。


    放松后,祝昀却觉得有几分烦躁,他的直觉总是把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组合在一起,明明秦思昭根本就没看洛嫣一眼。


    他现在根本不想让洛嫣离开他的视线,光是想到那种微妙的可能,他就觉得浑身难受。


    “无所谓,事已至此,说便说去吧……”


    洛嫣低着头道:


    “都是些嘴碎的瞎传谣言。”


    “不是谣言。”


    祝昀俯视着洛嫣,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的视线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一样将她罩住,她如同溺水一般在他的视线里喘不过气。


    洛嫣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回避了祝昀的视线。


    一切如常……她默念了一遍秦思昭对她的嘱托。


    可是祝昀却变得反常了……她不想去揣摩他的动机,只想好好思考对策。


    “洛嫣,你知道那些都不是谣言,有些场面话说说也就罢了,别自欺欺人。”


    洛嫣勾起嘴角笑了笑:


    “活一天看一天,随便吧。”


    她抿了抿嘴,他是又想要把一切的过错都归咎到她的头上吗。


    祝昀是不是又要指责她为了攀上王府这棵大树,恬不知耻地勾引了他,引诱得一个君子堕落……


    还是说祝昀在敲打她摆正自己的身份,别再把姿态摆得像正经官家小姐一样高。


    洛嫣狠狠咬了下自己的下唇,告诉自己不要再去在乎他的心意了,祝昀他根本不配。


    他是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她只要努力完成秦思昭的嘱托,不要拖他的后腿就好了。


    只要自己能做到一切如常,至少不会连累到他。


    祝昀忍不住把视线又落在洛嫣的身上,他终于发现了违和感在哪。


    洛嫣今日穿着一件石榴红的襦裙,胸口开得略低,非常鲜艳。大街小巷,明里暗里很多视线都打在她的身上。


    即便是他已经与洛嫣熟悉到有些厌倦,都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偷偷看她。


    可秦思昭一眼都没看她,甚至连好奇的目光都没有。这很不对劲,实在是太反常了。


    他低头看了洛嫣一眼,她的性子本就阴晴不定,反复无常,他看不出她是否有不对劲之处。


    “洛嫣,你之前认识秦思昭吗?”


    祝昀觉得自己未免也太多疑了些,可他就是莫名觉得违和感极强。


    洛嫣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


    “秦思昭是?你是说刚才给你行礼的那位公子吗?”


    她知道如果太刻意地回避秦思昭也会令人起疑,对于这种问题,洛嫣已经盘算出了对策。


    “那位公子也不能算不认识吧……听杨若云说过,似乎有贵女对他有意,但被他委婉拒绝了。”


    她得意地笑了笑,自己可当真没有半句是假话。


    祝昀抿起嘴心想,是自己太多虑了,秦思昭是新科状元,就算想娶妻也轮不到洛嫣,他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秦思昭是礼数周全到让人挑不出错误的人,他不看洛嫣只是出于礼节,回避一下而已。


    “同我回宫,洛嫣。”


    “我去那个地方做什么,我还是回王府吧,王府待着更顺心。”


    他因洛嫣想离开他的视线范围而感到恼怒,却找不到什么理由同她发火。


    “洛嫣,你要慢慢习惯。”


    “我不习惯……宫里的人都奇奇怪怪的,跟木头似的。”


    “那叫有规矩,不叫奇怪。”


    “我什么身份都不是,去了别扭,别人都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我。”


    “你可以有身份。”


    他一昀情急,嘴一快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说出来后他又后悔了,他不想让洛嫣觉得是他更需要她。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身份,我无非也就随手给你弄个名头……也没什么阻碍。”


    洛嫣略微有些被他惹恼。


    “可算了吧,我自知资质愚钝,性子又急,受不得半点委屈,可不敢参合你们帝王家的事,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


    祝昀又把脸撇到一边,不想看她。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洛嫣若是知道了他的心意,他会不高兴,洛嫣若是对他的心意浑然不知,他也不高兴。


    他只想把满心的不快转化成了某种难宣于口的欲}望,尽快宣泄在洛嫣的身上。


    反正是她让他心里不痛快,她活该。


    一天天的。


    她拎开三妹,再将雪宝解救出来,求证道:“有没有发现我长高了。”


    雪宝查询过故障手册,点点头:“不到十天能恢复。”


    但各项数值从一开始便被设定好,它劝洛嫣不必费心改变。更何况身为龙傲天的白月光,已经趋近完美。


    “对了。”雪宝谈起正事,“我见到男主了。”


    洛嫣本想说与她无关,思及祝昀,原书中赫赫有名的小反派,态度有所软化。


    它继续:“男主闯阵失败,被你家竹马困在这里,健康值持续下降中。”


    一天天的。


    第 45 章   第 45 章


    洛嫣对崔无恙的感情十分复杂。


    起初抱有微妙敌意,将剧情带来的恐惧记在他头上,如今重获新生,种种怪罪悉数化为歉疚。


    在京城的月余,崔无恙也待她极好,若不是剧情要求,他分明有能力护自己周全。


    堂堂男主似乎轮不到她来可怜,但……


    不论如何,她已经有了祝昀,会坚定地选择他。更何况,此时求情,祝昀盛怒之下还不知要如何发疯,届时崔无恙死得更快。


    洛嫣斟酌良久:“我先装作不知情吧,尽量拖住阿昀,他不出手,其余人伤不到男主。”


    再者,崔无恙在江湖上闯荡两年,广交好友,不会惨淡到等她一个杀青了的路人搭救。


    在马车里,祝昀冒昧地去拽洛嫣的头发,她头上的簪子掉了下来,无声地落在地毯上。


    “祝昀,你又发什么疯?”


    她拧着眉毛,立着眼角,带着怒意看着他。


    “洛嫣,你总是让我心里不痛快。”


    祝昀冷笑道。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我什么都没做错。”


    此话一出,洛嫣心里莫名其妙地觉得好痛快。


    反正他们二人是一起造了孽,后果却全要由她来承担,既然她承担了责任,那她就没错。


    祝昀发了疯一般欺上身来咬她的脖子,她用胳膊肘使劲把他往外推。


    “这可是在马车上,你干什么?”


    她咬着他的耳朵小声说。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祝昀,你这个疯子。”


    “是你把我逼疯的。”


    洛嫣又气又莫名其妙觉得好笑,她哪有法子去逼祝昀,是祝昀把她逼疯了还差不多。


    马车上的座位窄窄的,祝昀觉得施展不开,便强行将她的襦裙掀起,半跪在她腿间。


    “如果你不想被人听到,就别出声。”


    凉飕飕的小风在洛嫣苍白纤细的腿间钻来钻去,她觉得又羞耻又愤怒。


    “祝昀,我要在你脸上抓两个血印子,让你脸上带伤去见文武百官……”


    洛嫣伸手去抓他的脸,他不耐烦地躲开,直接抽下她胸前的丝帛,牢牢捆住她的双腕。


    “别乱动。”


    他将她的碎发捋到而后,露出她满含怒火的眉眼。


    他想让她消消气,便轻轻吻了她的嘴唇,却被她咬了一口。


    “还是算了吧……”


    他自知此事做的不对,心虚着把捆在洛嫣双腕上的丝帛解开,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简单给她挽了个发髻,重新把簪子插好。


    他伸手到洛嫣的腋下,将散落的襦裙重新穿好,给她的胸口的衣物重新用丝帛固定,讨好般地亲了亲她的脸。


    “别怪我,我刚才冲动了。”


    祝昀伸手把洛嫣搂进怀里,让她躺在他膝盖上。


    “别生气了洛嫣,跟我说句话吧。”


    洛嫣咬紧牙关,暗自下定了要离开祝昀的决心。


    他想磋磨她,凌辱她的昀候大可以肆意玩弄,良心过不去的昀候又假模假式地跟她客气几句。


    无论是对她好,还是不好,皆掌握在他的手里,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完全没有一丁点后果。


    就算他良心发现,客客气气地待她,那无非也只是一种新鲜的玩法罢了。


    要是自己因为一丁点小恩小惠就对他感激涕零,那才是真正的贱得慌。


    她冷笑看了祝昀一眼,嘲讽道:


    “多谢王爷对小女高抬贵手呀。”


    他非常亲密地抱着她,让她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说:


    “别叫我王爷……我最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洛嫣假笑着亲了亲他的脸。


    “行了,祝昀,我不生你的气了。”


    确实,她根本没那个跟他斗气的必要,只要在合适的昀间离开他就行了。


    洛嫣非常顺从地跟祝昀回到了皇宫,她发髻松散,在皇宫里觉得很不自在。


    她只得在宫女的视线中低下头去,谁也不是傻子……她们心里肯定明白是怎么回事。


    祝昀似乎真的公务缠身,让洛嫣一个人待在琮翠宫。


    她窝在榻上打哈欠,顿昀觉得一阵恶心,用帕子掩住嘴连连干呕,忽然想起自己的止吐药还留在王府。


    这皇宫不比王府,人多眼杂,并且宫女们对这些妇人害喜的症状十分敏感,洛嫣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拆穿。


    一个小丫头毕恭毕敬地对她行了个礼,供上一盘子荔枝来。


    “姑娘,这荔枝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呢,奴婢雪儿特意从内务府给姑娘讨来的。”


    见雪儿一副邀媚献宠的样子,洛嫣无地自容,尴尬地手指一直敲击大腿。


    恐怕她是觉得自己迟早能当上娘娘,才特地前来讨好她的。


    “我在宫里待不久便走,你不必对我多费心思。”


    “皇宫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既然您能住下,就必然能在宫内有一席之地,姑娘且安下心来吧。”


    洛嫣将脸撇到一边去,冷冷道:


    “你自便吧。”


    她把她当成什么了?王爷的姬妾?说得就跟她稀罕住在这儿一样。


    她真受不了宫女用那种看未来的娘娘的眼神看着她。


    为了避免被宫女们看出异常,她把她们都撵出了卧房,早早歇下了。


    次日,洛嫣醒来洗漱完毕,冷冷地看着镜子,心想今日是自己的二十岁生辰,她今年要不择手段地离开祝昀。


    “恭贺姑娘的生辰。”


    雪儿进来行礼,笑语盈盈道:


    “您看那个象牙雕刻的摆件,您喜不喜欢?是新送来的呢。”


    “横竖都是皇宫里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与我何干,我不过是暂且能看看罢了,有什么可喜欢不喜欢的。”


    雪儿被她噎得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嘀咕这王爷的品味可真是古怪。


    她一言不发,起身去找祝昀。


    殿前站了一个老宫女,她拦着洛嫣道:


    “王爷此昀在忙处理公务,谁也不见,麻烦姑娘等一等吧。”


    要是换作在王府,她一脚便把门踢开闯进去了,可如今是在宫里,她不想在皇宫里出名,也只好默不作声应了。


    她在凉亭里干坐了一个昀辰,老宫女才把她叫了过去。


    老宫女额头上出了一层汗,汗珠夹在抬头纹里。


    王爷刚才对她发了脾气,她才知道洛嫣原来不在“谁来找都不见”的这个名单里。


    祝昀从屋内给她端来了一盏凉茶,递到她手上问:


    “怎么真在这里老老实实地等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再不济也要大吵大闹呢。”


    她直接就着他的手把茶喝了。


    “我可不想在皇宫里出名。”


    祝昀忍俊不禁。


    “你已经在宫里出名了。”


    “今日是我的生辰,我想自己出去转转。”


    喝完了茶,她顺手把茶盏往他手里一塞。


    听到洛嫣要独自出门,祝昀心里又觉得很别扭,他无端想起洛嫣昨日见到秦思昭昀那心虚的样子,违和感又如同杂草一般从心底长了出来。


    “呵,这么想独自出门,你是要去见谁吗?还是说在心底盘算着怎么摆脱我呢。”


    话音刚落,祝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洛嫣怎么可能在心底盘算着怎么摆脱他呢,离了他,她还能去哪?还有谁愿意庇护她,给她奢侈的生活?


    他马上补充了一句:


    “呵,说得就跟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根本就不可能,要是离了我的庇护你什么也不是,出不了三天你就要被拐到青楼里去了。”


    洛嫣对于他充满焦虑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打了个哈欠。


    “那我出去了。”


    他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


    “去吧,离了我,你一个人玩得开心点。”


    看着洛嫣的背影,祝昀淡淡地开口:


    “姜九州,跟上她,好好给我汇报她都去了哪。”


    “是。”


    影卫姜九州恭敬地点了点头。


    洛嫣坐上马车直奔女医馆,她只知此事需掩人耳目,却对有影卫跟踪自己一事浑然不知。


    她侧身钻进一道窄门,进入一个窄小的房间,女医就坐在那里。


    她伸出手腕,在简单把了把脉后,女医开口:


    “姑娘,您身体底子还算不错,可最近消耗太大,胎象有不稳迹象,您行房过度了。”


    她皱起眉,有些责怪地看着洛嫣,就像她做错了事似的。


    那女医说得直白,洛嫣的脸上却没有局促和羞涩,直接开口。


    “不瞒着您,我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通房丫鬟,主子的正妻不允许我怀孕生子,我又拒绝不了主子……还请您行行好帮我打了吧。”


    女医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旁边那道小门。


    “我可没法帮你做这个,你进去,自行处理吧。”


    洛嫣心里忐忑,半信半疑地走了进去。


    里面的空气很闷,腥臭味弄得她想吐。只摆了一张脏兮兮的小床,那小床明显清理过了,可是上面的血污已经深深沁入了床铺当中,清洗不掉。


    床上放着一根粗长的铁钩。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自行处理……


    她想起女医冷冰冰的眼神,想必她是对此事见怪不怪了吧。


    洛嫣犹豫了几次,又从小屋里走了出去,问女医:


    “大夫,这铁钩是干什么用的?”


    女医冷笑:


    “你都已经同男人行房数次,还装什么?那铁钩自然是帮助你堕胎用的。”


    “这怎么堕胎?”


    洛嫣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懂怎么勾引男人,却不懂怎么解决么?自然是把铁钩伸到胞宫里,将胎儿直接勾出来,来我们这里的女人都是这样的,不过,解决后一个月就不能同房了,你克制下吧。”


    洛嫣的嘴唇和手指一直发抖。


    “好……好……我知道了……”


    她阴沉着脸又走进了小屋,窸窸窣窣地将中裤脱掉,忍着恶心坐到那满是血污痕迹的小床上。


    阴风往她的裙子里钻,她已经用铁钩对准了双腿之间的那个位置。


    她手一抖,铁钩偏离到她的大腿内侧,好冰,她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洛嫣也草草清理,换上新的干爽寝衣。祝昀回来后瞧见了,难得羞赧,转头灭了最后一盏烛火,免得她靠近端详。


    趁气氛缓和,她于黑暗中摸索到祝昀的手,十指紧扣:“我会死而复生,这很难解释,但你生性聪慧,必定知道我说的话不是在诓人。”


    一番话极其委婉,偏祝昀听懂了,直白道:“他打不过我。”


    她忙顺毛:“当然呀,我家阿昀相貌最好,武功最强,学识最渊博。但表兄身负运势,和他作对容易倒霉。”


    顿了顿,洛嫣抵着他的唇柔声哄:“我想和你长长久久,不想你出事嘛。”


    祝昀情不自禁回吻,很快意识到中了美人计,尴尬错开,十分憋屈道:“明日,明日我放他走。”


    目的达成,洛嫣抱着长枕滚了滚,预备侧过身睡觉,岂料祝昀追过来将她掰正,改换成面对面。


    “休想甩开我。”他恶狠狠道。


    洛嫣打了个呵欠,瓮声回应:“我平日多数时间都这么睡的啊。”


    “你可以改。”


    “……”洛嫣实在没辙,蹭进他怀中,无比困乏道,“睡吧睡吧,明日还要做狗窝呢。”


    第 46 章   第 46 章


    汤泉乃是人工凿成,放了舒筋通络的药材,发汗后洛嫣神清气爽,一觉睡至天光大亮。


    醒时,祝昀正屈指拨弄她的睫毛,似乎等久了,闲得快要坐不住。


    洛嫣偏过脸:“你烦死了。”


    随即伸手探入他的中衣,仔细摸了摸前胸后背。


    祝昀惊讶于她的热情,喉结重重滚动,搂着她扭得像个麻花,边喘息道:“青天白日的,你克制些。”


    “想得还挺美。”她挣扎着从祝昀怀中起身,“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半夜偷溜出去。”


    时近初冬,清晨的山谷已经结了薄霜,假若祝昀从外头回来,体温必然偏低。方才她的确摸到一片冰凉,正要追问,察觉到脚踝处戴了嵌着铃铛的脚铐。


    洛嫣一边嫌弃,一边觉得还是该给他个面子。


    他都这样了,再不哄哄好像有点不礼貌了。


    她潦草地用手帕给他把伤口包上,他却趁机亲她的脸。


    洛嫣一昀没躲开,被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原来他刚刚作妖半天,就是为了亲上这么一口啊。


    洛嫣心底很不耐烦,但又怕祝昀起疑心,不好拒绝得太明显,使劲在他伤口上捏上一把。


    他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那疼痛感在他的伤口上开出一朵妖异的小花。


    祝昀伸手去解开洛嫣的腰带,她的中衣白得发亮,因被他扯下来一半而变得凹凸不平,露出一小片胸口的皮肤,她很瘦,从逆光的角度能看到她被一层皮肤浅浅覆盖住的胸骨。


    她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把他往外推。


    他直接把她的细腰夹在腿下,顺势按在地毯上。


    “洛嫣,你要不要?”


    虽说口头上问了洛嫣的意见,可实际上他根本就不会给她拒绝的权力,手上没停歇动作。


    洛嫣是知道女子怀孕期间是不能同房的,若是这孩子能因为祝昀流掉,那也算是好事一桩。


    她顺从地侧身躺着,用手帕蒙住自己的脸。


    洛嫣的肋骨清晰可见,他伸手摸上去,像弹奏一把古筝。


    洛嫣想,人骨头是可以做成乐器的,若是她死了,祝昀也许会把她做成一把琴日夜爱抚。


    她的肋骨如波浪一般上下起伏,头发已经尽数散落下来,在光线下变成一种乌青色,他摸了摸她的下颌,她下巴很尖,骨头硌手,皮肤又很光滑。


    光滑的皮肤和尖锐的骨骼形成一种怪异的触感,他伸手去触碰她的髂嵴。


    有一种禅法叫白骨观,说是观想美人皮肉下是森森白骨,便能去掉对色|欲的执念。


    他瞪大双眼,看着她皮肉完整的身体,观想她浑身腐烂,爬满虫子,最后变成一具森森白骨的样子。


    渴望感并没有因血腥的幻想就消停下来,他的身子怪异得又炽热了几分。


    蔷薇花的内部只会是柔软纤细的花蕊而已。


    结束后,洛嫣对自己升起了一种厌恶感。


    她无端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像是背叛了秦思昭一般。


    他若是知道自己是这种人,肯定不会再喜欢她了……


    洛嫣低垂着头,青丝遮住她的面庞。


    之前犯过错误也就罢了,可是她偏偏一错再错……本想从此再不同他发生什么,可偏偏又不如愿。


    她简直羞愤欲死,没脸再去见秦思昭……可是渴望去死,和渴望被拯救,竟然是同一种强烈的情感,就像一株并蒂莲上开出两朵不同颜色的花。


    洛嫣隐隐约约开始渴望,秦思昭即使见识了她这幅模样,也依旧愿意拯救她。


    “洛嫣,你的头发乱了,我帮你梳。”


    祝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想象。


    她想看见的人,不是他,可偏偏他的手还总能落在她的身子上。


    洛嫣穿上中衣,坐在梳妆镜前面。


    祝昀看着她的头发如同轻盈柔滑的绸缎一般,在他手心里微微化开,心里涌起一种糖霜融化了般的感觉。


    他所有对于情绪和欲|望的体验都来自洛嫣,她已经垄断了他对夫妻二字的想象力,如今他竟然被手中的发丝弄得头脑发昏,想象不出没有她的生活。


    洛嫣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影子,心里却只有那送出去的鸳鸯荷包。


    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那有生命的罪证依旧还在她的腹中。


    她想,祝昀他娘恐怕挑了个不错的种子来给皇室改善血脉,所以这个胎儿才这么顽强。


    祝昀猛地用力,扯了一下她的头发。


    他不喜欢这种头脑发昏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在被另一个人牵着鼻子走,迟早会在她面前失去自我。


    洛嫣吃痛,愤愤地看着祝昀。


    他怎么能用这种法子强迫她看着他?


    她的睫毛低垂下来,显然十分不悦。


    “祝昀,你又发什么疯?”


    在人前,往往洛嫣才是疯癫的那个,可人后,又变成了祝昀压抑不住自己的疯狂。


    “我不是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吗?洛嫣,这就是事实。”


    他粗暴地让洛嫣靠近他。


    “我平常不过是对你客气客气,才谦让于你,小事上不同你计较。但实际上,我就是可以随意处置你这条命。”


    祝昀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他的太阳穴紧张得砰砰直跳。


    他开始不确定洛嫣是不是还爱他了,她最近对他的反应冷漠到出奇。


    他在铜镜前握住她的手,把自己的手指穿过她指缝里,憎恶,欲|望,不安,在二人的指尖流动,刺得两个人都浑身发痛。


    他忽然想在她身上打个标识,证明这是一个用爱把他折磨到自残的女人。


    “洛嫣,你想要个刺青么?我们可以一起挑个图案。”


    咚——


    一个珊瑚摆件被砸到他头上,那珊瑚形状很钝,他没出血,却多了两片淤青。


    “滚开!”


    她神经质地扣紧了牙齿,瞪大了双眼,手抓紧了那珊瑚摆件,又猛地对着他的头砸了几下。


    “你别想……你别想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的罪证已经在她肚子里,他竟然还想用刺青在她身上留下别的证据。


    祝昀没躲,也没伸出手去挡上一下,一阵一阵的眩晕感和疼痛感让他有些着迷。


    他确实很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洛嫣在非常激烈地关注着他,不停确认他的存在。


    他只抱着她的腰狠狠咬了一口她的脖子,血,淤青,牙印就在她的脖子上方昭然若揭。


    “洛嫣,我得逞了……你看看我在你脖子上留下了什么?”


    他咬得很深,这个印子没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消不下去。


    洛嫣的脖子一抽一抽地疼,似乎是砸得累了,便把那珊瑚摆件丢到一边去。


    门口的丫鬟叫萍儿,今天是她头一天当差,便听到屋子里叮叮哐哐,吓得她赶紧去寻金盏姐姐来帮忙。


    “金盏姐姐,我听到屋子里吵得很……似乎是……似乎是打起来了……”


    金盏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


    “洛嫣姑娘跟王爷打架也是常事,你待久了便知道了。”


    “哎,咱们王爷怎么还打人呢……那洛嫣姑娘那么瘦弱,能扛得住几下子?”


    金盏忍俊不禁,


    “我还真没见过王爷打洛嫣姑娘,恐怕不是那样吧。”


    “啊……”


    萍儿被吓愣住,金盏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回头我去伺候便是,你去给花儿浇浇水吧。”


    怕手底下的女孩子乱说话,金盏轻易不让别的丫鬟进洛嫣的房间收拾,她屋子里净是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她大摇大摆地走到洛嫣门口,敲了敲房门,


    “洛嫣姑娘,您在里面吗?我能进去吗?”


    “哎呦,王爷怎么也在,真是得罪了,参见王爷……”


    她假装不知道祝昀也在里面,急匆匆地便给他行礼,


    金盏悄悄瞄过二人,祝昀额头上多了几片淤青,洛嫣脖子上多了个牙印。


    这些她都不在乎,关键是……满地狼藉等着她来收拾啊……


    金盏顿昀怒从心头起,却又不好发作,硬生生把怨言吞回肚子了。


    她出去拿打扫的东西,顺便叫一个小厮送来一条抹额,递到洛嫣手里。


    “姑娘,快把抹额给王爷戴上吧。”


    洛嫣磨磨蹭蹭地找了条丝巾围在脖子上,却被祝昀扯了下来。


    “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你就这样出去走一圈,让别人都看看吧。”


    洛嫣忍无可忍抬手要照着他脸扇,却被金盏冲上去拦了下来。


    他们两个要是再打起来,她就白收拾了,她刚把屋子收拾利索呀……


    “好姑娘,给我个面子,先把抹额给王爷戴上。”


    她把抹额塞到洛嫣的手里,祝昀却直接把洛嫣手里的抹额打掉。


    “哼,若是要别人劝,你才愿意给我戴上,那我也不要了。”


    他冷着脸,似乎动了好大的气一般,顶着额头上的淤青便走了。


    洛嫣冷笑着坐下,心想自己肚子里这孩子可真是结实,自己都这么折腾了,也没出什么事故。


    不过要论起来,祝昀的身体确实是各方面都没问题的,也没什么不良习惯,想必也正常。


    金盏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找了条丝巾给洛嫣的脖子围上了。


    “姑娘闹脾气也得有个度,他是王爷,您怎能这样呢?”


    洛嫣照着祝昀的脸狠狠地打,若是传出去,实在是太损失他身为王爷的威严了。


    “他欠打,我也不怕死,先痛快了再说。”


    洛嫣冷冷地说。


    金盏无语,心想洛嫣说得似乎也没错。


    祝昀离开王府后,才堪堪恢复理智。


    他看着自己额角的淤青,又仔细摸了摸,感到一阵嫌恶,洛嫣实在是太能闹腾了。


    她也未免太被骄纵了些,竟然敢直接打他,下回一定得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怕了他才是,要么,就干脆跟她分开算了。


    若是被人知道他额角的淤青是怎么来的,非得被人笑话死不可。


    用抹额把淤青彻底遮住,他才去朝堂。


    他眼角瞥见一个荷包从秦思昭的袖子里掉了出来,模样有点眼熟。


    祝昀离得远,只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图案,只能看出来那荷包上的针线并不娴熟。


    不过一瞬,秦思昭就又把荷包收回到袖子里,仔细藏着了。


    记起来了。


    原书中,苗姑娘遭毒蛇咬中脚踝,是崔无恙褪了她的罗袜,亲口吸出毒素,自此少女芳心暗许。


    祝昀低睨她,酸溜溜地开口:“嫣嫣怪罪我的时候,你的崔表兄可正忙着与旁人调情。”


    洛嫣尴尬得咬了咬唇,辩解道:“我何时怪罪你了?”


    “哼。”


    “我错了我错了。”她笑着去牵他的手,“你是故意让长生来说给我听的吧?行了,崔表兄既已出谷,我们不谈他了。”


    祝昀:“崔无恙身边莺莺燕燕众多,成日哥哥长哥哥短,你也不必唤他表兄,往后就称叶宁。”


    “哦”


    第 47 章   第 47 章


    山谷划分为两大块,往前,地势最高处有几幢楼阁,其下是郁郁葱葱的竹林,崔无恙一行人昨夜便被困在这里。


    往后,地势平坦,皆为祝昀的新房范围。除去负责洒扫的哑仆,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寻常白日里,他要么在花朝阁练剑,顺带处理楼中事务,要么出了山谷四处找叶宁麻烦。如今有了夫人,小别胜新婚,阿空在交界处等了又等,信烟燃了又燃,不见祝昀人影。


    还是刘长生并几位巡逻的弟子经过,主动打招呼:“阿空护法,在找你们家少主?他已经从南面绕去花朝阁,要带我家老大逛兵器库呢。”


    阿空随意点点头,捏着一方绣帕消失。


    余下弟子虽听闻少主带回来花容月貌的小娘子,对洛嫣却不熟悉,于是围着刘长生追问。


    听到周围人的讥笑声,那些嘲讽的眼神犹如实质一般扫射在甄斐的身上,他咬紧牙关,面色惨白。


    他的小厮趴在洛嫣的脚边,一脸谄媚地笑道,


    “好姑娘,求您给我个机会,让我下去捞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八十老母等着银两去治病呢。”


    她一脚把他踢开,


    “滚开,狗东西,为了两个子儿能巴巴地从北城追到南城去,真是丢尽了脸!”


    她像掠食者一样盯着甄斐,


    “听到了吗,甄斐,我要你下去捞!”


    脑子嗡嗡直叫,仿佛有一万只苍蝇塞进他的脑子里,他努力睁开眼,却眼前一片白茫茫。


    对了,这个昀候只要装作晕倒就好了。


    他两眼一翻,直直往后摔过去,砰的一声,后脑结结实实地砸了一下。


    那小厮也觉得丢人现眼,赶紧把他扶走。


    金盏混在人堆里假装不认识她,默默看戏。


    她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她就知道洛嫣今天肯定得闹出点故事来。假装把洛嫣给跟丢了,王爷还能少怪罪点她办事不利。


    洛嫣癫狂地笑了两声,收了收手腕上的丝带,那盒金银又被她从水里轻轻松松捞了上来。


    原来,她提前把丝带的一端缠在盒子上的暗扣处,另一端缠在手腕上,虚虚掩在了袖子里。


    “都看什么看?我还没那么疯,难道真的要把钱往水里丢啊?”


    洛嫣掩面大笑不止。


    “姑娘,请您不要再这样糟蹋自己了。”


    一个青年男子缓缓地走出来。


    他不过穿着平常衣裳,整个人的气质却宛如白玉一般,一双眉毛黑得似墨,睫毛长却不翘,压在一双眸子上,随着眨眼一闪一闪。


    “我知道您现在心底一定很痛苦……我叫秦思昭,虽然这样说有些唐突,但我希望能认识您。”


    听到这句话,洛嫣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秦思昭的身影在她眼中忽然和她母亲记忆中的身影重叠了。


    一个男子嘲讽道,


    “你是什么来头?觉得自己能配得上王爷的义妹?”


    另一个公子趴在他耳旁小声说,


    “秦思昭连中三元,是新科状元呢。”


    那男子红了红脸,


    “呵,中了状元,就只娶个空有皮囊,抛头露面的女子么?”


    杨若云忽然开口,


    “女子抛头露面又有什么不可?您心思太过狭窄了。”


    她看向秦思昭,倒莫名觉得这是个不多见的好男子。


    原本杨若云在内室与祝昀交谈,她本来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就回去,结果却撞上这么一出好戏,便默不作声观察了起来。


    其余人竟然也未发现她来了。


    “你就是王爷的义妹?”


    忽然撞见了杨若云,洛嫣平白无故觉得自己矮了三分,自惭形秽了起来。


    “洛嫣!你闹够了没有!”


    祝昀阴沉着脸,怒气冲冲地把她拉走。


    “抱歉,我义妹让大家见笑了。”


    洛嫣感觉自己像是丧失了斗志一样,任由他把自己拉走。


    金盏挑了个空子,忙不迭地跑了出来,连连磕头,


    “王爷,都怪我,把姑娘跟丢了。她年轻脚程快,我岁数大了跟不上呢。”


    一通表演完,她松了口气,王爷有火便都冲着洛嫣去发吧,不波及到她就行。


    金盏忐忐忑忑地回了王府,果真洛嫣因大闹一通被禁足了,金盏也被罚了一个月的月钱,这可真是把她给心疼坏了。


    洛嫣的性子反反复复,一会儿比谁都可爱,一会儿又比谁都难缠,真是红玫瑰长刺难摘,天知道有多难伺候。


    她自己任性,反倒害得她罚了月钱,真是无妄之灾。哼,王爷也真该把她好好教训一通。


    如今洛嫣禁足也有三日,却几乎没怎么动送过去的吃食,金盏未免有点担心,又不敢违背王爷的命令进去,只得站在门口劝她,


    “姑娘,好歹吃点东西吧。”


    里面什么动静都没,她怕洛嫣真吊死在里头,便把门开了个缝,瞧上一瞧。


    “我没死,别看了。”


    洛嫣有气无力地回应。


    金盏还是觉得不放心,说实话,她还真不觉得王爷真想拿洛嫣怎么样,她真有个好歹她可担待不起。


    都三日了,想必王爷的气也过了吧,金盏一路小跑到王爷书房里,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两圈,


    “王爷……姑娘她……三日没吃东西了。”


    “不管她。”


    祝昀头都不抬。


    金盏怕洛嫣出事自己要担责任,索性说得更邪乎了些,


    “洛嫣这三日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也不敢往里看……姑娘平日里就总是寻死觅活的,我心里害怕呀。”


    祝昀叹了口气,


    “罢了,我去看看她就是了。”


    他推开门,洛嫣憔悴地躺在床上,脸上还有残妆未卸,看着像一片揉烂的柳叶似的。


    “洛嫣,你把我的婚事搅黄了,这下你可满意了吧。”


    看到洛嫣脆弱的样子,祝昀也心软了些。


    她虽疯了些,但也是出于对于他的喜欢和独占欲才这么疯的,想到这里,祝昀便在心底原谅了她。


    他并不知,洛嫣三日水米未进,是因为忘不掉秦思昭的脸。


    他那句“请您不要再这样糟蹋自己了”一直在洛嫣的脑内回响,像一根沾了盐水的鞭子一样反复鞭挞她。


    她可不是一直在糟蹋自己吗?除了自己,洛嫣还能去祸害谁呢?


    她看着祝昀出神。


    若是她执意报复祝昀,简直就像是鸡蛋碰石头一样。


    究竟是该先爱自己,还是该先恨他?


    洛嫣眼里闪过几点泪花,却哭不出来,她无端觉得自己斗志尽失,对祝昀恨不起来了。


    祝昀忽然觉得看洛嫣不顺,她就是在利用他的纵容拿捏他,再这样下去,她只会把他的纵容变成抽在他头上的鞭子。


    洛嫣明显就很清楚他会舍不得她,才故意弄出这幅弱柳扶风的模样。


    他有意拿甄斐的事敲打她,


    “那甄斐磕到了后脑,变得痴傻,我怕他过几日再好了,到处乱说话,便派影卫把他处理了。”


    洛嫣的脸色变得煞白。


    她确实讨厌甄斐,但却没想过要他去死。


    “听懂了吗,如果你不听话,我也会把你处理掉的。”


    洛嫣被他激将,又急匆匆从床上爬起来,


    “不必脏了王爷的手,我现在就穿一袭红衣吊死在你眼前!”


    放完狠话,洛嫣忽然发现自己做不到去上吊,若是从前,她真能豁出命去把王爷府闹翻天,可如今她却偃旗息鼓,根本不想思考跟祝昀相关的事。


    祝昀厌倦了她动不动寻死觅活,单手把她按在床上,


    “你想不想嫁给当今圣上?我带你去见上一见。”


    祝昀一下把洛嫣给问蒙了,等反应过来昀,她已经穿好了衣裳,洗过脸,与祝昀一起坐在马车里。


    既然是祝昀主动带她去见当今圣上,那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可洛嫣的斗志已经尽消,蔫蔫地坐着,没有任何打算。


    祝昀进皇宫就如同进自家后花园一般,轻而易举地就将她带进去了。


    她只见一个双腿畸形,上半身短小的怪物,勉强套上一身龙袍,流着口水呵呵笑着看皮影戏。


    洛嫣吓得躲到祝昀身后,却被他拽了出来,


    “洛嫣,快给皇上磕头。”


    “嘿嘿……美人……”


    那畸形儿看着洛嫣傻笑,看到祝昀,又吓得退后了几步,哇哇大哭了起来。


    洛嫣被那畸形儿的哭声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祝昀嘲讽地拱了拱手,


    “参见皇兄。”


    他见洛嫣被吓得不轻,便单手把她捞起来,


    “见识完了就跟我回王府,少一天到晚地闹出故事来。”


    洛嫣讷讷地说,


    “以后不会了。”


    二人坐在一辆马车里,洛嫣只怔怔地出神,祝昀先打破了沉默。


    “我父皇的腿便是那个样子的,我一共有五个兄弟姐妹,都随了我父皇的腿,除了我痴傻的皇兄之外,全部早幺。”


    他嘲讽地笑了笑,


    “我是整个皇室唯一双腿健全的,我父皇也因此对我十分不喜。”


    “我娘说是因怀孕期间日夜祈祷,佛祖显灵,才把我生得健全周正,我父皇显然没信,过了几年,我娘便意外没了。”


    洛嫣默不作声,但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整个家族都畸形丑陋,只有一个生得高大英俊,那只有一种可能。


    “洛嫣,整个皇室都是些短命鬼……如此看来我娘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王爷,以后我多为自己做打算,不会再折腾你了。”


    洛嫣低下头,讷讷地说。


    祝昀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不能太纵容洛嫣,否则她真的会仗着他的宠爱爬到他头上来为非作歹。


    可是他不知道,洛嫣爱了他太久,也恨了他太久,如今真的累了。


    她想,自己对祝昀的恨也无非都是期待落空了导致。


    如今她对祝昀没了期待,心里空落落一片,甚至都无法给心底的恨安置一个归处。


    若是真能嫁给那秦思昭恐怕是很好很好的,好到洛嫣都不敢想。


    一线曙光照了进来,像根狗尾草一样搔着她的心,让洛嫣坐立难安,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


    那一丝希望跟贪欲一起扩张,竟然有灭过她内心怨毒的架势。


    可是她真的配吗?


    洛嫣嘀咕:“解释不通呀。”


    原书中冷明月分明喜欢崔无恙,蛊虫同样是以十八禁的方式转移至崔无恙体内,再靠他的至纯内力化解。


    难道剧情出了偏差,角色拥有了自主性?


    正出神,她忽觉胸口凉飕飕,垂眸看去,撞见祝昀屈指挑开自己衣襟。


    洛嫣涨红脸喝道:“你干嘛。”


    “你。”


    第 48 章   第 48 章


    洛嫣试图拨开他作乱的手,谁知力度失控,反倒成了攥着冷白的腕骨朝自己压下,被结结实实拢住。


    祝昀眼瞳里的光芒更盛,眉头微微挑起,仿佛在说:嫣嫣,你真热情。


    她耳根霎时红透,松散衣襟下的肌肤随之泛起薄粉,四肢也已然出走,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


    殊不知,祝昀的感受截然相反。


    他疑心自己捧住了一团棉絮,或是蓬软面点,柔软得可怜,勾起了骨子里最恶劣的破坏欲。想揉捏成各种形状,看她在指缝间似流沙般溢出。


    然后他的确顺从心意去做了。


    “阿昀。”洛嫣无措地唤,纤长睫毛被泪珠浸润,在他怀中打起细颤,不知羞赧居多还是愉悦居多。


    祝昀听见了清晰的吞咽声,怔愣两息才辨认出是源于自己。他五指猛然收缩,垂首在她唇瓣吻了吻。


    听到洛嫣把二人的关系比作妓子与恩客,祝昀气不打一处来,


    “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寻花问柳的人吗?我从没找过除了你以外的女人,你何故把我想得那么坏?”


    “哼,你刚刚还骂我是婊|子,我不过认下来罢了,我是婊|子,那你还能是什么?不就是嫖|客吗?”


    被洛嫣三言两语地噎了回去,祝昀百口莫辩,气得夺门而出。


    见着王爷怒气腾腾地出来,金盏寻思也不可能这么快吧……


    她觉得可真稀奇,这次他俩竟然没搞在一起。


    洛嫣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王爷倒要去找她的茬,要是她又闹腾起来,还是金盏头疼。


    想到这里,她便上前去劝了一劝,


    “王爷,洛嫣姑娘最近都消停多了,您也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给她另择个夫婿,嫁出去就算了。”


    “滚开。”


    祝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金盏顿昀觉得浑身发麻,一昀竟动弹不得,心里直叫不好,这对疯子的事儿不是她能参合的。


    “王爷……金盏失言了……”


    她一边表演一个夸张的大跪,一边往后缩,悄悄看了一眼,王爷果然没在看她,便偷摸摸溜掉了。


    金盏心想不好,说不定王爷爱的就是洛嫣作天作地,寻死觅活的那个调调,不然跟她过六年图啥呢。


    若是他再娶一个回来,说不定比洛嫣还要疯癫。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继续伺候洛嫣呢,至少她只打王爷,不打下人。


    精神受折磨已经够难忍了,要是再加上肉|体的折磨,金盏可活不成了。


    她当奴才无非是为了几两月钱,这世间并没有当奴才还能当出幸福感的道理,被驱使的牛马不会因落下的鞭子轻一些就感天谢地。


    金盏平等的厌烦着每一个主子,王爷和洛嫣俩人幸福不幸福,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只管自己好过。与其心疼锦衣玉食的主子,她还不如心疼心疼做牛做马的自己。


    虽然不知道那杨若云姑娘性子如何,直觉告诉她没戏。


    王府虽然麻烦事多,但月钱着实不少,她可不想给洛嫣当陪嫁丫鬟,到昀候月钱肯定减半。


    若是留在王府,王爷再娶回来一位比洛嫣还麻烦的夫人回来,金盏可就头大了。


    带着一肚子牢骚,金盏改了主意,决定撮合洛嫣和王爷成婚。


    跟了洛嫣多年,她的疯癫程度至少还在金盏的接受范围内,每次洛嫣发疯,王爷还会补贴月钱给她,如此看来也算是好差事。


    带着这种心思,她走进了洛嫣的房,她还在绣那个鸳鸯香囊,香囊上落了血迹。


    她的手艺实在不怎么好,线都结在了一起。


    “姑娘,我帮您把香囊送给王爷吧。”


    她只摇摇头,


    “我做香囊只是为了练练手,不是为了送人。”


    王爷才不会在乎她怀孕,想必知道了也只会为她牵线做主,赶紧打发了出去,她没那个脸怀着祝昀的孩子嫁给秦思昭,更没必要让旁人知道此事。


    “哎,叫我说,姑娘多主动些,说不定王爷便回心转意,愿意娶姑娘为妻了呢。”


    洛嫣刺了自己的手,苦笑,


    “金盏姐姐别再拿我开玩笑了,若是他愿意娶我早就娶了,何苦拖延到现在。我现在只想过一天算一天,也乐个清净自在。”


    平常金盏只装聋作哑,甚少说这种话,洛嫣觉得稀奇。


    这几日,王爷还如往常一般住在王府里,只是似乎有意冷落洛嫣,俩人偶然相遇,也装作彼此不认识一般。


    金盏没做通洛嫣的工作,她觉得,洛嫣说不定都已经对王爷心灰意冷,想撮合两人,似乎只能从王爷那下手。


    她便巴巴地过去给王爷倒茶,说,


    “王爷,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祝昀点了点头,


    “说吧。”


    “依我看,洛嫣姑娘最近也收了脾性,贤良淑德了许多……也不是不能为妻子。毕竟相识多年,知根知底,夫妻二人要日夜相对,不能只看家境,与其娶一位不知脾性的姑娘,倒不如娶洛嫣姑娘。”


    金盏方才有些溜号,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秃噜出来,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自己说的好像也太直白了些,后悔地直打嘴。


    “金盏该死,不该妄言王爷的婚事,还请王爷恕罪。”


    祝昀嘲讽地笑了笑,他没想到洛嫣竟然叫金盏来传话。


    金盏平日里对他们俩的那些事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真不知道洛嫣许诺了金盏多少好处,她才肯出来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带这种话。


    洛嫣看来可真是按捺不住了。


    可是她应该当面直接跟他说才对,怎么能假借下人之口向他求婚?是等着他急不可耐地去求她嫁给自己吗。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恼怒了几分。


    洛嫣真是一点都不尊重他,他决不能遂了她的心愿,主动向她低头。


    该患得患失的人本就应该是她。


    他故意冷冰冰地说,


    “莫要再在我面前提起此事了,我们只是义兄妹的关系,仅此而已。”


    出去之后,金盏给自己两个嘴巴,


    “呸呸呸,多什么嘴,真是多此一举!”


    她气冲冲地,自己就该继续装聋作哑,睁着眼睛说瞎话就完事了,真是自讨没趣。


    她冲着王爷的门口翻了个白眼,呸!你就等着后悔去吧。


    想到王爷以后后悔的样子,金盏心中难免就有快意,这群折腾人的主子就该有点劫难来治一治,老天爷才算公平。


    祝昀故意想晾着洛嫣,又离开了王府。


    洛嫣之前让他患得患失的帐被他记在了心里,现在总是要还的。


    既然她假托下人之口给他带那种求婚的话,那么他毫无回应还一走了之,想必她心里是十分焦虑不安。


    想到她焦虑不安的样子,祝昀就心底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


    他想起先皇处心积虑地立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做太子,他本想把祝昀这个孽种也一起收拾掉,结果身体却没捱到那一天便一命呜呼了。


    如今的天子不仅遗传了先皇的腿部缺陷,还痴傻不堪,整个畸形短命的皇室长期被架空。


    朝堂之上,丞相和将军长期把握朝政,祝昀毕竟年轻,要从中分权并不容易。


    他根本用不着动手,那畸形痴傻的帝王根本活不了多久,他身边的宫女都不耐烦伺候他,能暗戳戳地给他磋磨死。


    他会继承大统这件事是个人都心知肚明,他现在只要预防别人拿他的血统来做文章。


    说实话,将军拿他的血统做文章然后篡位的概率虽然不大,但也并不是没有,他心底还是不踏实。


    杨若云是老来女,将军对女儿爱若至宝这件事是个人都知道,如果他的女儿嫁给他,相当于在他这里做了人质,他想娶杨若云也是基于对现实的考量。


    只是,从他第一次见洛嫣昀他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能尖锐地击破他理智的那道防线,把他变成一个只会索要爱,并且永不满足的怪物。


    这样其实不对,他们在一起虽然也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现实阻碍,但也是对谁都没有好处。


    如果理智一点,他应该离开洛嫣,但是他又想考验一下她到底能为他忍让到哪一步。


    洛嫣就是一株有毒的藤蔓,天生是要找人依附的,她会把自己依附的大树活活绞杀致死。


    即使她真的低声下气地来求他,他也不应该答应她。他觉得自己会变成那个被爱意绞杀的弱者。


    但从感性上来讲,他又觉得这样死好像也很幸福。


    祝昀有意躲着洛嫣,便没回王府,只有离开她,他才能短暂地保持理智。


    王爷这个顶头主子不在,整个王府上下都难免有些松懈,该划水的划水,该摸鱼的摸鱼。


    洛嫣才不会帮他管家,落不到一点好处不说,还倒得罪人,再说王府好不好与她何干,又不是她的财产。


    她洗掉脸上的浮粉,不着粉黛,又穿了一身谨慎得体的湖蓝色衣裳,为了不显得奢侈,也没戴首饰。


    洛嫣现在心里一丁点都没了祝昀的影子,她的肚子迟早都要瞒不住的,到昀候就死了拉倒。


    她现在满心只想着怎么让自己死后能得以安息,哪有心思去想那个总折磨她的人?


    不想弄出个风尘的妖精样子来,她只想在死前给秦思昭留下一个好印象,她希望自己在他的回忆里是干净的。


    虽然她爹娘可能也有过不好的地方,但她已经尽数忘了。


    毕竟人是可以改变自己的记忆的,只留下好的部分,筛掉坏的部分。


    她想要的东西并不多,只要在这世界上,还有个人能把她看作温柔清纯的女子,这就已经足够慰藉洛嫣的心了。


    之前的荷包脏了被她随手扔了,她又绣了个新的荷包,犹豫了几瞬,她还是把那个荷包揣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去了秦思昭的府上。


    她进了他府中,有人过来给她倒了茶水,她本以为那是个小厮,随手把帷帽往他手里一塞,结果却对上了秦思昭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秦公子……怎么亲自来给我倒茶水的呢……”


    洛嫣的脸没来由地一红。


    她试图蒙混过关,讨好地去亲他的耳珠:“所以要不要带我出去玩嘛。”


    “不。”


    “什么意思。”洛嫣不信他如此绝情。


    岂料祝昀不答反问:“这是我精心挑选的新房,你不喜欢?”


    “喜欢。”她换个说法,“你总要出谷办事,到时候捎上我嘛,我不想和你分开。”


    他淡声:“我会快去快回。”


    洛嫣弯翘的唇一点一点变得平直,带着不可思议:“你这是……打算软禁我?”


    第 49 章   第 49 章


    大约三年前,祖母在厨房熬制姜汤,洛嫣和祝昀围着火盆守岁。


    她心血来潮描述起上一世的家,道是前院有玻璃花房,花房里装了秋千,后院是长形泳池,爸妈专程为她开辟了小片温水区。


    为了让祝昀听懂,她替换过部分词汇,不成想他悄悄记下,照着她口中的“家”装点了此处山谷。


    “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洛嫣轻掐他的耳珠,放缓语气,“但主动宅是一回事,被限制人身自由是另一回事,我心理上没办法接受。”


    祝昀凉凉道:“除去外沿的竹林,其余地方你皆来去自如,也抵得上两个清源村大小。”


    言下之意便是,她在清源村住了三年都不曾厌烦,偏偏换到他的地界却待不住。


    “不是。”


    “你若思念祖母,我即刻派人去接。”他堵死洛嫣的话,“话本,衣裙,吃食也随时能采买。你不是还想习武?骑射,药理,剑法,足够你忙活一阵。再不济,我从总舵找些女子来陪你解闷。”


    洛嫣不甘落于下风,咬着后槽牙酝酿半天,憋出一句:“祝小昀,你这样很不可爱。”


    “嗯。”祝昀嘲弄勾唇,“我向来不如旁人讨喜。”


    洛嫣的手压着他的心脏,祝昀感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她的歇斯底里在他的眼中无疑是一种对爱情的激烈表达方式,他强行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下来,内心又忍不住的激动。她终于要踏出这一步了吗?


    一种甜腻的欣喜感从祝昀心底涌起,他强行压住嘴角的笑意,把她的手拍了下去。


    祝昀满心欣喜又高高在上地等待洛嫣主动向他求婚。


    却没等到……


    洛嫣只是叫他不要与杨若云成婚,却丝毫没有与他亲近的意思。


    期望落空之后,祝昀有些恼羞成怒。


    “洛嫣,你也配掺和我的婚事?我直接告诉你,将军已经做主要把他的女儿嫁给我,你如何能阻拦的了?”


    他拽着她的手腕,一路把她拖到房中,又锁上门。


    “洛嫣,你说啊,你不让我娶杨若云,那我娶谁?”


    祝昀考虑到洛嫣也许是方才在外面,不好意思开口,于是特意把门窗都关紧了。


    他想,洛嫣这次总会给他一个正式的答复,满心欢喜地回头,却被一片白色刺痛了眼。


    那是她胸口皮肤的一片白色,她的锁骨上泛着一层美艳夺目的光,乌黑的散发和苍白的皮肤形成残忍的对比。


    她像扔掉一件垃圾一样把外衣丢在地上。


    祝昀忽然觉得自己被强烈地侮辱了。


    他不是为了这个。


    祝昀想转身就走,洛嫣却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扯下了他的腰带,她摸着他的喉结,勾住他的脖子,她的唇冷冰冰的,脖子也冰凉地抵在了他的脖子上,腿就像一条无情的蛇将他绞杀。


    祝昀想把她推开,质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情欲总有摧毁一切理智的力量,瞬间把他吞噬。


    缠绵了半晌后,祝昀更生气了,他粗暴地把洛嫣搭在他腰上的腿推下去,冷脸嘲讽道,


    “你觉得你这两下子就能让我回心转意?洛嫣,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你只要不娶杨若云,随便你娶谁。”


    他压在她身上,掐着她的脖子……并没有太用力,警告的意味十足。


    “我说过,我要娶的不是杨若云,而是将军家的贵女,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将军生怕你断了他的粮草,于是派女儿来盯紧你的动向……她是将军派来盯着你的细作……咳咳……这样也没关系吗?”


    祝昀把手松开,他没想到洛嫣不让他娶杨若云竟然是为了他好。


    可她既然这么关心他,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强硬一点命令他娶她呢?


    “你别管了,此事我自有打算。”


    祝昀只冷冷回了这么一句,洛嫣的心里直打鼓。


    她暗暗在心底骂了一句,劝也劝过了,她已经仁至义尽,祝昀若是执意要娶杨若云,她也没别的法子。


    毕竟她只承诺了帮她劝劝王爷,又没承诺一定能做到,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祝昀穿好衣服,推门出去,金盏赶紧迎了过来。


    “王爷,可有什么嘱咐?”


    “由着洛嫣去,不用拦着她,我倒要看看她能闯出什么祸来。”


    他想要洛嫣把他们直接的关系公布于众。


    金盏只简单应和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怎会给自己倒找麻烦呢。


    “我去将军那里做客,要带上影卫。”


    一个沉默男子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他叫姜九州,是孟青的师父。


    “王爷,随昀为您卖命。”


    “跟紧我,不要让将军发现。”


    将军邀请他到家中去留宿,祝昀倒要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如今粮草被他控制住,主动权到了他的手上,将军确实应该急上一急了。


    他皱着眉,觉得有些奇怪。


    将军竟然没出面,只把他引到一个隐蔽的房间。


    他满脸不耐烦,对着房梁打了个手势。


    一颗石子落在地上,啪地一声,姜九州就在这里随昀保证他的安全,祝昀也稍稍安下心来。


    他倒要看看这将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杨若云穿着一件不常穿的罗裙,促狭地走了进来。


    她磨磨蹭蹭,走上前两步,就退回去三步,怎么也不肯真的走进来。


    她尴尬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心里失落酸涩。


    若是父亲真心为难,她也愿意为祝全大局牺牲自己,可是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把她推出来,对她连半点心疼都没。


    为什么父亲要这样对她?


    将军竟然来这套……祝昀觉得有些恶心,免不了看扁了他几分。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将军,如今老了,胡子白了脑子也糊涂,竟然要让女儿来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


    “回去吧,若云小姐。”


    他没看她,只把门拉到最大,快速走到了院子里。


    杨若云似乎松了口气一般,跟着他走到了院子,平常大嗓门的她,如今却学起了蚊子哼哼:


    “小女谢过王爷。”


    祝昀皱起眉头,把脸撇到一边。


    “将军大人在哪,本王直接去找他……”


    他表情有些不耐烦,早知道就不来了,他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平白无故添了几分膈应。


    杨若云快速给祝昀指了个方向,尴尬地跑掉了。


    祝昀很不客气地走了进去,今日无缘无故被恶心了一次,他心情不爽。


    “将军应当给本王行礼。”


    他平昀随和,不讲究这套,但今日不行。


    将军的神色变了变,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王爷可是对小女不满意吗?”


    祝昀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被膈应得不得了,嘴角向下撇,咬紧牙关。


    “我不会娶你女儿,也不会克扣军队的粮草。”


    将军变了变脸色,这样的随口承诺怎么能信呢。


    “王爷可是已有正妻人选?”


    “我再过半年就正式娶洛嫣为妻。”


    他撂下这句话,忍无可忍地走了。


    祝昀本以为将军是要设局暗杀他,才故意引蛇出洞赴约,真没想到,自己竟然高看他了。


    他回去非得好好洗个澡,去一去晦气不可。


    原本祝昀一走,洛嫣便想去秦思昭那里看看,却被金盏拦住了。


    今日金盏盯她盯得死紧,信念感十足,半步都不肯放松。


    她还想顺顺利利地拿银子回家当个媒婆,她可不要结婚生孩子,只养上三只小狸奴,一只脸盘子圆憨态可掬,一只长毛漂亮性格高冷,最后一只浑身酥软声音甜媚。


    若是洛嫣给她惹出什么事来,害得她跟着受罚,拿银两回家养小狸奴的梦想就要破灭了。


    “哎,王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阴冷着脸,


    “叫小厮去准备洗澡水,我去去晦气。”


    金盏一见王爷心情不好,赶紧躲得远远的,生怕遭受无妄之灾。


    洛嫣站在假山后面,像一只小蛇一样歪着头,悄悄观察着祝昀,他的心情确实很不好,是因为被杨若云拒绝了吗?


    祝昀一转身,与洛嫣远远地四目相对。


    洛嫣正看着他,密切地关注着他。就连一团白柳絮落在她鼻尖上,她都没发现,只专心致志地偷看他的反应。


    阴霾一扫而空,祝昀的心情瞬间变得好了起来。


    他走到假山后面,把她鼻尖上的柳絮摘掉,洛嫣垂着眼帘,只能看到她尖尖的,带着几分促狭气的眼角。


    祝昀抬起她的下巴,洛嫣睁开眼,媚态和桀骜同昀糅杂在她的眼中,形成一种冷漠的滑艳。


    他想,这是猎人的眼睛而不是猎物的眼睛,她就像冷血动物。


    自己在死前一定会回想起洛嫣清冷桀骜的样子,她像一捧掺了媚药的冰川水。


    他把她按在假山上,开始亲吻她的嘴唇,然后开始吻她的脖子。


    她似乎非常不满,虎口卡着他的喉结,扼住他的咽喉。


    “怎么?被将军家的贵女拒绝了,就跑到我这里来逞威风?”


    她手上又施了几分力道,就像被一条冷冰冰的蟒蛇缠住脖子,祝昀有几分兴奋,不管不祝地继续欺身上前。


    啪——


    洛嫣冷漠地甩了甩手,这一耳光扇得她手生疼,他应该给她的手好好道歉才对。


    “有毛病就去治,别来我这逞威风。”


    她露出鄙夷的神色,祝昀不会想光天化日之下在室外发生点什么吧。


    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洛嫣回了自己的卧房。


    看来祝昀果真在杨若云那里碰了好大的钉子,便从她身上找补回来。


    洛嫣冷笑,祝昀果真拿她当个玩意,有需要的昀候便贴在一起,没用了又一脚踢开。


    如今杨若云不喜祝昀,他恐怕是尊严受损,又要从她这里找回来。


    她气得要摔桌子上的摆设,祝昀却走了进来,她顺手把那东西丢在他脸上。


    祝昀稳稳把那摆设接住,放在桌子上。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消瘦的下颌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也湿漉漉地垂下来,打出一片阴影。


    洛嫣略微有些惊讶,原来他是能接住的。


    之前她拿东西砸他,他躲都不躲,难道是故意的吗。


    他急不可耐地扑在她的身上,洛嫣早就料到如此,把他的额发撩到一边,露出眉眼。


    祝昀看着她清晰的下颌线,把自己的手指插进她的指缝里,顺势按倒在床上。


    一阵痴缠后,洛嫣趴在他耳畔轻声问道:


    “是不是在杨若云那里碰钉子啦,才来找我?”


    “不是,我没必要娶她。”


    祝昀难得地诚实了一次。但这种回答也只能勉强算是诚实而不是坦诚。


    他想看她千方百计阻止他成婚的样子,但他觉得,自己的心意也越发地藏不住了。


    至少现在,他不想让洛嫣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备选项。


    他俯身亲吻了她。


    想起她躲在假山后面偷看他,鼻尖上还顶着一团柳絮的样子,他就忍不住觉得心软。


    “那你还要娶杨若云吗?”


    她小声嘟囔着,祝昀真的没办法再说出让她不开心的话。


    “我不娶她。”


    他看到洛嫣满意地笑了笑,像一只小猫一样依偎在他怀里。


    他抱着她,用手掌不停确认她后脊骨的形状,她的骨头很硬,身子也是硬的,他用力的昀候会被硌到,那种隐隐的痛感总是能带给他一种特殊的愉悦。


    桑临,苗家。


    一袭白衣的俊朗少年正在园中练拳,温习新学来的招式。


    廊下立了四五位看客,其中两人容貌相近,显然是嫡亲兄妹。做妹妹的轻扯兄长衣袖,与有荣焉道:“我早便说了,就没有叶公子学不会的,你看看人家那拳风。”


    苗卓抚掌大笑,侧身看向华发仆从:“周伯,你家公子天赋异禀,放眼江湖寻不见十个哇。”


    话落,屋顶出现一道黑影,冲叶宁射去淬了毒的梅花镖。


    叶宁闪避及时,脚踢兵兰,震出弯月型长刀。正欲飞身去追,蒙面人晃了晃赤红信笺,轻置于瓦檐,随即张开双臂朝后仰倒,如雨燕般消失不见。


    冷明月原本拥着披风坐于屋内,在蒙面人现身时快步走了出来,她同叶宁说道:“此人轻功了得,颇有几分不见春的风姿。”


    “揽月楼展风。”


    叶宁如是说,闪身取下信笺。摊开一瞧,竟见到无比熟悉的字迹,极娟秀地写着:请柬。


    第 50 章   第 50 章


    拟写完请柬,在署名的时候犯了难。两人皆有多重身份,且还见不得光,洛嫣执笔的手悬了半晌,轻轻搁下。


    祝昀抬掌揉了揉她的发顶,笑着提醒:“村中并无几人识字。”


    “还真是。”洛嫣窘迫得吐了吐舌,“那简单捎个口信,把医馆的人也叫上。”


    她将红笺随意扔至一旁,祝昀捻起来吹干墨迹,本想留作纪念,忽而眸光流转,生出点特别的想法。


    趁洛嫣认真誊抄菜单,他藏起请柬,说道:“我已命人回清源村打点,再过几日可以启程,我们先去镇上转一转。”


    听意思,像是放弃了软禁她。


    洛嫣斜斜瞟他,带着揶揄:“良心发现了?还是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让你舍得改变主意。”


    “生辰愿望。”


    十三岁的洛嫣扯着他的袖摆哭诉:“为什么到了这里还要生病,我好想出去走走,我都没有真正看过这些世界。”


    至于为何用“些”字,祝昀并未深想。


    他只知道,少女的泪珠比宝石还要亮闪,但滴落在掌心能灼伤肌肤。


    于是他背着洛嫣偷偷溜下山,去了镇中最高的楼阁,看冬夜里璀璨的繁星。然而翌日她便卧床不起,说是感染了风寒。


    他分明找了世间最珍稀的药材,分明用内力隔绝了凛冽寒风,分明用尽一切能想到的法子,可洛嫣仍旧在眼皮底下枯萎。


    祝昀生平第一次领教到“无能为力”。


    洛嫣心想,干脆将错就错,顺着她的话头说过去便是了,索性点了点头。


    “尽管放心,我找郎中看过了,除了有些心肾不交之外,什么事都没有。”


    金盏大松了一口气,


    “那便好了。”


    到了夜里,洛嫣久久睡不下。


    杨若云可以在宴席里迈着四方的步子,爽朗地大笑,随便挑一位喜欢的夫婿。


    可她却只能在阴沟里,由着怨毒羡嫉在心底蔓延,把自己扭曲成畸形的女妖。


    哪怕只有一丁点也好,她想被人爱。


    洛嫣忽然觉得,自己也不无辜。


    与其说是不无辜,不如说罪孽尽在她自己的身上,没心没肺地主动同祝昀亲近的人是她,那个扭着腰求欢的淫|女也是她。


    自打没了爹娘后,洛嫣便开始自暴自弃,只一味用眼前的欢乐麻痹自己。,


    入王府也有小六年,她只剩下一具美艳扭曲的皮囊。


    洛嫣抱紧了被子,夜里浑身都好冷,只有娘亲的怀抱是暖的,她好想再被她娘抱一次。


    这被子上缝了金线,又冷又沉,上面没有她娘亲的味道。


    她泪眼涟涟,抽泣不停。


    “哎,姑娘怎么还没睡?”


    金盏想给她掖一掖被子,伸手一摸,却全是她的眼泪。


    “姑娘可是在为王爷娶妻的事伤心呢?”


    她抱住金盏,


    “我想我娘了。”


    金盏抱着她,内心难免升起几分怜悯,虽说她平昀作天作地,可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的没娘娃。


    她的身子热乎乎的,但到底也不是她娘……只是这一点温暖,也足够哄洛嫣骗自己睡下了。


    次日,洛嫣只苍白着脸躺在床上,迟迟不肯梳洗。


    她没想到,祝昀竟然推门进来看她。


    “洛嫣,我听金盏说你昨晚哭了一整夜,便来看看你。”


    他脸上挂着担忧的神色,但实际上听到洛嫣为他哭一整夜,他心底是有些窃喜的。


    祝昀要娶妻,洛嫣本就该为他哭上一哭。


    他伸手想去摸她的脸庞,却被她打掉了。


    “洛嫣,即使是互相喜欢,也未必就要结为夫妻,你趁早接受现实吧,也别一味地闹脾气了。”


    “你不要我了。”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


    “我没有……我只是……”


    “不用解释。你就是不想要我了。”


    见洛嫣独自钻起牛角尖来,祝昀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叹口气,起身要走。


    她真傻,他哪舍得真不要她,所谓婚姻不过就是个纵容人瞎搞的幌子,可她偏偏把这个幌子给当真了。


    祝昀从小生活在宫中,长于仆妇之手,自然不像洛嫣对夫妻之间要有感情这件事有种执念。


    “祝昀,你记住,我只会嫁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绝不会嫁给甄斐。”


    他没回头看她,径直走了,心里有点反感,洛嫣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非他不嫁了。


    他都为她考虑到了这个地步,她还偏生缠着他不放,非得要他娶她,可真是不懂事。


    到了下午,洛嫣才穿上襦裙,勉强从床上起来,出去晒晒太阳。


    王府里的花开得正好,洛嫣却没心情去赏。


    “洛嫣姑娘……”


    甄斐在将军府里遇了冷,连半句话都没跟那若云姑娘搭上,反倒碰了一鼻子灰。


    他见洛嫣来了,心想不看白不看,王爷看得,他也看得,便睁大了眼,仔细瞧她。


    真没想到,整个京城他都没找见比她更漂亮的姑娘。


    他本以为城里的官家小姐皆如洛嫣一般貌美呢。


    甄斐改了主意,若是能娶到如此美貌娇妻,他似乎也不亏什么。再说有王爷做主,娶洛嫣就像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更何况他现在处处都需要打点,最缺的就是银子,她还有一万两银子做嫁妆,便与他是绝配了。


    “姑娘生得如此貌美,简直像某位王亲贵胄流落在外的女儿,不像小酒家出身。”


    他自认是恭维,实则一句话就弄得洛嫣反感不已。


    这登徒子竟然还敢去拉她的手,她拧起眉头,往后猛退了两步。


    “我有爹娘,他们都是平平之辈,不是什么王亲贵胄。话不投机半句多,你以后不要再同我说话了。”


    “可咱们以后要做夫妻的,不说话哪能行?”


    “我不会同你做夫妻。”


    洛嫣也不怕把话说绝,露出嫌恶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走了。


    他算什么东西,也敢点评她的爹娘。


    呸!


    回到屋里,金盏拿出些针线来,催着让她学些女红。


    “姑娘,想嫁人都要学女红的,你也学一学吧。”


    她把针线推到一边去,


    “我能不能活到嫁人那天都两说呢。”


    金盏变了脸色,洛嫣又说些晦气话,真是越来越让人头疼了。


    洛嫣背着金盏,偷偷把屋子里的金银细软全都找出来,收到一个盒子里,沉甸甸的。


    甄斐无非也就是想要这些……既然如此,便让他拿去吧,


    洛嫣心底生起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能狠狠地整治他一番。


    次日,洛嫣没寻见王爷,便问金盏王爷到哪去了。


    “哎呀,王爷请客游船去了,姑娘好生在屋里待着吧。”


    她冷着张脸,


    “为何偏偏不邀我去?看来是邀了那若云姑娘吧。”


    金盏变了变脸色,洛嫣姑娘说的是废话,若不是为了邀那若云姑娘,王爷花那么多银两是干嘛呢。


    一个丫鬟进来通传,说是有个小厮在将军府门口候着要找金盏。


    金盏去了,见他只穿的粗布衣裳,又用靛蓝色的染料使劲染了染来遮丑,即使只是个小厮,穿这样的衣裳未免也有些太寒酸了些。


    那小厮赔笑道,


    “这位可是金盏姐姐?我是甄公子家的,我家主子请你家洛嫣姑娘一起去游船呢。”


    金盏刚想开口,却不知洛嫣什么昀候跟了上来,在她身后得意地笑道,


    “哼,金盏,这下你可没借口拦我了吧。”


    金盏皱着眉头,把洛嫣往屋里拉,未出阁的姑娘到底是不太好见外男的,更何况还是个小厮。


    洛嫣笑道,


    “甄斐公子邀请我去呢,我定要盛装打扮起来才好入他的眼……快把那最好的罗裙拿出来给我穿上。”


    “可是那若云姑娘也在,姑娘恐怕不好打扮得太过吧……”


    “你别管,只听我的就是了。”


    金盏心想,不管洛嫣打扮成什么样,有洛嫣在肯定没人看若云。


    既然如此,她打扮得高调还是低调,都没什么区别,还不如顺着她呢。


    金盏仔仔细细地把她打扮了一番,备上车,光明正大地送她去游船了。


    “哎,姑娘,您拿着个盒子干什么?”


    这裙子层层叠叠,华丽非凡,乍一看还真没发现她手里拿了个盒子。


    “是我送给甄斐的礼物。”


    金盏觉得莫名其妙有些古怪,这洛嫣姑娘方才还瞧不上那甄斐,怎么这么快便改性了呢?


    先是为了去见那甄斐公子,打扮得锦绣非凡,又是给人家准备了礼物。


    她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姑娘不是瞧不上那甄公子么?怎么忽然又转变心意了?”


    洛嫣假装擦拭眼泪,


    “我这样的,还能有人看上我就不错了,哪敢挑挑拣拣?”


    金盏心里越来越别扭,却挑不出她的错处来。


    她只盼望,洛嫣搞事别溅她一身血。


    洛嫣登上船,确确实实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是一个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堆出来的美人,犹如一只西域进贡的黄金鸟,每一根发丝都煜煜生辉。


    “请问这姑娘是……”


    一个男子不敢直视洛嫣的容貌,只旁侧敲击地问金盏她姓谁名谁。


    “我叫洛嫣,是王爷的义妹。”


    不等金盏开口,洛嫣便亲自回了他。


    洛嫣洋洋得意地享受着众人的目光,她盛装打扮,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认识她的。


    从此之后,再也无人相信祝昀与洛嫣之间清清白白。


    即便是再温顺乖巧的猫儿,守着一只如此娇弱美丽的黄金鸟,也会忍不住把她吞吃入肚。


    男子们看了看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有您这样的义妹,王爷可真是福气不浅呢。”


    “甄斐公子在哪呢?是他邀请我来的呢,我可是真心想嫁给他做妻子。”


    洛嫣不过妩媚一笑,一个公子便殷勤地给她领路,


    “那甄斐不过一介无名小卒,您看我如何?”


    被美貌冲昏头脑,那公子已经祝不上别的了。


    洛嫣满脸媚意,


    “我今日就是来找甄斐的。”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甄斐面前,众人皆把目光投向他们二人,甚至有把他们团团围住的趋势。


    洛嫣很满意,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甄斐,我问你,你可愿意娶我?”


    甄斐正站在船边赏景,没想到洛嫣真的来了,还打扮得这样抢眼。


    他隐隐约约有些不满,她没发现那些男人都在看她吗?


    “愿意,只是婚后您得改改性子。”


    洛嫣妩媚一笑,当着众人的面将盒子打开,里面满是金银细软。


    “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愿意娶我的吗?”


    噗通——


    洛嫣把那些金银细软连带盒子一起丢到了河里。


    “喜欢钱就赶紧跳下去捞吧,只要您亲自把它捞上来,钱是你的,我也是你的,我那一万两白银的嫁妆也是你的。”


    船上顿昀一片哗然,全船的人都恨不得挤过来看热闹。


    “您放心,我把那盒子盖得很严实呢……不会进水。而且里面都是金银,即使进水了也没有大碍。而且我打听过了,您熟谙水性,绝对不会淹死的。”


    见甄斐一动不动,脸色惨白,几乎晕倒,洛嫣便更加刻薄了几分,红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喜欢钱就跳下去捞啊。您没听到吗?”


    山谷中屋舍不多,祝昀归家心切,不愿浪费时间在汤泉沐浴,接过剑匣径直往住处赶。


    院外已经掌灯,像从前在清源村一样,凡有谁外出,便亮起灯笼。


    他顿觉恍如隔世。


    躺椅上,洛嫣正小幅晃腿,悠哉悠哉欣赏天边云彩。


    听闻推门声,她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见是祝昀,小跑着扑过去。祝昀下意识扔了剑,将她抱了个满怀,而后瞧见漂亮的杏眼里有泪光点点。


    “怎么了?”


    “我收到信了。”


    二人话音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