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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谢夫人居住的云庆堂,今夜出乎意料地没有灭灯。


    自从宿雨来报之后,她就便再无睡意,一直忧心忡忡地在前堂坐着。


    当日莹柔给她出这个主意时,她就有些担心,但是毕竟是苏家自家铺子里的香料,无论是原料和工艺都没有任何问题,除了增阳外,对身体没有任何伤害。


    她自己的t儿子她知道,每天这样清心寡欲,一秒也不愿在家多待,很明显没有圆房。长此以往,终究不是个事情,她便听从了苏莹柔的意见,先给他用点香试试,看看他有没有主动的意思。


    况且他身体素来强健,可以先试试水,只要不伤到她那柔弱的小儿媳就好了。


    只是没想到,姜云漾对此香的反应会如此敏感。


    陆云此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生怕两人出了什么意外,就差没把莹柔给喊来了。


    正着急间,只见她的丫鬟迎红匆忙忙赶过来:“夫人,差不多了。”


    陆云揪着帕子,心急道:“什么差不多了?”


    迎红:“书房那边的烛火已经灭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陆云:“当真?”


    迎红点头:“奴婢亲眼看到的,不会有假。少爷一直没叫人,想必是能自己处理,您放心好了。”


    陆云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该担心还是高兴。


    迎红宽慰道:“这香本是适用男子,只是夫人体质有些偏弱,影响才如此之大,这也是大家没想到的事情,您不必太过自责……”


    话虽如此,陆云还是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她从没用过这种东西,但也知道,处理这个问题的最佳方式是疏而不是堵,只有亲力亲为地情绪发泄出去才行,外用药反而会起反作用。


    她那便宜儿子倒是无所谓,如何都能很快恢复,就是要委屈一下她那可爱的小儿媳了……


    *


    书斋偏房,烛火确已熄灭。


    坐在谢砚腿上的姜云漾,泪眼婆娑。


    她完全不清楚自己此刻的状态,就像是当初不知怎的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滚烫的额头贴着他胸膛处的位置,整个腰完全被他揽住。


    说实话,并不是很舒服。他虽不是武官,但也常年接受骑射训练,使得腿部肌肉和身前一样,硬朗又线条分明。


    因此姜云漾起初只靠着他膝头一点点的位置。


    没想到刚一坐下,那个声音就胁迫式的让她靠近。


    她没办法,只能一点点往里,越往里他反而越不满,直到磨磨蹭蹭,到他腿根部的位置,他的目光才终于没了审视。


    两人靠的距离是那样近,她几乎是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


    宽厚的掌心先是拂过她脸颊的位置,修长均匀的指尖顺流而下,在她白皙而细嫩的侧脸处轻轻拨弄,撩拨的本就滚烫的呼吸更加急促。


    起初她还试图控制,但很快,发现自己那点抗拒,在这个男人绝对的力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那一片区域很快便被掠夺到所剩无几,拿不出一丝反抗的力量。


    她只能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先是从她的脸颊,到下颌,在慢慢往下,蔓延到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地方。


    姜云漾身子一僵,明明是很舒服到几乎索要的程度,却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一阵委屈,生硬固执地把他刚刚附过来的掌心给推开,“……你你你要干什么?”


    一盏茶工夫前,面对这样的质问,谢砚或许还会沉声解释。


    但是自听到那声“你帮帮我”的请求后,他就知道自己不能这般下去了。


    再继续的话,还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他虽从无这种经历,但因为精通药理常识,很清楚现在这种情况,除了顺势而为,别无他法。


    于是面对少女的抗拒,轻轻捏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的身前的位置又圈得近了些。


    “我在帮你。”男人深邃的眉眼,意沉又冷清,像是雨打窗棱的雨夜,直直地落在她的眼底。


    可是姜云漾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垂着眼眸,在鸦黑色睫羽的覆盖下,一滴滴泪水从眼角滚落,汇聚在雪白的下巴处,然后落下。


    “你骗人……”


    呼之欲出的话被生硬打断:“听话。”


    明明这语气已经比平日里温柔了不知道多少倍,姜云漾却还是觉得委屈至极,泪水接连不断地落下来。


    此时原本顺流而下的手缓缓往上,已经到了下巴的位置。


    指尖轻轻一挑,就将她整个下巴抬了起来。


    “你不想要吗?”


    对上那双泪眼婆娑的眼睛,喑哑的声音缓声而出,音色像是被夜色浸染,低沉却笃定,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


    姜云漾已不知该如何拒绝他,因为下巴被他捏着,连摇头都无法摇头。期间谢砚就一直那样静静地注视着她,像是将能看到她灵魂深处一般。


    姜云漾被盯得心虚极了,原本暗藏在深处的心思像是被戳破的泡泡,顿时展露无疑。她又羞又气,可就是不知该如何做。


    没想到这份犹豫,很快被谢砚拿捏住,掌心便顺流而下,再次触及那片秘密花园。


    她的手腕就那样被束缚着,根本没有支点用力,只能任由那股力量上下摩挲。


    那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是想抗拒的感觉,却又突然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也不错。


    那股躁意其实并不是直接泄出去,更像是在燃烧,而灰烬落下的瞬间,便是一场极致的欢愉。


    她感受着他的温度,也感受着他的力度,粗粝的指腹触碰的瞬间,冰凉如甘霖降落。


    房间内的灯早已熄灭,月光如水般倾泻,在地上铺上一层淡淡的银光。男人俊朗的面容笼在月色中,白到近乎发光,像是比天上的月光还冷清。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帮她做那样的事情。


    体内的燥热似被散出去了些,可眼角的泪水却没有收敛的迹象。


    但她知道,这泪水和刚刚并不同。


    这是自然的,甚至称得上欢愉的。


    双腿酥软的不像话,脑海里像是起了一阵洪水,顷刻间就能山崩地裂似的,一点点将她身上的每一次都淹没。


    终于,她忍不住了。


    这一次,是她主动吻了上去。


    唇齿间映入一阵绵柔,腰身上滚烫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灼烧,她却毫无顾忌地贴了上去。


    凌乱的上衣已经彻底落下,雪白的柔软碰上那冰冷的温度,一滴水滚落,已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若说之前的吻是浅尝辄止,那么这一次则是完全探寻。


    眼角的泪水几乎已经是不受控制地溢出来,淌过他的指缝,再缓慢滑下。


    可是还远远没有结束。


    每次就要离开的短暂瞬间,骤然就又被他覆上来。像是入夏的梅雨天,缠绵悱恻,又无止无休。


    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昏,细腰像是折头的叶儿一样微颤。


    明明是快要窒息的感觉,却还是渴望下一次,他能继续覆上来。


    姜云漾只觉得自己彻底溺入这片无尽的深海,大概是如此,才会在谢砚的掌心往下的时候,口不择言地来了一句:“那你……怎么办啊?”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就像能感受到他心底的灼烧一样。


    可他全程几乎都在服务,毫无索取的意思,反而让她有些心虚的意味。


    可她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觉得亲亲已经是她能尽到的最大努力了,别的东西,她完全没经验,也根本不敢,因此全程基本上都被他带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小小声道了这么一句之后,耳边竟然传来一声淡淡的嗤笑。


    男人喑哑着声音,一只掌心勾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掌心则顺着她的脸颊慢慢摩挲到耳后的位置:“不着急。”


    “往后我再慢慢教你。”


    闻此,她本就泛着雾气的双眼因为一瞬睁大,更显得茫然无措。


    还、还会有以后?


    贸然闯入他房间本来就是个极大的意外,今日种种,要能顺利解决,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了,怎么还会有以后?


    她被他的话弄得更晕了,混沌的意识完全无法思考,也就是这时,本就酥麻的双腿彻底悬空。


    再然后,整个身子都顷倒在一片柔软之中。


    *


    夜色还算浓稠。


    院内,男人却已经穿戴完整地站在了灯下,藏鸦色的长袍一丝不苟,盘扣系到最上一颗,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褶皱,端的是姿态笔挺,禁欲端方。


    宿雨早已站在一旁听训。


    其实现在距离姜云漾进去,也不过两个时辰。前面又折腾了那么些时辰,也就是说,他这位主子,昨晚的入睡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


    可就是这么一个时辰,他也没有表现出疲惫,除了眼睛有些红之外,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这是极短暂的一个时辰,也是极惊心动魄的一个时辰。


    那时香已经熄灭,谢砚心中的那团余火却迟迟无法消散,他也是实在没了办法,才想着让夫人过来想个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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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却造成如此后果。


    果不其然,男人开口的第一句就极不客气:“昨日睡得可好?”


    宿雨:“……”


    对上谢砚目光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虽然心中缩瑟,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挺了下腰身,完全一副知错的模样:“小的不敢。”


    谢砚冷着一张脸,沉声道:“我看你挺敢。”


    宿雨:“……”


    谢砚:“今夏若是洛河涨水,百姓大概有t望了。”


    宿雨没太听懂。


    只见男人冷着一张脸,凉飕飕的语气宛若三九的寒风:“水都进了你的脑子了。”


    宿雨:“……”


    就在他在脑海里组织了一段很长的自我谴责语时,谢砚再次开口,“这次的责罚先攒着,你从现在起,便就守在门外,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等到她醒了,再让丫鬟进来送水。”


    宿雨微怔一下。


    其实刚刚他都做好在后院挨棍子的准备了,竟这样被轻飘飘地带过去了吗?


    他那心狠手黑,从来都严厉刻薄的主子,竟然也有这样的一天?


    而且他说起送水的事情,眉眼中还有一丝耐心和关切之情。


    简直像是梦中的场景。


    虽然难以相信,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宿雨立马提高声调,来了句:“是!”


    回应完之后,他又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劲,连忙问了句:“那主子你……”


    谢砚:“我去严云寺。”


    宿雨点了下头:“哦。”


    等到谢砚阔步离开后,宿雨只觉得心头那点不对劲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刚做完那事就要去严云寺,这正常吗???


    第25章


    姜云漾再次睁眼时,天光已然大开。薄脆透亮的光落在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光。


    姜云漾先是揉了下眼睛,接着望着窗外短暂地发了会呆。


    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弥漫着混沌不清的云雾,身上则是如碎骨般的阵阵酸痛。


    尤其是小腿根部的那个位置,僵硬沉重的仿佛不是她身上的部位。


    意识随着光线的进入视线而一点一点清晰,这时候,她才恍惚意识到,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


    至于是哪里……


    一些陌生的片段像是画片一样在她脑海中复现。


    等等……


    那些东西是怎么进入到她的脑子里的?


    当画面越来越清楚,所有模糊的画面都归结为一个熟悉的面容时,她彻底清醒了。


    她一时间完全无法思考。


    明明她昨晚只是简单地走到谢砚的房间,又和他说了几句简单的话,但后来怎么会……


    想到昨晚发生的那些事,姜云漾整个人又气又羞,立刻扯了下被子盖在头顶,把整个人都缩在里面,一点儿也不想面对现实。


    听到里面动静的翠竹就端着水盆进来了,看到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的姜云漾,她大概明白了些什么,并没有多说,只是单纯劝道:“夫人该洗漱了。”


    “大人已经走了好一会了,您也该起床了。”


    姜云漾被这声“夫人”叫的耳根子一红,不情不愿地扯开被子一角,嗡声嗡气地问:“他走了?”


    “您说谢大人吗?”翠竹说,“听宿雨说,他很早之前就走了。”


    姜云漾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这个狗男人竟然自己爽完就走了,把她留在这里难堪,大宅门内无秘密,这让她今后还要怎么见人。


    翠竹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继续说:“说起来谢大人还是蛮贴心的,专门吩咐让我们不要打扰小姐您,让您好好休息。”


    听到这,姜云漾彻底失去了起床的力气,一张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


    好丢人,真的好丢人。


    昨晚被谢砚那样摆弄就已经足够羞耻,还要搞这么一出,现在好了,大家不仅知道了他们两人昨晚在这里的事情,还会知道她是一个十足的大懒蛋,而且还是因为这种事情而睡懒觉!


    想到这一点,姜云漾再次往后倒下去,将被子拉到头顶,说什么也不肯再出来了。


    翠竹又劝了几句,姜云漾却丝毫不为所动,直到门外传来另外一个小丫头的消息。


    小丫头叽里呱啦汇报了一大堆,最后提到一个名字。


    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姜云漾终于不再往被衾里面钻了,而是“噌”地一下,飞快地坐了起来,吩咐道:“翠竹,快给我更衣!”


    *


    严云寺的斋房里,小窗开了半扇,微风吹过,竹影横斜。


    太子府送来的邸报堆成小山一样高,谢砚端坐在窗前,目不转睛地阅读批改。


    外人或许会觉得他沉浸投入一如往常,但谢砚知道,今日的效率不知比往日低了不知道多少。


    明明思绪是清楚的,明晰的,却时不时被打断。但论起打断的来由,却说不上来。


    等到处理过半时,他才终于忍不住了,抬手揉了揉眉心。


    不远处传来寺院诵经的声音,稍微将他内心的烦躁抚平了些。思绪回溯到曾经读过的一句与佛法有关的内容——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那时他觉得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也一直用这句话当做处事要义。


    却没想到,也有如此难做的一天。


    就这样又断断续续地处理了些公务,快到晌午时,宿雨终于赶了过来。


    谢砚抬起头,就连自己都没想到,见他第一句问的便是:“她如何了?”


    宿雨像是有所感般,来的路上就差不多将话组织好了:“夫人巳时初刻起了床,看上去身体没什么大碍,精神状态也良好。”


    “一刻后在正堂用了早餐,二刻后让丫鬟梳妆打扮了下,三刻后就出了门,似乎是要去盛江楼见什么人——”


    “什么人?”谢砚沉声问。


    宿雨回忆着说:“听说是夫人从前在扬州时的玩伴,叫裴延的,今年科举高中,刚入了翰林院,夫人念他远道而来,所以准备在盛江楼给他接风洗尘……”


    宿雨话还未落尽,只听“嗒”的一声,远山架上,发出沉沉落笔声。


    只见男人抬起下巴,本就冷硬的眉骨像是淬了冰,沉的不像话:“一个这么多年未见的人,至于去盛江楼?”


    宿雨忍不住微颤一下,“许是多年未见,所以夫人想隆重些……”


    “又是盛江楼……”谢砚冷声,“去那里回忆上一次的美好经历吗?”


    宿雨动了动唇,还未开口,只见男人已经起身穿起了外套。


    *


    盛江楼最高处的包厢,阳光充沛而丰盈,半开的小窗时不时吹进来一阵风,带来丝丝凉意。


    姜云漾端坐在一旁,脸上挂着极笑意,正低头摆弄着茶杯。


    坐在她对面的那位郎君,二十多岁的年纪,面容清隽儒雅,很是俊朗。


    他便是江南望族裴家的次子裴延,今年刚中了第一甲的第七名。


    看到水已煮开,他连忙接过姜云漾手中的茶壶,给两人斟起了茶。


    清亮的茶水落入杯底,漾出一阵淡雅的香气。


    两人捧起茶杯各自喝了一口,直到姜云漾将手中的茶杯稳稳放下,裴延才开口问道:“一别多年,妹妹真是长大了。”


    大底是出生江南的缘故,他说话时自带一种天然的温润,像是春日里的雨,颇有一种润物无声的意味。


    姜云漾弯了下眼睛,似乎带着怀念:“可不是吗,七年眨眼而过,裴哥哥也得偿所愿,考中功名,还入了京呢。”


    裴延笑了笑,但这笑容和刚刚不同,有些遗憾的惋惜:“不过还是慢了一步,没赶上你大婚的日子。”


    姜云漾也跟着叹了口气:“我这婚事仓促,别说裴哥哥了,就是我自己,也没想到。”


    说罢,她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气氛不知怎的沉默了一瞬。


    半晌之后,裴延才开口:“漾漾,你婚后过得可还好?”


    姜云漾没想到他会聊起这么大的话题,下意识地抬起眸子,怔怔地望了他一眼。


    男人一双黑色的眸子,淡雅疏朗,并非失礼的打探,而是流露出真正的关心。


    她和裴延相识于幼时。


    那时她母亲虽已去世,但扬州的外祖建在,因此每年的春天,她都会和姐姐下一趟扬州。


    扬州民风简朴,风景极好,小舟一撑便可徜徉在小桥流水间,渔歌唱晚,落日霞红,是真正的桃花源。


    因为裴家和外祖家都在一条巷中,所有两家私交极深,府里的小孩常在一起玩耍。


    她大姐姐自小性子活泼,人缘好,身边从不缺朋友,可她因为内向,所以很少出门,就算常常跟在大姐姐身后,都会觉得有些不自在。


    而裴延因为常年在家读书,鲜少和小孩子们玩在一起。


    姐姐跟着裴家的女儿们一起玩的时候,她就安安静静地在后院角落的石头旁发呆,而这块石头后便是裴延的书房。


    许是不忍看到她一个人在那儿晒太阳,没多久他便专门给她在石头旁栽了一颗梧桐树。


    没想到那年扬州刮大风,梧桐树没能长大就死了,再然后,她就明目张胆地歇在他的房间里了。


    他看书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做些小手工,或者看话本子,于是这两个“被剩下”的人,便渐渐熟悉了起来。


    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再次见面,都能在一起聊她婚后的生活了。


    姜云漾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对生活的想法本来就很简单,也没什么远大志向,和那些向往轰轰烈烈的人生不同,她更宁愿安安静静地活着,就像是长在墙角的野草,不经历风吹t雨打就行。


    至于和谢砚的婚事,只不过是平淡生活的一个插曲而已。而且现在还有那个话本子在,她更是任何想法都没有了,只要能保全姜家,保全自己就好。


    目前来看,她的几次行动都还算顺利,大概也能称得上某种平安顺遂?


    姜云漾放空地思索了一会,纠结该如何给裴延描述她现在的状态。


    而这点思索,落在裴延眼中,就变成了某种难言。


    看到姜云漾不回话,他没有继续问。


    “好了漾漾,你既不想说那便不说了,长青——”


    说着,他给侍从招了招手,很快侍从便端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过来了。


    男人温润的双眸泛出淡淡笑意:“这是从扬州带来的桂花酒酿,你小时候最爱喝了。”


    江南人喜甜,除了有各种各样的甜点之外,甜酒也做的一绝。从前住在扬州时,经常能听到小巷里“桂花酒酿”地叫卖声,有多好喝呢,就是姜云漾这种小社恐,都会忍不住抓着两个铜板出去买。


    后来,姜云漾喝过很多地方的桂花酒酿,都不如在扬州城时喝的好喝,扬州城的桂花酿也几乎是她魂牵梦绕般的存在。


    没想到,裴延竟真的将这酒酿带到了京城。


    姜云漾觉得好惊喜,一双漂亮的眼睛立马放出了光。


    裴延说着话,手上却不耽搁,早已倒了一整盅出来递给她。


    姜云漾也不推辞,接过后就一饮而尽。


    就是当年的味道!


    桂花的香甜伴着米酒的软糯,丝丝冰凉入口,整个口齿都留香。


    裴延看她喝完,又给她倒了一杯,就在她端着杯子准备准备再次一饮而尽时,包厢大门忽然被推开。


    姜云漾惊了下。


    转头间,就看到门外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谢砚。


    男人长身玉立,端的是一副玉冠琳琅的姿态,因为逆着光,五官更加俊朗。玄色长袍,腰间系白玉腰带,阔步进来时,衣摆微微扬起。


    这样非凡的气度,目光却摄人。


    第26章


    这人气场太过强盛,就像是一座供人仰望的高山,明明是闯进来的那个,却让人觉得他是主,对方是客的感觉。


    姜云漾一时愣住了。


    就是裴延,也定定地盯了好一会。


    但他到底还是稳住些,知道这人气度不凡非寻常人家,所以语气也礼貌:“请问您是——”


    谢砚却没有看他,那道稍显锐利的目光,只盯着姜云漾手中那个小杯子,眉心微皱道:“你在喝酒?”


    姜云漾这才回了神,脊背微微僵硬。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就像个偷吃糖果被抓住的小孩,立刻将酒杯往身后一藏,怯怯地望着他。


    裴延本想以礼相待,没想到这人面容冷清又严肃,甚至还管起了姜云漾喝酒,终于有些忍无可忍:“这位公子,我只是和朋友在此处饮酒,如果您没有什么事的话——”


    听到这,谢砚终于转过眸子看他,不仅没有解释,还冷声问了句:“你们是什么朋友?”


    裴延怔了下,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当、当然是很好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那个声音冷声反问,还带了一丝咄咄逼人的意味,“既是很好的朋友,你不知她今日的身子不适合饮酒?”


    裴延:“……”


    谢砚没再看他,而是直接将目光望向姜云漾,不容置喙道:“跟我回家。”


    说着,缓步朝姜云漾走了过来。


    而这时,裴延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您……您就是谢大人?”


    早在姜云漾结亲之前,他便听说过谢砚的盛名。


    十六岁过司马科,二十岁入朝堂,如今年纪轻轻,已是声名远播的权臣,简直就是所有科举考生心目中神一般的存在。


    裴延虽对不大了解这些事情,但是耳濡目染,对他也有三分仰慕,七分敬佩。此番见到,立刻变成一副礼待模样。


    但是谢砚却没有丝毫要搭理他的意思,而是向姜云漾伸出了一只手。


    男人冷白的下颌微垂,伸向她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干净又漂亮,日光照耀下,宛若精致昂贵的羊脂玉。


    姜云漾怔了下。


    因为坐在蒲团上,起身确实是个费劲事,可她没想到他会在外人面前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


    姜云漾一时没了主意,说实话她现在还不想走,但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想法,忽然让她觉得,那只手应该很好牵。


    而对上那双带有压迫感的双目时,原本的犹豫,只能变成不得已的接受。


    一只小手覆在大手上,顷刻就被完全握住。大概是怕她不好用力,一股力量又扶上了她的腰。


    而准备站起来的姜云漾,因为发力不均,站起来时,往他身子的方向偏了不少,此时两人的动作已经不能用亲昵来概括了,完全就像是贴在了一起。


    更出乎意料的是,谢砚完全没有将她推开,完全纵容她如何靠近自己。


    微风摇摇晃,萦绕在她身侧的香味又冷又沉,玄色衣摆轻轻掠过她的身侧,像是一场夏日的风。


    一种熟悉的感觉爬上心头。


    昨夜,两人两人似乎也是这般近。


    其实还要更近一点……


    想到这,她白皙的小脸立刻被打上了一层薄红,额头也有些发烫,整个人宛若一颗熟透了的樱桃。


    她就这样被他带着出了门。


    其实她原本还想回头给裴延道个别的,但因为谢砚靠着太近了,根本不给她转身的空间,也只能作罢。


    今天真是来的不巧,只能等哪天谢砚不在,再叫他出来聚吧。


    此刻的裴延:“……”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


    尽管脑子有些混乱,他还是尽全了礼数:“谢大人,裴某不明就里,多有冒犯,万望海涵。”


    此时的谢砚已快到门口。


    “裴大人不必如此。”


    男人眸色有些暗,态度疏离,一副完全不愿多谈的表情。


    裴延只能目送两人出去。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出门前,他又补充了一句。


    “只是下次,不要莫名其妙出现就行。”


    裴延:“???”


    一旁的姜云漾虽尴尬至极,但也只能那样被谢砚牵着,直到上了马车,才松开。


    他们过来时乘的都是单乘的马车,一时塞了两个人进去,立刻显得有些拥挤。


    姜云漾知他不喜欢被人靠近,所以一上车就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偏巧这会车子转了个弯,一股力量带着她,就要往外栽去。


    幸好谢砚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将她重新摆正后,只见男人面容严肃地嘱咐:“坐好。”


    姜云漾心里十分委屈,心道一句还不是为了你,可又不知如何辩驳,只敢小小声地回了一句:“我已经坐得很好了。”


    谢砚的目光在她那边淡淡扫过,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问:“他是谁?”


    姜云漾迟疑了一下,才说:“你说裴哥哥?”


    她不回还好,一回答,谢砚的唇角反而绷地更紧了。


    仿佛“裴哥哥”三个字像是裹了刺,扎的他耳朵生疼。


    短暂沉默后,谢砚终于再次开口:“全名。”


    姜云漾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脾气,立马回:“他叫裴延,是我在扬州外祖家的邻居,小时候就经常在一起玩。”


    看到谢砚不说话,她又默默补充:“今年科甲高中后,便入了翰林院,知我在京城,便找人给我稍了个口信说明了情况,我想着既然我是东道主,便邀了他上盛江楼……”


    这次她还未说完,便被打断,“这么大年纪才过科举,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还四处宣扬?”


    姜云漾哽了一下。


    裴哥哥今年也才二十一岁,较之同龄人,已不知早了多少,怎么就丢人了?


    本想反驳一句,但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十六岁就已经高中司马试了,只能闭嘴了。


    谢砚:“昨晚的香还未完全排出体内,这样贸然去饮酒,小名不想要了?”


    他沉声道,面容带着几分不动声色的冷峻,颇有一种教训人的架势。


    这就算了,偏生他的下一句还是:“手伸出来。”


    姜云漾吓了一跳,怎的突然要她伸出手?


    她不过偷喝了一杯桂花酒而已,至于打他手板吗?


    从前在学堂时被夫子教训的阴影一下子出现在脑海里,小小的身板也忍不住跟着缩瑟一样:“我、我不是故意的。”


    “下次不会了……”


    谢砚的语气却不容置喙:“伸出来。”


    他本来身量就高,在这狭小的马车里,更显得具有压迫感。


    姜云漾没办法,只能生无可恋地朝他伸出掌心,因为动作有些快,衣袖被扯了回去,露出一小截白到有些晃眼的手腕。


    伸出去之后她就闭了眼,静静地等待着,只期待谢砚打下去的力度轻一些。


    就这样战战兢兢地等了一息,没想到,想象中的力度根本没有落下来,只有两根手指,轻轻地按压在她的腕间。


    姜云漾陡然睁开眼,轻滞一瞬。


    只见男人正皱着t眉,给她把脉。


    原本只是把脉而已……


    姜云漾对自己一时无语,也不知道自己脑海里一天天想的是什么,简直了……


    正胡思乱想间,谢砚再次开口:“脉象虚浮无力,很明显的气血不足,体内寒气又大,这会又被那点酒气扰乱了气息。”


    “这几日好好在府内休息,尤其这种人多费神的聚会,就不要参加了。”


    姜云漾:“……”


    不过是她和裴哥哥两个人,怎么就多了?


    让她待在府内不出去,不就是一种变相禁足吗?


    虽然平日里她确实不喜欢出门吧,但是自己不出门和别人不让她出门,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他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难不成他现在开始讨厌她了?


    可是她之前都是有按要求来的啊!书上让亲亲,她便亲亲,书上让抱抱,她便抱抱,后面还有什么小树林,池塘边那些事情,都只是因为还没有到情节,她也没办法强制进行啊,为什么就落得如此的结果……


    最近姐姐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她和那个徐良娣处的怎么样了,翠竹说官员半年一次的考绩也有出来了,也不知道爹爹和那几位叔叔能不能过去,不会因为这次考绩,罢了他的官吧?


    他爹爹那个人最看重面子,要是被罢了官肯定会承受不住的,到时候万一为了自保,再牵扯出什么拉帮结派的事情,他们家岂不是彻底完了?


    车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有姜云漾一个人暗戳戳地焦虑着。


    她自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实则情绪都写在脸上。


    因此谢砚就看到一个皱着小脸,极不情愿的姜云漾。


    他其实也皱着眉。


    不就是不让喝酒,还不高兴了?


    她那个小身板,昨晚又折腾到那么久,今天要是再醉一次,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思及此,谢砚本就严肃的一张脸,更显冷清。


    两人就这样相顾无言了一会,最终还是姜云漾没忍住抬了头。


    偏生这时,谢砚也开口了。


    “那桂花酒酿,真那么好喝?”


    第27章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反应了下,才露出几分惊喜:“你说桂花酒酿?”


    谢砚沉声“嗯”了下。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姜云漾小嘴便开始巴拉巴拉地说起来了:“当然很好喝啊!你不吃甜品不知道,桂花酒酿是江南的特产,清甜中带着一丝微酸,酸中又带了一丝糯香。桂花酒酿不单单可以喝,还可以加入牛乳、点心、茶饮当中,调制成不同的风味,只要配比适当,每一种风味都非常独特。”


    明明是这样小一件事,聊起来时,她眼睛却亮得不行,像是坠了星。


    谢砚默默听完,未置一词。


    姜云漾不知道他是不是觉得有些烦了,也不敢再说了,没想到就在沉默的间隙,男人竟然再次开口:“还有吗?”


    姜云漾歪着头看他一眼,似有不解。


    谢砚继续问:“制作工艺,你知道多少?”


    姜云漾微怔一下,像是心中被什么触动了一下,默默垂了下眸子。


    偏生这时,宿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人,户部执事刚刚送来文书,让您现在过去一趟,说是宫里有懿旨下来了。”


    宫中的事情无小事,任何一处都懈怠不得。


    谢砚本来还等着姜云漾的回答,但看她此刻沉默,也不便多问,只让马车将她送回家,自己则步行去了不远处的户部府衙。


    抵达府衙时,各位堂官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原来是圣上即将去温泉行宫的事。


    每年的汤泉新浴都是宫内的大事,涉及的人员多,时间长,规格大,资费广,所以需要户部精准核算后,报内庭票拟。


    谢砚到达没多久,正堂上的议事声就已经不绝于耳。


    谢砚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听着,他是拿主意的人,议事大夫们基本都是看着他的脸色行事,但凡他微微皱眉或是面色不善,就有人主动挑开话题,盖过那一轮附上新的提议。


    但今天……


    议事大夫们颇有些迷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日的谢砚,不仅状态有些游离,还颇有些不耐和厌烦?


    谁不知道谢大人克己奉公,严于律人,更严于律己,在公务上从没有疏忽的时刻,如此这般,是他们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吗?


    内心惶惶地又讨论了一会,谢砚的神色不仅没有缓和,甚至有一次,议事大夫重复了两次,谢砚都没有给出回应。


    这在曾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草草过了几项议题之后,议事大夫咳了咳,与众人道:“今日要不就先到这里,剩下的明日再议。”


    谢砚听到这,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摆了摆手,让大会散了。


    等到四周再次安静下来,他才抬手揉了下眉心,似乎是想将心中那点烦躁给压下来。


    没一会宿雨抱着一摞公文进来,一边让他签字,一边问:“大人,主事大人问今年咱们家去几个人,今天便要统计出来了。”


    谢砚作为太子近臣,按律可携带两至三位家眷同行。


    这种娱乐性质的活动,谢砚自己都是能不去就不去,更遑论家眷。


    看谢砚没回复,宿雨还以为一切和往年一样,于是自顾自道了句:“其实不去也好,听说今年陪嫁的是舒贵妃,她是南方人,跟上去的厨子也基本都是南方的,就是去了,也吃不惯……”


    宿雨没想到自己无意的一句,却引得谢砚的目光望向他:“你说今年跟着的都是南方厨子?”


    宿雨:“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这样的……”


    只见谢砚原本还黯淡的眸子,忽然动了下。


    接着:“你去通知主事大人,今年谢府要多几个人去。”


    *


    回到府内的姜云漾,一脸的苦闷。


    不过是多喝了一盅桂花酒酿而已,谢砚怎的突然不高兴了?


    唉,也就是他没有喝过,所以才这样不理解自己的情绪。


    甚至还想禁她的足。


    有点可怕。


    姜云漾悻悻地想,甚至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于是她趁着翠竹被另外一个小丫鬟喊出去的片刻,从角落里摸出了那个话本子,再次翻看起来。


    这一次她翻看的重点,主要落在了喝酒上面。


    因为她记得女主没有因为桂花酒酿和男主产生什么嫌隙。


    不过她很机智将范围从桂花酒酿扩大到了所有类别的酒,这样一来,还真找到了和醉酒有关的情节。


    那天姜三姑娘约了许久未见的朋友在酒楼吃饭,一不小心就多喝了两杯,被刚好路过的谢砚给带回了家。


    因为意识不清醒,一路上没少折腾男主,不仅如此,还因为着凉发了两天烧,男主为此没少生气。


    而她清醒之后,立马反应过来自己闯了大祸,生怕男主是真的动了怒,继而造成最后的悲剧。


    因此,这一晚上,她用了另外一个法子,和缓了两人的关系。


    姜云漾看的有些迷茫。


    这位姜三姑娘也是去见许久未见的朋友,和她见裴哥哥这一点倒是能对上,可是她没有醉的不省人事啊?


    这两件事只能说稍微沾了点边,根本谈不上重合。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导致剧情越来越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上一次就偏离了些,这次又偏了下,下次还不知道要偏去哪里。


    剧情是另一外,起码她要把避免祸事的方法记下来,这才是重点,如果有用的话,多用上那么一两次,应该问题也不大。


    于是姜云漾又翻了翻,甚至拿出了个小本本,把重点一一标记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记录着,生怕翠竹半道回来了发现点什么。


    没想到今日翠竹出门的时间竟然比往日都要久,记完了重点她没回来,甚至将那封信准备寄给书铺老板的信写完了,翠竹依然没回来。


    一阵不安在她心中升起,就在她准备出门找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匆忙进来的翠竹。


    翠竹脸色有些差,姜云漾肉眼可见地焦虑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翠竹不忍她担心,连忙收了下情绪,“夫人您别着急,不是什么大事,但确实让人有些生气。”


    姜云漾:“什么事?”


    翠竹喘了口气,接过姜云漾捧过来地茶,一杯饮尽之后,才道:“是大小姐的事。”


    “您还记得和大小姐不太对付的那个徐良娣吗?”


    姜云漾点了下头:“徐良娣如何?”


    翠竹:“她有了身孕了!”


    姜云漾:“啊?!”


    翠竹叹了口气,虽然很努力控制着情绪了,语气却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女子有孕是大事,太子府如今还没有子嗣,只要徐良娣诞下孩子,就是太子的长子。这位良娣性子本就跋扈,还有些不知分寸,如今有了身孕,还不知道要骄纵到什么样子,大小姐今后的日子怕是有些难过了。”


    姜云漾虽然没有姨娘,但是她二伯家里有好几个,就算是她们t这种小家庭,几位姨娘都因为子嗣下了不知道多少功夫,也就是她二伯母手段了得,这么些年,任由那几个姨娘折腾,也没折腾出个儿子出来。


    饶是如此,家里还常年不安分。


    更遑论太子府那样的地方。


    姜云漾忽然好担心。


    大姐姐这就受到威胁了?


    该不会也是她偏离主线的后果吧……


    她实在没想到,家中的祸事会先从大姐姐这里开口。姜云漾再也坐不住了,也不顾谢砚说的让她好好在家待着这样的话了,立刻让翠竹套了辆车,就往太子府赶去。


    门庭本就兴盛的太子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徐良娣有孕,今日格外繁华。可是越往凝香居的方向,却越来越荒凉。平日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今天路上竟然连个洒扫的人都没有。


    终于到了凝香居,姐姐不是像往常那样在梳妆台前将自己收拾的容光焕发,而是正在侍女的服侍下喝着汤药。


    姜云漾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不少,也不顾什么礼仪了,立马就扑到了姐姐身边:“阿姐……”


    姜云昭没想到妹妹会突然过来,赶紧把药碗放了下来,给侍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下去,这才摸了摸姜云漾的头,柔声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怎的突然过来?”


    姜云漾把头抬起来,不经意间,一双漂亮的云眸里泛着水光:“不是我的事情,是姐姐你的……”


    姜云昭稍显惊讶:“我的事情?我能有什么事情?”


    只见小小的人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听说徐良娣有身孕了,我担心姐姐今后的日子会很难过,忍不住想过来看看……”


    姜云昭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是这个。


    她先忍不住叹了口气,但是眼中的情绪却全然不是失落,反而透着些奇怪的光,但因为压着,所以并看不出什么:“这个事情确实是棘手啊,可是女子有孕本就是理之自然的事情,姐姐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啊。”


    姜云漾不关心徐良娣,只想着姐姐,便又问:“姐姐刚刚在吃药,可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


    姜云昭望着侍女端下去的汤药,笑了下,解释说:“是调理身子的药,漾漾不必担心。”


    姜云漾眨了眨眼:“这汤药能让姐姐也有身孕吗?”


    姜云昭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忍不住捏了捏姜云漾的脸,道:“汤药只能起辅助租用,到有小娃娃的时候,自然就有了。”


    “漾漾想必也知道这个道理吧?”


    很正常的一句话,姜云漾却想起什么,小脸倏忽一红。


    第28章


    无论什么时候,子嗣对于女子来说都是大事。


    这时出嫁前,叔母对她教导的一件大事。


    往后的话就顺其自然了,虽然当时被叔母的话羞到差点躲在墙角,但关于如何小娃娃的事,她还是记在心间了。


    此刻姐姐骤然提起,又让她想起了那脸红心跳的一幕幕。


    最关键的是,她现在还未和谢砚做过那事,就更让她难以启齿了。


    为了不让姐姐发现,她立刻别开通红的小脸,生硬地转换了话题:“可那徐良娣向来不是好相与的,万一日后欺负姐姐刻怎么办……”


    姜云昭总算知道了她今日情绪这么沮丧的点,只见她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漾漾不用担心,这个事情,姐姐有分寸。”


    姜云漾自然知道这是姐姐安慰自己的话,又暗自惆怅了一会,又说:“我听说麝香什么的,能使女子终身不孕,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香,也都不好,姐姐在这太子府生活,一定要注意着一点……”


    姜云昭被她这孩子气的发言逗笑,什么听说,不过是从话本子上看到一些小伎俩,女人之间真实的斗争,远比那恐怖骇人的多。


    但她还是很耐心地道了句:“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小心的。”


    姜云漾又和姐姐聊了会有的没的,算着谢砚大概快回府了,便赶紧辞别了姐姐,自己也往回赶。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她赶着往回走的路上,竟然迎面碰上了那位徐良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孕后心情好,徐良娣今日打扮的格外艳丽。


    明黄色的上襦,搭配石榴红的留仙裙,发髻上则簪着两支璀璨的鎏金凤尾流苏簪,白皙的细粉扑了满面,胭脂如烟霞般点缀在脸颊两侧,整个人宛若一朵盛开的艳丽花朵。


    姜云漾本想躲着对方,没想到一眼就被她看到,并虚情假意地打起了招呼:“呦,这不是姜家小妹吗?”


    姜云漾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给她行了个礼:“见过良娣。”


    徐良娣脸上虽然挂着笑,语气却是难掩的阴阳怪气:“来看你姐姐?”


    姜云漾很小声地:“嗯。”


    徐良娣挽唇:“也确实应该来看看,我最近身子越来越重了,太子来的次数自然也多了不少,免不了就冷落了你姐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这个做妹妹的来陪陪,也好给你姐姐解闷。”


    这话中明晃晃的嘲讽,简直让她快要气死了,可她就是嘴笨,愣是想不到一句回怼的话来,只能站在原地尴尬地望着脚尖。


    她本以为这位徐良娣会自己离开,没想到她不仅没有离开,忽而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既然在这里碰到了妹妹,能不能帮我个忙?”


    姜云漾怔了下,白皙娇小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探寻:“什么?”


    只见徐良娣指了指不远处的花丛:“那有两只蝴蝶,麻烦姜妹妹帮我扑一下吧?你看我这身子,也不好进去。”


    姜云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花丛中却有几只蝴蝶,但是因为地面新浇过的缘故,想要走到那里,要穿过两道草丛,好几片泥泞地。


    姜云漾盯着自己干净的鞋子,面色僵了僵。


    就在她犹豫间,只听徐良娣幽幽道:“我这个人最是和善的,妹妹如果肯帮我这个忙,我肯定会帮衬着你阿姐,想让殿下去你姐姐那边,也不过是一两句的事,你说对不对?”


    姜云漾一时犯了难,一股酸涩之感泛上心头,心中忐忑极了。


    她知道徐良娣根本不可能帮姐姐,可是她要是此番拒绝了,说不定还会去害姐姐。姐姐此刻的处境本就艰难,若是她再给太子殿下吹个耳旁风,还不知道会如何。


    顿了一会后,她憋着唇,努力将心中那点委屈给压回去,看了眼那湿哒哒的泥土,狠了下心。


    就在她准备拨开草丛往内走时,只听不远处传来一个不客气的声音:“你在那里做什么?”


    这声音低沉,凛冽。


    若是平日里听到,她还不知道该有多担心。


    但今天。


    简直就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姜云漾从未像此刻一样期待着见到谢砚。


    只见他一袭黑色长袍,长身玉立地站着,黑色长靴站在光洁的青砖上,脸色极为淡漠地注视着她的方向。


    旁边跟着好几位朝臣,也不知道在正同他商讨着什么,见他把目光落过来,那几位朝臣立马顿住了话头。


    姜云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刚还能忍住的情绪,在看到谢砚的这一刻,立刻有了崩溃的迹象。眼眶立即蓄满了泪,眼巴巴地盯着他,委屈的不行。


    姜云漾知道自己这幅模样很不争气,大概也是为此,谢砚的目光才闪过一丝不快,但他还是说:“过来。”


    姜云漾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近处的徐良娣。


    因为突然冒出来的谢砚,徐良娣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很快她就调整了过来,换上那副笑吟吟的模样。


    她不笑还好,一笑,姜云漾就更害怕了,立马提着裙子,哒哒哒跑到谢砚身边,还很不争气地又往后一步,很像躲在他身后一样。


    徐良娣脸上扯出一抹微笑:“没想到在这里碰上谢大人,有失远迎。”


    谢砚睨她一眼,冷声道:“良娣客气了。”


    他明明一副淡漠清冷,看谁谁不上眼的高傲模样,却因为长了一副好皮囊,一切薄情也好、冷漠也好,也变得合理了起来。


    就是此刻的徐良娣,心中都忍不住倏忽一动。


    就在她定了定眸子,准备再次开口时,只听耳边那个声音凉凉道:“良娣既有身孕,站在这里吹风就不合适了。”


    徐良娣还以为他在关心,眼眸一动。


    下一秒:“我会给殿下提及此事,让您好好在院内休息的。”


    徐良娣面色一僵。


    他的语气依然冷清,但是这一句,却带了一种不经意的狠戾和威胁,听起来根本不是休息,而是……禁足。


    徐良娣震惊了。


    他竟然如此在意刚刚的事情?


    他这样一个手握无数权柄的朝臣,竟会给姜云漾出头?


    男人向来将面子视为天底下最大的东西,很多时候,这种小事告到他耳边,都会以小打小闹被驳回,姜云漾不过稍微委屈一下,谢砚就这般在意。


    可她明明听说这位面冷心狠的权臣,和这位小妻子并无感情,t怎么会……


    “谢大人……”就在她想要开口位自己辩解一二时,谢砚却再也没有想要理会她的意思,转过身走了。


    而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太子那边就派人传来消息。


    “良娣,殿下念您身子一日一日重了,所以免了您的各项请安。”


    这是理之自然的事情,徐良娣没什么负担地接受了。


    “并说这次的汤泉新浴,您也不必去了。”


    “还说……”


    “这一个月您就好生待在自己院子里,不要轻易出门。”


    徐良娣:“???”


    另一边,姜云漾在耳房里闷闷地等了许久,才等到谢砚议事出来。


    带着她离开遇见徐良娣的那个花园之后,他就神色不善,让那几个朝臣好一顿紧张,好在出来之后,原本脸上的那阵阴霾,似乎散了些。


    姜云漾也就敢上前一步,和他说上几句话。


    “对不起……”只见她眼睫下垂,覆盖住原本潋滟的双眸,整个人委屈巴巴的,很像一只打蔫的小白兔。


    谢砚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竟是给他道歉。


    因为他根本没觉得她做错什么。


    但他依然没什么情绪地觑她一眼,问道:“哪里错了?”


    姜云漾:“都怪我没听你的话,偷偷跑来看姐姐……”


    谢砚心里一时有些烦躁,他何时说过不让她来看自己的姐姐?


    “如果不是来看姐姐,也不会让你如此麻烦……”


    明明是道歉的话,他却一点儿也不中听。


    他不知道她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得,但凡有点责任,永远都往自己身上揽,动不动就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这天底下有多少责任需要她去揽,有多少错处,需要她去担?


    越想越不满,偏生这个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阵不小的叫声。


    姜云漾惊得到抽一口凉气:“啊啊啊啊,虫子!”


    茂盛生长的槐树上,不只什么时候用丝吊了根虫子下来,她刚刚只顾着担心谢砚是不是在生气,完全没注意,这会已经摇摇晃晃地打在她的肩上了。


    谢砚:“……”


    不仅脑子单纯,胆子还小的要命,就这样,还要揽责任?


    谢砚觑了她一眼,看到她那副天快塌了的模样,脸更黑了。


    可就是这样黑着一张脸的谢砚,忽然走到姜云漾的面前。


    “别动。”他没什么情绪地说。


    修长身影一点点靠近,那股清冷的苦茶香,深沉又冷冽,似有若无办地萦绕在她鼻尖。


    姜云漾只觉得那股距离好近,心跳几乎是无意识地跳的飞快,再然后,肩上被一个力量轻轻一拂。


    “没事了。”


    很是冷冰冰的一句话。


    姜云漾却觉得自己好多了。


    她将衣裳抚平,垂着眸子,小声道了句:“谢谢,我回去之后……”


    “回去之后,收拾东西。”


    姜云漾怔了下,心中再次惊恐万分,哆哆嗦嗦地问:“收、收拾什么东西?”


    谢砚是看不下去她总是惹出这些事端,想赶她离开吗?


    这么一想,刚刚的委屈还没散尽,眼眶里立刻又憋出了泪来。


    第29章


    但这一次,谢砚没有给她继续委屈的机会。


    他像是早已防备似的,说:“别多想,是去泡汤泉。”


    姜云漾面露疑惑。


    谢砚难得多解释了一句:“是圣上既定的行程,这次分派给了礼部和户部。”


    姜云漾歪着头看他一眼,还是没太明白。


    只见谢砚冷着一张脸,一句话像是从嘴里拽出来似的:“……要带家属。”


    姜云漾终于明白谢砚的意思了。


    那可是温泉啊!


    若是别的活动,她这个社恐肯定是拒绝的,但泡温泉不一样,小时候祖母倒是会去泡一泡温泉,但是因为她精力有限,所以只会带着二姐姐去,那时候她就很好奇,这温泉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她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此刻,原本皱巴巴的眉目现在弯成了月牙,心情立刻好了许多,显然也没有想“要带家属”和“能带家属”有什么细微的差别。


    再然后,她就带着翠竹欢天喜地地回家了。


    两人回去之后她就着实开始收东西,只是收着收着,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今晚的任务还没完成!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今日的谢砚,他好像并没有书中所描述的那么生气,若真要说,大概就是生了点小气?


    但为了保险起见,姜云漾还是决定还是按照小册子所说的来。


    因此将手上的东西交给翠竹之后,她便换了件衣服,往西厢去了。


    另一边,宿雨也在为汤泉的事情忙碌。


    “大人,东西我都收好了,现在就送给夫人那边?”


    往年的汤泉新浴,只有谢砚和他两个人,他们两人东西虽然不多,但是也会单独占一辆马车,在一众捷家带口的车马中,显得很尴尬。


    今年就好多了,夫人那边肯定会雇一辆马车,他两的东西只要放在一个角落里就可以。


    送走姜云漾后,谢砚便回了户部府衙继续批改公务,这一下就已经堪堪到了戌时。


    这点小事情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因此头都没有抬,就“嗯”了一声。


    宿雨又继续道:“夫人还遣人问了句话,询问您今晚大概几点回去,似乎是有什么事……”


    听到这一句,原本还在聚精会神批改公文的谢砚,忽然顿住了笔头,抬头看了他一眼。


    “什么事?”


    宿雨:“小的也不知……”


    谢砚忍不住沉思。


    这个小姑娘心思向来写在心上,还总是为一点小小的事情莫名其妙的担心,今晚也不知道又脑补出了什么,若是他不回去,还不知道要发散成什么样子……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让宿雨去套马车回家。


    只是走出门的时候,心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是何时开始,对她了解至此?


    ……


    谢砚一到家,翠竹就急哄哄地跑到姜云漾这边通风报信。


    姜云漾正忙地热火朝天。


    也的亏是晚上气温低一些,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衣衫能湿到什么程度。


    翠竹看着满头大汗的姜云漾,关切道:“夫人,要不要我帮您一下——”


    “不用不用,”姜云漾扬起个小脑袋,信誓旦旦道,“你让他稍微等那么小小一会儿,我马上就过去。”


    姜云漾说到做到。


    谢砚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看到远处一个小姑娘端着个乌木盘子过来了。


    因为极少干活的原因,她的动作略显生疏,还有些摇摇晃晃,但是神情足够小心翼翼,看上去又认真又细心。


    那个乌木盘子最终还是稳稳当当地出现在了谢砚面前。


    他对着上面的那个白瓷碗,面露沉思。


    “这是……”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宵夜呀。”姜云漾没怎么犹豫就回答了他的问题。


    她此番举措,完全是按照书中那个姜三姑娘来的。


    书里的谢大人也是个工作狂,每每工作至深夜,却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偶尔腹中饥饿,也会待到第二天天明。


    过午不食本是养生之法,但凡事无绝对,肚子饿久了也不是好事,姜三姑娘就想了个办法,用宵夜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姜云漾便按照书中所说,也给谢砚煮了碗面。


    而抡起煮面的过程,还颇有些胆战心惊。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动手煮面条。


    她是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里做过这样的事情。


    首先生火就是个问题。


    她学着生火小厮的模样给里面架了柴,又添了一些干草,然后冒着生命危险给火折子点了火,赶紧扔了进去,火倒是很快就升起来了,但是燃起的浓烟差点把她熏晕。


    好不容易起了火,她就赶紧往里面加了点油,想要炒点葱花进去,没想到油下锅没多久,就滋啦滋啦地一蹦三尺高。


    她刚把葱花扔进去就绷不住了,“哇”地一声便跑出去老远,还是翠竹赶紧舀了两瓢水加在里面,她才敢再过来,把面条给加进去。


    等到面条快熟的时候,她准备敲个鸡蛋进去。


    这又是大问题,因为她从前从未敲过鸡蛋。


    先是在灶台上磕了一下,没想到力度太大,直接半个都黏在了灶台上,还有一点差点滴在她的裙子上。


    灶台不好使力,于是她又敲在了铁锅上。这一次还算好,基本顺利完成,看着白色混色黄色的东西逐渐凝固成一个完整的荷包蛋,她终于松了口气,从旁边拈了点盐以及别的调味料进去,再然后,将面条和鸡蛋全部捞了起来,放在托盘上,给谢砚端了过去。


    夜色微凉,澄黄的月光像是一层薄纱,越过树梢,一半洒在庭院里,一半洒在窗台上。


    谢砚望着眼前的东西,嘴角很短暂的抽了下。


    虽然是一碗面条,但是和他之前见过的面条都不一样。


    ……简直称得上可怕。


    汤水不甚清澈,面条也都黏在了一起,上面还漂浮着小小的黑色东西,唯有那个荷包蛋还能看过眼。


    谢砚看了两眼,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一些。


    “这么晚了,你一定t饿了吧。”


    “我看厨房有面条,就试着下了一碗……”姜云漾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张小竹凳坐在他的身边,颇为紧张地揪了下裙角,生怕自己做出来的这碗面卖不出去。


    而此时,刚刚还盯着面碗的谢砚,终于提起了筷子。


    面条入嘴时姜云漾就一直在旁边巴巴地看着,漂亮的一双眼睛,在烛光的映照下,反射着淡淡的光,似乎很期待他的评价。


    一口,两口,三口……


    等到他吞下面条并喝了口汤时,姜云漾终于忍不住了,仰起小脑袋,颇为忐忑地询问:“味道怎么样?”


    只见谢砚慢条斯理地放下面碗,抬眼看她。


    “……还行。”


    姜云漾听到这话,刚刚的所有担心都散去了,心情称得上愉快。


    任务总算是完成了,而且她看谢砚的表情,一时间她觉得自己甚至有做饭的天赋!若是以后谢砚在生气了,她还可以用这个保命绝招。


    想到这,姜云漾欢天喜地地转过身,准备去给他再盛一小碟咸菜。


    而等到那抹藕色的身影消失在门框,谢砚才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同时在心中将那句话补全。


    能吃是能吃,但下次不要再往里面放鸡蛋壳了。


    ……


    日子一天天热了起来,转眼已是五月中旬。


    去泡汤泉的行程,也终于要开始了。


    第30章


    温泉在城郊的山中,那边温度适宜,未沾染一点暑热气,是泡温泉的绝佳之地。


    一大早,姜云漾就带着自家的两驾马车出发。


    日光和煦,微风徐徐吹来,很是惬意。


    谢砚因还有公事处理,听说一大早,就上了太子的马车议事,故而只有姜云漾和翠竹两人乘坐,非常之宽敞。


    一开始她还很兴奋,和翠竹有说有笑,但两个时辰过后,不适感就涌上来了。


    从前去外祖家,也是赶路,但是江南地界平缓,马车并不颠簸,加之每走一段时间就要更换水路,她还算能适应。


    但今天全程走的都是山路,前半程的新鲜感散去,头晕和烦闷的感觉随之而来。


    也幸好这时谢砚不在车中,她才能稍稍松快地躺一下,缓解一下头晕的症状。


    她不禁有些心疼太子,都这么晃了,还要和谢砚在一起商量公务,一定非常痛苦吧。


    马车就这样行驶了大半天,终于,在中途驿站时,为首的车驾停了下来,众人也终于得了空休息。


    这次休息的时间比较长,也包括了饭食时间,宫内品阶严苛,只有特定品阶,才能吃到随行的御厨所做的熟食,剩下的人只能吃一些自己带的糕点冷食。


    谢砚一直没有回来过,姜云漾也不知道她属于哪个阶层,很自然地就将自己划归为不能吃饭的阶层。


    翠竹已提前在下面寻了一片空地,收拾齐整后,姜云漾便下了马车。


    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姜云漾很明显感觉舒适多了。


    不远处便是苍翠的林海和腾起的云雾,非常漂亮。


    她先是看了会风景,又喝了盏茶,没一会,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姜云漾下意识往后看了眼,没想到过来的人竟然是裴延。


    原本茫然的眼睛顿时一亮,语气也跟着惊喜了起来:“裴哥哥!”


    “没想到你也来了。”


    裴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解释道:“我也没想到自己能来,不过是因为圣上想要沿途记载一些风土人情和所见所闻,我和几个同僚才有机会一同随行。”


    姜云漾点了下头:“裴哥哥文采想来很好,这一路定能写出不少作品。”


    裴延被姜云漾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才问:“对了,我看你刚刚下车时皱着眉,可是有些不舒服?”


    姜云漾没想到他会这么细心,也没有隐瞒,便直接道:“有些晕车,不过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听到这,裴延点了点头,又道:“我猜着就是这样。”


    说罢,他朝身后招了招手。


    这时,一直等待后面的侍从才上前,将手中的东西端至他面前。


    竟是一盘黄澄澄的橘子。


    橘子并非这个时节的时令水果,且多生长于南方,盛京城所在北地,现在想吃上那么一口,必是重金才能寻得。


    姜云漾正出神时,裴延便毫不犹豫地将盘里的三个橘子递给了她:“姜妹妹不如用橘子试一试?橘皮可以缓解头晕,橘肉酸甜可口,吃下去也清爽。”


    姜云漾怔了怔,没想到裴延竟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刚准备摆手拒绝,就已经被裴延塞过来了。


    “上次因为我的唐突,给妹妹带了不少麻烦,还望见谅。”裴延真诚道。


    Q


    姜云漾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上次”是什么事。


    这些天你来我往地发生了许多事,和裴延在酒楼见面的事情,竟然被她忘了


    山中风景绝佳,淡淡的光影落在两人之间。


    两人又聊了不少有的没的事情,偶尔相视一笑,很是和谐。


    他们不知道的是,两人的身影,堪堪落在不远处的某人眼里。


    此刻的谢砚,正负手立于高台之上,等待着面见圣上的太子。


    圣上此番出行意图意味不明,往年的汤泉新浴只有太子随驾,今年,除了太子之外,竟又在皇嗣中选了三皇子,众多后宫中,又挑中了三皇子生母舒贵妃。


    一时间,朝中流言不断,均说圣上有废太子,扶持三皇子之意。


    自从这个消息传出来,赵琰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圣上如今年岁增长,他觉得自己越发读不懂这位老父亲的心事了。


    立储之事乃是国本,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之深渊。


    谢砚虽担着扶持太子的重责,但他从无站队之念,他深知三皇子是何种品性,也不愿国家被这样的小人所掌控。


    因此整整一路,他都在与太子商讨应对事宜。


    此时目光虚虚然落在远处。


    青绿色的树叶层层叠叠,透过枝叶的缝隙,可以看到空地上站了不少贵女,但目光还是一眼就被最角落的那个人吸引。


    跟随圣驾出行,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需按照品阶穿着打扮,同行不少的官家贵女,都大差不差。就是这样千篇一律的装扮,依然掩盖不了她那张芙蓉面。


    就是面前站着的那人,有些碍眼。


    想起那人所名所姓之后,谢砚眉目皱得更深了。


    *


    姜云漾当场就把橘子给剥开了。


    一半自己吃,一半给了裴延。


    橘子汁浸出来,给指尖染上淡淡的金黄。


    裴延本想让她带回去吃,没想到她这么客气,推辞半晌之后,终是不愿辜负对方美意,便接手了过来。


    两人默默吃了会儿橘子。


    而就在沉默的间隙,姜云漾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两声。


    这是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事情。


    其实刚刚车子停下的时候她便吃了些带在路上的糕饼,还喝了不少茶水,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吃饱了。


    谁承想这糕饼竟然一点儿也扛不住,这么短暂的时间,就已经被肚子消化完了。


    不仅如此,还不争气地在裴延面前响了起来,简直就是尴了个大尬。


    姜云漾脚尖蹭地,企图用这点声音遮掩刚刚的尴尬。


    这点小动作自然落在了裴延眼里,他唇角微微勾了下,也不戳破,只是对身边刚刚那个端橘子过来的小厮说:“我饿了,你去马车里将我们带来的烙盔和咸菜拿来。”


    烙盔和咸菜虽然也是路上的干粮,但是比糕饼解腻,果然姜云漾听到这些,眼睛露出几分小心翼翼的期待。


    小厮动作很快,裴延淡笑着对姜云漾发出邀请:“一起过去吃点吧。”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真诚又自然,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姜云漾也就没什么负担地点了点头。


    而就在她抬步跟随裴延的步伐时,手腕忽然被身后的一个力度握了握。


    “姜云漾。”


    清冽的声调,流淌在空气中,似乎比不远处的泉水还要冷。


    姜云漾一怔。


    慢吞吞地转过身,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谢砚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深邃的目光无波无澜,但就是让她忍不住一颤。


    “你饿了?”


    姜云漾顿了顿,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远处的裴延闻声,也停住了脚步,回头望了两人一眼。


    只见谢砚先是不紧不慢地扫了他一眼,继而再次将目光落在姜云漾眼中:“跟我走。”


    姜云漾这下更尴尬了,因为手腕还被拽着,因此她只能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靠近谢砚。


    太近了。


    周围的家眷就没有这样的……


    姜云漾忽然尴尬极了,生怕被旁边的人看到后议论。


    “有什么事吗?”


    她抿着唇,小声问了句,大概也是因为声音小,所以裴延并不听到,立马跟着她来了句:“谢大人。”


    谢砚淡淡“嗯”了声。


    裴延似乎也有些尴尬,但他知道再尴尬也不会比上次再尴尬,干脆实话实说,“我正准备和漾漾吃点东西,既然谢大人也过来了,不如一起——”


    “不必了。”


    裴延话还未说t完,便被打断。


    “我来就是带漾漾去吃饭的。”


    裴延怔了下,还未开口,谢砚又道:“是随行御厨所做的陪驾宴,裴大人也在列吗?”


    裴延:“……”


    他当然不在列。


    据他所知,只有圣上、太子以及极少的近臣才有这个资格。


    气氛有一瞬的凝固。


    其间谢砚的目光就一直看着他,锋利直白,带着权臣天然的孤傲和轻视,毫不遮掩地看着他。


    谢砚:“既然裴大人不在列,那谢砚和夫人就不奉陪了。”


    裴延:“……”


    别说是裴延,就是姜云漾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谢砚牵着走了一路了。


    他腿长,步伐也大,她需得加快步伐,才能堪堪跟上。


    期间不少人都投来目光,似乎很好奇他们两人在干什么。


    姜云漾觉得自己的脸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可她又不敢做出什么过激的行动,生怕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力,只敢小声在他耳边开口:“谢砚,你放手——”


    不仅如此,还奋力往外拽了拽,试图挣脱她的束缚。


    可这个人偏偏像和她作对一样,她越挣脱,他反而越用力。


    她的手本来就小,这样一来,完全被他的掌心包裹住。


    “为什么要放手?”半晌沉默后,谢砚再次开口。


    姜云漾刚准备开口解释,便听那个声音冷道——


    “你是不想让人牵。”


    “还是……不想让我牵?”


    【作者有话说】


    云宝:简直无法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