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同居(三合一)
◎“见到我,路都不会走了?”◎
街边的路灯散发出温暖的光, 笼罩在男人脸上。
他看着苏瑶,笑容温和:“我不能来吗?”
“你能躲我一时,总不能躲我一辈子吧。”
三年不见, 他说话依旧是那么慢条斯理,音调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平稳,如同平静湖面上泛起的微微涟漪, 舒缓而有节奏。
苏瑶抿紧了唇, 偏头朝路口望去。
心里不停祈祷, 谢景琛这时候可千万不能折返回来,当年的事始终是埋在谢景琛心中的一根刺,无论过去多久,他都不可能会忘记,要是这两人见了面, 按他性子,保不准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苏瑶。”李望见她在出神, 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
苏瑶说:“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李望笑说:"刚来不久。”
“那你没看见什么人吗?”
“谁?”
李望挑眉,环视了下四周, “没看见什么人啊,我刚来。”
苏瑶松口气:“那就好。”
李望扬了扬手里提着的礼品:"来都来了,不请我去家里坐坐?”
“我可是提了大包小包来的。”
苏瑶目光望向他手里提着的礼品,面露难色。
人都来了, 不让他进去坐坐,实在不礼貌。如果让他进去了,家里一大群人, 尤其是奶奶, 一定会误会两人的关系。
她正纠结中, 身后传来一句。
“小瑶。”
苏瑶回头,姑姑正提着两袋垃圾,出现在上方的台阶。
“姑姑。”苏瑶打招呼。
姑姑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盯着李望来回打量,“小瑶,这位先生是?”
还没等苏瑶介绍,李望率先开口:“姑姑好,我是苏瑶朋友,李望。”
“李望?”姑姑凝思片刻,忽然眼前一亮,“是李望啊!”
姑姑认出了李望,热情道:“小瑶,别让人在这站着了,怪没礼貌的,带你朋友去家里坐坐。”
“好嘞。”李望笑。
苏瑶无奈的笑。
刚送走一个不速之客,又来一个。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
十分钟后,二楼,出租屋内,苏瑶拿出平时用来招待客人的武夷岩茶,姑父清洗完茶具熟练的泡茶,姑姑将苏瑶买回来的水果洗好装进玻璃盘里。
奶奶坐在李望身边,笑眯眯的盯着他看。
“你这孩子来就行了,还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奶奶说。
“来看奶奶,怎么能空手来呢。”李望说,“三年不见,奶奶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甜言蜜语将老太太哄得高兴极了,奶奶握住了李望的手说:“你这孩子还是那么会说话,我还以为你出国后就和我家瑶瑶没联系了呢,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
“奶奶哪里的话,我和苏瑶,一直都是朋友。”
李望抬头看向苏瑶。
苏瑶也冲他笑了下,只不过笑容里带着些许僵硬。
开水烧开,姑父泡了杯茶,递给李望:“来,喝茶。”
李望受宠若惊:“谢姑父。”
姑姑从厨房里端出一盘水果,用牙签插了一块苹果递到李望面前,“来,吃点水果。”
“谢姑姑。”李望笑。
“这次回来还打算离开吗?”姑姑问。
“不了,回国工作了,出去逛了一圈才知道,国外的月亮还是没有那么圆。”
李望大学学的是经济学,毕业后考了会计师证书,进入银行工作,三年前中国银行在 “一带一路” 沿线国家和地区开设分行或开展业务合作时,被派去意大利工作了三年。
“回来就好啊。”奶奶听见李望不打算继续在国外工作,笑开了花,追问道,“这么多年,有没有谈女朋友啊?”
“奶奶!这是人家隐私,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苏瑶知道奶奶问这话的意图,不乐意了。
"嘿,你这丫头,我问小望,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急什么呢。”
“我,我....”
一句话让苏瑶无言以对。
“奶奶,我还没女朋友。”李望淡淡的笑了下,随后望向苏瑶,目光里带着些许深意与期盼。
这道目光太过热切,苏瑶下意偏过头,躲避他的目光,端起茶杯。
李望笑了下,收回目光,看向奶奶,和奶奶聊起了爷爷的身体情况。
提起老伴,奶奶的眼光中瞬间漫上一层水雾,模糊了视线,她拍了拍李望手说:“好孩子,瑶瑶口中那个同学就是你吧,是你救了瑶瑶爷爷一命啊。”
“同学?”李望疑惑,“什么同学?”
姑姑说:“就是借钱给我们小瑶的同学啊,瑶瑶说向在国外的同学借了一笔手术费,那个同学是你吧?”
手术费?
李望怔了下,看向苏瑶。
苏瑶使劲眨眼,向他使眼色,希望他搪塞过去。
“哦,同学啊。”
李望立马明白了苏瑶的意思:“奶奶言重了,我和苏瑶已经认识多年了,爷爷病重,我只是帮了点小忙,算不得什么的。”
奶奶抹了下眼泪,不停说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李望笑了下,笑容里藏着几丝难以察觉的生硬。
奶奶之后又问起了李望他在国外工作的感受,李望不厌其烦的给奶奶介绍起自己在国外是如何和外国人打交道的,还给奶奶讲述了意大利的风土人情和美食。
奶奶是农村人,这辈子没出过国,听得津津有味。
正聊得起兴,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刷手机的叶黎忽然进了房间,拿了自己的包包,急匆匆的关了灯准备出门。
“小黎,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姑父严肃发问。
"爸,我有个同学今晚生日,让我去她家吃蛋糕,我得马上赶过去。”
叶黎说:“你们慢慢聊啊,我先走了。”
“对了,我今晚回学校,就不回来了。”
说完没等姑姑姑父开口,直奔门口换鞋关门。
“这孩子,真是急性子。”姑姑嘀咕。
苏瑶想到那天晚上叶黎上的那辆迈巴赫,那个带着眼镜的陌生男人,内心忽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她抿了口茶,心里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将叶黎的事说出来。
说出来后,叶黎一定会挨骂,不说,又怕叶黎被人骗了。
“瑶瑶,你在想什么呢。”奶奶走上前拍了下她的脑袋。
“啊,疼。”苏瑶摸了摸头,一抬头,发现几双眼睛正盯着她看。
姑姑姑父奶奶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李望眼底泛起柔和的光泽,笑意在唇边慢慢晕开,连说话的尾音都裹着一股暖意,“我要走了?你不送送我?”
“啊,走了,那么快。”回过神的苏瑶连忙道,“走吧,我送你下楼。”
姑姑姑父奶奶送到门边,苏瑶和李望都换好鞋,奶奶还一直拉着李望的手不肯松开,”好孩子,平时不忙的话就来家里吃饭,我们家随时欢迎你来。”
“好,我会常来的。”
“苏瑶送我就行,奶奶姑姑姑父你们回去吧。”
李望不让他们下楼送。
奶奶姑姑姑父挥了挥手,目送苏瑶和李望下楼,才返回屋内。
今晚天气预报有雨,苍穹中轰隆一声响,天空中下起了细雨,两人站在一楼楼道的檐下,边聊天边等雨停。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处的?是孙月告诉你的吗?”
苏瑶是一年前搬的家,当时她和李望已经两年没有联系了,除了孙月,她想不出是谁告诉他的。
“是。”李望说。
苏瑶看向前方,朦胧的路灯下的细雨像一根根银针飞向地面,水汽扑面而来,湿湿润润。
“其实,孙月挺好的,这么多年她一直———”
"苏瑶。”李望打断她的话,“人和人之间要讲缘分,强扭的瓜不甜,我和孙月,不合适。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来我钟意的人是—”
“够了!”苏瑶同样打断了他的话。
李望的眸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苏瑶垂下眼:“雨势挺大的,你没带伞吧,我去楼上拿把伞给你。”
这么多年来她知道李望心中所愿所想,可她不能接受,不能答应。
她与他,只能限于朋友之谊,没法更进一步。
因为,
人的心只有一颗,装不下太多的人。
苏瑶转头上楼。
心意再一次被狠心拒绝,甚至连一句表白的话都没完整说出口。
李望心口一股闷气,垂在挺括的西裤两侧的手攥成了拳,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
“你跟他见面了是吗?”李望沉声。
话落,苏瑶脚步霎时停了下来。
她站在台阶上,背对着他。
两秒后,她深吸了口气,迈步上楼。
李望不死心,又问:“奶奶口中的借给你钱的人,是他对不对?”
雷雨轰鸣。
他的询问夹杂着惊雷声砸在她心上。
苏瑶脚步一顿。
这次,她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李望,说了句:“是。”
得到确定的答案,李望冷哼一声。
苏瑶快步上楼,半分钟后,拿着一把雨伞急匆匆跑了下来。
一楼廊下,街道上,没有了人影,空空荡荡。
只有风在吹,雨在飘。
————
一场雨来得又急又快,下了四十分钟后又停了,晚上十点,谢景琛从季云风的住处清云书院离开,驶向老宅的方向。
半小时后,黑色宾利驶入胡同巷口,谢景琛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下。
目光凝视在前方,皱眉。
四名男士如铸铁雕像般伫立在朱漆大门两侧,皮带扣在夜光中泛着哑光,脊背绷成笔直的直线,下颌微收,当有车辆缓缓驶近,瞳孔微缩,余光扫过车牌的瞬间,喉结轻动,却未发出任何声响,唯有藏在袖口的对讲机传出细微电流声。
十米开外就形成了警戒线,没有穿制服,只是普通的休闲装扮,气场却充满压迫,谢景琛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爸身边的警卫员。
怎么突然回来了?
谢景琛疑惑,前天他回来时,景秀云并没有告诉他谢岩礼要回来。
难道是出了什么急事。
谢景琛想到这,踩了下油门,将车子往前开。
隔着一层玻璃,看不清人脸,这辆黑色宾利是新车,过年刚买的,谢岩礼身边的警卫员认不出来,拦住了车。
车窗缓缓降下,谢景琛看着他们,沉声说:“是我。”
警卫员见是谢景琛,恭敬低头。
谢景琛将车停好,下车往四合院内走去。
刚下完一场急雨,大风垂落一地的海棠花,铺满了整个院子,前方落地窗没拉帘子,可清楚的看见客厅内沙发上坐着的人,谈笑声从微微敞开的窗扉漫溢到夜色里。
谢景琛走近,听见对话。
景秀云鼻尖发痒,忽然仰头又低头:“阿嚏”
打了个喷嚏。
谢岩礼急忙说:“我去楼上拿件衣服给你,已经入秋了,天气凉,穿这么少可不行。”
“不用,我不冷。”
“听话。”谢岩礼笑了下,起身往楼上走去。
“诶呦,这狗粮洒的,看来我今晚来得不是时候啊。”陈钦拿了个柑橘,剥了皮,递给景秀云。
景秀云接过,笑说:“什么来得不是时候,这里是你的家,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陈钦父母在他三岁时候,遭遇车祸双双身亡,本来是养在外公外婆身边的,谢景琛丢了后,景老爷子怕女儿伤心过度,就让陈钦在景秀云夫妇身边养着,谢景琛没回家的那些年里,景秀云夫妇把他当儿子来养,感情非常深厚。
陈钦笑问:“姨父回来了,我哥呢,怎么不见人影?”
“我在这。”
谢景琛推门进去。
“阿琛。”景秀云见到儿子,按捺不住激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谢景琛换了拖鞋快步走到景秀云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母亲的手还是和以往一样,冰冰凉凉的,没有什么温度。
“妈,坐。”谢景琛说。
景秀云重新坐回沙发上。
陈钦看了眼谢景琛,没叫哥。
谢景琛说:“妈,我爸回来了,怎么不跟我说呢,我好早些回来。”
“是你爸不让我说的,说是临时回来一趟,具体什么情况我不是很清楚。等会你问你爸吧。”
景秀云和谢岩礼长期分居,对丈夫工作上的事了解不多,谢岩礼为了不让她忧心,也从不在她面前过多提及政局的事。
“阿琛回来了啊。”谢岩礼手里拿着一件淡蓝色的外套,从二楼下来。
五十出头的年纪,精气神依旧很足,藏青中山装,衣襟上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脖颈,布料下隐约可见经年累月训练形成的宽厚肩背轮廓。
“爸。”谢景琛下意识站了起来。
自从他回归家庭后,与父亲的相处得挺融洽,父亲谢岩礼在他心中是一个非常威严又慈蔼的人,对母亲对家庭对他,尽职尽责。
“回来了啊。”谢岩礼走了过去,张开了双臂。
谢景琛也走上前去。
父子俩来了个简单的拥抱。
“坐吧。你坐那边去,我坐你妈这。”
谢岩礼让谢景琛坐到沙发另一侧,自己要占着景秀云身边的位置。
“我才不要。”景秀云拉住儿子的手说,“阿琛坐我身边。”
谢岩礼争不过儿子,只能乖乖让出座位。
“来,给你妈穿上。”谢岩礼把外套递给谢景琛。
谢景琛接过父亲手里的外套,给景秀云披上。
“谢谢儿子。”景秀云摸了摸谢景琛的脸。
一家人都在场,谢景琛问出心里疑惑:“爸,你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知道谢岩礼这三四年来一直都想顺利北调,最近的风声渐起,他也有所听闻,但具体进展到哪一步谢岩礼并没有告诉他,只知道一年前曾有过机会,最后却被人搅了局,没能成功。
泡茶的谢岩礼听见谢景琛的询问,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过了今晚,大概率是稳了。”
“今晚?”谢景琛疑惑。
谢岩礼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故意卖了个关子。
陈钦笑了下说:“看来哥还不知道,今个下午的消息,许家那位被带走了……”
“带走了?进局了?”谢景琛吓了一跳,“原因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陈钦看向谢岩礼,“姨父知道吗?”
谢岩礼嘴角微微上扬,眉梢仍保持着不怒自威的凌厉,“具体原因我只是知道一点,还不能确定,等尘埃落地再跟你们说吧。”
权利场上的事风云莫测,不到法庭宣判的那一刻都不能下定论。
谢岩礼担心,这件事还会出乱子,“阿琛,许家那两个小子最近还找你麻烦吗?”
谢景琛摇头:“最近很少碰见了。”
“爸,许家为什么那么恨我们家?”
谢景琛不太清楚,为什么许家人这二十几年来一直针对谢家人,不仅用尽手段百般阻挠谢岩礼北调,许家长子许政津在商场上也一直针对他,上回城北的那块地,谢景琛早早就看中了,到最后竞标的时候许政津横插一脚,拿走了。
明显是结过仇,不然不可能如此过分。
谢岩礼淡声道:“这就要从多年前的一件事说起了————”
滴答滴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外头又下起了小雨。
谢岩礼用温和的语调向家人诉说了尘封多年的往事,直到零点05份,他接到了一通十万火急的电话,换了身衣服,吩咐谢景琛照顾好景秀云,冒着雨提着公文包,带着两名警卫员,急匆匆离开。
谢岩礼走后,景秀云上楼休息了。
谢景琛没什么睡意,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雨幕,抽起了烟。
洗完澡后的陈钦穿着浴袍,吊儿郎当的拿着白毛巾擦头发,边走边看向窗边,烟雾缭绕下隐约可见那张沉默的脸。
“这事可真是一茬接着一茬的,你爸这一去,要是成了,你和那位的事,可就不远了。”陈钦打趣。
谢景琛没吭声。
“那位真挺好的,肤白貌美,门当户对,人学历也高,还在英国留学——”
“你觉得好,你娶吧。”
谢景琛深深吸了口烟,忍不住出声回怼。
“我?”陈钦自嘲笑,“我倒是想啊,可哪轮得到我呢,蒋家那老爷子才看不上我,我又不姓谢。”
“亏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谢景琛转头掐了烟,将烟头扔进烟灰缸内,没在理会陈钦,上楼回了卧室。
陈钦看着自家表哥背影,忍不住感叹:“看你得犟到何时去。”
————
自从苏瑶姑姑姑父来了北城照顾爷爷,奶奶和苏元轻松了不少,肾移植手术后,爷爷恢复情况不错,三周后出院了。
在苏瑶那住了五天后打算回温岭。
回去的前一晚,爷爷奶奶让苏瑶请李望来家里吃顿饭,苏瑶打了通电话给李望,李望却说自己出差去了南城,不能来了。
奶奶很遗憾没见到李望,在苏瑶面前不停碎碎念,“瑶瑶,李望实在是个好孩子,有机会的话你俩多处处呗?”
正在收拾行李的苏瑶说:“我俩没那个意思,奶你别多想。”
“诶!你个傻丫头,怎么就没机会了?你单身,人家也单身,你们还是同学,这肥水不流外人田,人李望要不是对你有点意思,会借那么多钱给你吗?”
奶奶说,“你奶是过来人,还没老年痴呆,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着呢。”
“我能想什么!”苏瑶犟嘴,心事被看穿,赌气道,“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你不说我都明白,这几年来,你姑姑姑父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你没一个钟意的,不就是还念着那个林忆南吗?”
提到“林忆南”三个字,苏瑶有些恍惚,正在叠衣服的手顿了下。
在她年少时,这三个字曾经惊艳了她。
念过无数遍,想过无数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起来都会觉得遗憾的名字,早在五年前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林忆南是谁?我不认识。”苏瑶有些气,将折叠好的短袖和裤子,一股脑塞进在地上敞开的行李箱。
“哼,少来,换了名字你就不认识啦,那小子现在叫什么来着,谢,谢,谢什么?”
“谢个头哦!”
苏瑶翻个白眼。
哗啦一声。
行李箱的拉链,拉上,扶正。
“收拾好了,明天八点的高铁。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您老就别废那个心了。我去睡觉了。拜拜!”
苏瑶说完,转身离开房间。
打开门,姑姑正扶着爷爷从沙发上起来,苏瑶还有些生闷气,直接回了屋,关上房门。
爷爷进了卧室,关上房门,纳闷问:“瑶瑶那娃娃咋了?你惹她生气了?”
奶奶正拿着纸巾擦拭手中的老花镜,脸上写满了无奈,“没说啥啊!就让她早点找对象,她不干了呗!”
“你急什么急,慢慢来嘛,这种事急不得的!”
爷爷心态比奶奶好,认为晚辈的婚事得自己做主。
奶奶戴上老花眼镜,用针线缝补一件破洞的棉裤,“我现在就希望,她能想开点,不要和那家人再纠缠了,那个孩子是个好孩子,可那家人做的事,实在过分。”
奶奶想到五年前的一些事,怒气从心里深处蹭蹭蹭的往上涨,
“诶呦。”使劲一戳,绣花针扎到了手指。
鲜血涌了出来。
“没事吧。小心点。”爷爷瞬间紧张起来,抽了张纸递给奶奶。
“没事没事。都怪我太急了。”
“过去的事还想他干嘛呢,自找没趣,孩子长大了,爱怎么样就随她去吧。”
爷爷不停宽慰奶奶。
高铁票买的是周末的,苏瑶不用上班,一大早就起来给爷爷奶奶做了早餐,吃完饭,一家人打车去了机场。
高铁站口,苏瑶不停叮嘱苏元,一定要照顾好爷爷奶奶。
苏元说:“爷爷奶奶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嗯。”
姑姑拉着叶黎的手碎碎念道:“以后给你发的信息,再忙也要回,遇到事听你姐姐的话,不许随意自己做主,听到了吗?”
叶黎一脸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都要听了无数遍了,我都说了很多次好了!”
“你这丫头!我是为你好!”
叶黎翻白眼。
“走吧,快来不及了。”姑父看了下时间,催促。
“好,我们走了,瑶瑶,黎黎,有时间就经常回来啊。”奶奶拥抱了两人,依依不舍的进站。
“我会的,奶奶,过几天就国庆了,我到时候会回去的。”
“好。”
“走了。拜拜。”
“拜拜。”
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站口,苏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转头一看,身后已不见叶黎的踪迹。
“这丫头真的是,没心没肺!”
时间还早,又是周末,苏瑶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这些天忙忙碌碌,上班后还要照顾家里人,医院家里两点一线,把她累得半死,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走出高铁站,打车。
四十多分钟后,出租车停在居民楼楼下。
“谢谢师傅。”苏瑶付钱下车,关上门,上到二楼转角处闻见一股熟悉的烟草味,脚步顿住了。
雨后天气晴朗,早上八点多的阳光斜斜的穿过楼道的窗户,打在男人半边侧脸上。
他低头含住烟蒂,喉结滚动时,脖颈处凸起的青筋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呼出口气。
一抬头,对上苏瑶的目光,笑了下,说道,“你家那两位老祖宗可算回去了。”
苏瑶目光淡了下去,没上前去。
她闻不惯烟味。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就不喜欢他抽烟,现在也是,总觉得烟味呛人。
“上来啊,在那站着干嘛?见到我,路都不会走了?”谢景琛低头看着台阶下的女人,两指依旧夹着香烟,完全没有要掐灭的想法。
在他催促下,苏瑶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谢景琛这才掐了烟,皮鞋跟碾灭烟头。
脆响惊飞了檐下麻雀,嘎嘎嘎的飞走了。
“你那么闲的吗?一天到晚往我这跑。”他一来,苏瑶心里就乱乱的。总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
谢景琛伸出手指,捏住了苏瑶下巴,打量着这张脸。
不施任何粉黛,脸颊的肌肤透着半透明的莹润,鼻尖微微上翘,弧度恰到好处,长长的睫毛下的眼眸里水盈盈的,像一朵雪莲花,长得跟他这些年在十里洋场上见到的那些姑娘完全不同。
就是这样的一张脸,外人看了都会误认为这是个单纯干净不善言语的女孩,可只有他知道,眼前这姑娘的口才是有多厉害,有时候说话能气死个人。
“伶牙俐齿的。”谢景琛挑眉,“这么多年了,怎么学不来半点温顺的样子?”
苏瑶拍开他的手:“咱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她一点都不喜欢谢景琛现在这个样子,以前他温润如玉,是一个谦谦君子,做什么都会考虑她的感受,现在变得动不动就各种施威,胁迫。
“我怎么了?是你自己先态度不好的。”谢景琛气笑了,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
苏瑶不想和他吵,钥匙插入锁孔中,开了家门。
谢景琛跟了进去,苏瑶从橱柜中拿出家居拖鞋给他。
他没换:“我就不进去了,你简单收拾下行李,跟我走吧。”
苏瑶抬眸看他,唇角动了下,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谢景琛站在阳台上,微风吹起深色风衣,他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沉香。
沉默无声。
横在两人中间。
谢景琛说完后,没催促她,在等她的答案。
“好。”半晌,她应下。
谢景琛心里松了口气。
————
半小时后,苏瑶提着行李箱出门,家具和生活用品都没带。
她知道迟早会回来住的,所以没搬太多东西,只带了些秋冬季要穿的衣服。
“跟房东说一声,把房子退了吧。”谢景琛接过苏瑶手中的行李箱。
“不要。”苏瑶拒绝,“要我去你那住,可以,我这的房租还得续,这儿地段好,离我上班的地方近,半年后我还要回来住的。”
迟早都要回来住,这房子她住了好几年,住惯了舍不得,反正迟早都要回来,续着划算,省得之后还要花时间找房子。
“就一个房子有什么舍不得的,跟着我,难道会亏待你吗?以后要住也要住好点的地方,住这干嘛,老破小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在谢景琛眼中,苏瑶这套房除了地段不错离医院近之外,哪哪都差。城中村,二楼,一层四户人家,拥挤得要死,一套住房只有三个卧室,没什么采光,楼道处的墙壁外漆掉了一层,夏天热的时候还有蟋蟀和各种昆虫爬上窗户。
“我喜欢,不行吗!”苏瑶说,“再说了,你以前还没回谢家的时候不是也住过这种房子吗?好日子过惯了,就看不起这种房子了?”
苏瑶嘴快,噼里啪啦一通输出。
“别提以前。”谢景琛忽然冷声道,“我不是林忆南,你不要总是跟我提以前的事,我不喜欢。”
“以前”两个字说出口就像是触发了关键词,谢景琛整个人瞬间就沉了下去,背对着苏瑶,低着头,一只手握紧了拉杆箱的手柄,另一只手攥成拳。
苏瑶心里一咯噔。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五年前谢景琛接到警察电话通知身世的那一刻,是怎么样的心情。
那时候她们已经打算谈婚论嫁了,她见过林家那对养父母,在她印象里,夫妻俩很和蔼,对她很好,还给两人在老家准备了一套婚房。
从小到大沉浸在蜜罐里的人忽然被告知自己的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是怎样一种讽刺。
“抱歉。”苏瑶说,“我以后不会了。”
“那就好。”谢景琛说,“走吧。”
谢景琛提着行李箱下楼,苏瑶在他身后,转角处,遇见一个买菜回来的阿姨,住苏瑶对门,平时对苏瑶很好。
“苏瑶,你要搬走吗?”阿姨说。
“嗯,搬走一段时间。”
“你好。”谢景琛笑。
“这是你哥哥还是男朋友?真帅啊?”阿姨看见帅哥,忍不住夸道。
“我是她朋友。”谢景琛说。
苏瑶笑容顿时僵住了,她看向谢景琛,他很平静,脸上保持着温和得体的微笑。
不是哥哥,不是男朋友,而是朋友。
在他心里,她们的关系现如今只能用朋友一词来形容。
阿姨调侃:"你这朋友真好,搬家还来帮忙。”
苏瑶没吭声,只是笑笑。
两人下楼,行李放到后备箱,22寸的箱子不大,一下子就能塞进去。
宾利车启动,驶离城中村。
一路上,两人兴致不高,都因为在楼道里的对话耿耿于怀。
一个小时后,车子驶入一处小区。
苏瑶摇下车窗往外看,来的地不是西水湾别墅区,而是清云书院。
车子往里处驾驶,仿佛进入一处精心雕琢的秘境花园。
蜿蜒的青石板小径穿梭于葱郁草木间,两侧是形态各异的绿植,乔木分布错落有致,香樟高大挺拔,银杏布满树冠,低矮的灌木被修剪成精致的几何造型,或圆润如球,或方正似柱,与自然生长的野花相互映衬,人工湖坐落两栋最高的主栋之间,湖水清澈见底,游鱼穿梭其中,泛起层层涟漪,湖面上漂浮着睡莲,蜿蜒的木制栈道上有行人路过,有孩子在玩耍。
“为什么不住西水湾?”一路上没出声的苏瑶终于开口。
谢景琛说:“这儿比西水湾好。”
他言简意赅,只说这比西水湾好。
苏瑶没多问,其实她心里清楚,连王老师都知道的住处,谢家人不可能不知道。
她现在就像是他圈养的金丝雀,见不得光。
住这,麻烦会少很多。
车子驶入负一层,车子停好后,谢景琛和苏瑶搭电梯上楼,到达最顶层。
叮咚,电梯开了。
这一层有两户人家,但只有一个门,谢景琛解释说是两套平层打通了。
智能人脸识别锁开了门,苏瑶换鞋走进里屋,迎面而来一股温润的橡木香气。
这套大平层的装修跟西水湾别墅奢华大气有很大差别。
橘色调的木地板,客厅挑高的穹顶悬着云朵造型的艺术吊灯,磨砂玻璃漫射出的光晕,将米白色的墙面晕染得如晨雾般柔和,布艺沙发像融化的奶油,茶几桌椅奶白色的,阳台上摆放着几盆看起来非常崭新的绿植作为点缀,给人感觉温馨舒适,更有生活气息。
“我之前不常住这,只打通了两层,没有云风家那么大。”
窗外阳光热烈,谢景琛将天蓝色的窗帘拉了一半,挡住强光。
“云风?你朋友吗?”
他现在的朋友圈她完全不认识,圈子那群公子哥的名字对苏瑶来说很陌生。
“他姓季,全名季云风,他家在最后面那一栋。晚上你就会见到了。”
谢景琛把苏瑶的行李搬进主卧。
这时,苏瑶的电话响了。
苏瑶一看手机来电,是李望,赶紧点了挂断,捂紧了手机。
谢景琛敏锐的捕捉到了苏瑶表情中的不自然,追问:“谁打给你的?”
“没谁,一个病人家属。”苏瑶慌忙否认,下意识咬了一下唇,“我肚子有些疼,去下卫生间。”
苏瑶转身朝卧室的卫生间走去。
谢景琛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思考。
说谎就咬嘴唇,这是她的习惯动作,以他对苏瑶的了解,她根本不会挂断病人家属打来的电话。
一定不是病人家属的电话。
会是谁呢?
难道.....
苏瑶在卫生间呆了好几分钟才出来。
谢景琛正在阳台接电话,她看了下时间,10点34分,还没到午饭时间,今天周末不上班,她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去洗手间拿了把梳子给富贵顺毛。
十分钟后,谢景琛挂了电话,对苏瑶说:"陪我出去一趟。”
苏瑶有些意外他没有继续追究方才那通电话到底是谁打给她的,依他的性子,起了疑心,该追问到底才对。
她注意到谢景琛表情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谢景琛说:“案子有眉目了。”
“人贩子找到了?”
【作者有话说】
我们琛哥在暴怒的边缘了。[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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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做局
◎“一把带血的刀将她变成了杀人犯!”◎
谢景琛开车载着苏瑶去警察局, 一路上把案件的详情说给她听。
原来在1991年,谢景琛父亲谢岩礼下到基层历练,景秀云没有把年幼的谢景琛留在北城, 而是选择跟着丈夫到处跑,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太累了没照看好,在一次外出的时候被恶人给拐走了。这二十多年来, 谢家人一直坚持不懈的找孩子, 找人贩子, 五年前通过人像技术比对终于找到了谢景琛,人贩子却还没找到。
刚刚谢景琛接到电话,警察说人贩子的下落,终于有了眉目。
谢景琛按耐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我妈就是因为那可恶的人贩子身体才变差的,要是抓住了, 我得整死他。”
难得见他口出狂言,苏瑶觉得好笑, 套他话:"现在是法治社会,人贩子法律会严惩的,你想整死他, 咋整?给他一枪?打他一顿?”
“怎么?不信?”
谢景琛笑了下,边打转方向盘边放狠话:“你就看着吧,等抓住了,我有的是法子整他。”
“信, 怎么不信。”
苏瑶没在口头上反驳他。
他说的话,她是信的,北城谢家, 怎么可能没有资源和手段。
只不过有些见不得光的事, 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
车子停在公安局门口。
谢景琛停好车, 下车后拔腿往里跑。
苏瑶默默跟在他身后。
办公室内,张警官接待了谢景琛。
“谢总,您稍安勿躁。”
“张警官,您快说吧,是不是人贩子抓到了?”
“来来来,谢总,坐。”张警官让谢景琛坐下详谈。
谢景琛坐了下来,苏瑶在她身旁,两人认真的倾听张警官的话。
“具体的情况是这样的,1991年在东城的金沙区曾经发生过一起抢劫案,人贩子入室抢劫并偷走了一名婴孩,这个男孩已经找到一年多了,入室抢劫的三个犯罪分子在两周前抓捕归案,我们经过审问调查发现,当年拐走您的人贩子跟这三人有过来往,他们一起从东城坐火车去了浙江,把孩子分别交给了不同的人家抚养。”
“那这三人有参与到我这个案子中来吗?是不是一伙的?”谢景琛开始冷静下来分析。
张警官摇头:“据他们几人目前交代的情况来看,这三人并没有直接参与进您这个案子的策划中,只是在打工的时候偶然间认识了那个女人。”
“女人?”
"对,您这个案子的犯罪嫌疑人是女人。”
“有交代是哪个地方的人吗?”
张警官说:“他们只说了在去往浙江的火车上见过一面,现在已经想不起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了。”
谢景琛神情凝重了起来。
女人。
会是谁呢?
“你们家有跟谁结仇吗?”
苏瑶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生意场上的人干的?”
七十年代初,谢老爷子仕途屡屡碰壁,心心念念多年的位置被别人给坐了上去,一气之下离开了拼搏多年的政界,投身商海打拼,谢家走到如今的位置,得罪的人肯定不少。
“这么多年我爷爷和我爸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生意场上的合伙对象都派人明察暗访过,没有什么结果,爷爷叔叔向来不与人为难,这么些年很少与人结仇,若说有,那就是许家。”
“许家…”
谢景琛蹙眉,“不过许家是最不可能雇人行凶的。”
"为什么?”苏瑶疑惑。
“没什么,只是他们家也—”
话没说完,咚咚咚。
半敞开的办公室大门被人推开。
一位民警进来说:“张哥,有人找你。”
“谁啊?没看谢总在吗,让他等着吧。”
“可,那人说他姓许。”
张警官脑海过滤了一遍,明白了来人是谁,他左右为难,谢景琛还在这不知道该不该让许家的人进来,谢家与许家不合,北城人尽皆知。
两家人他都不想得罪。
“既然有人来了。张警官,我就先走了。”谢景琛看出张警官的为难之处,不想给他的工作造成麻烦,主动开口道。
“好,谢总慢走。”张警官没留他,“我们会继续审那几个犯人的,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挖出些别的东西,您放心,案子一有进展,我们会马上通知您。”
“好。”谢景琛对苏瑶说,“我们走吧。”
苏瑶点头。
两人走出办公室。
迎面走来一个男人,蓝色衬衫白西裤,一双桃花眼藏着三分书卷气与七分锐意,右手虎口处有道淡淡的墨痕,左手提着公文包,包上别着一枚黄铜色校徽,泛着淡淡的一层金属光泽。
男人与谢景琛对视。
目光顿了下,打招呼:“景琛。”
谢景琛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抬步就走。
面对谢景琛的无视,男人很淡然,也不在意,毕竟两家人早就闹掰,自己哥哥和谢景琛还是生意场上的死对头,不搭理很正常。
苏瑶默默跟在身后。
路过男人身侧,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就挪开视线。
男人看着苏瑶离去的背影,眉心蹙起:“张警官,那是谁?”
张警官说:“估计是谢总的女朋友吧。”
“女朋友?”
男人转头,循着视线望去。
金色的阳光下。
一张清秀精致的脸。
莫名有种熟悉感。
————
从警局出来的谢景琛很落寞,开着车没什么话。
苏瑶看出他的闷闷不乐,安慰道:“张警官不是说了么,案子还会继续跟进,现在比之前总算有了点眉目,你不用那么担心,迟早都能抓到犯罪嫌疑人的。”
谢景琛叹气:“我可以等,我只是担心,爷爷等不起了。”
抓到当年的犯罪嫌疑人不仅是他个人的心愿,而是整个谢家所有人的心愿。
老爷子的身体情况如今是一天不如一天。
他担心爷爷撑不到犯罪嫌疑人抓捕归案的那一天。
提到谢老爷子,苏瑶想到了五年前的一些事,目光黯淡了下去。
突然的沉默。
谢景琛说:“怎么突然不说话?”
“没有,我在想中午要吃些什么?”苏瑶问,“张妈会过来煮吗?我可不会煮饭。”
谢景琛说:“张妈家里有点事,给她放了半个月的假,之后会回来。”
“哦,这样子。”
谢景琛说:“中午随便吃点,晚上去之衍那吃饭,他生日。”
“你要带我去?”苏瑶挑眉。
谢景琛反问:“你不想去?”
两人对话像是踢皮球,你来我往。
相处比起之前少了很多猜忌,轻松了不少,越来越接近之前以前恋爱时的状态。
除了苏瑶爷爷奶奶,谢景琛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她确实很想去。
轻易被看穿心事,苏瑶脸上表情有些不自在。
她问:“去他家里吗?”
“不是,一家会所。”
苏瑶不吭声了。
她对赵之衍的印象仅限于那晚在尊北会所的一面,那晚赵之衍在陈钦和谢景琛吵得凶的时候,当起了和事老,一个劲的劝架,不像季云风那样,云淡风轻高高挂起,只顾着喝茶。
明显是个圆滑的人。
她在心里偷偷给他那些兄弟排了序。
中午十二点,谢景琛开车载苏瑶去了一家日料餐馆。
点了两份日式拉面,吃完后回清云书院的路上,谢景琛接到了景秀云打来的电话,于是谢景琛开车载苏瑶回了清云书院后,去了谢家老宅。
苏瑶把行李箱拖到卧室衣帽间,打算整理下自己的衣服。
却在踏入衣帽间时,惊愣住了。
一面衣柜全是女性服装,整面环形旋转衣架上挂满了衣服,左侧是夏季的衣服,休闲上衣,蕾丝连衣裙,牛仔裤,右侧是秋冬的长款风衣,披肩,外套,颜色大都是蓝白色。
蓝色,她最喜欢的颜色。
苏瑶走上前去,伸手摸了下几件上衣,触感很软绵,还挂着没拆开的吊牌,件件都是新的,什么牌子都有,ZARA,lv,Chanel,Ralph Lauren都有。
苏瑶没想到他竟然还像以前那样细心,准备好她的衣服和日用品,等着她住进来。
自从他们重逢后,谢景琛总是喜怒不定,有时候对她很好,好到让她误以为他已经原谅她了,有时候又忽然翻脸不认人,动不动就出言怼她。
她已经搞不懂,谢景琛现在对她到底是爱还是恨。
又或是,两者都有。
苏瑶收拾好衣服,换了身睡衣,睡午觉。
下午六点,谢景琛回了家,苏瑶正抱着富贵窝在沙发看电视剧《欢乐颂》。
谢景琛推门进来,对苏瑶说:“都几点了,不是让你换好衣服等我吗?”
苏瑶还穿着睡衣,他有些不满。
“抱歉,忘记了。我这就去换。”苏瑶拿起电视遥控,关了电视,走向卧室的衣帽间。
谢景琛也跟了上去。
苏瑶的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没拿谢景琛衣柜里准备的那些衣服,而是打算穿自己的旧衣服。
谢景琛看见她手里拿着的连衣裙,眉头轻皱,走了上去,把她的旧款的连衣裙从苏瑶手里夺了过来,“穿这个出去你是想丢我的脸吗!”
苏瑶愣了下,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心里一股闷火。
“确实,这几十块的衣服谢公子看不上。”
她不这样说还好,这样的语气,谢景琛更恼了,他快步走到衣柜前,随手拿了一件连衣裙,塞到苏瑶怀里,“穿这个。”
连衣裙V形领口,A字裙摆,颜色是最近非常流行的莫兰迪色的中的雾霾蓝,不像明亮的蓝色那样张扬,也不像深色系那样沉闷,给人感觉像是天空被蒙上了一层薄纱,自带一种高级感和温柔感,简洁又高贵。
苏瑶冷哼,接过裙子,转过身准备去里间换衣服。
刚迈步。
谢景琛说:“等下。”
“又怎么了?”
谢景琛在苏瑶的注视下,转过身去了最左边的左下边的一个柜子前,取出了一个盒子。
是一个首饰盒。
盖子透明的,灰蓝色,方形,长宽大概二十厘米。
“戴这个。”命令式的语气。
苏瑶接过。
低头一看。
首饰盒里面放着两条项链和两对耳环,项链都是白金打造的纤细链条,一条主坠是一颗圆润饱满的珍珠,另一条是椭圆形蓝宝石。
两队耳环则是字母形状。
苏瑶心脏像是被攥紧了,微微作痛。
因为谢景琛还是林忆南时,送给她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就是字母耳环。
“打开看看。”
“这什么啊。”
“送你的。”
满脸奶油的她用纸巾擦了下手,满心期待的打开彩色的包装纸,里面是一个很普通的首饰盒,收拾盒里的装着一对耳环,一对字母。
S和L。
他说,S代表她,L代表他。
这两个字母是他们的姓。
苏和林。
“以后这个L就代表我,把我时时刻刻戴在身边,去哪都得带着。”
她瞪他:“你烦不烦,我才不要去哪都带着你。”
嘴上说着讨厌,最后还是戴上了他送给她的耳环。
当时他送的是一个很普通的牌子,平时上学她经常戴着,戴了好几年,后面分手后,她藏在了箱子里,好多年没拿出来了,估计都陈旧泛黄了。
苏瑶眼眶一热。
低头看向首饰盒。
里装着一副新的字母耳钉。
S和X。
她和他的姓。
苏和谢。
她抬头,看着谢景琛,一副要哭的表情。
谢景琛两指曲起敲了下她的脑袋说:“快去换,不要浪费时间了。”
“好痛。”苏瑶摸了下脑袋,嗔他一眼。
“你简单化个妆吧,不要太浓,我去外面等你。”
“知道了。”
————
在苏瑶化妆的时间里,谢景琛站在自家阳台的落地玻璃窗前,手里夹着根烟,看着外头的景色。
入秋后北城的雾霾越来越严重了,傍晚太阳已经下山,整个天色灰蒙蒙的,没有半点生机。
二十分钟后,苏瑶从衣帽间里出来。
“走吧。”她笑说。
晚上六点半,谢景琛开车载着苏瑶离开清云书院。
这天晚上是赵之衍生日,生日party定在一家位于城南的会所,会所名字叫Lumina。
源于拉丁语 “光”。
从一楼进去,可以看见装修风格跟谢景琛名下的尊北会所完全不同,主打摩登风格,地板和瓷砖采用深色胡桃木与古铜色金属板拼接,挑高十米的大厅挂着的吊灯由无数个菱形切割的透明亚克力块组成,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会所的服务生见到谢景琛,弯了弯腰,恭敬的打招呼:“谢总好。”
谢景琛点了点头。
苏瑶跟在谢景琛身后,搭乘电梯来到顶楼。
私人会所的VIP包厢大门紧闭。
里面的放着欢快的英文歌曲《just dance 》
Just dance, gonna be okay, da da doo - doo - mmm
Just dance, spin that record babe, da da doo - doo - mmm
Just dance, gonna be okay, d - d - d - dance
Dance, dance, just, j - j - just dance
苏瑶是第二次来到这种会所,上次的经历实在很不愉快,给她留下了很大阴影。
谢景琛握紧门把手,准备打开门。
苏瑶拽了下他的衣角。
"怎么了?”谢景琛疑惑。
“我不会陪酒的。”
苏瑶语气坚定。
她不允许。
自己的自尊第二次掉在地上。
谢景琛愣了下,握紧她的手说:“你今晚是我带来的女伴,不是这的服务生,有我在,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他这样子说,苏瑶一颗心安定不少。
谢景琛推门进去。
大门敞开,五颜六色的光线瞬间刺痛了苏瑶的眼睛。
私人包厢占地面积有整整一层,分外厅和里厅,外厅的LED 灯带如流动的电流,在智能程序控制下变幻着青蓝、绛紫与琥珀金的光影,五六个男女正在热舞,男的无一例外都穿着衬衫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还不约而同的端着红酒杯,舞池一旁有个吧台,吧台里站着一名调酒师和服务员,调酒师调好了酒,服务生端上盘子,送往里间。
嘈杂的音乐声震得苏瑶耳膜疼。
舞池中的男人瞥见来人没有停下舞步,对着谢景琛唤了句谢二哥,就继续热舞。
谢景琛轻点头,带着苏瑶穿过人群,往里走。
最里面的门推开。
苏瑶想知道今晚到底都有谁在。
抬眸扫视了一圈。
一排嵌入式酒柜里的威士忌酒瓶在暖黄背光下泛着琥珀光泽,前方酒红色的皮革沙发上坐着好几个人。
首先进入视线的是沙发上正在沏茶的季云风,他今日穿了件白色的开衫搭配黑色西裤,抬头看见她,微微笑了,点头示意了一下。
坐在季云风身旁的陈钦正眼没瞧她,拿起一只高脚杯,递给身旁女生,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女生给他倒了半杯红酒。
“胡了。”另一侧传来一句清甜的女声。
苏瑶转过头,
这才注意到。
沙发旁的不远处还有张麻将桌。
坐在麻将台上的女孩子很年轻,一头黑色长发扎成马尾,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容,明艳亮丽,穿着牛仔裙,五官看起来和身旁的一个男人有些神似。
身旁的男人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摸麻将,无名指戴着枚古朴的黑曜石戒指,冷硬的金属光泽衬得骨节根根分明,五官棱角分明,如同霜刃淬雪,充满肃杀之气。
“表哥,你输了。”
女生放下手中麻将,嘴角咧开,神情得意,朝坐在赵之衍身侧的男人伸出了手。
“真是拿你没办法。”
下一秒,这个女生手里多了张金卡。
男人宠溺笑了几声,随后偏过头,看见了苏瑶与谢景琛。
嘴角笑意立马淡了下去。
赵之衍注意到了男人神情变化,偏过头。
谢景琛目光犀利,正盯着他。
赵之衍马上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朝谢景琛走去,边走边说:
“都怪我,都怪我,太沉迷这破麻将了,连二哥来了都没注意到。”
赵之衍走到谢景琛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甜甜是特地从从欧洲飞回来,说是要给我一个惊喜,我也不知道她会将她表哥带来,你就当是给兄弟一个面子,今晚别计较那么多。”
谢家与许家交恶多年,谢景琛与许政津不和在圈子里人尽皆知,赵之衍与许政津虽从小就相识,但关系一般,只是近年来赵许两家在商场上合作了好几回,赵之衍追到了许政津的表妹姜甜,两家人才走得近了些。
一边是兄弟,一边是大舅子。
都不好得罪。
赵之衍不想在自己的生日宴上闹得不欢快。
只能劝一劝谢景琛。
姜甜和赵之衍在一起才短短半年,平时在美国读书,与谢景琛才见过几面,她对谢景琛没什么敌意,礼貌点头打声招呼:“谢二哥。”
谢景琛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目光偏移,落在了坐在麻将台前的男人身上。
他正在抽烟。
白色的烟雾下。
目光深邃,凌厉。
对视了几秒,谢景琛没吭声,收回目光,走了几步,坐到了沙发上。
苏瑶坐在他身边。
季云风笑容温和,问他:“茶还是酒?”
“酒。”
季云风伸出手,准备去拿桌子上的高脚杯,苏瑶抢先一步,已经把一个玻璃高脚杯拿在了手中,“季先生,我来吧。”
季云风有些意外,挑眉笑道:“好。”
苏瑶接过红酒看了下包装。
是1979年产自法国勃艮第产区的罗曼尼康帝。
一支价格三十多万。
她心惊这价格,倒酒的时候握紧了瓶口。
生怕洒了。
谢景琛抿了一口,没主动开口说话。
此时,许政津从麻将台前走了过来,坐在了谢景琛对面。
季云风和许政津关系不错,知道他不爱酒,给他泡了杯茶,放在他面前。
许政津睨了眼茶杯说:“谢了。”
季云风笑笑不说话。
姜甜坐在了赵之衍身边,没同苏瑶打招呼。
苏瑶并不在乎,因为她心里清楚。
她今晚,只是谢景琛身边的女伴。
他们这圈子里的人,尤其是千金小姐,个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她早就认清了这些人的脾性。
苏瑶安静的坐在谢景琛身边,没插话,默默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
目光偷偷望向沙发另一侧。
在很久前,她就听孙月说过这位在商界纵横捭阖的许家公子。
今日一见,果真气质与常人不同。
对面男人坐在对面抽着烟,眉眼锋利如刀,鼻梁高挺笔直,薄唇永远紧抿成淡漠的直线,下颌线条紧绷,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身旁坐着一个女生,这个女生和陈钦揽着的女伴一样都穿着服务员制服。
两位女生打扮相差无几,都是来陪酒的,但举止投足却有些不同之处。
陈钦身边的服务生化了浓妆,嘴角时刻都带着奉承的笑,没有半点矜持,整个人贴在了陈钦身上,用着娇滴滴的夹子音喊着“陈总。”
而许政津身边的服务生却很安静,坐在许政津身边,低垂着眉眼没什么话,两只手时不时攥着衣裙,把衣裙都攥得褶皱,一张脸上化了妆却没有丝毫的风尘气,年纪看起来像二十出头的女大学生,紧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给许政津倒酒,手都是颤的。
苏瑶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云风,婚期定了吧,哪天把嫂子带来给我们看看?”陈钦的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季云风身上。
赵之衍吓一跳:“你家老头子也太着急了吧,这么快就把婚期给定了?”
“是啊,早点结好。”
季云风对这一桩婚事挺满意。
“不知是哪家姐姐入了云风哥的眼啊?”姜甜笑问。
她刚回国,对季云风的事了解得并不太清楚。
“唐家小姐,唐以宁。”谢景琛脱口而出。
姜甜想了想说:“没见过,之衍你认识唐小姐吗?”
赵之衍点头:“认识,唐小姐为人低调务实,人又长得漂亮,云风眼光可以的。”
陈钦讥笑道:“那是,比某人眼光好多了。”
比某人眼光好。
语气阴阳怪气。
在场的人不是傻子,都知道陈钦话里的某人是谁。
苏瑶嘴角的弧度霎时僵住了,她偏头望向身边的男人。
谢景琛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赵之衍怕谢景琛发火砸场子,赶紧打圆场:“那是,云风眼光比我的好多了。”
姜甜不高兴了,往赵之衍腰间软肉使劲以掐:“说谁呢!”
"停停停,疼啊,小姑奶奶。”赵之衍求饶。
季云风也看出了谢景琛在压着火,急忙解释:“我那是老爷子硬安排给我的,还没相处几天呢,我也不知道那唐家小姐好还是不好。”
他转头低声对陈钦道:“你少说点吧。”
今晚是赵之衍生日。
为了给兄弟面子,谢景琛没有当场翻脸,而是不停喝酒,来压下自己心头的怒气。
十分钟后,服务生推上来一个黑色烫金礼盒,掀开的瞬间,玫瑰香气的干冰雾气升腾而起,露出系着爱马仕橙丝带的蛋糕盒,蛋糕表面流淌着琥珀色焦糖瀑布,顶层镶嵌的车厘子裹着糖霜,蛋糕最上层是f1的车队模型,AMG Petronas W07 Hybrid。
灯熄了,一屋子人给赵之衍唱生日歌。
黑暗中亮起幽幽烛光,苏瑶左眼皮不停跳动,她用手按了按眼皮。
止不住的心慌。
“怎么了?”黑暗中,一双手覆在她手背上。
“眼睛不舒服吗?”
烛光照在苏瑶脸上,映出她此刻苍白的脸色。
“我没事,只是眼皮跳了下。”苏瑶解释。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唱完歌,包厢内灯光再次亮起,苏瑶那股心慌才停止了。
五分钟后,许政津跟赵之衍说自己还有点事,就先离开了,他跟谢景琛陈钦关系都不熟络,没话聊继续呆着也没意思。
赵之衍说好,没有挽留。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家和许家,他都得罪不起。
许政津提前离席后,在场的哥几个谈话都更放松了些。
赵之衍打趣谢景琛:“我听我爸说,你爸升调那事八九不离十了,真够可以的啊。”
谢景琛呷了口酒,声音平平淡淡:“迟早的事,只不过比我预料得更早了些。”
提到谢岩礼北调的事,谢景琛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因为升调背后,其实是一场婚姻的交易。
陈钦揽着怀里女伴,一手摩挲着玻璃杯的沿,喝多了酒,双眼慵懒又迷离,慢悠悠开口:“不早,刚刚好,姨父的事尘埃落定后,你的那位未婚妻就要从美国回来了。”
“陈钦!”谢景琛厉色道,“给老子把嘴巴闭上。”
“你管我?”
“我看你是欠揍!”
“别别别,两位哥不要吵架。”赵之衍和季云风一人劝一个。
季云风把陈钦拉向阳台,边走边说:“你这酒喝多了胡言乱语,吹吹风醒醒酒。”
“你干嘛呀,放开我。我哪有胡说,我是实话实说。”
阳台门关上,米白色的窗帘一拉。
看不见身影。
眼不见为净。
谢景琛的怒气这才消了一大半。
他转头看向苏瑶:“他胡说的,你别瞎想。”
苏瑶没有接话,低声说:“我去趟卫生间。”
“好,快去快回。”
苏瑶拿着包往外走,走得很快很急。
推门就往外跑。
走出门口,包厢的门关上,直到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她的步子才慢了下来。
心口像是被密密麻麻的刺给扎了一样。
肩膀微微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角抽搐着,呼吸变得急促又紊乱。
低垂的睫毛上挂着泪珠。
方才陈钦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未婚妻。
原来,他有未婚妻了。
她顿时觉得。
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从包厢走出来,苏瑶在长廊上呆了很久,平复了下复杂的心情,才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
一进卫生间,苏瑶将自己的包打开,取出湿纸巾,打开水龙头,沾湿后往眼角处擦拭了下,拍了拍脸。
将泪痕擦干后,将湿纸巾扔进垃圾桶。
随后进了如厕区,关上门。
半分钟后,她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啪嗒。
灯光一暗。
室内顿时陷入黑暗。
“怎么停电了?”苏瑶喉咙发紧,太阳穴突突的跳。
黑暗中她看不见任何景物,只能靠摸索找到了把手位置。
此刻,外面传来一声低沉的 “咯”,像是刀尖碰到了肋骨,那道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丧钟,让人毛骨悚然。
苏瑶推开了门。
下一秒灯光亮起。
“啊!”
一声尖叫划破长夜的宁静。
眼前地面,一片血泊。
一个女生倒在了地上。
一把带血的刀插在了她的包里。
【作者有话说】
我要开始搞事拉进度了。[彩虹屁]不压字数了,以后就日更,每天晚上十二点半左右更新。
第19章 警局
◎“今晚为了你,我什么都豁出去了!”◎
苏瑶双眼圆睁, 呼吸仿佛都停滞了,双腿发软,扶着门把手。
“苏瑶。”
苏瑶猛的抬头。
谢景琛从外边跑了进来。
他进来后低头看向血泊里的女生, 倒吸了口凉气。
苏瑶声音都在发抖:“不是,不是我做的。”
谢景琛走到苏瑶身边,扶住了她的肩膀说:“先冷静, 我们出去再说。”
苏瑶艰难开口:“好。”
谢景琛揽着苏瑶的肩膀, 走到洗手间门口。
随后叫来了季云风和赵之衍陈钦, 以及会所的经理,赵之衍立马报了警。
晚上九点左右,警车和救护车一前一后到达。
救护车的医生确认人还有呼吸,立马拉去医院进行抢救。
几名警察将会所现场以及顶楼的案发现场都围了起来,划定保护区域, 布置现场警戒。
顶楼卫生间门口,挤满了人。
苏瑶吓得脸色苍白, 浑身发颤,眼神木然。
前方血泊中,警察们带着手套在勘验现场。
谢景琛揽着她的肩膀, 轻声安抚道:“没事的。”
苏瑶此刻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觉得胸口透不过气,快要窒息了。
赵之衍是这家会所的股东之一,警察把他叫到跟前, 询问登记受害人的各种信息。
赵之衍一个头两个大,只能跟警察打马虎眼:“刘警官,我是股东没错, 可这家会所平时我不负责管理的, 服务生我不认得几个, 都是会所的经理负责招聘的,我哪知道那么多啊?”
“赵总既然说您不知情,那就得让负责招聘的经理去警局一趟了。”
刘警官说完,看向苏瑶,刚要开口。
“找到了。”另一名警官忽然道。
众人目光往了过去。
只见张警官在洗漱台前的一个包包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水果刀上沾满了血迹。
刘警官目光一沉,立马转头对苏瑶说:“苏小姐,请跟我们去警局一趟吧。”
苏瑶望着警察手中的那把水果刀,满脸不可置信,摇了摇头:
“我没有伤害她。”
话音哽咽。
刘警官强调:“我们需要问你一些问题,调查清楚真相后如果真的无罪我们会放了你的。人民警察不会错抓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说完,他看向谢景琛,“这个道理,谢总应该懂吧。”
苏瑶的恐惧和不安都写在脸上,谢景琛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抽痛了下,轻声道:“只是问问话,没事的,我陪你去。”
刚才还醉醺醺的陈钦此刻完全清醒过来,忍不住吼了一句:“哥,你疯了,她惹出来的事,你参合什么呢!”
“陈钦!闭嘴!”
谢景琛正色道:“马上去医院给我盯着那个女的,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马上打电话告诉我!”
“我不去!”
“立刻!马上!”谢景琛语气加重。
谢景琛下了命令,陈钦不好推拒,神情非常勉强,不情不愿往电梯走去,迈出了几步,越想越愤懑,扭头用手指着苏瑶,点着她的方向,咬牙恶狠狠的甩下一句:“他迟早会被你害死的!”
“陈钦!闭嘴!”谢景琛呵斥。
电梯门关上,陈钦消失在眼前。
惊惧,恐慌,失落,自责。全部的情绪涌上苏瑶心头,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谢景琛揽着她的肩膀,重复道,
“我陪你去。”
温暖宽厚的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源源不断的给她力量,苏瑶的心安定了不少,点头说好。
赵之衍留下来处理现场,陈钦去了医院,季云风和谢景琛陪苏瑶去了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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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钟后。
警察局的审讯室内,灯管滋滋作响,冷硬的光线斜斜切割在金属桌椅上,审讯桌上的录音笔红灯明明灭灭,墙壁上的电子钟红光跳动,每一秒都令人窒息。
苏瑶坐在椅上,对面主审警官的目光像探照灯般直刺她的瞳孔,她两手放在桌面上交握着,手心不停冒汗,左手手指不停扣着右手指甲,以此来缓解心中的紧张。
“我真的没有伤害她,当时隔着一扇门,我在里面上厕所,忽然就停电了,大概十秒左右,又来电了,我推开门,就看见她躺在了地上。事情就是这样子的。”
苏瑶直面主审官的目光,一字一句解释。
主审官神情严肃问:“苏小姐之前认识那位姓周的服务员吗?”
“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吗?”
“真的不认识。”苏瑶再次否认。
主审官沉思了一会,开口问道:“你和谢总是什么关系?”
苏瑶被问住了,没想到主审官会问这个问题。
她想了下说:“私人关系,谢总并不认识那位服务生。”
“私人关系?”主审官手中的钢笔顿了下,抬头看着苏瑶,目光复杂。
另一旁的一位女警官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主审官挑了挑眉,又问道:“这段时间有没有与人结仇?”
“没有。”
“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吗?”
“没有。”
时间一秒秒过去,主审官问的问题越来越详细,甚至问到了她的职业,最近见过了什么人,和谢景琛的关系,苏瑶一一作答。
中途警官调来了会所的监控,监控上显示晚上九点01分,苏瑶走进卫生间,取出包包里的湿纸巾,洗了下脸,然后转头进了如厕区,门关上的那个瞬间,电灯灭了,卫生间瞬间陷入黑暗。
随后。
刀尖划过胸腔,发出一声低沉的 “咯”。
“啊!”
黑暗中一道惊喊。
随后,监控内画面安静了下来。
三秒后,电灯亮起,苏瑶站在了受害者面前,脸色惨白,惊恐万分,双腿发软,浑身发抖,瘫靠在门把手旁。
画面播放到这。
“拉回到九点03分看下。”
“看下今晚那个女生在会所的活动范围。”
两个主审官对着今晚的监控反复倒退前进,逐帧分析。
苏瑶安静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右手的指甲被她的左手给扣得破皮,渗出了血。
她偏头,愣愣的望着门口。
审讯室的门紧紧关闭,铁门表面蒙着层青灰色锈迹,无声地隔绝着内外,看不见门外的人影,偶尔能听到门外的几句谈话声。
那道熟悉的声音。
她知道是谁的。
她知道谢景琛还在外头等着她。
忽然,一个警官推门进来。
门一打开,强光照了进来。
门边站着两个人。
季云风和谢景琛。
谢景琛趁审讯室门打开的时候冲了进来,里面负责审问的几个警官立马从座位起身,跑到门边拦住他。
"谢总,我们还没问完话,您不能进来。”
“是啊,谢总,凡事必须要走流程,您不能破坏规则。”
苏瑶抬眸,看着门边站着的人。
他紧绷着脸,眉心深深凹陷,原本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垂落的手里还夹着香烟,眉目间忧心忡忡。
她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谢景琛深呼吸,压着所有耐心问道:“还要多久?”
“我们还有几个问题要问,问完了会放了苏小姐的。”警察没明说。
谢景琛偏过头,又看向苏瑶。
咬了下后槽牙,迅速偏过了头,往外走。
脚步走得很快,生怕自己忍不住心中情绪。
“阿琛。”季云风喊他,没应。
只能跟了上去。
审讯室的门重新关上。
苏瑶仰头把眼泪忍了回去。
此时此刻,她在心里跟自己对话,告诉自己,必须加油。绝对不能倒下。
清者自清,
没做过的事,绝不会认。
她给自己打劲。
警察拿到了苏瑶和受害者的详细的资料,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盘问。
苏瑶收拾好情绪,一字一句镇定作答。
谢景琛离开审讯室后,站在公安局门口的台阶上,含住烟蒂,深深的吸了一口。
白雾圈圈,弥散在空中。
他看着前方。
公安局旁的一排排柳树,公路上一闪而过的货车,璀璨的夜灯。
一辆警车停在门口。
两名警察一左一右,架着两个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男生,往里走。
两个男生醉得说胡话。
“少碰我,知道我是谁吗?”
“老子非得打死你不可。”
“这是警察局,瞎胡闹什么,等下联系到你家人你才能走。”
耳边刮过的夜风把嘈杂声撕碎,又被潮湿的夜色重新黏合。
一股气闷在心里,谢景琛呼出口烟,闭上了眼。
一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会没事的,你放心。”季云风跟了上来,站在他旁边,出言安慰。
谢景琛闭着眼睛,掐了烟后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问季云风:“几点了?”
“十二点半了。”
季云风说:“刚才陈钦打电话给我了,说是那女的伤到脏腑了,还在昏迷中,这要是醒不过来,咋办?今晚估计苏小姐出不来了。”
谢景琛睁开了眼睛,眼神瞬间变得狠厉,“已经问了两个小时了,不能继续问下去了,好好的人都会问出毛病来的。”
他掏出手机,划动手机屏幕,往下翻通讯录。
季云风立马明白他要干什么,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他打出这通电话。
“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爸的事还没尘埃落定,这个时候不能出任何乱子,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不计一切后果吗?”
————
半小时后,凌晨1:03分,审讯室的门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警察打开了门。
苏瑶从里面走了出来,强光照在她脸上,眼睛一阵刺痛,脚下一软。
“苏瑶!”
早就在审讯室门口等着的谢景琛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往地上倒去的身躯,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拥入怀中,让她整个身体靠着他胸膛。
“没事吧?”谢景琛拥紧了她。
怀里姑娘额前碎发黏着冷汗贴在泛红的皮肤上,身躯有些发抖,眼尾渗出的泪花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嘴唇翕动着却没有出声,只是咽了咽嗓子,摇了摇头。
看到她这副模样,谢景琛心里一阵绞痛。
“我们回家吧。”他说。
“好。”苏瑶艰难开口。
谢景琛准备带着苏瑶离开。
王处长思来想去,考虑到手头工作,想劝住谢景琛不要把人带走:
“谢总!你不能就这么将人带走啊!这案子还没查完呢!”
季云风赶紧将他拉到一边。
眼看着犯罪嫌疑人消失在眼前,王处长坐不住了,与季云风拉扯起来:“季总,你让我把话说完啊。不能让谢总就那么让人带走!”
季云风开始磨嘴皮子:“我说王处长,你就别执着了,都凌晨了你就让谢总把人带回家休息吧,要审也明天再审是不是?就通融通融吧。”
“可是—”王处长两头为难,欲言又止。
“没有什么可是,我向你保证,谢总绝对不会将苏小姐偷偷私藏起来,你就放心吧,现在通讯科技那么发达,谢总要真想藏一个人,怎么可能藏得住!案子还没水落石出,苏小姐不一定就有罪,等查清楚了再去抓人,也不迟。”
季云风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变沉,“王处长这个位置得来不易,想必也不想就那么得罪了上头的人吧。”
说到要害之处,王处长面色瞬变,青一阵白一阵。
季云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思很明显。
混到这个地位都是人精,季云风的意思他很快就明白了。
半晌,王处长叹口气:“季总啊,你们真是够为难人的。”
他摆摆手,“算了算了,明天再说吧。”
季云风勾唇笑:“我替谢总谢过王处长了。”
————
黑色的宾利车在街道上以平稳的车速行驶着,在苏瑶的记忆中,他很少以这种缓慢的车速驾车,她坐在副驾驶位上,此刻神智比方才清明许多,车窗完全降了下来,凌晨的街道空空荡荡,行人和车辆很少,楼宇间的广告屏逐一熄灭,只剩下零星的应急灯在黑暗中闪烁。
这座城市终于卸下了白昼的面具,显露出钢筋铁骨下的疲惫。
风从外头吹了进来,凌晨的夜风拂面,充满冷意。
谢景琛开着车,目光时不时望向苏瑶。
“要是困了,就睡会。”他说。
苏瑶没吭声,她没什么睡意,想起今晚发生的事,战栗和恐惧爬上她的脊背。
“她死了吗?”苏瑶声音都哑了。
谢景琛愣了下。
前方是红灯,一脚刹车,车子稳稳当当的停住。
“没死。”“人还在医院,昏迷中。”
“要是死了呢?”
苏瑶问了这么一句话。
话落,谢景琛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下。
凌晨的夜风从外头吹进车窗,把他额前的头发丝都吹乱了。
他忽然觉得。
这夜风,很冷。
好一会,谢景琛才开口:“你不要乱想,她不会死的。”
绿灯亮起,脚踩油门,宾利车向前驾驶,车速快了很多。
“你不会有事的。”谢景琛补了一句。
苏瑶偏过头,看着他。
车窗透进的月光落在他侧脸,将半张脸浸在阴影里,硬朗的眉骨与深邃眼窝形成明暗交界,手腕上的爱彼皇家橡树腕表在夜色下泛着冷光,藏蓝色的阿玛尼西装时不时飘来乌木沉香的味道。
此刻的金丝边眼镜下的目光流露出一丝锋芒,暗藏着丈量人心的标尺。
那抹转瞬即逝的锐利,比任何锋芒毕露都更令人脊背发凉。
是商人独有的算计。
苏瑶忽然明白了。
今晚上的事,就是一个局。
她只是这个局中的一颗棋子,真正的目标,不是她。
她正想开口说话,谢景琛的电话铃声响了。
是他家里人打来的。
谢景琛没接,按断了电话后将手机关机了。
车内恢复安静。
离清云书院还有一段路程,谢景琛在心里盘算着一些事,沉默着,苏瑶没有睡意,话也不多。
过了一会,窗外飘进几滴雨珠,车窗关上,淅淅沥沥的雨水下了起来,雨刮器的声音沙沙作响。
一场雨让苏瑶想起了五年前发生的一些事。
开口问:
“你相信我是无辜的吗?”
她忽然想知道,谢景琛对这一件的事的看法。
这个世界所有人的看法她都可以不在乎,除了他。
她想知道,五年过去了。
他到底,还是不是,和之前一样,无条件的信任她。
她这一问,果不其然,谢景琛忽然沉默了下去。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确切的一个回答。
他的沉默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苏瑶心坎里,浇得她透心凉。
“为什么不回答我呢?”苏瑶眼睛酸了,哽住了。
眼前的男人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和平静,淡淡道:
“警方会查清楚的。”
“做过的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谢景琛说,“确切的证据比口头的话更能让人信服。”
苏瑶心头一梗。
果然,他还是没法像以前那样,无条件的信任她。
她偏过头,整个身子背对着他。
一滴泪滴在了枕颈上。
————
谢景琛收回眼神,握紧了方向盘,继续开车。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驾驶位上。
苏瑶整个人安静的靠在座椅上,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
谢景琛下车走到副驾驶门前打开门,一只手伸到她脖颈处,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腿弯,打算将人给抱起来。
没想到刚一碰,苏瑶倏然睁开眼,甩开他的手,语气冷硬,“我自己会走。不劳烦谢总了。”
她跳下车,往电梯走去。
谢景琛的手落空,他深吸了口气,咬了咬后槽牙。
砰的一声。
宾利车门被他狠狠关上。
叮咚。
电梯门打开。
苏瑶刚走进电梯,身后跟着的男人再也忍不住心底怒气,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里拽。
力道大到仿佛要将她的骨头给掐碎。
“你干嘛啊?”
"唔—”
他的薄唇迫不及待的落在了她的锁骨上,狠狠一啃。
苏瑶整个人疼得抖了一下,眼泪差点落下来。
含着血的唇随后覆在了她的唇上,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撬开了她的贝齿,长驱直入,与舌尖交缠在一起。
“唔—唔—”
还在气头上的苏瑶不停反抗,捶打着他的胸膛。
她越闹,他吻得力气就越大。
一只手紧紧的包裹住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游离在她的后背,精准的找到了连衣裙的拉链。
从上往下。
哗啦。
仅一秒。
拉链从肩颈处坠落至腰间。
下一秒,他用力一推。
苏瑶的后背贴在电梯里的全身镜上,冰冰凉凉的。
三面镜子将苏瑶潮红的面色和凌乱的碎发照得一清二楚。
苏瑶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谢景琛。
从未。
眼前的男人薄唇上沾了些鲜血,眼神猩红的盯着她,像一头野兽,喉结滚动,脖颈青筋凸起又隐没,手掐着她的脖颈却不停发抖,没有用力。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老子今晚为了你,什么都豁出去了,你还不满意吗?你还想怎么样!”
“没有我,你以为你今晚出的了公安局的门吗!”
“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
每说一个字,胸腔都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牙关紧咬到泛白,嘴唇抿成一道倔强的直线,睫毛剧烈颤动,眼底翻涌的怒气像熔岩一样不停燃烧。
话落,苏瑶如同挨了一棍,脑袋宕机,整个人木住了。
脑海里回荡着他刚刚说的那句,没有我,你以为你今晚出得了公安局的门吗?
她眼睛瞬间瞪大,“你找人帮忙了?”
谢景琛没吭声,手松开了她的脖颈。
此时电梯停到顶楼,电梯门开了。
他气呼呼的,攥着拳头,转身走了出去。
苏瑶瞬间想明白了今晚的发生的事,顿时愧疚不已,低着头走出电梯门。
“再不过来我关门了!你就在外面过夜吧!”
“不要!”
苏瑶赶紧跑了过去,在门口脱下被雨水沾湿的高跟鞋。
雨声淅淅沥沥,张妈不在家,家里没人收拾,下午走之前落地玻璃窗没关死,外头下的雨又急又快,将阳台全打湿了,谢景琛急忙去关窗。
雨珠飞溅,好几滴落在手臂上。
倏然。
一双手绕过他的胸膛交握在一起,环抱住了他。
隔着一层衬衫。
苏瑶的脸颊贴着他的后背。
“对不起,我不该生气的。”
话音轻柔。
她在向他道歉。
【作者有话说】
明天27号会晚一点更新,大概晚上十一点,明天发万字更新,存稿摩多摩多[彩虹屁]
这几章埋了好多伏笔,看不懂的地方,后面会一一解答的。
第20章 打架
◎“五年前你抢走她,现在又想故技重施吗?”◎
谢景琛低头看着那双手, 声音沉冷:“苏瑶,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回不去从前, 现在的我不是林忆南,我做不到像以前那样,也不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苏瑶听完他的话, 心里抽痛了一下。
是啊, 怎么可能回得去从前。
五年的时间已经把他们所有的感情都冲淡了。
她就是爱心存幻想。
苏瑶眼眶含泪, 抑着声说:“我知道,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说完这句话,她恋恋不舍的松开了环在他腰间的手。
“我去洗澡了。”苏瑶说。
她刚准备抬步走去卧室。
却不料下一秒,谢景琛转过身,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将她整个人扯了过去。
他捧起了她的脸,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的唇瓣, 湿漉漉的,夹杂着水滴。
酸酸咸咸。
那不是窗外飘进来的水珠,而是他的泪水。
苏瑶颤了一下。
谢景琛一边吻着她的唇, 一边扯下她身上连衣裙的肩带。
衣裙后的拉链早已褪到腰间位置,两边肩带拨开至臂弯,顺着双手直直的落在了地上。
苏瑶全身一凉,打了个寒颤。
两人一晚上的苦闷与心里的压抑急需一个宣泄口, 苏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退缩和羞赧,而是踮起双脚,伸出双手圈住了谢景琛的脖颈, 主动的回应着他的亲吻。
热烈又放肆。
两人从沙发一路纠缠到了浴室。
气温升腾, 水汽氤氲, 浴缸里传出啪嗒啪嗒的水声。
外头大雨滂沱,浴室温暖如春。
客厅内的桌面,谢景琛的手机来电一通接着一通。
卫生间内,两人做的筋疲力尽,彼此都尽情回应着对方,比起上一次,这次苏瑶给的情绪更足,更加主动。
折腾了许久,苏瑶累得睡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谢景琛抬手,关了花洒。
用浴巾把苏瑶整个人裹起来,在她耳边亲了一下,低头,情不自禁的喊她:“瑶瑶?”
怀里的姑娘湿润的发丝黏在绯红的额角,眼尾因热气微微泛着潋滟的色泽,紧闭着眼,瘫靠在他怀里,没有应答。
他笑了下,将苏瑶全身清理好,把她抱回卧室,盖上被子。
墙上的钟表来到凌晨1点45分。
卧室内关了灯,谢景琛在衣帽间换了身干净的睡衣,走出卧室。
他打开手机。
未接来电已有二十几通。
从公安局出来到回家的这一段时间内,陈钦,赵之衍,季云风,他爸,轮流电话轰炸。
他回拨了他爸的电话。
接通后,还没等谢景琛说句话,电话那头的谢岩礼立马开口质问:“我听你舅舅说了今晚的事,你和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语速像绷紧的钢索,每个字都裹着冰霜,尾音拖得很长。
他回家五年来,谢岩礼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同他对话。
极具压迫感的质问。
让他不免心生惧意。
“爸,一个女人而已,您不需要知道她的名字,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不会乱来的。”
“不会乱来?你已经再乱来了,你打电话给你表舅,让他施压放人,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明天你爸我的举报电话就会打到纪检委去了。”
“现在这个关键时期,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和我,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被用力拍在桌面的闷响,父亲粗重的喘息声混着断断续续的咳嗽,话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懑与抱怨。
谢景琛知道,因为这次的事,他爸对他很失望。
“爸,对不起。这件事是我没考虑周到,您放心,该做什么我心里清楚,我知道爷爷和爸对我的期许,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毁了谢家的多年的声誉的。”
诚心诚意的道歉和保证,电话那头的谢岩礼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
“诶,算了,知道就好。”
毕竟是好不容易找回的儿子,谢岩礼舍不得继续苛责谢景琛,声音慢了下来,
“这次的事下不为例,景琛,你现在外头的女人我管不着,我也不会管,但明年订婚后,你必须要和那些莺莺燕燕断了,蒋家不是普通人家,容不得你乱来。”
提到“订婚。”,谢景琛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儿子没回话,谢岩礼又问:
“知道了吗?”语气加重。
谢景琛不得不嗯了一声。
得到确定回答,谢岩礼也就不再啰嗦。
“行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回家好好把事情解释清楚。”
“好。”
挂了电话,谢景琛在阳台抽了好久的烟。
玻璃窗户外头电闪雷鸣,破天气像他的心情一样糟糕。
直到后半夜快三点多,谢景琛才掐了烟,刷牙漱口,回了卧室。
他躺在床上,看着苏瑶熟睡的侧颜,鹅黄色的光晕从磨砂灯罩里漫出来,缓缓淌过她的眉骨,整张脸被镀上一层柔和的琥珀色。
如果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
多好啊。
他这样想。
————
北城暴雨,这一夜注定不太平。
第二天,暴雨初歇,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绿植上,光影斑驳,为整个阳台增添了一份温馨与宁静,几只麻雀停在窗台上,抖开灰白色的羽毛,尾羽扫过铁丝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卧室内的两人交颈而眠。
七点整,睡了一个好觉的苏瑶睁开了眼,一睁开眼,就看见了睡在旁边的男人。
他是侧着睡的,正面对着自己,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腰上,两人离得太近,苏瑶可以清楚的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窗外的几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舒展平和的眉眼上,为棱角锋利的下颌线添了几分慵懒的温柔。
此刻的苏瑶看着他熟睡的侧颜,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以及他说的那些话,理清了思绪后,心里面对眼前的男人没有了任何责怪。
苏瑶伸出手,摸了下他的右脸。
他没带眼镜,左边脸的眼角下的疤痕,延伸到了左侧的鼻翼处,近看很明显。
这道疤痕就像是一把锁,里头藏着许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一直想搞清楚他身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可他就是不说,像是在故意瞒着她。
到底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瞒着她呢?
苏瑶不明白。
“不,不要走。”
“不要。”
谢景琛呓语。
下一秒,突然睁开了眼。
双目对视。
两人都愣了一下。
苏瑶手指还放在他的锁骨上,长指甲轻轻的刮过锁骨上的疤痕。
谢景琛颤栗了一下,他抓住了她的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一大早的动手动脚,是在勾引我吗?”
“谁勾引你了,乱讲!”
她脸一红,把他推开,没想到谢景琛直接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啊,你干嘛?”
“去衣帽间。”
“喂,你放我下来啊。”
“大早上的,你放过我好吗。”
谢景琛把她抱到衣帽间,两人正亲热着,手机来电就响了。
谢景琛找了件衬衫套上,拿了手机去阳台接通了电话。
苏瑶在衣帽间换衣服。
还没换好,谢景琛就挂了电话重新走了进来,这次没对她动手动脚,而是催促她:
“快点啊,快八点了,你不用上班的吗?”
“上班?你真觉得我还有心思上班吗?医院里那个姓周的服务员醒了没?”
她一天没醒,苏瑶的心一天都平静不下来,提心吊胆的。
谢景琛走了过去,把苏瑶额前的几缕碎发捋到脑后,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刚才陈钦打电话给我,说是医院那个姓周的女人手术已经成功完成了,脱离危险了,估计今天早上就能醒。你不用太担心了,听我的话,去上班。”
“可万一她指认是我伤害她的,怎么办?”苏瑶还是担心,“我是真的没有伤害她。”
“警方找不到确切证据,就不能定罪。”
谢景琛重复:“听话,安心去上班。我会解决好这件事的。”
苏瑶担心自己的事会影响到他:“这次是不是那个姓许的故意搞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将你拖下水?”
谢景琛说:“大概,是吧。”
“昨晚的事会不会影响到你爸爸和你爷爷?”
这个圈子里的那些腌臜事之前她也有所听闻,但完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深处其中,他爸升调迫在眉睫,难免会有人借这件事大作文章。
“事情已经发生了,估计是没办法补救了,估计八点后,举报我爸的电话就会打到纪委去。我等会就回老宅一趟,这一轮风雨是避不过去的。”
“我,"苏瑶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
半晌,脱口而出一句“对不起”
谢景琛见她满脸愧疚,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说:“知道对不起,接下来的半年就在我身边好好待着吧。”
“半年,你答应我的。”
半年么。
苏瑶有些恍然。
忽然脑海中想起陈钦的那句“半年后,你的未婚妻就要从国外回来了。”
原来他的半年,是这个意思。
“说话,哑巴了吗?”
苏瑶眼睛有些湿:“我知道了。”
——————
两人洗漱穿戴好后,简单的吃了早饭,谢景琛开车载着苏瑶去了医院。
苏瑶趁时间还早,和谢景琛去了趟ICU病房。
昨天晚上凌晨四点结束的手术,手术很成功,但两个小时又出现了呼吸衰竭的情况,于是又住进了ICU进行严密的监护。
病房门前,一个中年妇女和身穿制服的两名警察吵了起来。
季云风在一旁劝架。
“大姐,咱们好好说话,行吗?”
“这位大姐,你不能凭空污蔑人啊,我们人民警察也是依法办事,就凭一把刀不足以证明那位小姐就是凶手,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公安机关是不能随意拘留人家的。”
中年女人大喊起来:“那把刀就是证据啊,还有监控,害我女儿的凶手就是监控里那个女人!“
吵闹声愈发大,护士长路过忍不住劝道:“能不能安静一点,这是医院,还有别的病人需要休息,要吵去外面吵。”
护士长发话,那名中年女人才冷静下来。
谢景琛和苏瑶走上前去。
季云风见到谢景琛,松了口气:“你终于来了,可把兄弟我累死了,这瘫子我可收拾不了。”
“谢了啊,辛苦了。”谢景琛拍了拍他肩膀。
中年女人转过头,一双眼睛哭得红肿。
看到苏瑶的那一刻,怒意像沸腾的岩浆在血管里翻涌,整个人如脱缰的野兽扑过去,扬起了手。
啪的一声。
结结实实的一巴掌落在了脸上。
“景琛!”
“阿琛。”
季云风和苏瑶同时喊了句。
一巴掌没有落在苏瑶脸上,而是落在了谢景琛的左侧下颚角处,中年女人是用尽了自身全部的力气,一巴掌下来顿时留了个红印子,清晰的印在了谢景琛的脸上。
苏瑶没有想到谢景琛会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了那一巴掌。
她看着谢景琛脸上的红印子,又气又恼。
苏瑶上前一步,护在谢景琛面前,一字一句对眼前的中年女人说:“这位阿姨,你给我听好了,俗话说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我不是你的债主,也不是你的冤家,我没有害你的女儿,请你收起你的怒气,不要随意打人,这样会显得你很没有素质!”
“你个杀人凶手还有理了!你,你,气死我了。”中年女人再次扬起了手往苏瑶脸上挥去。
谢景琛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腕,推了她一下。
女人脚步踉跄,摔在地上。
“你竟敢推我!”女人咬牙切齿,站起来又扑了过去。
这次一旁的两名警察没有放任不管,而是一左一右将女人拉到一边。
“你们干嘛啊,放开我。”
张警官正色道:“这里是医院,苏小姐是医护人员,你不能再继续闹事,我必须郑重的警告你,根据我国的《治安管理处罚法》,医闹者可能会被处以拘留、罚款等治安处罚,你如果不想去警察局走一趟的话就停手吧。”
女人腮帮子气得都鼓起来了,听完张警官的话,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恶狠狠的瞪着苏瑶:“杀人必须偿命,人在做天在看,你会有报应的。”
苏瑶冷笑:“我行得正坐得端,能有什么报应。”
她不想再理会眼前这个疯女人,拉着谢景琛走了。
眼看着谢景琛和苏瑶牵着手离开,季云风急了,连忙喊道:“诶,景琛,你去哪啊?这烂摊子你不能留给我处理啊。”
谢景琛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留下帮忙。
季云风心里叫苦连天。
这叫什么事啊。
忙活一晚上了,还不能休息。
真把他当苦力使了。
————
早上七点40分,儿科门诊室外已经有家长带着孩子在排队挂号,还没到8点正式开诊的时间,门诊室的门紧关着。
苏瑶打开了就诊室的窗户,穿上白大褂,开了电脑。
她拿了一瓶红花油,放在谢景琛的手里:“你自己涂下脸吧,我要开始就诊了。”
“苏瑶,我是真疼。”谢景琛放软语气,“是不是得冰敷下?”
“有那么严重吗?”苏瑶觉得他在说假话。
“你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我这左边下排的门牙感觉都被打松了。”谢景琛装模作样的顶了顶牙关,一副痛苦的表情。
见他不停喊疼,苏瑶只好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我看看。”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两手感受着他脸颊的弧度。
“还好啊。是有点肿,但没到那么严重吧。”
她的手覆在他脸上,肉肉的触感,谢景琛心里暖乎乎的。
“真的疼。”他强调。
他不停喊疼,苏瑶只好找了条毛巾沾湿了冷水,覆在他脸上消肿。顺带又查看了下他的牙齿情况,左边牙龈情况一切正常。
毛巾一碰到他的脸,谢景琛就“嘶”了一声。
苏瑶嘴角抽了下,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装呢。
她踢了下他的脚说:“少来这套,正经点。没那么严重,喊什么喊。”
“我这巴掌可是为你挡的。”谢景琛说,“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行,我向你道谢,谢谢谢总见义勇为,这样可以吗?”苏瑶真是服了他。
“不行。”谢景琛一手圈住苏瑶的腰,手箍得死死的,贴着自己的胸膛。
"你干嘛,这里是医院,别乱来啊,十分钟后我要开诊了。”
谢景琛笑道:“还有十分钟呢,急什么。”
“诶呀,你放开。”
“放开啊。”
“你表示一下,就放。”谢景琛起了坏心思。
“我不要。”苏瑶立马拒绝。
话落,谢景琛的另一只手就伸向她白大褂里,找到内衣扣子。
一扯,下一秒内衣脱落。
“你疯啦。”
“诶呀,行行行,服了你了。”
苏瑶踮起脚尖,双手圈住他的脖颈,轻轻的在他薄唇上落下一个吻,带着若有似无的温柔。
一个浅浅的吻在彼此心间掀起细小涟漪,仿佛一滴雨珠坠入平静湖面,荡开层层细腻的波纹。
“好了。”亲完后苏瑶脸红了起来,捶他:“不许再过分了,快点,帮我把我内衣扣上。”
谢景琛意犹未尽,坏笑,“就不。”
苏瑶看了眼表,7点58分了,等下病人要进来了。
“快点。”
“就不。”
“谢景琛!”她恼了,瞪他,命令道,“快点!”
谢景琛见她是真生气了,连忙道:“好好好,我帮你系上。”
他的手从苏瑶胸前停留了一下,然后在绕到后背的三排内衣金属扣上,慢悠悠的系着,还附身在苏瑶耳边落下一句,“你的身材比之前好了。”
他记得她二十岁时候是B罩杯,现在八年过去变C罩杯了。
“谢景琛,你个流氓啊。”
话刚落,嘎吱一声。
门开了。
一道女声响起:“苏瑶姐,外面—”
谢景琛连忙把苏瑶护在身后,整个人挡住了她。
实习生李丽出现在眼前,谢景琛转头,盯着她。
目光凌厉充满审视。
实习生反应过来自己打扰到了两人,连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苏瑶姐,我不是故意的进来的。”
苏瑶慌乱的急忙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五秒后,她推开谢景琛,对实习生说:“怎么了,慌里慌张的,出什么事了吗?”
李丽是两个月前轮到她科室的实习生,在她门诊室工作有一段时间,性子稳重,做事稳当,不是毛躁的性子,还没到就诊时间,就这么慌张的推门进来,并且不敲门打声招呼,不像是她的做事风格。
一定是发生什么急事了。
李丽说:“刚刚门口有个家长的孩子发高烧抽搐了,苏瑶姐快去看看吧。”
“什么!抽搐。”
“走,出去看看。”
苏瑶一边走,还不忘回头跟谢景琛说:“你快走吧,别在这呆着了,影响我工作。”
就这样,意犹未尽的谢景琛被苏瑶赶出了诊室。
————
苏瑶照常上班,谢景琛离开苏瑶的门诊室后,开着车前往警察局。
车子停在警察局门口。
谢景琛刚下车,往里走,就看见前面警察局里走出个男人。
一身藏青色戗驳领西装,羊毛混纺的面料泛着深海般的幽光,肩部垫衬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宽阔轮廓,行走间衣摆轻扬,却始终保持着严谨的垂坠感,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个黑曜石镶钻的戒指,在阳光下折射出危险的光芒。
谢景琛走上前去,和他打了个照面。
许政津看见他,脚步顿了下,面带笑意打招呼:“谢总,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谢总。”
谢景琛声音冷淡:“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许总,许总这是犯了什么事啊,怎么会在警察局?”
谢景琛阴阳怪气的一番话,落在许政津耳中,他淡淡一笑。
“没什么,我只是听说昨晚我走后,会所里出了桩命案,我担心被人泼脏水扯上关系,于是来自证下清白。”
“哦,是吗?自证清白?”谢景琛挑眉,“许总真的是无辜的吗?”
“景琛,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昨晚喝多了酒,头疼的很,我家司机直接载我回了御景庄园,警察那边也查过我的通话记录和行车记录仪了,我可跟昨晚的事没半点关系。”
“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谢景琛不想跟他多费口舌,撂下这么一句话,往警局里走去。
许政津回头望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沉了下去。
————
谢景琛在警察局呆了一个多小时,问了警察有关许政津的一些事,负责办理此案的警察给谢景琛看了许政津近些天的行车记录仪和通话记录,找不出什么破绽。
没有证据,就无法确认这件事与许政津有关。如果周姓受害者不能苏醒或者苏醒过来指认苏瑶就是杀人凶手,那苏瑶就脱不了罪。
谢景琛想到这心里一股怒气。
他不信这件事和许政津无关。
早上10:34分,他从警察局出来,毫无收获。
谢岩礼打了好几通电话让他回家。
谢景琛驾车快速的往老宅赶去。
四十分钟后,景园老宅。谢景琛停好车,快步走进家门,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父亲那边到底收到了多少举报电话,对仕途有没有影响。
门口,谢景琛脱了西装搭在臂弯,刘妈迎面走了上去,接过他外套说:“琛哥儿回来了,太太已经在客厅等你很久了。”
“嗯,我知道。”
谢景琛快步往里走。
客厅内,陈钦在陪景秀云聊着天。
“咳咳咳”景秀云不停咳嗽。
陈钦心疼的劝道:“小姨,你不能老是熬夜,要注意身体啊。”
“我这是老毛病了,没事的,你别大惊小怪。”
“妈。”谢景琛走近,唤道。
“阿琛回来了。”景秀云急忙说,“你爸在楼上等你呢,你快点上去吧。”
“好。”
谢景琛往楼上书房走去。
景秀云目光中透露着担心,对陈钦说:“你也上去,看着你哥,我怕你姨父发火。”
陈钦应下:“哦,好。”
陈钦小跑,跟在谢景琛后面。
谢景琛把他拉了过来,小声问他:“昨晚的事,我爸和我舅告诉我妈了吗?”
陈钦望了眼楼下,确认景秀云听不见后才道:“哪敢啊,你妈要是知道,这会估计都在医院躺着了,我们都瞒着她呢,你爸只说是蒋家那边出了问题,暂时升不了,没提你的事。”
“那就好。”
谢景琛和陈钦来到书房,敲了敲门。
“进来吧。”谢岩礼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谢景琛深吸了口气,推门走进书房。
陈钦跟在身后。
书房的地面铺着深色的实木地板,落地窗此刻全被米白色的窗帘遮挡住,看不清外面的景色。左侧一排书架靠墙,是由色泽温润的胡桃木制成的,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各类书籍,包括经典名著,小众诗集和艺术画册。
书房正中央,是一张宽大的书桌,桌面采用了一整块厚重的天然大理石,桌面纹理独一无二,宛如一幅抽象的水墨画。
谢岩礼正坐在椅子上,低头沉思着。
“爸。”
“姨父。”
谢岩礼抬眸看见谢景琛,脸上没有半点喜色,他沉声说:“陈钦,你出去,我和阿琛谈谈。”
“姨父!”
“出去!”谢岩礼厉色道。
陈钦自小在谢家长大,谢岩礼在他印象里从来都是宽容温厚的模样,从未见过他对家里人发过火说过重话,今日是谢岩礼头一次对他说了重话。
一贯温和的人生气了,那就是要动真格的了。
他不敢忤逆谢岩礼,只能照做,离开书房。
书房的门关上,陈钦离开,房间内只剩下父子二个人。
谢岩礼站在书桌前,望着自己的儿子,这个丢失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找回来,失而复得的儿子。一腔怒火在此刻却不知道如何发出来。
儿子犯错,他却不能像正常的父子一样,直接揍他一顿。
“爸,你想骂就骂吧。”谢景琛直说。
谢岩礼看着他,冷哼一声,单手拍了几下桌面,砰砰砰的。
“你的能耐大了!为了一个女人,救兵都搬到你表舅那去了,电话连夜打到公安那边让放人,今早你爸我收到不下十通的举报电话,要不是有你爷爷在,你爸我今日就得进去。”
“做事怎么不想想后果呢!”
谢岩礼将这件事造成的严重后果掰碎了讲给谢景琛听,谢景琛抬眸看着眼前的父亲。已经年过半百,头发灰白了一大半,一件中山装穿了大半辈子,为这个家殚精竭虑操劳多年,他心里愧疚油然而生。
“爸,对不起。”谢景琛低声道歉,“爸要打要骂,我都接受。”
谢岩礼说了一通后,气已经消散了一大半,谢景琛态度诚恳,一副认错的态度,小心翼翼的语气,让他更加难受。
二十多年不在身边长大,终究是与正常人家的父子不同。
打不舍得打,责骂一通又怕他与自己生了隔阂。
左右为难。
谢岩礼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这升调的事,就再等等吧,这么多年都等了,不急在这一时。”
“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我可以替你在你妈,你爷爷,还有你蒋叔叔那边瞒着,但你自己心里要有分寸,不能再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种不计后果的事了,等过了年,蒋晚就会回国,那时候你们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你这段日子爷爷一直念叨着了,不能再拖了,你那些外头的莺莺燕燕我不管,但过了年,就必须给我断了,好好准备结婚的事。”
“知道吗?”
谢岩礼一番强调。
谢景琛沉默,没吭声。
谢岩礼火气又上来了:“谢景琛!我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
“爸,知道了。”谢景琛无奈应下。
“行了,接下来,好好谈谈昨晚发生的事,那个女人怎么会进了警察局?她到底是不是真凶?”
“爸,她不是真凶,那把刀和受害者身上都没有她的DNA指纹,怎么可能是她杀的呢?这件事就是一个局,是冲着爸来的。”
“冲着我来的?”谢岩礼疑惑,“难道昨天晚上许家的人也在场。”
“没错,许政津也在场。”
“警方那边怎么说?有查到什么吗?”
"没有,今早许政津去了警局,没问出什么来。”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要和许政津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了,赵之衍那边你也少来往,毕竟他和许家以后是亲戚关系。”
“是。”
谢岩礼借父子单独相处的时光,和儿子聊了许多话题,叮嘱了谢景琛在感情上不能乱来,还给他讲了许家内部的一些事。
父子俩在书房呆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景秀云来敲门,两父子才停止交谈,下楼吃饭。
吃饭的时候,谢岩礼主动提及升调失败的事,并同景秀云讲明是蒋家那边出了点问题,暂时帮不了忙,得等到下次,景秀云一脸失落,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这次板上钉钉了,能留在我身边陪着我了,没想到还得等啊。”
谢岩礼安慰她:“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再等一段时间也无妨,你要实在想我,这次就跟我一起回去住几天。”
景秀云摇头:“我才不要,我舍不得两孩子,再说了,南方的天气,我这身子骨可适应不了。”
谢景琛见妈妈情绪失落,安慰道:“妈,小别胜新婚,你和爸感情好或许就是长时间没呆在一起,如果经常在一起,容易把对方看腻,造成中年危机。”
景秀云听见中年危机,噗嗤笑了:“你这孩子,我们都多大岁数了,哪里还有什么中年危机。”
谢岩礼附和:“就是,乱讲,你爸我这心里就只有你妈妈一个。”
陈钦笑道:“没错,小姨让姨父向东,姨父绝不敢向西。”
“你这孩子,油嘴滑舌。”景秀云嗔道。
一句话让气氛变得和乐融融,陈钦和谢景琛负责捧哏,哄得谢岩礼和景秀云心花怒放。
————
谢景琛吃完饭后和陈钦去了二叔谢岩青家里看望了谢老爷子,关于昨晚警局的事和谢岩礼遭举报的事,谢岩礼和谢岩青都瞒着老爷子,只说是打点关系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升调才没有成功。
老爷子年纪大了,近来身体不大好,感知迟钝了很多,对谢岩礼两兄弟的说辞,没产生怀疑。
只是一味叹气,感慨说要是当初谢景琛没丢就好了,这样谢岩礼早就北调回京了,不至于长年驻扎南方。
谢景琛连忙安慰老爷子:“爷爷,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朝前看。”
他说完,剥了个橘子递到老爷子嘴边。
老爷子津津有味的咀嚼着,谢景琛坐在他身边。
谢老爷子握着谢景琛的手,不停念叨:“阿琛,晚晚那孩子什么时候回来啊?”
提到蒋晚,谢景琛嘴角笑意淡了下去。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昨个才问了晚晚妈妈,她说晚晚元旦的时候就回来了。”二婶程锦萍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端着水果盘子,里面是刚洗好的樱桃,红嫩嫩的。
二叔谢岩青打趣:“阿琛,这回晚晚回来,你可不能再将她气走了。”
程锦萍和蒋晚母亲陆芸是闺蜜,自从谢景琛回了谢家后,两家人就一直想撮合两人走到一起。
上次蒋晚学校放寒假回来半个月,想和谢景琛培养培养感情,没想到谢景琛躲了起来不想见她,最后在两边长辈的安排下去迪士尼玩了一趟,两人中途吵架,谢景琛一个人扔下蒋晚回家了,蒋晚气得回来后大哭一场,第二天直接回了英国。
这次放暑假也没回来。
谢老爷子语重心长交代:“这次晚晚回来,你这小子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了,都三十岁的人了,要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过了年就把婚定了,踏踏实实过日子。”
谢景琛心里虽抗拒,但明面上不好驳了老爷子面子,只能应道:“我知道了,爷爷。”
————
在家呆了半天,又去二叔家看望了老爷子,下午四点多,谢景琛和司机助理一起,送谢岩礼去机场。
忙完已经是下午19:45分,谢景琛打电话给苏瑶,苏瑶没接。
他又打。
又没接。
谢景琛疑惑。
这个点应该差不多下班了,怎么不接电话呢。
他发了条信息给她:【下班回家了吗?】
十分钟过去,还没回。
谢景琛坐不住了,直接开车驶向医院。
十分钟前,上了一天班的苏瑶,下班后,走出诊室的门,手机铃声响起。
是李望打来的。
她犹豫了会,接通。
苏瑶说:“喂,有事吗?”
李望说:“有空一起吃个饭吗?我在你上班的医院门口等你。”
苏瑶皱眉,没想到李望直接来找他了。
她快速的搭乘电梯下楼,来到医院门口。
李望站在门卫处,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笔挺的轮廓贴合身体线条,左胸的西装上别着一枚小巧的徽章,徽章边缘圆润光滑,上面的图案清晰立体,腕间佩戴一块简约大气的机械腕表,将职场精英的干练气质展露无遗。
一看就是刚下班。
苏瑶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
“我最近打你电话,你都不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去你家发现你搬走了,找了房东他说他也不知道你搬去哪里了。”
李望冲她笑,将手里的提着的一袋东西递给她,“我单位旁新开了家甜品店,我记得你挺喜欢吃的甜品的,给你买了一些。”
苏瑶不想接:“谢谢啊,不过我最近减肥,这些甜品我暂时不吃。”
李望把袋子塞到她怀里:“给你的,你就拿着,你都这么瘦,还减什么肥。”
拗不过他,苏瑶只好接下他买的甜品。
“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李望发出邀请。
苏瑶心里清楚,他回国后去家里看望爷爷奶奶,给她送她喜欢吃的甜品,这些行为都是在示好,他对她还没有死心,但是她真的不想再让三个人的关系再次变得复杂。
她已经伤害过谢景琛一次,不能再伤害第二次。
“李望,我们聊聊吧。”苏瑶说。
有些话必须跟他讲清楚了。
“好。”
傍晚的夕阳像颗破碎的蛋黄,在云海里慢慢融化,天空的蓝被染成浑浊的暖调,整个苍穹像一副油画。
正值下班高峰期,街道上车辆和行人来来往往。
苏瑶和李望在医院门口的街道上并排行走。
“李望,你的好意的心领了,只是有些话,我希望能和你说清楚。”
苏瑶说:“李望,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学历算不上多高,家世平平,相貌也不出彩,你留过洋,父母都是高知,条件比我好太多了,我觉得你应该值得更好的人,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语气诚恳,不含有半分虚假。
她真的希望眼前男人不要在她身上继续浪费时间。
苏瑶这一番话并没有让李望退缩,他直视着苏瑶的眼睛,神色认真:
“苏瑶!我喜欢你,喜欢你是我的事,我愿意等你,等到你接受我那一天。那么多年我都等了,我不在乎再多等几年。”
“喜欢”二字,这些年苏瑶不知道从他口中听到了多少次。
每次听她都觉得很感动。
有一个人,无论何时,都站在她身后,默默守护她。
这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可她心里清楚,她爱的人不是他。
她不能那么自私的享受他的喜欢,耗费他的大好年华,他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李望,强扭的瓜不甜,我希望你能明—”
话还没说完,耳旁传来鸣笛声。
嘟嘟嘟。
医院门口车流拥挤。
一辆银色的SUV行驶的速度非常快,从门口外开了进来,眼看就要撞到苏瑶。
"小心。”
李望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这边扯了过来。
因为惯性,整个人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这一撞,苏瑶头脑懵了一下。
“你没事吧。”李望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
“没,没事。”
“苏瑶!你在干什么!”
耳旁的风伴随着鸣笛声呼啸而过,夹杂着一道冷沉的男声。
苏瑶脸色瞬间变得青白。
她转过头。
谢景琛站在五米开外的街道对面,手里还拎着车钥匙,整个人怒不可遏,紧抿着唇,双肩微微抖动,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和苏瑶。
苏瑶慌了神,跑过去,试图牵起他的手:“你听我解释,这是个误会。”
谢景琛推开苏瑶,直接大步走上前去,一拳砸在了李望的脸上。
李望没有还手,任凭谢景琛发泄怒气。
谢景琛脖颈上的青筋像扭曲的藤蔓般暴起。攥紧的拳头重重砸在李望脸上,愤怒如同毒蛇一样缠住心脏,导致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五年前你抢走她,还不够吗,现在又想故伎重演是不是?”谢景琛嘶吼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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