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陆昭赢得很漂亮,反之,漠北也输得很难看。拓跋武脸色铁青,在裴璋看来最是好笑不过,可裴璋毕竟是皇帝,知道漠北使臣来者不善,碍于两国邦交,若不想开战也要给漠北留点面子,差不多也该打圆场了。
“漠北的勇士也很不错。天色不早了,想来漠北王子也乏了,今日的宴会便先到这里吧。”
拓跋武深吸口气,硬挤出来一个笑容,抬手置于左肩朝裴璋躬身一礼,“晋国人才济济,今日本王子也算是见识到了,想来之后在晋国这一段时间,本王子定能学到许多。”
裴璋笑呵呵地同他说了两句客套话,拓跋武便带漠北使团告退,别看他面上笑着,带人走的时候转身那一刹那,脸色黑沉得骇人。
见状,谈轻跟裴折玉幸灾乐祸地小声说道:“这拓跋武变脸还挺块,不去学川剧浪费了!”
裴折玉不知道川剧跟拓跋武变脸快有什么联系,只笑着摇了摇头,但拓跋武吃瘪,包括他在内,在场大多数晋国人还是很高兴的。
使臣一走,龙辇回宫,众臣俯首叩拜。谈轻和裴折玉原本打算趁机早点出宫,不料皇帝刚上龙辇,总管太监就过来召他们和陆昭、秦如斐去养心殿,两人相视一眼只好跟上。
眼看着几人被总管太监领走,皇后脸色便不大好看,但还是笑着将太后送回宫中,待回坤宁宫时,太子已然在殿中等候多时了。
嬷嬷搀着皇后在凤椅上坐下,皇后便冷下脸,没好气地摆手让人退下,“你父皇把老七跟谈轻叫过去,还有那秦如斐跟陆昭,肯定是要赏赐他们。乾儿,那秦如斐曾经是你的伴读,那陆昭的亲妹妹陆锦也差点成了太子妃,你跟他们平日可还有往来?”
太子微微皱眉,“母后,秦太傅是保皇党,拉拢不来,至于那陆昭,如今确实是父皇身边的红人,但孤与陆锦的亲事到底没成。”
皇后扶住额角,“都怪陆锦那丫头命太硬,罢了,这两人今后怕是要得你父皇重用了,若能拉拢便尽量拉拢,即便不能也别得罪他们。他们今日确实立了功,得奖赏也罢,可老七跟谈轻得赏,本宫比自己被罚了还难受,方才惊马怎么没摔死老七!”
太子神色微变,不赞同道:“母后慎言。今日老七若在与漠北人切磋时出事,丢的可是大晋的颜面。他无事最好,我们私下争归争,但他今日出事对我们可没有任何好处。”
皇后不满道:“可他现在跟着宁王,便是要与你争,瑞王那兄弟两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太子冷笑,“他们拼命想将孤拉下去,孤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但今日的事最好与我们无关,漠北眼看着这几年越发不安分,想要吞下我大晋这块肥肉,此番派使臣前来便是试探我大晋国力,这种时候,老七出点风头孤忍了,大晋的颜面绝不能丢。”
皇后眼神闪躲了下,“可我们抬举静安那丫头,不就是想要她和亲,拉拢拓跋武吗?”
太子面色一沉,“母后看今日那拓跋武可曾看过静安一眼?至于拉拢……拓跋武目中无人,一再挑衅我大晋,今日三次比试,蠢得实在令孤不忍心多看一眼,孤看他继承老汗王的位置悬得很。若他日当真是拓跋武继承了漠北的汗王之位,他才够格让孤拉拢。再者妄想靠一个女人就能拉拢到漠北未来的汗王,也未免太天真了。”
他思索了下,又道:“静安那里还是先哄着吧,父皇铁了心要她和亲,将来她入了漠北王庭,不管是嫁给哪个王子,我们大晋在漠北也能多个眼线。劳母后好生教导静安,莫让她跟宁安公主那样,去了漠北这么多年,连一句口信都不曾传回来过。”
“祥妃那个蠢货不会教女儿,宁安也是个没用的,嫁去漠北这么多年,连个王子都生不出来。”皇后鄙夷完祥妃,和气地应了,“放心,本宫已经派人去那丫头身边看着了。”
太子却看着她问:“今日老七在骑射时险些出事,母后当真毫不知情?母后,此事事关重大,父皇绝对不会放过暗中坏事的人。”
皇后这回很快摇头,“此事可与本宫无关!乾儿,那漠北七王子是突然提出要老七跟他的人比试骑射的,本宫一直在太后和皇上身边,并未提前知晓此事,本宫还以为是你。既然不是你,本宫便放心了。”
太子点头,若有所思道:“看来这次不是瑞王就是宁王动的手,无需我们出手,他们也容不下老七。也是,如今僧多粥少,多一个老七跟他们争,谁又希望老七当真复宠?”
皇后不由暗喜,“本宫倒是盼着他们早些将老七除了,不管是谁都行,本宫看见那个谈轻就烦,他先前跟本宫闹得那样难看,本宫要是动手,所有人都会怀疑是本宫要害他。”
她说来都气闷得很,“不说他了。乾儿,你难得过来一趟,本宫也有事要交待。你成婚已久,两位侧妃腹中迟迟没有动静,那个谈淇根本就是个废物,但你喜欢他,不喜欢杰儿。那薛侧妃又是个没脑子的,本以为她娘家能帮你一把,结果也是个没用的,还拖累了你!本宫也懒得理她们了,先前你跟陆锦没成,太子妃位还空着,要不要母后再帮你挑一位太子妃?”
提及谈轻,太子不着痕迹拧紧眉心,旋即摇头,“母后,如今我们该急的是防备瑞王和宁王,陆锦奉命出家祈福还不到半年,父皇又准备重用陆昭,孤还不能另选太子妃。”
皇后想想也是,“陆昭是个有本事的,是应该拉拢,但陆锦与你八字不合,我们不能真的等她祈福三年。最多一年,本宫便要另选太子妃,东宫嫡子可以暂时没有,要是能有个小皇孙先出生,多少能让你父皇高兴点。一会儿你走时,将本宫选的几个宫女带上,都是家世清白的姑娘,做东宫的侍妾是够格的,生下皇孙便记到两位侧妃名下。东宫无所出,贵妃明里暗里在本宫面前嘲笑我们母子,私下那些人还不知道都是怎么说我们母子的。”
太子面色一僵,皇后的意思他明白,他现在还没孩子,贵妃是嘲讽他生不出,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莫大的侮辱,他原本到嘴边要拒绝侍妾的话便咽了回去,黑着脸点头。
“孤知道了。”
养心殿外,裴折玉与谈轻候在殿外许久,始终没等到皇帝召见,谈轻坐在轮椅上还好,苦了裴折玉,跟漠北比完骑射还要罚站。
要不是殿外那么多侍卫宫人守着,谈轻都想让裴折玉坐他腿上,不过就是他让裴折玉坐,裴折玉也不会坐的,怕把他给压扁了。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陆昭和秦如斐一同出来,总管太监才出来让谈轻和裴折玉进去,秦如斐看见他们躬身行礼,谈轻趁机给他打了个眼色,得到后者爱莫能助的眼神。
他是去领赏的,哪里知道皇帝晾着谈轻二人做什么?
倒是陆昭,特意上前同裴折玉和谈轻打了个招呼,“阿锦常与我提到隐王和隐王妃,说我不在时,殿下和王妃对她多有照拂,隔日得了闲,我会带阿锦登门拜谢殿下和王妃。”
谈轻收回视线,好奇地看着陆昭,裴折玉不动声色侧身挡住他的视线,淡淡地点了头。
“不过是王妃与庆王府的裴世子交好,与郡主偶有结交,陆世子客气了,能与陆世子结交,也是本王的荣幸,本王必扫榻相迎。”
陆昭笑着因好,又看了眼被裴折玉藏在身后的谈轻,不知怎么,总有点意味深长的味道。
陆昭与秦如斐领了赏便被人送出宫,谈轻和裴折玉则去面见皇帝,皇帝故意将他们晾在外面许久,估计一会儿进去要为难他们,谈轻也没心思笑话裴折玉吃醋了,被裴折玉推着轮椅进去时还有点紧张。
两人进去时,皇帝就坐在龙案前批阅奏章,谈轻跟着裴折玉行礼时,他没抬头也没叫起。
“老七,谈轻,你们在外面站了半个时辰,知道为何同样在与漠北使臣比试时胜出,朕赏赐陆昭和秦如斐,却晾着你们两个了吧?”
谈轻心下回道,因为你有病。
但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他转头看向弓着身不敢起来的裴折玉,裴折玉面不改色地回道:“因为儿臣方才在漠北使臣面前失礼。”
裴璋这才在奏章里抬起眼,对裴折玉这个回答不说满意,只问:“老七家的,你觉得呢?”
谈轻跟裴折玉对视一眼,裴璋便扔了奏章,似乎有些不悦,“朕要听你说,不用管老七。”
谈轻只好收回视线,思考了下,说道:“因为儿臣方才话太多了,今日是漠北使臣入宫朝见父皇的宴会,我不该跟拓跋武吵架。”
裴璋忽然笑起来,摆手叫裴折玉起来,“看来你们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今日的宴会不仅是接待漠北使臣,也代表我大晋的颜面和气度,为一点小事同拓跋武当众闹起来没完没了,丢的也是我大晋的人。看来是朕往日太纵着你,你越发无法无天了!”
说实话,谈轻觉得他说话有点恶心,当然也不会轻易低头认错,反而一脸不服输地反问他:“可是那拓跋武实在太过咄咄逼人,一再挑衅我大晋,父皇不觉得他很可恶吗?”
裴璋挑眉,“看来你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老七。”
他叫裴折玉,纯粹是要裴折玉给谈轻训话,裴折玉状似听不懂,低头说:“儿臣知错,但若有下次,儿臣依旧会护着王妃。父皇,拓跋武今日丝毫不将我大晋放在眼里,更是故意挑衅儿臣与王妃,儿臣可以咽下这口气,却不想让王妃跟儿臣受委屈。”
裴璋收起笑容,“老七。”
他声音沉下来,明显不悦。
谈轻也假装听不懂,愤愤不平地说:“父皇,拓跋武太嚣张了,漠北使团由着他来,也摆明了漠北的态度,我们大晋泱泱大国,为何要忍气吞声?十几年前漠北都无法撼动我大晋分毫,如今我大晋兵强马壮,不过是小小漠北,我们为何要处处忍让?”
裴璋被他这话气笑了,“兵强马壮?谈轻啊谈轻,看来你真是被养在京中被惯坏了!你看看这朝中,还有谁,能够挡下漠北铁骑?”
那不是因为裴璋将先帝当年为攻打漠北时提拔的文臣武将都换下去了吗?现在反倒怪起无人能用了?谈轻心下冷笑,面上却故作无知地说:“儿臣外公镇守西北几十年……”
“王妃!”
裴折玉急忙打断他,与他眼神交汇间,迅速将话头接过去,“卫国公年事已高,一身沉疴旧疾,只怕是不适宜再领兵打仗了。”他说着又忙向皇帝请罪,“王妃年纪小,从小就被人哄着纵着,根本不懂朝中大事。请父皇息怒,只怪儿臣没教过他这些。”
谈轻故意跟他唱反调,“外公是不能打仗了,可朝中就没有人能上吗?我们大晋泱泱大国,地广物博,人才济济,老将退了总会有新人替上!拓跋武一再挑衅我们,也是在打大晋的脸,我们就这么忍着吗?”
他这话都听得裴璋脸红,但看他这么目光短浅又无知的样子,裴璋又忍不住笑,“罢了,与你说这些国事,朕头疼都要犯了。朕又何尝不知那拓跋武的心思,可事关两国邦交,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没人教过你吗?事到如今,你还不知自己做错了?”
谈轻露出害怕的神情,低下头,又很是不服地小声说:“臣知道今天不该当众跟拓跋武争执,可是儿臣忍不下去。儿臣的两位父亲死在了漠北人手里,还有那三万谈家军的性命!儿臣见到漠北人心中便有气,拓跋武又故意挑衅儿臣,儿臣忍不了。”
提到镇北侯夫夫和谈家军,裴璋脸色一顿,语气稍缓,“朕从未忘记过镇北侯夫妇和三万谈家军,可如今还不到与漠北开战的时候,朕又如何不知漠北在挑衅朕?你可知道,一旦开战,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漠北目前是大晋的友邦,更是强敌,两国交战,耗损巨大,最终苦的都是百姓,这可又是现如今的大晋能赌得起的?”
谈轻心说狗皇帝也就会嘴上说说,每年偷偷拨钱粮喂漠北的人到底是谁?可装无知就要装到底,他作出受教的样子,低头说:“儿臣知错了,下次一定记得忍着不要说话。”
裴璋深吸口气,神情疲乏,“罢了,今日你虽然失了礼数,但到底是拓跋武挑衅在先,老七也不负朕所望,赢下那一局。功过相抵,你们二人今日犯的错,朕便不罚了,但你们的奖赏也没了,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老七,回去后好好教教你的王妃。”
谈轻暗暗撇嘴,心说他越无知冲动,皇帝不是越安心吗?再说了,今天他出言顶撞拓跋武,裴璋心里估计也在偷着乐吧?他是皇帝,有些话不能说,可拓跋武给他憋了一肚子火,他难道就不想骂拓跋武吗?不过是为了所谓气度硬生生咽下去罢了。
而有个人站出来怼拓跋武,那就是他的嘴替,只要替他出了气又没给晋国丢脸,他就不可能重罚。归根结底,他不是气谈轻在众臣面前跟拓跋武争执,是气老国公带着几个武将替谈轻出头,让他感到威胁。
裴璋还要留着那些武将,也要留着老国公震慑漠北、稳定西北军军心,不可能当面骂老国公,这才转而找谈轻、裴折玉过来出气。
只要谈轻还是个草包,裴折玉还听他控制,老国公再厉害,在裴璋眼里也没太大威胁了。
裴折玉闻言也没再反驳,躬身行礼,“儿臣明白。”
谈轻也适时装出不安害怕的表情,频频看向裴折玉。
裴璋看在眼里,面上浮现出满意之色,深深凝望着谈轻,“你今日怎么突然想起谈家军来了,这么多年,倒是很少有人再在朕面前提及谈家军了,朕想起他们,也很是怀念。”
你是害怕吧?
谈轻心下冷笑,嘴上乖巧得很,揪着手指头说:“下个月就到寒食节了,儿臣想去祭拜两位父亲,又听闻漠北使臣来了,便想起以前父亲带领的谈家军,听说他们当年全都死在漠北人刀下,无一人生还。儿臣这两天都睡不好,总能梦到那些惨死的叔叔伯伯,跟我说他们也想回大晋。”
裴璋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别开脸说:“谈家军的牺牲,朕也很痛心,但寒食节还远,你准备的也太早了。罢了,看在镇北侯的份上,朕不罚你了,回王府好好养你的腿伤,下次说话前先过过脑子!”
谈轻垂头翻白眼,“是。”
裴璋目光往外飘了一下,随手捡起另一本奏章翻开,心不在焉地说:“行了,记住这次教训就好。今日骑射时突然惊马的事,朕会派人去查,老七,你今日也受惊了,回去好好休养几天,没什么事就都退下吧。”
谈轻抬眼看向裴折玉,见裴折玉悄悄摇了头,这才跟着裴折玉应是,任裴折玉推着轮椅离开。待出了养心殿,谈轻才抬头跟裴折玉交换了一个眼神,眼里含笑很是得意。
出宫时已是黄昏,燕一和福生在宫门前等得焦急不已,接到二人上马车后才松了口气。
而谈轻刚上马车,就再也憋不住笑倒在裴折玉怀里,“你刚才看到没有,我们走的时候,裴璋好像还松了口气!我今天故意在他面前提了好几次镇北侯和谈家军,他肯定吓到了吧?估计今晚都睡不好觉了吧!”
裴折玉将他轻轻拥入怀中,笑意凉薄,“他心里有鬼,才会怀疑你提起谈家军是被他人挑唆,但他当年为了灭口所有知道先帝死因真相的人,能将三万谈家军卖给漠北,如今也不会心慈手软,我们下次还是要小心点,把他逼狠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谈轻比了个手势,“明白!”
他捧起裴折玉的手,跟漠北的神箭手比试过了一段时间,裴折玉手上的淤血越发明显,掌心一道红痕,指节上已微微红肿起来,叫谈轻的动作越发小心,也越发不高兴。
“到底是谁暗中下手害你?马是宫里的,漠北使团应该接触不到,这次是自己人动的手。”
明知道是这种场合,还在自家的马上动了手脚,谈轻鄙夷道:“这什么人啊,究竟是冲着你来的想看你栽跟头,还是漠北人藏在宫里的内鬼?这种时候出手,其心可诛啊!”
裴折玉道:“裴璋虽然与漠北勾结谋害先帝,到底也是大晋的皇帝,一个漠北王子还不足以让他畏惧忌惮,不至于让他做出损己利人的事。这次应该不是裴璋,但暗中动手脚的人险些害我输了比试,也是在损害大晋颜面,这次裴璋一定会彻查到底。”
谈轻问:“那你觉得会是谁?会是太子还是瑞王?”
裴折玉缓缓摇头,“我出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这可说不好。”
谈轻怀疑是赔钱货干的,毕竟他们有仇,瑞王也有嫌疑,他细想了下又觉得裴折玉说的在理,“我感觉这事还是内奸干的,皇子不会这么蠢吧?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万一被查到了,肯定会惹火上身的。”
“不好说。”
裴折玉道:“你没事就好。今日拓跋武显然是有备而来,知晓秦如斐,又故意选我出场,还提到了你,他当时是故意冲着你我来的,但我想,他实则是冲着老国公去的。”
谈轻惊道:“他莫非是想试探裴璋是不是还信任外公?还是想看看,外公是不是已经老了,对漠北没有威胁了,方便他们打过来?”
“或许都有。”裴折玉也说不准,只揉着谈轻头发说:“不过接下来我们与拓跋武应当没什么接触了,之后应当都是瑞王与他接触更多,这段时间,我也能借养伤多陪陪你。”
谈轻小心捧住他的手,急道:“别动,回去我给你好好上药包扎起来,一定不能留疤!”
但说到瑞王,谈轻愣了下,“对啊,之前你把接待漠北使臣的事让给瑞王了,拓跋武入京后,瑞王跟他肯定接触过,那今天……”
裴折玉握了握红肿的手指,“这么明显的事,瑞王应该不会做。裴璋会查清楚的,我们等消息就是,轻轻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他的丹凤眼直直盯着谈轻,盯得谈轻一脸迷茫。
“什么事?”
裴折玉就猜到他肯定忘了,笑着摇了摇头,微微侧首,光洁的额头抵住谈轻眉心,“先前不是说过,回去之后要给我奖励的吗?”
谈轻往后躲了躲,反应过来捧起裴折玉那双原本白皙修长,漂亮得宛如艺术品一般,如今却满是淤血勒痕的双手,笑得很无辜,“可是你都受伤了,要不等你伤好了再说?”
裴折玉挑了挑眉,低头亲了亲谈轻嘴角,丹凤眼直勾勾盯着他不放,“不是还有轻轻吗?”
谈轻红着脸瞪他一眼,眼睛却亮晶晶的,抬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好嘛,今晚我来就是了。”
第177章
漠北使臣朝见过皇帝之后,小气的裴璋半点奖赏没给裴折玉,倒也让裴折玉回府休养几日。这几天裴折玉都不用去刑部了,但有些公事还是要他过目的,问题是他伤了手。
谈轻主动做这个手替,帮裴折玉回信和批阅公务。
裴折玉说,他来写。
练了大半年字,有叶澜和裴折玉看着,谈轻的字不能说多好看,工整也是能做到的,可窝在裴折玉怀里写了半天,不仅无聊还累手。
所以午饭时间一到,谈轻立马搁下毛笔不干了,裴折玉失笑不已,同他用午饭时才想起来,今天叶澜好像没有来王府给谈轻上课。
其实是叶澜请假了,说家里有些事要处理,谈轻问过他要不要帮忙,他说暂时不需要,只是一些小事,就是大概要很久不能来了。
谈轻猜测是叶老师生母那边又给他压力催婚了,但这毕竟是叶老师自己的私事,叶老师自己说不用帮忙,他也就没有插手的打算。毕竟现在裴折玉这个隐王还有点凶名在外,叶澜又是隐王妃的先生,谈轻护着的人,叶澜生母那边也不敢真的强迫叶澜。
昨日未了的一些事情,今天也有了结果,如秦如斐,太后说会给他一个恩典,他只求太后和皇帝给他和田姑娘赐婚,没要其他的。
而昨日裴折玉骑射险些出事,裴璋也查到了眉目。
裴折玉昨天骑的马被人动了手脚,喂了一些东西,但找到那个马倌时人已经畏罪自杀,除了在马倌那里找到一个漠北的哨子再无其他线索,暗示着他或许是漠北派来的人。
如今漠北使臣在京中,裴璋根本不敢开战,这件事只能给裴折玉一些补偿,不了了之。
拖了一天的所谓奖赏,实则补偿,才被皇帝派人送到了隐王府上,来的人是裴璋跟前最信任的太监总管张来喜,带了皇帝的几句话安抚裴折玉,暗示裴折玉最近不要生事。
反正这事了了,到此为止。
谈轻撇了撇嘴,骂了裴璋一句窝囊废,也就睡了。
至于陆昭,谁也不知道皇帝具体赏了他什么,谈轻也只知道,皇帝给他们补偿的那天宣平候府就递来了拜帖,第二天陆昭和陆锦兄妹就来了,还带了很厚重的谢礼,感激先前他们对陆锦的照拂还有别的。
谈轻看他话里有话,就找借口带陆锦走了。他在王府开垦了一块菜地,种了不少辣椒和土豆,最近都能收获了,裴彦那边种的辣椒也能收获了,火锅大概会在这段时间上。陆锦早就知道这事,但一直没吃上,听说谈轻这里有辣椒就兴冲冲地去了。
带着那么多小厮丫环,谈轻又是服了孕子丹的王妃,倒也不必太过避嫌,等谈轻和陆锦摘了辣椒回来,陆昭也跟裴折玉告辞了。
临出门前,陆昭看了谈轻一眼,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今日多谢隐王殿下和王妃款待,我这段时间都会在京中,等忙完了这阵,过段时间,我再做东,亲自邀请殿下和王妃过府一叙。”
谈轻当是客气话,笑着点头。
陆家兄妹走后,谈轻才问陆昭跟裴折玉说了什么。
裴折玉笑道:“没什么,陆世子知道郡主先前和太子的事没成,最后去观里祈福的事背后有我们插手,他也不想跟太子结亲,被裴璋利用成为太子党,专程感激我们罢了。”
“那他还挺聪明的,不仅武力高,人也很敏锐啊。”
谈轻才夸了一句,裴折玉便推着他往门外走去,转移话题,“不是说今日要去吃火锅吗?”
畅意楼的火锅底料做得差不多了,辣椒也能收获了,裴彦打算再过个七八天就上火锅,便邀请谈轻去那边再试试对不对味,肯定是要比上回试的好吃的,正好今天裴折玉也在家,谈轻这回可不能落下他。
闻言谈轻马上应道:“去!”
两人早就准备好了,很快就出门去了畅意楼,裴彦不在,但锅子早就准备好了,他们去了包厢马上就能上。谈轻还自带了一份土豆,因为裴折玉也在,吃的就是鸳鸯锅,叫上福生和燕一洛青洛白一块吃。
跟在谈轻身边最大的好处就是,有好吃的他绝对不藏私,大家都有份,他也没什么架子。
吃过火锅,裴折玉趁难得空闲,陪谈轻逛了逛西市,宵禁前才打道回府,各自去沐浴。
谈轻沐浴回来时裴折玉正在看帖子,听见开门声抬眼看来,放下帖子朝谈轻招了招手。
谈轻笑了笑,欢快地跑过去,将他扑到床上,半点看不出来刚才在外面一瘸一拐的样子。
裴折玉笑着将人抱了满怀,顺手把人捞到床上来,打开床头暗匣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
“今日玩高兴了,明日还要出去吗?老国公让我们后天去国公府吃饭,之后可还有安排?”
他二话不说捞起谈轻右腿放在膝盖上,掀开裤腿,一直挽到膝盖上面,纤细白皙的小腿上赫然有一道蜈蚣般又粗又长的红色伤疤,裴折玉挖出药膏,在伤疤上轻轻揉开。
先前那道箭伤原本不算重,只是谈轻后来泡了太久河水,又没有妥善处理好伤口,导致伤口感染,后来洛白挖去了腐肉,将伤口缝合起来,这道伤口看起来才这么严重,这么狰狞,时不时神经抽搐疼一下。
刚长好的肉透着红,很敏感,冰凉的药膏一抹上,谈轻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蜷起白净圆润的脚趾,“后天没有安排,为什么外公突然叫我们过去吃饭,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药膏是宫里的秘药,可以淡化疤痕促进伤口愈合,淡淡的乳白色,还有几分雪莲香气,很滋润,裴折玉揉着谈轻小腿,让其更好吸收药膏,丹凤眼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轻轻不知道吗?”
谈轻眨眼,“我该知道吗?”
裴折玉无奈公布,“镇北侯府小公子的生辰就在三月初,后天,就是轻轻十八岁生辰。”
其实谈轻在末世早就快二十岁了,乍一听裴折玉这么说,他还愣了下,“原主后日生辰吗?”
裴折玉眸光闪了闪,温声问:“轻轻是何时的生辰?”
谈轻摇头,说不上高兴,感觉有些奇妙,“不知道,我不是自然孕育的,老师也不知道我具体哪天出生,只知道我是生在春天的,所以每年新年的时候老师就会给我过生日,在那一天,我可以不用写作业。”
“原来原主是后天生辰,也是在春天。”谈轻眨了眨眼,笑了起来,看向裴折玉说:“三月初二……好巧啊,跟你的生辰也很接近。”
裴折玉原先不知道他有过年时同时过生辰的习惯,按摩他小腿的动作顿了顿,“那往后每年的新年,我也给轻轻过生辰好不好?”
谈轻认真想了想,果断摇头,“不要,那我就只能收到一份礼物了,后天生辰我也要过!”
这里已经不是末世,谈轻还是分得清的,他也很期待,裴折玉会送给他什么生辰礼物。
“你会送我礼物吗?”
裴折玉失笑,“自然有的。”
谈轻嘿嘿笑了笑,又忙道:“不要提前告诉我,到时候就没有惊喜了!我等着你的礼物!”
看他确实没有因为想起另一个世界的叶老师而难过,裴折玉暗松口气,待药膏吸收得差不多后便收起药盒问谈轻,“我在京郊有个温泉庄子,后日轻轻要过去看看吗?庄子很近,来回也不过半天,我记得轻轻去年也很喜欢裴世子家中的温泉山庄。”
“温泉!”
谈轻眼睛亮起来,抽出小腿扑进裴折玉怀里,“我去!我要去!我已经一年没泡过温泉了!”
裴折玉无奈抱住他,“那我们去过国公府就出京。”
谈轻忙不迭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裴折玉俊美的面容,勾住他脖子亲了亲他的唇。
“裴折玉,你真好!”
只是说要去温泉庄子就高兴成这样,也是真的好哄,裴折玉笑着摇头,伸手垫在他跪在被褥上的小腿上,“小心,别碰到伤口。”
“已经好了!”
谈轻心里高兴,没忍住蹭着裴折玉纤长的脖颈,冲他眨巴眼睛,“今晚要不要玩一把?”
明白谈轻是在暗示什么的裴折玉眸光顿了顿,轻轻拍着他后腰道:“早点睡,养精蓄锐。”
谈轻正高兴着呢,不满地摇了摇头,低头咬裴折玉喉结,“你就是嫌我手生,顾头不顾尾,谁让你手伤了,以前我又没时间学这些……算了,我都配合你,快来好不好?”
听到如此出格的话,饶是裴折玉也挑起眉梢,呼吸一滞,谈轻又蹭了蹭他脸颊,“来吗?”
裴折玉平静的面容上有过一丝不自然,下意识堵住谈轻的嘴巴,翻身将人压到被褥上。
免得他再说出让人脸红的话,裴折玉只能先满足谈轻的要求,刚沐浴过的谈轻身上热乎乎的,药膏的莲香和裴折玉的檀香熏得他整个人晕乎乎的,眯起眼睛抱住裴折玉。
眨眼到了三月初二,谈轻一早起来穿上春衫,就见房里多了一只差不多一尺长的小金猪,摆在桌上,应当是纯金打造,模样憨态可掬,肚子大大的,四条小腿支在桌上。
谈轻登时清醒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只小金猪,忙朝外喊道:“裴折玉!福生!”
进来的不是福生,是裴折玉。
他手里还拿着不知道谁送来的拜帖,脚步有些匆忙。
见谈轻披散着浓密柔顺的头发,只穿了件单薄春衫站在金猪前,显然睡眼惺忪刚才醒来的模样,并未受伤,裴折玉松了口气,拿起床头上早已经备好的外衣给谈轻披上。
“不喜欢吗?”
谈轻指着金猪不可思议地问裴折玉:“这是你的?”
裴折玉顺势拉过他的手穿进衣袖里,看他呆呆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在赣州时就说过要送你金猪的,就是回京后太忙,耽搁了太久,轻轻怎么了,不喜欢这只金猪吗?”
谈轻任由他给自己穿上外衣,系上腰带包裹出纤细的腰身,还是有些怔愣,“没有不喜欢,我以为你都忘记了……这是纯金的?”
裴折玉笑着给他系好腰带,“是,差不多有十来斤。”
谈轻嘴角一抽,可还是遏制不住对这只小金猪的喜爱,等裴折玉松了手,立马凑到桌前,伸出双手想碰小金猪,看它金光闪闪的很是精致,又收回手,双眼巴巴地盯着看。
“一定很贵吧。”
裴折玉笑道:“先前轻轻教我们做的白糖前阵子被上贡给朝廷,方子给出去,朝廷给了不少补偿,用来打一只小金猪绰绰有余。”
谈轻搓搓手,才伸手碰了下金猪的肚子,眼里是说不出的喜欢,“可做金猪也太浪费了。”
裴折玉不认同地摇了头,“送给你怎么会浪费?”
谈轻笑得见牙不见眼,回头亲了亲裴折玉脸颊,“这就是我的生辰礼物吗?我喜欢!谢谢你,裴折玉,不过这只小金猪太大只了,我得再打个柜子,把它好好放起来才是。”
裴折玉没说话,在袖子里取出一个红绳挂坠,直接给谈轻戴在了脖子上,谈轻这才收回盯着小金猪的视线,拿起挂坠一看又咧开嘴笑了,那是一个金镶玉的小金猪玉坠。
羊脂白玉上镶嵌的金猪与小金猪神态是一模一样的。
谈轻笑得很大声,“这小小金猪是边角料做的吗?”
裴折玉顿了下,解释道:“这是方便轻轻戴出去的,也不会轻易变形,轻轻不喜欢吗?”
谈轻就是故意跟他开玩笑的,实则爱不释手地把玩这玉坠,想了想又抽空抬头亲他一下。
“喜欢的!这两个小金猪笑眯眯的样子好可爱。”
裴折玉抱住他道:“照着轻轻做的,自然可爱。”
谈轻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回头瞪他。裴折玉登时笑出声,低头亲着他的嘴角安抚道:“说笑的,不过这确实是我亲自描的图,让人去打的。轻轻在我眼里也确实跟小金猪一样,不是说胖,是可爱。”
谈轻笑瞪他一眼,可是裴折玉说他可爱呢,他嘴角止不住往上扬,捏着小金猪玉坠不放。
“我喜欢这个礼物。”
裴折玉笑道:“好了,快去洗漱一下,垫垫肚子就去国公府,我们也早些去温泉庄子。”
想到还有温泉庄子,谈轻是满心期待,这才舍得放下金猪玉坠,裴折玉却也没走,一直盯着他洗漱,盯得谈轻羞红了脸一直瞪他。
吃过早饭后,谈轻才知道不少人都知道他今天生辰,哪怕他没有请客吃席,也收到了不少礼物,宁王府和安王府都送了礼,裴彦和陆锦、秦如斐、谈明也有,看来秦如斐气消了,没有再计较他造谣的事。
至于那些皇亲国戚,六皇子府和瑞王府都送了礼,东宫和皇帝也送来了,放库房里了。
而叶澜今早也托人送来了礼物,谈轻听闻后立马就让人将叶澜的礼物拿出来,期待值也就仅次于对裴折玉送的礼物了。打开礼盒一看,是叶澜亲手刻的平安玉牌,谈轻更喜欢了,要不是怕撞坏了小金猪,他都想把玉牌也挂在脖子上,天天戴出去!
看完礼物,谈轻就跟裴折玉去了国公府,今天是谈轻的生辰,老国公不似往日那般严厉,送给谈轻的是一柄玉剑摆件。因为他回门时很羡慕裴折玉的剑,但原主自小娇弱又不会武功,老国公才送的摆件。
谈轻也带了礼物上门的,这阵子攒的土豆辣椒和庄子送来的吃的,还有托卓大夫做的药膏,连带着特意挑选出来的玻璃放大镜,这是刚做出来的,第一个就给了老国公。
老国公知道玻璃最近有多贵,先前谈轻已经让人送过来一个玻璃瓶,现在又送放大镜,他免不得多说谈轻几句,让他别太铺张浪费,而且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也用不上。
谈轻反驳说哪里用不上?
老国公年纪大了,有点老花眼,放大镜可以用来看看文书这些,正好能用得上,至于价钱,他就说是裴彦跟他走得近拿的最低价。
这么说老国公才收了礼物。
裴折玉那日在漠北使臣前也叫老国公另眼相看,这次上门,老国公看他的眼神很是满意。
两人出王府前就收拾好了行礼,在国公府吃了午饭就直接去京郊庄子,走时老国公依旧送他们到国公府门前,马车走远看不到人影了,谈轻才放下帘子,想到钟思衡和老国公父子不能相认,也叹了口气。
裴折玉在京郊的温泉庄子确实很近,出了城没一会儿就到了,比裴彦庆王府的温泉山庄小,但比起谈轻在桃山那边的庄子也不算小,处于山谷间的庄子说不上奢华,却很幽静,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庄子上都是自己人,让福生他们自由活动,谈轻就扔了轮椅,兴奋地拉着裴折玉在庄子里外全逛了一遍,才换上衣服去泡温泉。
谈轻原本也没泡过几次温泉,但他就是喜欢泡温泉,才会对裴彦家的温泉山庄念念不忘,上回玩得不算开心,这次到了裴折玉的温泉庄子,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在哪儿泡就在哪儿泡,还拿到了庄子地契。
不错,裴折玉把地契都给他了,这才是生辰礼物。
谈轻高兴得当场扑倒裴折玉这位富哥,用力亲他。
这可是温泉庄子啊!
这一整天早起又是收礼物,又是去国公府吃了一顿丰盛的生日宴,又是泡温泉的,谈轻忙是忙,也玩得很开心,要不是裴折玉不让他泡太久,他压根就不想在池子里起来,被抱回房时浑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
晚饭刚到庄子时就匆匆吃了几口,谈轻现在根本不饿,裹着松软的毯子躺在床上,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没有推开亲他的裴折玉。
亲着亲着谈轻小声笑起来,正将他从毯子里剥出来的裴折玉看他泡得红润的脸颊和濡湿的眼尾,心下悸动,又垂头亲了亲他嘴角。
“在笑什么?”
谈轻温热的手指抚上裴折玉好看的脸颊,清澈湿润的眼睛含笑,往下看向他的喉结和松松垮垮的玄色浴袍下若隐若现的雪白锁骨。
“我突然反应过来,你今天带我来泡温泉,是不是故意把我泡得浑身没力气了才好下手?”
裴折玉眨了下眼,低头亲亲谈轻绯红的唇,看似平静的丹凤眼里暗藏着难以察觉的热切。
“轻轻,你今日十八岁了。”
谈轻就知道自己猜中了,笑了一声,笑眼揶揄地看着他,冷不丁用力翻身将他推倒在床,然后趴在他身上,期待地舔了舔唇角。
“那玉哥哥,你的手好了吗?”
裴折玉眸中涌上笑意,抬头吻向谈轻,嗓音温柔得仿佛能溺死人,“乖,不会让你疼的。”
也许是温泉泡太久了,谈轻全程晕晕乎乎的,好像在云上打滚似的,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夜半裴折玉下床叫水时,谈轻困得厉害,在裴折玉伸手抱起他时身上敏感地颤抖了下。
“不行了,下次再战,难受……”
裴折玉顿了顿,笑着抱谈轻去冲洗,习惯早睡的谈轻不太能熬夜,趴在浴桶上睡着了。
裴折玉无奈将谈轻抱回床上,看着他红肿的嘴唇和隐约还沁着水雾的绯红眼尾,眸光越发温柔,餍足而又怜惜地吻向他的眉心。
“睡吧,没事了。”
谈轻半梦半醒,下意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扁了扁嘴。
到温泉庄子第二天,谈轻又坐回了轮椅,吃食清淡了不少,为此没少暗暗红脸瞪裴折玉。
不过他们在温泉庄子也只是待了两天,一大早就要启程回京。被裴折玉抱着坐上马车那时,谈轻不大满意地撇了撇嘴,裴折玉笑着亲了亲他嘴角,“下次得空再陪你来。”
谈轻看着匣子里的温泉庄子地契,得意洋洋地拿眼尾看裴折玉,“隐王殿下说的不对,下次就不用你了,现在温泉庄子是我的哦。”
裴折玉如今看他只觉得可爱,什么都哄着他,“好,下次我来,一定先问过轻轻准不准。”
谈轻哼哼两声,抱住匣子窝在他怀里笑眯了眼。
回到王府第二天,裴折玉堆积的公务太多了,谈轻犯懒不想帮他,反正他的手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他便自己在隔壁处理公务。
今天叶澜突然过来了,谈轻一早知道叶澜来了的消息,好些天没见过叶澜的他对叶老师很是思念,立马让福生推着他过去,结果刚出院子就碰到了刚从书房出来的裴折玉。
裴折玉自觉接过轮椅。
“轻轻这是去哪儿?”
谈轻看他像要出门的样子,反问他:“你上哪儿去?昨天刚回来,今天就要去刑部了?”
裴折玉笑道:“没有,陆世子来了,我过去看看。”
“陆世子?”
谈轻疑惑道:“他怎么来了?”
裴折玉也不清楚,“去看看吧?”
谈轻闲着也是闲着,比起上课他更爱看热闹,立马点了头,跟着裴折玉去了待客的前厅。
没想到本以为在前院书房等着他的叶澜,此刻正好在前厅,陆昭也在。谈轻顿时有些心虚,让裴折玉走慢些,躲到裴折玉身后。
可躲也没用,叶澜早就见到他了,他们一进来,叶澜便上前行礼,陆昭也随之拱手行礼。
“隐王殿下,隐王妃。”
谈轻不去上课跑来见客人,还被叶澜当场抓到,闻言尴尬地回了个干笑,一句话不敢说。
裴折玉便主动与陆昭寒暄,“陆世子今日怎么来了。”
陆昭看了看身后的叶澜,在谈轻看来,像是要外人回避一般,谈轻问:“陆世子有事寻我家殿下?要不,我和叶先生先回避一下?”
叶澜看向谈轻,神色莫名。
陆昭又看了叶澜一眼,勾唇笑道:“不必,今日我来,是要给隐王和隐王妃送请柬。不日后我与阿澜便要成亲,我知道隐王和隐王妃对阿澜照顾有加,我们要成亲自然是要宴请二位的,还望二位务必赏脸。”
他这话一出,谈轻眼睛都瞪大了,还以为自己是出现幻听了,下意识看向叶澜,“什么?”
叶澜垂眸不语,面色淡淡。
裴折玉也有些错愕,“陆世子要与叶先生成亲?”
“叶先生……”陆昭低声念了一遍,眸中含笑看向叶澜,“我想,隐王府应当只有一位叶澜叶先生,那他便是我陆昭要娶的世子夫人。”
谈轻闻言惊吓得差点在轮椅上跳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先前明显毫无交集的陆昭和叶澜。
他还真没听错……
不是吧,他只是几天没上课,叶老师就要嫁人了?
第178章
陆昭和叶澜成亲毫无预兆,太过突然,莫说谈轻,连裴折玉一时间也是措手不及,知道谈轻必然比他更震撼,想来有许多话想要问叶澜,看叶澜垂首不语,约莫也有隐情。
裴折玉不动声色道:“王妃多日不见叶先生,想来有许多话想同叶先生说,陆世子和叶先生若不着急,不如今日就留下用个便饭吧。”
陆昭看叶澜并未出言拒绝,朗声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阿澜在隐王府做了隐王妃这么久的西席先生,今日我们来,除了邀请二位外,也是陪阿澜过来收拾一些旧物。”
谈轻很快回过神,配合着裴折玉的话点了点头,“我陪叶先生去吧,叶先生,我们走吧?”
叶澜点了头,朝裴折玉行了礼,便主动推着谈轻的轮椅和他去了前院作上课用的书房。
二人走后,裴折玉示意温管家上茶,请陆昭坐下。
“其实论辈分,本王本该唤陆世子一声表兄才是。”
陆昭笑应:“但殿下是当朝隐王,而我不过是宣平候世子,在殿下面前,微臣不敢失礼。”
话虽如此,陆昭在裴折玉面前一直称我,可见是个桀骜不驯的,然而他生母是建安长公主,如今又得皇帝重用,他有傲气的资本。
裴折玉倒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端过燕一送上来的茶水,举杯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我这个隐王是怎么来的,说来也惭愧,罢了,你我本是表兄弟,今日我们不论公事,只谈私事。不瞒陆世子,我家王妃很看重叶先生,是将他当做自家人的,他突然要成婚,王妃自是放心不下的。本王便托大问一句,不知陆表兄要与叶先生成婚之事,建安长公主与侯爷可知晓?”
陆昭接过茶水颔首,“殿下放心,我的婚事由我做主,已然请得了陛下的旨意。早就听阿澜说隐王府对他极好,今日与阿澜上门,我才相信,殿下和王妃真的很看重阿澜。我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多谢一直以来,殿下与王妃对阿澜的照拂。”
他举杯示意,毫不犹豫饮了一口茶水,颇为豪爽,竟也不担心隐王府会在茶水里下药。
裴折玉拨动茶碗盖,低笑一声,垂首抿了口茶水,淡声道:“看来陆世子是有备而来。但本王还是要替王妃多问一句,陆世子为何会想和叶先生成亲,陆世子了解叶先生吗?”
陆昭放下茶盏,“我想这世间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阿澜,我明白殿下和王妃在担忧什么,殿下和王妃放心,我与阿澜自幼相识,此事阿澜的师兄国子监祭酒是最清楚不过的,我们也算是年少定情,分别多年,这次回京城,我只为将阿澜接去宁川。”
裴折玉道:“只是如此?”
陆昭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叶家的事,阿澜从未隐瞒过我。我与他成亲,只因为他是阿澜,京中不适合他,我便带他离开。”
裴折玉若有所思,“陆世子是真心的?如此看来,本王和王妃是没有理由阻止你们了。”
陆昭笑道:“无论是谁,也无法阻止我带走阿澜。我知道殿下和王妃是真心待阿澜好的,阿澜这些年孤零零一个人,殿下和王妃对他好我都记在心上的。殿下和王妃也大可放心,我陆昭绝不会亏待阿澜。”
“对了。”陆昭道:“阿锦和阿澜都跟我说过,殿下和王妃帮了他们许多,这份人情,便算我陆昭欠下殿下和王妃的。今日我们过来,本是让阿澜跟殿下和王妃好好辞别,也是为了道谢,我再送殿下一个消息。”
裴折玉挑眉,“什么消息?”
陆昭指尖轻敲座椅扶手,勾起嘴角,笑容张扬而又恣意,“殿下可想知道,那日与漠北使臣比试,是谁在暗中下手要害殿下?”
谈轻和叶澜刚进前院书房,没等关门,谈轻就拉住叶澜的手急道:“老师怎么突然要跟那个陆世子陆昭成亲?刚才还一直不吭声?是不是陆昭在强迫你?老师,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我会给你做主的!”
叶澜愣了下,却是弯唇笑起来,谈轻本就心急,见状更急了,“老师还笑?你在笑什么?”
叶澜抿唇忍笑,往日平静的面容染上笑意,看去很是俊秀,他拍了拍谈轻手背,摇头道:“王妃多虑了,没有任何人在逼迫我。”
谈轻面露狐疑,让福生把门关上先出去,便起身拉着叶澜坐下来,倒叫叶澜有些担忧。
“王妃腿上的伤……”
“没事,早好了!”
谈轻急得根本坐不下,按住叶澜双肩让他坐好,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眼睛,“老师,你认真一点,为什么你要跟陆昭成亲?你跟陆昭以前认识吗?陆昭真的没有逼迫你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谈轻问道:“这几天老师都去哪里了?你没有来上课不是因为家里的事,是因为陆昭找上你要跟你成亲吧?”
叶澜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承认,只拉住谈轻的手臂让他坐下,“王妃还是先坐下吧,你想知道什么,我再慢慢告诉你就是了。”
看他如此平静,谈轻只好泄气,在他对面坐下,便催促道:“好,老师现在可以说了吧?”
叶澜无奈轻叹,“在我父亲出事之前,我就认识陆昭,五年前他去塞北时也想过让我一起走,但是我没有答应。这次他回来,是为了自己的亲事,他不愿自己的亲事被皇上和建安长公主安排,便找上我……”
谈轻惊道:“是他逼你?”
叶澜失笑摇头,“没有人逼迫我,五年前我便与他定情,拖了这么多年,我们都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他是认真的,我便答应了。”
谈轻半信半疑,“真的没人逼你?你是自愿的?”
叶澜缓缓点头,“无人逼迫,是我心甘情愿的。不过等我和陆昭成亲之后,届时我会与陆昭去宁川,便不能再做王妃的先生了。”
谈轻又是一惊,“你还要跟他去塞北?那么远……万一有人欺负你,我都不能及时赶到!”
他急得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叶澜知道他的腿伤好了,可也知道他的腿伤时不时会抽痛一下,不免有些担忧地跟着起身。
“王妃小心!”
叶澜温声道:“陆昭在宁川驻军,这次回来是因为皇帝召见,最后总是要回宁川去的。”
陆昭走就走,反正谈轻跟他不熟,可是陆昭走还要把叶老师带走,谈轻怎么可能不着急?
谈轻深吸口气,“老师知道宁川有多远吗?你一个人跟着陆昭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出了个什么事谁也帮不了你,宁川也比不得京城繁华,老师,我记得你不是恋爱脑啊!”
“恋爱脑?”虽然没听过也不妨碍叶澜理解,他轻笑道:“我也不全是为了陆昭才去宁川,京中固然处处都好,可我自幼寒窗苦读,即便因为家父出事对朝堂有些抗拒厌烦,却也想有自己的用武之地,留在京中,我始终无用武之地,是我想去宁川。”
叶澜看向谈轻,眼神比以往都要认真郑重,“我年少时也有过自己的抱负,我也想为国为民,我也想建功立业,但九岁那年一枚孕子丹断了我的念想,我虽活了下来,却成了京中一个废人。这些年来,若无前辈接济,我也不知该如何活下去,但陆昭告诉我,我可以去宁川,去做他的军师。王妃,我也想去看看外面的天地,我也想做一个强大的人,不会再拖累他人。到那时,也许我也会成为他人的依靠,我便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了。”
谈轻被他看得一愣,好半晌才涩声应道:“老师知道你这么说,我一定不会再劝你了。”
他怕叶澜被陆昭骗了,以为叶澜是恋爱脑,没想到叶澜是事业脑,他是去宁川奔前程的。
叶家的背景注定让他难以在仕途发展,他还服过孕子丹,这不是秘密,只要在京中有点人脉打听一下都知道,所以哪怕叶澜饱读诗书,多有才华,这些学来的东西都没用。
可陆昭能给他机会,给他选了一条他从未想过的路,像曾经的钟思衡那样,做一位军师。
老师也有自己的理想,谈轻没有理由再阻止他。
谈轻还是很不满,“那,安王妃知道这件事吗?”
叶澜点头,“这几天已经去安王府跟大哥说过了。”
谈轻闷哼道:“老师是最后才来我这的……算了,不过这么看来,陆昭刚回来就找你了?”
到此时,叶澜才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他刚入京,见过皇帝,未回侯府便来叶家寻我。”
这么一听,好像陆昭还是挺认真的,谈轻勉强满意了,只是看着叶澜的眼神还是很不舍。
“那长公主府和宣平候府都没意见吗?婚事什么时候办……去了宁川就不回来了吗?”
叶澜耐心地回答,“陆昭求了赐婚圣旨,半个月后,我们便会成亲,大哥会回叶家帮我。”
“我也要去!”
谈轻道:“我去看着,免得长公主和侯府欺负老师。”
叶澜弯唇一笑,“王妃愿意来,我自是欢迎的。我走之前,会托师兄再找一位合适的先生来隐王妃继续教导王妃,不会比我差。”
谈轻立马摇头,“我只要叶老师,不要其他人。”
他选叶澜做他的老师,本就是因为叶澜跟末世的叶博士一模一样,才会愿意做他的学生。
叶澜走了,他就不上课了。
叶澜笑容顿了顿,轻叹一声,“那我留在这里的书便不带走了,王妃想学了,便来看看。”
陆昭说让他回来收拾东西不全是借口,叶澜在前院书房给谈轻上课也有大半年了,这里有他带来的许多书。谈轻听他这么说心里越发不舍,“以后老师不会再给我上课了。”
听到这句话,叶澜忽地红了眼圈,倾身抱住谈轻。
谈轻愣了下,便听他说:“往后若再遇到危险,王妃切记保重自身,还有很多人在意王妃,会为王妃担忧。一直以来,多谢王妃对叶澜的照顾,我也庆幸我相貌与王妃的叶老师相似,才有机会与王妃结识。”
谈轻正想说什么,叶澜便松开他退开了,弯唇浅笑,看去有些勉强,与他同样不放心。
“王妃保重。”
谈轻暗叹一声,恹恹点头。
叶澜没带走什么东西,反倒给谈轻留下不少他往日最是真爱的许多书籍,有一些是在叶家老宅带回来,他父亲给他留下的旧书。
陆昭和他在隐王府匆匆用了午饭便走了,谈轻没胃口吃东西,送他们出门时闷闷不乐的。
裴折玉推着他回房,了然道:“轻轻和叶先生方才都没有说话,看来也没有劝动叶先生。”
谈轻唉声叹气,“是没劝动,也不好劝。”他说着回头问裴折玉:“你跟陆昭聊得怎么样?刚才出门时,你跟他好像还挺熟络的样子。”
裴折玉看他狐疑的眼神就差直接说怀疑他跟陆昭是一伙的了,不由失笑,忙道:“陆世子说他与叶先生自幼相识,年少定情,这次回来是专程带叶先生走的。轻轻那边呢?”
谈轻失望道:“老师说,他是心甘情愿,全无逼迫。他不想留在京中,想去宁川看看。”
裴折玉笑叹道:“看来他们都已经决定好了。叶先生向来沉稳坚韧,一旦做了决定,想来谁也无法撼动。我们与其拆散他和陆昭,不如费些心思在成亲时给他撑撑门面,好叫长公主府和侯府不敢轻看他。”
谈轻想来也是,若有所思地点了头,“到时我肯定是要去给老师撑门面的,也没多久了,我得赶紧找找,要送什么给老师添妆。”
裴折玉捏了捏他后颈,笑道:“去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温管家要,如今隐王这名号在京中也算有些用处,应当能震慑宣平候府。”
裴折玉如此支持,谈轻也不再多想,当日就让福生帮忙将他的私库清点出来,写了一份礼单,到时候给叶澜送过去。最近卖得很好的玻璃肯定是要有的,还要一些镇场子的珍品,叶家早就没人了,叶澜跟陆昭是高嫁,不能让外人轻看他这世子夫人。
裴折玉忙着公务,回了书房,晌午还出去了一趟,入夜回来时,谈轻还在灯火下看礼单。
看见裴折玉只提醒他留了饭让他快吃,谈轻就接着清点私库去了,裴折玉挑了挑眉,自顾自去用饭沐浴,回来后谈轻还在看册子。
裴折玉暗自摇了摇头,上前在背后轻轻抱住谈轻。
“夜深了,还不睡?”
裴折玉一咬谈轻耳朵,温热危险的触感让谈轻猛一哆嗦,僵着身子回头瞪他,“快松开!”
裴折玉听话松开了,下巴抵在谈轻肩上,翻开他刚圈过的礼单,“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
谈轻揉揉耳朵,哼道:“这不是先看看我们成亲那时别人都是怎么送的,尽量送叶老师最好的礼物,又不至于超出规格被人抓到。”
裴折玉却拿开他手里的毛笔,扔到笔洗里,侧首亲了亲他脸颊,“天黑了,明日再看吧,叶先生半个月后才成亲,慢慢来,不着急。”
他低头亲了亲谈轻嘴角和脖子,在暗示什么谈轻心里也清楚,登时红了脸,也就是犹豫的片刻便被裴折玉抱了起来,带回床上,俯身在他眉心上印下克制又虔诚的亲吻。
“今夜来吗?”
依旧冷冽的嗓音有几分沙哑,光听声音就叫谈轻脸红心跳,羞到不敢与他直视,倒也任由他的手拉开自己的衣带,双眼渐渐无神往床帐上飘时脑海里冷不丁闪过什么东西。
孔雀蓝的绸缎寝衣被裴折玉扔下床榻,床头玻璃灯罩下明亮的火光映在床帏上。谈轻放空的湿润双眼突然有了神采,按住裴折玉扶在腰间的手,“我知道陆昭为什么眼熟了!”
裴折玉俯身亲了亲他嘴角,嗓子发紧,往日冷漠的丹凤眼里仿佛暗藏着一簇燃烧的火焰。
“为什么?”
谈轻一脸惊愕,“是师娘!裴折玉,末世的叶博士有一个死了很多年的爱人……陆昭长得很像叶博士藏着的那张照片上的师娘!”
他见过陆昭好几次,都没认出来,今晚想着想着,冷不丁在末世的记忆中翻出那张被叶博士珍藏多年的死去的师娘的照片——
他小时候见过几次,时隔多年,印象并不算深刻。
到今夜才想起来,陆昭不就是他私下叫过很多次的师娘吗?虽说师娘的照片一看就是比叶博士强壮很多,叶博士才像被压那个……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谈轻激动地差点跳下床,裴折玉却是忍无可忍,按住人亲了下去,堵住他再说话的唇舌。
这种时候还提什么师娘?
不多时,裴折玉便身体力行地让谈轻忘了师娘这回事,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就干什么事。
可谈轻也不算全忘了。
临睡前裴折玉上床将人捞进怀里,谈轻翻身过来习惯性抬起受伤的右腿小腿压在他腿上,眼睛都挣不开了,还嘟嘟囔囔地跟裴折玉说:“我就说他眼熟,他就是师娘……”
裴折玉挑起眉梢,看着他强撑着将红肿的眼睛睁开一条线的样子,到底无奈叹息一声,温柔地将他拥入怀中,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好好,他是。”
反正叶澜和陆昭没几天就成亲了,裴折玉有耐心等。
得了附和,谈轻这才安心睡了。
正如叶澜所言,安王妃叶蘅比谈轻更早知道他和陆昭的亲事,已回叶家为他筹备婚事。
谈轻反正不忙着卖第二批玻璃,闲着便回去叶家看看,半个月就成亲,其实三书六礼这些已经很赶了,几乎没有一日空闲的,还好建安长公主府和宣平候府没出什么幺蛾子,这些成亲该有的流程都很顺利。
陆锦偶尔也会听陆昭嘱托,去叶府送些什么东西。
这一点让谈轻继发现陆昭长得像师娘之后稍微对他更满意了一点,毕竟是老师自己选的男人,还知道给老师送些小礼物哄他开心。
裴折玉这些天回了刑部忙碌,谈轻也没有怠慢他,每天晚上都等着他回来吃饭再睡觉。
还没等到陆昭和叶澜成亲,宫中的家宴先来了,谈轻最烦这些东西,可到底在京中,也只好和裴折玉进宫一趟,这次没什么意外,就是众皇子皇子妃还有公主陪太后、皇帝和皇后吃吃饭,但也很无聊就是了。
等太后和帝后、贵妃回宫后,散席走时,四皇子忽然叫住裴折玉,宫灯明亮,掩不住他难看的脸色,“老七,你究竟要干什么?”
谈轻一脸迷茫地坐在轮椅上,直觉告诉他四皇子态度不对,刚刚在宴席上时,四皇子也不似往日那样,随他亲哥瑞王讨好皇帝。
四皇子急冲冲追出来找他们,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裴折玉脸色却很平淡,稍稍侧身将谈轻护在身后,“四哥是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四皇子身边还有四皇子妃,但四皇子脸色太冷,四皇子妃也不敢拦,一脸担忧跟在后面。
四皇子怒道:“你还装?难道这几天不是你……”
“老四!”
虽然已经散席,但殿外到处都是宫人,瑞王夫妇也在不远,瑞王见状忙叫住四皇子。四皇子面色顿了顿,随即咬着牙忍下来,等到瑞王过来时,脸上满是不忿和委屈。
“三哥。”
瑞王看他的眼神有些严厉,四皇子便低下头没再说话,瑞王再看裴折玉时,脸上带笑。
“老四喝多了,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七弟不用管他,一会儿本王让人送他回王府就是了。”
裴折玉依旧很平静,“那就好。”
瑞王看着裴折玉,笑意不达眼底,“没什么事,本王也回王府了。不过有些事,本王还是想提点七弟几句,你刚入朝堂,是立了功,可太过锋芒毕露不是好事,难免得罪人。有时行事,还是收敛一点好。”
裴折玉笑应:“臣弟明白。”
瑞王笑着点头,转过身脸色就冷了下来,斜了四皇子一眼,便带着瑞王妃和四皇子夫妇走了。谈轻留意到四皇子走时还恶狠狠地瞪了裴折玉一眼,看得他是满肚子疑惑。
等这些人走远了,裴折玉推着谈轻出宫时,谈轻才小声问他:“刚才怎么回事?那个瑞王就是在内涵你吧,四皇子在发什么疯?”
裴折玉不以为意道:“大抵是四哥这几天几次被我坏了好事,心中不快,想来找我算账吧。”
谈轻听他这语气就不像个无辜的,“你故意的?”
裴折玉笑而不语。
谈轻想了想,笑道:“四皇子太嚣张,偶尔吃瘪也该的。不过你好端端地得罪他干什么?”
裴折玉眸光一暗,“还记得先前我险些坠马的事吗?”
谈轻恍然大悟,这是说先前漠北使团来朝见皇帝时那处宴会,有人给马下了药让裴折玉险些当众坠马出丑,他又不免有些震惊。
“是四皇子?”谈轻想不明白,“怎么会是他呢?”
“我也是有人提醒,才知道是他。”裴折玉冷笑道:“还记得那日我们坐在他前面吗?不过是一点小事,他看不惯,便让人在我骑射时动手脚,最后是贵妃帮他抹去了痕迹。”
谈轻沉默了下,“……他有病吧?就为了这个?”
第179章
不过仔细一想,谈轻也想通了,“四皇子大你快三岁,结果你比他早封王不说,他自己办了错事大婚后一直没有封王,反倒是你,原先不得宠,如今却立了大功,入了刑部,在皇上面前又还算得脸,难怪心里会不平衡,看我们坐在他前面眼红嫉妒了吧?”
谈轻撇了撇嘴,“难怪瑞王刚才会拦住四皇子,他们也知道这件事见不得光,怕你说出去。”
这四皇子一向就是个好高骛远、急功近利的,现在在谈轻这里,又添了一个小气的标签。
“来而不往非礼也。”裴折玉道:“我也只不过是刚还手,他就急得差点在宫宴上跳脚了。”
“玩不起呗。”
要是没有贵妃和瑞王护着,就说四皇子之前压着瘟疫不报那事,他人早就不知道在哪儿了。
谈轻啧了一声,又问裴折玉:“那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刚才他跑过来的时候吓我一跳。”
裴折玉笑道:“你这几日都在帮着安王妃筹备叶先生的婚事,我便没说,下回我一定告诉你。这些天我出手,瑞王和贵妃应当能猜到我是知道了四皇子私下干的蠢事,就算他们再不满,如今四皇子的把柄在我手里,他们短时间内应当不敢招惹我们了。”
谈轻最近忙着,都没察觉到裴折玉又被针对上了,闻言有些后怕,又很是赞同地给他鼓掌。
“他们敢暗算我们,当然要狠狠打回去,你真棒!”
裴折玉笑了笑,推着他路过御花园,远远便见太子和宁王站在一起,二人似乎在争执。
宁王身后还站着个小姑娘,谈轻一眼就认出来是谁。
“那边好像是二哥和静安公主,赔钱货又在干什么?”
谈轻见到太子就嫌晦气,但看宁王在,他便回头看向裴折玉,裴折玉就明白他意思了。
“过去看看?”
谈轻点头。
裴折玉这才推着他过去。
大家都带了不少侍卫宫人,他们一近前,太子和宁王自然知晓,太子看了眼近前行礼的裴折玉和谈轻,嘴角勾起冷笑,看着宁王说:“不知到了老七面前,老二你是不是也是这副伪善面貌,哄得人团团转,为你拼死拼活,最后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宁王拧眉护在静安公主身前,“不知太子在说什么,我身为兄长,可以容忍你的任性,但在皇弟皇妹面前,太子还需做好表率,否则闹到父皇面前,太子脸上也不光彩。”
太子冷嗤一声,“你若是真的光明磊落,又怎么会将你那孀居的表姐送进后宫来争宠?”
宁王只道:“与其关心父皇的后宫,太子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东宫的孙侧妃似乎不知一次被抓到偷跑出宫、与妓子厮混吧?”
这八卦谈轻是头回听,知道孙俊杰混账,贪图美色,没想到嫁给赔钱货后还偷偷逛青楼?
赔钱货还真能忍?
哪怕太子完全将孙俊杰当做东宫摆设,当初无非是因为母后才妥协,被宁王当面揭穿孙俊杰给他戴绿帽子的事,他脸上也无光。
太子冷下脸,深吸口气,转头看向裴折玉和谈轻时却又笑了,“前些天七弟可是在父皇面前立了大功,听闻陆昭的夫人也是你们隐王府的人,京中那么多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陆昭,居然让老七你捡到了便宜。”
谈轻去叶家帮忙的事从不藏着掖着,因为陆昭当初和叶澜上门时也是坦坦荡荡的,安王妃和叶澜的关系也没有藏着。太子一心拉拢陆昭,自然会知道隐王府和陆昭的关系。
至于安王府,安王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人前过,皇帝每月都派太医去请平安脉,说是身子骨越来越差,皇帝也将安王府小世子接到上书房读书,算是彻底把控住了安王府。
所以安王妃因为堂弟叶澜与隐王府走动一下,表面没有深交,皇帝并未表露出任何不满。
而陆昭跟叶澜的婚事,也不知道陆昭是怎么让皇帝答应的,皇帝没有反对,还派人给宣平候府和叶家都送去了一份赏赐,昭显他这位身为皇帝的舅舅对外甥的重用和信任。
皇后和太子原本还想在陆昭的亲事上做一些安排,借此拉拢陆昭,不曾想让隐王府先占了便宜,此刻太子说这些话是有些酸的。
裴折玉面不改色,只道:“太子误会了,陆世子与叶先生年少结识,如今算是水到渠成,臣弟与王妃都很替陆世子和叶先生高兴。”
“是吗?”太子笑容讽刺,“不管老七你私下为了拉拢陆昭把隐王妃的西席先生都给卖了,还是当真如你所言那般,你费这些心思,最后恐怕都要为他人做嫁衣,小心最后什么也没捞到,反倒成了替死鬼。”
谈轻也不忍了,直言道:“喂,嘴巴放干净点!你自己是什么人,看谁都跟你一样自私自利是吧?当着二哥的面就挑拨我们和二哥的关系,你当我们是傻子,会信你挑拨?”
太子面上没了笑容,冷下脸看他,“在针对孤时,你还是那么伶牙俐齿,看来你恨孤不轻。不过你当真你以为,你口中这位二哥当真如他表面那样仁善吗?他不过是在骗你们罢了,谈轻,你继续跟着他小心最后不仅废了这双腿,连小命都要赔上!”
谈轻白了他一眼,嗤之以鼻道:“得了吧,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太子殿下不烦我都烦!”
太子气极反笑,“也就只有你敢在孤面前这般无礼了。你谁都愿意帮,唯独恨孤,孤便要看看,待你吃到苦头时,若是愿意求孤,孤也不是不能看在昔日情分上帮你一把。”
谈轻厌烦地按住额角,“跟你这种人说话根本说不通,太子就盼着我倒霉,可我偏不!”
“那孤便等着那一日。”
太子冷笑一声,转头再看向宁王,脸上满是嘲讽。
“老二,你是先皇后所出唯一活下来的嫡皇子,是有不少老臣帮着你,可你太过优柔寡断,你谁都想帮,先是老七,又有那些被瘟疫所困的灾民……但你别忘了,静安和亲的事是父皇做的决定,孤便看看你能帮得了谁?你们都想把孤从太子位上拉下来,但孤看,先出局的人必然是你!”
他扔下这话,斜了静安公主一眼,便拂袖而去,一帮宫人忙不迭行礼告退,追上太子。
静安公主哭得通红的眼睛露出一丝恐惧,瑟缩了下。
宁王拧着眉头看着太子远去,回头便温声安抚静安公主,“三妹不必害怕,太子的气是冲我来的,你且安心回宫吧,不会有事的。”
谈轻暗骂一声赔钱货有病,闻声回头看宁王和静安公主,眼里有些疑惑,裴折玉便替他问:“二哥,你怎会突然与太子争执起来?”
“出宫再说。”宁王迟疑地摇了摇头,说完又吩咐静安公主身边的宫人,“带公主回去吧。”
几个宫女屈膝应是,静安公主却挣开她们搀扶自己的手,红着眼朝宁王跪了下来,小姑娘哭得鼻尖通红,稚嫩的嗓音含着哽咽。
“二哥,静儿不想和亲,二哥能不能救救静儿?我不要做静安公主,不想跟二姐姐一样永远都回不了,我只想做母妃的静儿……”
小姑娘一脸哀求,宁王轻叹一声,将人扶起来,犹豫须臾,看着静安公主安慰道:“回去吧,父皇还未下旨,一切都还有转机。”
静安公主本已是绝望的泪眼里迸射出惊喜的光芒,用力抓住宁王手臂,“静儿多谢二哥!”
宁王拍了拍她肩头,便让宫人将她带回去。谈轻看在眼里,皱着眉头和裴折玉对视一眼。
静安公主被宫人带回宫后,宁王和裴折玉谈轻二人一道出宫,这才有空跟他们解释起来。
“方才出宫时碰到静安,本想安慰几句,不料撞上太子,近来因为朝堂上的事太子对我和老七都有些不满,如今静安又被记在皇后名下,太子见我与她亲近便争执起来了。”
谈轻恍然大悟,宁王是个容易心软的人,静安公主也是他的妹妹,妹妹哭了他会安慰也挺正常的,不正常的是赔钱货这个太子。
“静安公主确实挺可怜的,小小年纪,就要去和亲。听说她母妃前阵子被降了位份,或许过得也不好,而她又被迫离开母妃。”
听谈轻这么说,宁王又是一声叹息,“这宫中多少人身不由己,静安年纪尚小,可以闹一闹,哭一哭,也不知二妹远在漠北……”
他没说完,再三叹息。
独自远在漠北王庭的宁安公主,同样是如今静安这个年纪就远去和亲,过得定然很苦。
谈轻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赔钱货说的也对,要静安公主和亲的是皇帝,他们无能为力。
裴折玉却忽地开口:“父皇确实还没有下旨,不是吗?这么多年来,大晋对漠北的妥协已经够多了,有时和亲也未必能换来和平,十几年前有宁安公主,十几年后又要牺牲一位静安公主,也未必能叫漠北满意。弱者才会无休止的妥协,任人宰割。”
他这话一出,谈轻和宁王都静了下来,谈轻睁大眼睛看着裴折玉,用眼神问他怎么回事?
裴折玉轻轻摇头,没有解释,看宁王若有所思,他又说道:“方才太子的话,二哥不必放在心上,太子对我和王妃有偏见,每回见到我们,总是要说这些话让我们不痛快。”
谈轻眨了眨眼,接着他的话跟宁王说:“对啊,太子老爱说这些垃圾话,不用管他的!”
宁王听他们一唱一和的,不由失笑,神情无奈地叮嘱道:“我知道你们跟太子不和,私下开玩笑也罢,可不能让外人听了去,免得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父皇也不希望皇子私下的矛盾闹到朝堂上丢人现眼。”
裴折玉和谈轻相视一眼,纷纷应好,宁王妃和小世子还在宫门外等着宁王,到了宫门口宁王便同他们分开,裴折玉也抱着谈轻上了马车,出宫后,谈轻扯了扯裴折玉衣袖。
“你刚刚说那些什么意思?”
裴折玉顺势将人搂进怀里,装糊涂道:“说什么?”
谈轻斜他一眼,靠在他怀里说:“你说弱者才会任人宰割,你是在劝二哥阻止和亲吗?”
裴折玉故作无辜,“我可没有这么说。不过二哥确实不赞同和亲,还记得他跟静安说的话吗?我说这些只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
谈轻笑起来,“还装无辜?就算二哥原本就不赞同和亲,静安公主的哀求让他心软,而你的支持则可能会让他决定阻止和亲。但你刚才也说了,漠北要的不只是和亲,十三年前宁安公主和亲了,只能保十来年安宁,这一次和亲漠北的胃口只会更大。”
裴折玉垂首亲了亲谈轻脸颊,眸中闪过一丝寒意,“这次漠北不只是要公主,还要城池。裴璋愿意给,朝中又有几个人同意?”
谈轻早就听闻漠北想要城池,如今漠北派来的使臣态度也很明显,要么自己给,要么他们来夺,但裴璋有把柄在漠北手上,裴璋也不敢战,所以漠北此行不只是试探晋国底线,也是要正式开战前大捞一笔。
便是谈轻这个穿过来的,对这局势也有些不忿,“漠北这是把晋国当成他们的后花园了,朝中那些臣子能答应割让城池吗?可要是想阻止和亲,又该怎么做?揍拓跋武一顿早点将他赶回漠北,让他不敢提和亲?”
裴折玉顿了顿,笑道:“好了,二哥也只是有这个想法,他没说,我们只当不知道就好了。”他又低头亲了亲谈轻嘴角,丹凤眼望着他,低声问:“回去之后还要去叶家吗?”
家宴结束天已经快黑了,谈轻哪里还能去叶家打扰叶澜?裴折玉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裴折玉要干什么了,抿嘴笑了笑,按住裴折玉环在腰间的手臂,“我平时没亏待你吧?”
裴折玉摇头,仍直勾勾看着谈轻,眼里满是喜爱。
“就是想时刻跟你在一起。”
谈轻笑着睨他一眼,抬头亲了亲他唇形好看的薄唇,心猿意马地勾住他的脖子,小声跟他嘀咕道:“那我今晚要在上面,自己来!”
裴折玉轻咳一声,闪烁的丹凤眼似乎有几分羞涩,却无比实诚地搂紧了谈轻纤细的腰身。
“好。”
开了荤的裴折玉食髓知味,回到家总抱着谈轻不放,谈轻也乐意奉陪,因为裴折玉天天要去刑部上值,谈轻见不到他也挺想他的。
宫中家宴过去七八天,五月开恩科的消息在朝中传了出去,同时开始筹备太后的圣寿节。
到了叶澜和陆昭成婚那日,谈轻是去的叶家添妆。
原本帮叶澜筹备婚事时他还没什么感觉,看着叶澜穿上大红婚服,将叶家老宅的钥匙交给他,让他随时想来叶家取旧书都行,或者将叶家的旧书都搬去隐王府也行,谈轻没忍住红了眼睛,抱住叶澜不想撒手。
叶家的旧书几乎都是叶澜父亲留给他的,谈轻知道叶澜有多珍惜这些旧书,而今交给自己,无疑证明叶澜也将他当做自己人了。
陆昭已然带着迎亲队伍到了门外,谈轻吸了吸鼻子,才愿意撒手,回过头让福生将一个锦盒取过来,十分珍重地交到叶澜手上。
“早就想送老师这份礼物了,可工期太长,打磨太慢,我催了很久,才做出来一副眼睛。”
谈轻叮嘱道:“还有一个放大镜,老师看书的时候就戴上眼睛。还有,我知道老师爱看书,但也要保护好眼睛,记得不要在灯火下长时间看书,看书看久了就要起身活动活动,看看花花草草的,对眼睛好。”
叶澜打开锦盒一看,红绸上左右两边放置着一个精美的放大镜和一副掐着金丝的眼睛,不说是他,边上的安王妃都被惊艳到了。
谈轻絮絮叨叨,“要是戴上不舒服,老师就给我送回来,我再让人打磨一下。对了,去了宁川之后,老师记得常给我写信,我知道你好好的才放心,万一师娘欺负你……”
话还没说完,谈轻就被叶澜抱住了。
“谢谢你,谈轻。”
听到这个名字,谈轻愣了下,笑着回抱叶澜一下。
陆昭很快进来接亲,叶家没有其他亲人,陆昭亲自将叶澜背出门,共乘一骑去宣平候府。
谈轻只送叶澜出了叶家大门,接亲队伍一走,叶家便冷清下来,安王妃叶蘅留在叶家带人收拾一下,谈轻和裴折玉便先回府了。
分明是叶澜成亲,谈轻却红了眼睛,裴折玉心里有些酸,抱着人安慰了半天,晚间便不忍了,抱着人补回来去年的洞房花烛夜,谈轻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裴折玉的无耻。
宣平候府的喜事刚过三天,叶澜和陆昭进宫拜谢过皇帝便要回宁川,裴折玉特意空出一天陪谈轻去送他们,一直送到京外五里亭。
送走叶澜后,谈轻整个人闲下来了,不用上课,他便去做其他的事。和裴彦合作在畅意楼推出了火锅之后,开始做第二批玻璃,上回做的都是摆件,这次做的是实用的放大镜和眼镜,眼镜只接受定制的。
桃山的庄子做了一批新的桃花酒,在那边用含有水系异能的山泉水培育了近一年的红薯产量也提上来了,谈轻抽出两天空闲回去一趟,收一波红薯做红薯粉,便换上便服出门一趟,带卓大夫去见钟思衡。
钟思衡早先就知道谈卓死了的事,这次谈轻过去又将谈卓那个外室的事跟他说了,怀疑谈卓是被谈淇杀的。知晓谈淇如今在东宫并不好过,还有两个新侍妾与他争宠,钟思衡只道是二房的报应,目前没查到谈淇弑父的实证,便让谈轻先放着此事。
谈轻也去看过谈显,他的状况比年前在刘县时好一些了。钟思衡专程让谈轻带上一些药膏,是他专门托人给老国公做的,能缓解老国公年轻落下的伤复发时疼痛的症状。
谈轻还是很感谢钟思衡的,裴折玉能这么顺利在朝中站稳脚跟,除了宁王扶持,还有钟思衡暗中相助。钟思衡虽已离开京中十几年,但他在京朝廷中有眼线,总能给裴折玉透露一些明面上很难察觉的机密。
钟思衡当初说了会帮裴折玉,也确实没有藏私。
快走的时候谈轻才想起来有件事一直没问,就是孙俊杰说过,皇帝藏了钟思衡画像的事。
钟思衡闻言笑得极冷漠,“裴璋吗?当年康王妃刚病逝,不到三个月,他就向我爹提亲,想要我做他的续弦,为的也不过是我爹手里的兵权罢了。如今回想起来,裴璋怕是早就存了要夺先帝皇位的心思。”
“原来如此。”
谈轻琢磨道:“那他藏着谈夫人的画像,估计就是因为当时被拒绝了,对你们起了歹心。”
“不对!”谈轻想起来一件事,忙道:“当年裴璋的原配康王妃一死,马上就求娶谈夫人,这么看来,他对他追封成先皇后的原配也没那么真心!可年前他接了先皇后的侄女入宫,短短几个月,就从宜贵人晋升到了宜嫔,如今在宫中无疑是最受宠的宠妃,宫里的人都说她是仗着长得像先皇后,裴璋和太后才会对她宠爱有加。”
钟思衡皱了皱眉,“先皇后?我记得裴璋的原配康王妃是个很和善的女子,不过与她并不相熟,只知道她是难产而死,当年因为难产,她生下的宁王也是先天不足跛脚的。不过我倒是记得康王妃的娘家,在康王妃死前几个月出事,被先帝抄家了。”
谈轻惊愕道:“为什么?”
钟思衡按了按额角,摇头道:“很多年前的事,已经记不清了,我回头再查查。当年那案子是先帝亲自办的,我和显哥都不清楚,好像是贪污案,总之刘家出事全族流放,没几个月后,康王妃就难产死了。”
全族流放?
那现在宁王的表姐……
不过这些年来裴璋登基,估计早就给刘家平反了。
谈轻也没有多想,不管宜嫔如今在宫中是不是因为长得像先皇后才得宠,皇帝确实是很宠爱她,可见宜嫔也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谈轻便没再多问,赶在天黑前回了庄子。
恰好裴折玉这几天也去京郊办事,谈轻回到庄子时,惊喜地发现裴折玉居然跑到了庄子。
两三天没见,谈轻还怪想裴折玉的,一回房就扑上去压倒裴折玉,等完事后裴折玉才抱着谈轻说,他办完事发觉离桃山很近,于是顺道过来庄子接谈轻,明日一块回京。
谈轻昏昏欲睡,任他抓着自己的手揉揉捏捏,听到他说漠北使团离开时猛地清醒过来。
“拓跋武走了?什么时候走的?不是还没和亲吗?”
裴折玉搂住他汗津津的柔韧腰身,笑声沙哑,“今日匆匆走的,带上一批裴璋赏赐的珍宝,走得很急,和亲的事一个字都没提。听说他前两天醉酒伤了一个宗亲世子,人当场就没了,怕朝廷找他算账就跑了。”
谈轻惊道:“皇族宗亲?人真的没了?这是碰巧的还是……阻止他和亲的代价也太大了。”
裴折玉笑道:“放心,只是一出戏,人已经被送走了。但拓跋武吓得不轻,没敢提和亲的事,也没敢要城池。这事做的很隐秘,朝中反应不小,都认为漠北欺人太甚,就是裴璋愿意,和亲也成不了,漠北还欠了大晋一笔血债,割让城池也别想了。”
“那我绝对不会对外说!”谈轻捂住嘴巴,裴折玉能知道这事还告诉他,八成是宁王跟裴折玉一派干的,他说出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这确实是喜事,不仅是静安公主暂时不必去漠北和亲了,也挑起了朝中对漠北的不满。
裴璋再窝囊,也不敢在这种时候不管不顾跟漠北和亲。
其实很多人都明白,反正这一仗早晚都要打的,漠北这次派使臣来又是挑衅又是连吃带拿的,朝中不少人反应过来也不想再吃亏。
二十年前先帝驾崩前,漠北就一再进犯晋国,先帝本欲御驾亲征,也打了胜仗军心大振,奈何有裴璋拖后腿谋害先帝夺位。后来漠北再来进犯,谈家军和西北军抗敌两年,裴璋这玩意儿又卖了他们,议和送公主送银钱送地盘,忍气吞声十几年。
不过要打还是要从长计议的,谈轻知道这事急不来,也不能急,他就是高兴他们果然没看错人,宁王虽仁善,却也是有魄力的。
谈轻心情好,又扑倒了想要起身叫水的裴折玉,到了凌晨时才真正睡下,这也导致他第二天回京一路上都在靠着裴折玉打瞌睡。
漠北使臣一走,整个京城都活泛起来了,谈轻先后吃了两场喜酒,庆王府裴彦的亲事和秦如斐的亲事,因为太后赐婚,秦如斐的亲事提前了,成亲后他带田姑娘来隐王府拜见过谈轻和裴折玉,便与田姑娘回了桃山学堂,还在那边建了他们的庄子。
太后的寿辰在八月,五月便开了恩科,乡试一开,会试大抵会安排到九月份,之后便是殿试,一切井然有序,学堂里也有先生要下场准备会试,秦如斐便要回去接替代课。
陆锦也换下金钗华服,回青元观继续修行祈福。
谈明决定今年下场考试,整日读书复习闭门不出。
五月一到,天气转热。
谈轻的春衫换作夏衫,提前一个月就收到消息,六月底要去行宫避暑,让他早做准备。
都五月份了,谈轻坐了小半年轮椅装病,也该站起来了,没法再推辞宫中时不时的宫宴。
裴璋很喜欢做一些面子工程,明知道众皇子私下不和,还每个月都来一场家宴,五月初谈轻和裴折玉也进宫了。家宴上皇后和太子脸色不大好看,几个月来瑞王和宁王的攻势越来越猛,太子的位子越来越悬,而且不用和亲,静安公主也没了用处。
据说静安公主已经送回了欣贵人宫中,不过宫中的宜嫔是越发得宠,这次竟坐在了皇帝身边,谈轻也总算见到她了。宜嫔其实不算很貌美,甚至比不上还在禁足中的慎嫔一半,可她看去就是极温柔端庄的长相,与话本中妖艳的宠妃形象截然不同。
宫宴结束,众皇子各回各家。
谈轻和裴折玉手牵手回隐王府,路上还逛了西市,晚上消耗了剩余精力睡下后,大半夜谈轻突然被吵醒,枕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他摸了摸,被褥上还能感觉到余温。
听见裴折玉在门外跟人说话的声音,谈轻揉着眼睛坐起来,等了一阵,裴折玉便回来了。
如今天热起来,厚被褥已经被换下,谈轻只肚子上盖着一个被角,宽松的寝衣耷拉到肩头下面,被长发遮掩的脖子上依稀露出几个暧昧的红印,裴折玉当即将他衣襟拉好。
“吵到你了?”
谈轻蹭了蹭他手背,打着哈欠,软声问道:“你怎么大半夜突然起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要不是裴璋驾崩,扰人清梦,谈轻还挺生气的。
裴折玉回到床上,抱着他道:“没什么事,就是消息有些急。太子私藏龙袍,被发现了。”
谈轻哦了一声,想着没事就接着睡,可脑袋刚靠上裴折玉胸膛,他就惊得猛然坐起来。
“什么!赔钱货私藏龙袍?”
第180章
左右谈轻也醒了,正有些口渴,裴折玉给他倒了杯茶水,回来坐在床上与他细说此事。
今夜家宴散了后,半夜有宫人告发太子私藏龙袍,裴璋连夜派人去查,果然在东宫找到已经被绞碎还没来得及再做处理的龙袍,太子当时也在场,当场抓到裴璋自是大怒。
谈轻抿了口水,好奇道:“听上去也太巧了,赔钱货提前知道皇帝要来,想毁掉龙袍吗?”
裴折玉道:“龙袍未必是太子的,但被裴璋当场抓到,也算太子倒霉,他已被关了禁闭,裴璋大怒之下封锁东宫,皇后也被禁足了。依我看,这次应当是贵妃和瑞王插手了。”
这话谈轻是赞同的。
“现在那么多人等着赔钱货出错,将他从太子位上揪下来,这种关头,赔钱货不至于蠢到私制龙袍,一旦被查出来,他可是要太子位不保的,确实很像是被栽赃了。不过赔钱货这一年多以来在裴璋面前办什么事都不成,裴璋对他也没了往日的耐心,说不定早就动了换人做太子的心思了。”
裴折玉看他不想喝水了,接过他手里的茶杯,说道:“废太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裴璋就算真的动了这心思,太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被废。此事我们今夜只当不知情,等明日上朝,我再看看其他皇子怎么说。”
谈轻点头,“那你明天上朝小心点,裴璋本来就不喜欢你,你别往上凑,给他当出气筒。”
裴折玉笑着应好,将茶杯搁在床边柜子上,便和谈轻接着睡了。谈轻没了困意,可裴折玉明天一早还要去上朝,他也没缠着裴折玉多说,看他睡着,自己也闭眼酝酿睡意。
因为夜里被吵醒过一回,翌日谈轻醒来的有些晚,而裴折玉很晚才回来,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谈轻吓得差点把轮椅搬出来。
原来是今日下朝之后,皇帝叫他们这些皇子都叫了过去,大发雷霆,说要砍了太子,众皇子不管是不是本就心怀鬼胎盼着太子死,在裴璋面前肯定不能这么说,大家都跪了,裴折玉也随大流跪了一个时辰。
裴璋肯定是知道这次私藏龙袍是有人构陷太子,也是在算计他这个皇帝,不用想都是这几个皇子里的一个,或者几个人都有份,目前看来,裴璋不打算马上废太子,也不想让这些皇子痛快,便让他们给台阶。
太子这事没再朝廷闹开,但只要这些皇子都替太子求情,皇帝自然也能将这事轻轻放下。
拉开裴折玉裤腿一看,细长笔直的腿伤,双膝跪得红肿淤青,谈轻心里对裴璋更恨了。
狗皇帝简直有病!
不过裴折玉比起四皇子还好,裴璋怒骂他们这些皇子时,用茶杯给四皇子脑门砸开花了。
谈轻一边心疼地给裴折玉膝盖热敷,不然明天肯定不能走路了,听到才算露出了笑容。
“活该!”
裴折玉笑着捏了捏谈轻的脸颊肉,“总算是笑了。”
谈轻没好气道:“赔钱货被构陷,裴璋拿你们出气干什么?不过这么多皇子偏偏是四皇子被砸,莫非是他之前害你的事被发现了?”
“或许吧。”
裴折玉拉着他坐下,“别忙活了,我没什么事,歇一会儿就好了。这几日裴璋火气不小,估计还要闹几天,太子才会被放出来。”
事情一天没结束,他们这些皇子说不定都要被迁怒。
裴璋打算怎么处理太子这事,谈轻嗤之以鼻,毫不在意,只在意裴折玉等皇子无辜被牵连,“到这种时候,瑞王倒是藏起来了。”
裴折玉笑道:“我也只是怀疑此事与贵妃、瑞王有关,是或不是还不一定,好了,别气了,快用饭吧,我记得你一会儿还要对账。”
谈轻决定要做生意,就算请了个管账的李管事,肯定也是要学看账的,玻璃厂房是他自己管着的,还有庄子那边的养猪场。福生会教谈轻对账,这两天正在对跟裴彦合作种那批辣椒的帐和火锅店的分成。
畅意楼推出火锅后,辛辣爽口的风味在京中很火热,裴彦这才正式将火锅挪出来另开一个火锅店。谈轻只拿分成,也供那边一些红薯粉和土豆,餐饮这方面他不打算自己干,他们这身份太容易招惹仇家了,连那玻璃厂,现在也没人知道是他开的。
玻璃在京中仍是达官贵人哄抢的珍品,先前又在使臣面前露过脸,太后还把宜嫔的玻璃借走了送使臣,算是入了皇帝眼。就算再不喜欢裴璋,谈轻还是托裴彦给了宫里一批玻璃,给皇帝的是个烟灰缸,因为再好再漂亮的他也不配用,凑合下得了。
裴璋没有烟灰缸的概念,倒是觉得挺好的,放在宫里当个摆件,对这些东西并不热衷。
可现在裴折玉受了伤,谈轻哪儿还有对账的心情?
谈轻摇头说:“让福生和李管事去对账吧,一会儿吃过饭,我去拿些药酒把你膝盖上的淤血推开,不然明天肯定要肿得更厉害的。”
他说做就做,匆匆忙忙吃过晚饭,就亲自上手给裴折玉擦药酒,裴折玉拗不过他,推开淤血后翌日起来时膝盖确实舒服了许多。
也正如裴折玉所说,这几日朝中都不安宁,事情传出去,裴璋明摆着要朝中臣子给他台阶下,闹来闹去,最后太子私藏龙袍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却没放太子出来,皇后的坤宁宫那里的禁足也没有解开。
反倒是瑞王和四皇子不知道怎么招了裴璋厌烦,这段时间被裴璋逮着在朝中骂了好几回。
要谈轻说,要废太子无非就是那几样手段,但现在就出手,瑞王和四皇子还是太着急了。
而裴璋没给东宫解禁,这态度就颇叫人费解,他明面上好像还是护着他带大的太子的,可这做法怎么看都像是对太子不太满意。
这事过去后,裴折玉依旧在朝中混日子,原本安排给瑞王和四皇子的一些差事反倒落到了他和宁王头上。瑞王兄弟看他们也越发不满意了,不过瑞王兄弟刚招了裴璋嫌,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敢跟他们闹起来。
时间一转眼到了六月底,皇帝要去行宫避暑了。
今年随行的皇子依旧有裴折玉,也有宁王,瑞王和四皇子都来了,甚至是太子被放出来了,皇后这次也会随皇帝太后去行宫。
太后寿辰在八月初,去年没有大办,今年是七十整寿,定是要大办的,还就定在行宫。
这半年来太后的身体愈发虚弱,一直没忘记给侄孙女程若蝶选夫婿的事,这次去行宫的臣子不少都是带着家眷的,尤其是家中有适龄男子的,可见太后对侄孙女的宠爱。
再次坐上去行宫的马车,谈轻提前备好了不少吃的,跟裴折玉一路上边吃边聊。漠北使臣走了之后到这个月才有消息传来,大抵是反应过来是被晋国阴了,但漠北没追究,拿了往年一样的岁贡就不吭声了。
听说漠北那边都还乱着,七个王子和公主都在争老汗王的位子,估计一时腾不出手来。
裴折玉又说起一件事,“这次皇后和太子能解禁,是太后做的主,裴璋才会带他们来。”
谈轻思索道:“太后年纪大了,估计是不想让帝后关系闹得太僵,也想再拉太子一把?”
裴折玉摇头,抱着他说:“不清楚,不过前段时间太后风寒,是宜嫔侍疾,听闻裴璋对宜嫔很满意,打算封宜嫔为四妃之一。”
谈轻惊道:“短短半年就从贵人到四妃之一,宜嫔这说是飞升也不为过!这次她也来了?”
裴折玉点头,“她如今是太后和裴璋面前的红人,这次也来了。或许是因为宜嫔得宠,近来裴璋在朝堂上对二哥也屡屡赞赏。”
裴折玉说到此处皱了皱眉,谈轻正剥着松子,见状担忧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裴折玉摇头,“只是二哥前几天偶感风寒,昨日上朝碰见他,感觉他似乎还未病愈,方才隔着马车远远见到他,脸色也不大好。”
他很快又说:“也许是我多虑了,总觉得近来二哥似乎有什么心事,但他应当只是病了。”
如今在朝中最得宠的皇子就是宁王,他正春风得意,若是废太子,他比瑞王更有成算夺得那个位子,而且与众多皇子不同,他一直都很得太后皇帝宠爱,能有什么忧心事?
谈轻知道裴折玉因为小时候的恩情一直很感激宁王,是将他当成自家人的,便提议道:“那等到了行宫,我们就去看看二哥?”
裴折玉点头应好,接过他手里半天没剥几个的松子,亲手给他剥起来,松子油大,谈轻吃了一把就有些腻了,啃起了红皮瓜子。
去年谈轻跟裴折玉来过行宫,今年算是熟门熟路,去了院子安顿下来,便去看望宁王。
宁王果真脸色不大好,六月底炎热的天气,还裹着披风,脸色苍白。他们来时,宁王正在喝药,宁王妃也小世子也都在他身边。
见他们过来,宁王让人撤下汤药,给他们上茶,一开口就止不住咳嗽,“你们怎么来了?”
裴折玉面露担忧,“先前见二哥脸色不大好,便和王妃过来看看,二哥看过太医了吗?”
宁王笑着摇头,“我没事。”
宁王妃蹙眉道:“还说没事?这几日里咳得厉害,夜间几乎没怎么睡,太医也看不好……”
宁王仍旧摇头,只道:“孩子困了,王妃带他去房里睡会儿吧。我与七弟有些话要说。”
这显然是不想让宁王妃将他的状况说出去,宁王妃眉心紧锁,到底叹着气抱着皇孙走了。
谈轻和裴折玉相视一眼,也问道:“二哥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介绍个大夫给你看看?”
宁王笑叹道:“倒叫你们忧心了,我只是前些日子贪凉,寒气入体,养几日就好了。不用管我,好不容易出京,去年你们回来得早没怎么在行宫玩,今年可以好好转转。”
见他坚持,谈轻和裴折玉也就没再多说,因他神色困顿,两人也没有多留,很快走了。
这回再来行宫,谈轻倒没什么想玩的,莲子还没到成熟的时候,裴折玉却想补回来去年的遗憾,打算带谈轻去附近的镇上看烟花。
再过几天,就是七月七。
那天镇上也会放烟花。
到行宫前几天还是老规矩,原本定在秋日的围猎提前了,太后要为程若蝶这位县主择夫婿,京中未婚的青年才俊几乎都到了行宫,趁着天还没有彻底热起来也热闹一下。
裴璋对太后很孝顺,太后的要求他都会尽量做到,这次也不例外。这次围猎便与众皇子无关了,皇后和太子约莫是关了一段时间长记性了,这几日碰见他们都没再来挑衅。
谈轻和裴折玉这几日在猎场里玩得还算顺心,到了七夕那天,太后又办了乞巧宴,叫了不少贵女来,那些青年才俊也没有落下。
这些事跟谈轻和裴折玉是无关的,两人偷偷溜出了行宫,去了镇上看烟花,填补了去年的遗憾。其实烟花并不是特别美,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看烟花,谈轻心里高兴。
穿过来一年,谈轻眉眼长开,脸颊的婴儿肥消减,眉眼越发出众,多了几分冷冽,可笑起来仍是温温软软的,叫裴折玉移不开眼。
没等回来,裴折玉便在镇上的客栈欺负了谈轻一回,半夜回来时谈轻走不动,全靠他背。
谈轻嘴上说裴折玉讨厌,明亮的眼睛却一直笑着。
七夕后,太后和皇帝都下旨为程若蝶这位曾经险些嫁给太子的县主与武安侯之子赐婚。
可下旨赐婚后,太后身体突然差了起来,叫上众皇子皇子妃过去侍疾,因谈轻到底还是男妃,所以每日跟裴折玉来请安就好,不必他去侍疾。才一年过去,太后的头发已经全都花白,眼看着今年确实难熬了。
想来为娘家的侄孙女程若蝶觅得佳婿,已经耗尽了太后的精力,也让她勉强放下心了。
太后一病,行宫安静了不少。
前几天谈轻和裴折玉都玩得差不多了,裴折玉也要忙着公务,谈轻一个人不想出去,待在行宫里每天去太后那里请安也还好。
七月转眼过半。
行宫湖里的莲子成熟了,裴折玉还没忙完回来,谈轻便带着福生和洛青洛白去采莲子。
有过去年的经验,谈轻带着他们几个划着小船在月下游船,采了不少莲蓬,吃一半留了一半,便带着剩下几支莲蓬准备回去。
小船游在湖中,荷香浅浅。
几人废了一些功夫,才找到靠岸的地方,谈轻先下船,脚刚踩在岸上找方向回去,花丛里的说话声便先传入他耳中,叫他不由止步,没来得及告诉身后几人福生便开了口。
“少爷怎么了?”
花丛骤然静下来,可谈轻还是瞥见了一闪而过藏进暗处的一片衣摆,上面绣着四爪金蟒。
这得是个王爷!
谈轻心知这下闯祸了,只能假装不知道,硬着头皮回头冲他们几人笑说:“你们别再磨磨蹭蹭的了,快走吧,我想吃新鲜的莲子羹!”
他说完就往桥边跑去,福生和洛青洛白便都随他走了,步伐匆匆,福生差点没追上他。
一直到上了桥,左右无人了,谈轻才放缓脚步。福生喘着气追上,纳闷道:“少爷跑这么快……干什么?夜里黑,小心别摔了!”
看他喘着大气说话的样子,肯定没听见刚才那动静。谈轻咬住手指头,一脸担忧,回头看向洛青洛白,“你们刚刚有没有听见……”
洛白耳力稍差,面露困惑。
洛青神色微变,“少爷是说,方才在那处花丛里……”
谈轻忙道:“打住!”
看来不只是他听见了,会武功的洛青也听到了,谈轻没让他说出来,急忙递给他一支莲蓬。
“我们今晚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人也没碰到,你们都记好了,我们只是单纯来采莲子的!”
洛青面容一肃,接过莲蓬应是,洛白反应过来,脸色也认真起来,福生也没那么蠢,听他们这么一说,惊恐而后怕地捂住嘴巴。
“可万一有人认得我们呢?”
谈轻只道:“反正你们记好就行,我们是来采莲子的,采了莲子就回去了,没碰到外人!”
三人齐齐点头。
谈轻平复了心情,抱着莲蓬带他们回院子,房里亮着灯火,裴折玉已经回来了,就在灯下看着文书,看见谈轻回来笑着朝他招手。
谈轻不似往日那样飞奔进他怀里,将莲蓬放在桌上,忧心忡忡地挪到他身边。裴折玉发觉不对劲,放下文书将人拉进怀里坐下,亲了亲谈轻被染上了清淡莲香的白皙耳垂。
“怎么了,采莲子不开心?”
谈轻惭愧地看着他,“裴折玉,我好像惹祸了。”
裴折玉挑眉,“不是去采莲子吗?怎么惹祸了?”
看他还笑,谈轻急起来,捏住他脸颊说:“我们刚刚回来的时候碰到人了,那两个人藏在花丛里,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我不小心看见那女子的脸,是裴璋的宠妃宜嫔!”
这是他刚才不敢说的,宜嫔如今正得宠,有消息说她很快就会被封妃成为四妃之一,他一旦说出宜嫔的名字,害的就是所有知情人。
裴折玉神色微变,看谈轻脸色难看,仍笑着哄道:“没事的,轻轻跟我仔细说说,说不定他们没有发现你,当我们不知情就是。”
大半夜在行宫角落的花丛里,孤男寡女的,裴折玉也不敢说他们一定清白,他只是亲了亲谈轻眉心,安慰道:“有我在,别怕,实在不行,我就去找二哥托他跟宜嫔说说。”
谈轻被哄好了一些,接着说:“我没听到那个男的说话,不过我看见了他的衣服上绣着四爪金蟒,那里太暗了,我也没看清楚他的身量,但我想,他一定是哪一位亲王!”
“来行宫的有几位亲王?”谈轻越想越觉得糟糕,“二哥、瑞王、你,还有几个皇叔,但刚才我不知道是不是二哥,要是二哥的话他见了我为什么要躲起来?不会是二哥吧?”
要真的是宁王,见了他没道理躲,也不需要大晚上的偷偷找宜嫔这个表姐出来说话吧?
裴折玉眸光闪烁了下,手臂环住谈轻腰身,叫他慢慢冷静下来,“别怕,我回头问问就是。轻轻方才可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谈轻回想道:“没有听清,只听到宜嫔说什么太后寿辰,我们就被发现了,我当不知道他们在那里,带着福生他们赶紧回来了。”
裴折玉又点了头,亲着他脸颊说:“我知道了,没事,既然他们藏起来,说明他们不会轻易将被你发现的事说出去。我让人去打探一下,想来有二哥在,宜嫔不会如何。”
谈轻闻言才真正松了口气,环住裴折玉脖子,将脸埋在他肩上,深吸一口檀香,恹恹地说:“看来是我最近太放松了,明知道行宫有太多外人,还一点戒心都没有,没提前发现他们,万一结了仇我多冤枉?”
裴折玉轻笑一声,捏了捏他后颈,“好了,没事。不是采了莲子吗?不拿来给我尝尝吗?”
谈轻哪儿是藏私的人,闻言连忙在他怀里起来,拿了几个莲蓬过来,亲自剥给裴折玉吃。
新鲜的莲子略有些苦涩,带着淡淡的香气,裴折玉尝了一个,笑问:“特意给我留的?”
谈轻问他:“甜吗?”
他这么眼巴巴看着自己,便是不甜,裴折玉也要说甜,裴折玉弯唇一笑,垂首亲他嘴角。
“很甜。”
谈轻其实还有些担忧,可裴折玉一再说没事,这么哄他,他也慢慢安了心,抬头回亲了裴折玉薄唇一口,感慨道:“自从从赣州回来,日子好像过得很快,一下就半年了。”
裴折玉温声道:“有事情忙,日子总是过得快的。”
谈轻赞同点头,剥着莲子也给自己吃了一颗,略微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萦绕,叫他僵了下。
“没我在湖里吃的甜了。”
裴折玉笑说:“也是甜的。”
“你就哄我吧。”
谈轻放下莲蓬,既然是苦的,就不给裴折玉吃了。
但裴折玉会自己要,伸手将他抱进怀里,薄唇蹭了蹭他温软的耳廓,“轻轻不愿意给我吃莲子,那是不是要从别的地方找补一下?”
谈轻感觉痒痒的,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笑着睨他一眼,而后主动地亲上他的唇,霸道地说:“那,今晚就让隐王殿下给我侍寝吧。”
裴折玉失笑道:“那我定要叫隐王妃满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