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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我只想要你的爱眷顾我


    我跌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耳边是妈妈的啜泣,爸爸搂着她,外婆在走廊来回踱步。


    整整四个小时,时间一点点挤过去,外公的呼吸在我想象中愈发微弱。我甚至能听见监护仪“滴答”的跳动、医生和护士短促的交流,所有的声音随着心跳一齐鼓噪,轰鸣。


    “啪嗒一声”——像是绷得太满的气球,在耳边炸裂。红灯熄灭,大门推开。医生扫了我们一眼,告知抢救无效。


    耳边最后一声是哭,然后什么也听不到了。我抬起僵硬的头,泪水涌到眼眶,却被喉咙里的硬气堵住。可我是家里的下一个顶梁柱,我不能倒下。于是我抹去眼泪,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镇定,照爸爸的安排去做事。


    23:00,外公去世。医生宣布死亡时间,记录病历,随即开具死亡医学证明。我联系白事管家,同时逐一通知亲戚。遗体本该尽快送往太平间暂存,但外婆伏在病床旁,死死拉着那只冰凉的手,不肯松开。护士几次劝说无果,只能等。妈妈情绪崩溃,被扶去休息。


    23:30,爸爸带着她们先行离开。我留在医院,和值班医生、白事管家确认遗体登记和转运,拟好讣告草稿。


    24:00,忙完一切,我整个人已麻木,托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大门。


    爸爸说会让王叔接我回家,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没见人影。


    正要打电话,一道声音喊住我。我抬头,是岑仰——他迎面跑来,脚步急促,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我愣住,只看着他一步步逼近,直到他把我紧紧抱住。


    “你不是大后天才回来吗?”等我反应过来,泪水已经决堤。


    “好了,好了……”他温热的掌心覆在我头上,“有我在呢。”


    “医院的灯光好暗,风吹出来好冷,一点都没有夏天的味道。”我止不住地哭泣、抱怨,接着陷入无边的思念,“我想外公回来,我想他了……他明明答应过要参加我们的婚礼。”


    话一出口,我更控制不住,越说越伤心,像是要把眼睛哭瞎、喉咙哭哑:“他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死亡原来是这样突然而沉重,让人无从接受。人为什么会这么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才会一遍又一遍想起那人对自己的好。


    “我不想要他离开。”这一刻,我才真正懂得岑仰的孤独。他曾独自扛过父亲的死亡,那得是多大的勇气。


    “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我胡言乱语说着些魂不守舍的话,“我爱你,我求你”


    “我带你回家。”岑仰没再多说,只安静抱着我,任我语无伦次。过了片刻,他又低声重复,“回我们的家。”


    妈妈是家中长女,但因情绪起伏太大,爸爸把丧事的重担交给了我。岑仰始终陪在身边,替我对接每一个环节。他做事利落沉稳,仿佛早已习惯与死亡打交道。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可我心里却怎么也生不起安慰,因为一切都建立在失去之上,是悲哀,不幸的。


    追悼会在殡仪馆举行。展厅里,黑衣白花的人群肃立,外公的战友也悉数到场。灵柩与遗照簇拥在鲜花之间,我们在沉痛中完成最后的告别。火焰吞噬棺木,他终究化为一捧灰烬,骨灰按族规安置在祠堂。


    送请那天,天又落下一场暴雨,空气沉闷,水汽灌满肺腑。风水师仍说这是个好日子。


    我们站在宗祠里,先祭祖,再为外公送别。


    他是我所熟悉的长辈中第一个离去的人,也是第一个教会我直面死亡的人。


    死亡带来的,是漫长的沉寂。


    外婆执意回了老家,她说那里有外公的痕迹与气息,是她心安的地方。家里像被罩上一层雾,厚重而浑浊。爷爷也更像受了惊吓,频频留意自己的身体。


    可日子还是要继续。


    我照常工作,爸妈似乎也很快走了出来,可平静的表面下,我总觉得提不起劲儿,好像有件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完成,却又想不起来。


    直到有一天,外婆专程打来电话,叮嘱我要尽快振作,她还等着参加我和岑仰的婚礼。


    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心口缺失的那口气,那口能让我大口呼吸的新鲜氧气,终于送到。我竭力呼吸,感激涕零,这才想起我的婚礼。


    如果让外公的死亡,成为我忽视爱人的理由,那便是对岑仰的不公。


    岑仰始终给予我最大的理解,他说他知道我需要时间。可我依旧常常愧疚,连声道歉,甚至忘了许多事项都是他在操持。我变得不上心,而这正是我最害怕的——让失去的阴影,吞没眼前的幸福。


    于是我努力调整。


    处理工作的同时,重新投入婚礼筹备。虽然大部分环节已无需我操心,但我仍随岑仰的节奏,参与礼服试装、捧花设计等细节。


    我希望捧花意义非凡,便请花艺大师定制最合适的版本;我觉得头纱优雅精致,它同样适合男性佩戴,于是又订做了一顶头纱。我渴望更多浪漫细节,于是在岑仰的方案基础上,追加预算满足我的巧思。


    一切在忙碌中消散,我找回了本真,比以往更好、更充实且圆满的状态。


    谈及资金,有一天我才意识到,自从筹备婚礼以来,岑仰从未向我提出过费用需求。我们虽有共通账户,却没有一笔消费明细出现在我眼前。


    我递给他一张黑卡,顺便询问进展。他笑着拒绝,说攒了很久的钱,只为给我一场完美婚礼。


    我对他的资金状况不甚清楚,便半开玩笑地问:“你那点钱,真的能满足我的心愿吗?”


    他皱眉,摇了摇头,随即安抚我:“放心,一定做到。结束后我会如实告知开销。”


    可我仍有疑虑,毕竟方案中各项预算我都看过,一些品牌和场地的开支只需一瞥便能估算。于是忍不住问:“哥哥,这场婚礼不会让你倾尽家财吧?”


    他耸耸肩,满不在意地说:“如果我说是呢?没了就再赚,或者想到一个更‘激进’的办法……”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你会养我的,对吧?”他凑过来亲我,“我的所有钱都交给你,你就大发慈悲养我吧。”


    我笑着看他,“似乎是个不错的提议,一辈子都可以。”


    8月中旬,我与岑仰请了年假,提前一周飞往法属波利尼西亚。最初我们计划在白兰度私人岛屿举行婚礼,但那里虽以私密著称,却因规模有限、接待能力不足,难以容纳我们的来宾。权衡之下,我们选择了设施更为成熟、交通相对便利的波拉波拉岛,并与FourSeasons酒店签订了“FullIslandBuyout”服务。根据协议,婚礼前三日度假村将进行全面清场,确保届时岛上仅有我们与受邀宾客。


    抵达后的第二天,我们开始逐项确认婚礼流程与场地布置,同时核对从各地寄送而来的定制用品。


    清场那日,爸妈带着外婆先行抵达。午餐过后,岑仰陪我一起整理伴手礼——婚礼承办方已准备好礼盒,而我特地随身带来了与每位朋友的单独合影,将它们一一放入对应礼盒的最上层。这样,每位宾客在入住时,都会收到只属于他们的那一份独家心意。


    我为人生大事忙得不亦乐乎,那种幸福无法言喻,既兴奋又紧张。


    离婚礼只剩两天,好友们陆续抵达度假村。直到看见让-卢克贝尔纳教授,我才知道岑仰特意请他担任我们的证婚人。来宾多是我的至亲好友;而岑仰只请了段叔叔,以及几位在法国结识的岑叔旧日故交。他们登岛后先向我致意,白日里随众人潜水、巡游,夜晚则在海边长廊闲聚,气氛轻松而和谐。


    婚礼前夜,依照惯例,我与岑仰分开住宿。我独自坐在房间床沿,手里攥着誓词稿,反复默念,却始终无法平复心跳。我突然意识到,明天将是我人生中最紧张的时刻。而连日来岛上的光景,更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轻盈、瑰丽,又近乎虚幻。


    这时,妈妈敲门进来。她握住我的手,先轻声道歉,又同我讲了许多交心的话,最后郑重地祝我与岑仰幸福。她的目光亦如往常般沉静,但其中再无隔阂,只有无尽的温情与柔和。房间里安静极了,唯有她的声音和我心口翻涌的热意。


    夜里十点,我送走了她。她叮嘱我好好休息。可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跳急躁,难以入眠。我忍着不去打电话,却没料到,岑仰先打了过来。


    “亲爱的,我睡不着。”他在电话那头说。


    “我也是,哥哥。”我紧握着手机,想象他此刻的神情,忍不住问:“你为什么睡不着?”


    他沉默片刻,呼吸深重,“我因幸福而无法成眠,而你,就是我幸福的源泉。”


    “仰你犯规了。”他总能在日常里说出打动我的话,明明还没有到宣读誓词的那一刻。


    我把脸埋进枕头,眼眶溢出些泪,烫烫的。幸福像一团火焰,贴近皮肤,灼烧着我,无法抵挡。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入睡的。一大早,迷迷糊糊间被人叫醒,窗帘敞着,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天际泛起金粉色光芒,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波光粼粼,空气里带着潮湿的清新气息。好天气,连天公都在祝福我。


    我的心脏在睁眼的那刻又开始狂跳。在团队的牵引下,我被带去梳妆。西装出自HenryPoole,轻薄羊毛混纺裁成,里衬为真丝,内搭轻盈的埃及棉衬衫,白色洁净如新雪。大溪地盛产黑珍珠,为了呼应,我和岑仰特意定制了黑珍珠纽扣,泛着蓝紫色的虹彩。


    我坐在椅子上,怔怔望着空空的双手。戒指已在昨日被回收,用于今日的婚礼。造型师替我定好发型,收尾时轻声送上一句祝福。那一刻,我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要结婚了。


    我正处在SunsetMotu的中心,放眼望去,远处欧特马努山静默矗立,小岛被碧蓝的泻湖环绕,风景尽收眼底。


    海面在晨光下泛着三层蓝:远处深蓝与天相接,泻湖碧绿通透,近岸浅滩如翡翠般澄亮,水光碎裂成微金。椰影摇曳,沙沙作响,海风裹着盐味与热带花木的气息,仿佛整座岛屿都在呼吸。


    我沿着木质长廊走近仪式区。白色纱幔被风轻轻挑起。洁净的椅子整齐排列,靠背上点缀着小束扶郎花和热带绿叶。


    我的视线逐渐聚焦,定格在前方。岑仰站在仪式台左侧,身姿笔挺,黑色礼服与我相称。他今天很帅,正是我梦中情人的模样。我被妈妈牵着,走入鲜花交叠的拱门下,步向他与爸爸。


    小腿微颤,我忽略周围所有目光,全心全意地将自己交给岑仰。他炽热的目光投向我,凝望着。


    那个傻子,我才走到中场,他的眉头就皱起,眼中闪着光。我鼻腔瞬间发酸,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在教授的主持下,我们点燃同心烛。


    他以庄重而温和的语调讲述信仰中的婚姻观:“你将是他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心灵相守,唯爱永恒。”


    烛光摇曳,征询仪式结束后,是誓词环节。岑仰拭去眼角的泪,微笑着宣读那一生一世的诺言。


    他说,“季先生,你好,我叫岑仰。


    我们初见时你询问我的名字,我用蹩脚的口音说我是山今岑的岑,仰望的仰。那时我仰望尚无明确对象,但时隔多年,我一次比一次确信——岑仰的‘仰’,就是仰望季凝遇的仰。”


    他哽咽片刻,我望进那双澄澈的蓝灰眼,再也忍不住——眼泪,是此刻唯一多到用不完的东西。


    “我将一生珍惜你、守护你、忠于你,将我的心与灵魂全然交付给你。我的爱,你是上天赐予我的福音……直至星辰老去,海潮不息,直至时间尽头。”


    我心里责怪他的誓词写得太过煽情,犯规般地触动我,让泪水在这幸福的一天止不住溢出。可泪水,本就可以是喜悦的。


    我握着颤抖的纸页,朗读自己的誓词。或许我们真是命中注定的一对——未曾商量,却都默契地提到了彼此的名字。


    我说:“我感谢爷爷奶奶的培养,让我学会用镜头去发现和记录美;我感谢爸爸妈妈赐予我‘凝遇’这个名字。我热爱世界,热爱身边的人,也愿用一生去凝结无数美丽的瞬间。”


    我望向岑仰,情难自抑地告白:“岑先生,你好,我叫季凝遇。‘凝’是凝望你的凝,‘遇’是遇见你的遇。我们的心,就像摄影中的感光度,遇光而调节。你知道我心思细腻敏感,高ISO让我捕捉微光中无数微小的色彩,而爱,就是这些色彩交织出的绚丽画面,神圣而永恒。


    我的爱,感谢你来到我身边,用无尽的包容与付出,让我的人生充满色彩,让我成为更好的人。”


    在海潮声与掌声交织中,爸爸饲养的那条退休警犬背着小包缓缓走来,稳稳停在我们面前。它仿佛知道自己的使命,乖巧地抬起头。岑仰弯腰取出那只戒指盒,我也配合着,成对的NestedRings在阳光下闪耀,稳稳套上我们的无名指。


    妈妈端着银托走到我们面前,那上面摆放着她参与设计的头纱。岑仰拿起折叠好的白纱,顺着风展开,轻轻覆盖在我的发上。


    “你就站在这,风吹动头纱,我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说着,凑过来,吻上我的唇。纯白如圣光,笼罩我们。


    我们相拥,我们接吻。我的声音在他唇间轻轻颤动:“我只要你、你的爱,我只想要你的爱眷顾我。”


    全文完


    后记:


    傍晚的MatiraBeach,天海一色,被暮光晕染成柔和的粉紫。沙滩上,长桌排开,白纱随风轻拂。岑仰与季凝遇已换上休闲装,在宾客间穿梭,举杯寒暄。


    席斯越提着高脚杯走到弟弟身边,眼角带笑,调侃道:“煜礼,手里还攥着捧花,魂都飞哪儿去了?”


    “姐姐我想朝韫了。”他失魂落魄地说,“我已经三个月没见过他了,我好不容易借着婚礼的机会找他说话,把捧花递给他,说是对我们的祝福,他却白了我一眼,骂了声‘疯子’就走了。”


    席斯越一听,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是傻子吗?这么久没见,第一句话就……”


    “都怪你们那个烂主意!”席煜礼忽然打断,眼眶微红,“他现在连见我都不愿意了,你们满意了吧!”


    “切,关我什么事。”席斯越撇嘴,把酒一饮而尽。


    她那恋爱脑晚期的弟弟被一位神秘的东方男人迷惑了——迷惑得,分不清东西——


    完结撒花,感谢陪伴。第一本多有不足,我能感受到部分剧情是有些咯噔的,我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无痛呻吟的艺术病,但我会认真反思,吸取教训,总结缺陷,在下一本呈现更好的状态与故事。love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