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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沈师兄


    沈言白似乎也被这战报惊得愣住了。


    他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在听见谢凝夭的警告后,便将话语咽了回去。


    随后吐出一个字,道:“好。”


    得到满意答复的谢凝夭不禁笑了起来,她抬起手,温凉的指尖轻轻抚过沈言白的脸颊。


    她道:“你先进去吧。”


    话音未落,谢凝夭猛然发力,一把将沈言白推入殿内,随即双手迅速结印,魔气从掌心倾泻而出,瞬间将整座大殿彻底封印。


    她目光冷冽,对着两侧肃立的魔卫,道:“看牢了,他若逃了,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魔卫们异口同声应诺。


    谢凝夭从不信任沈言白,唯有将他囚禁起来方可心安。


    殿门缓缓闭合,只能从渐渐消失的门缝中依稀窥见沈言白无奈的神色,只怕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让谢凝夭不满,


    他眼睁睁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决绝地转身,独自作战-


    谢凝夭一身红衣,手握无奇,如一道魅影降临在前殿。


    叶书怀早已在那里指挥作战,见到她骤然现身,错愕道:“你这么快就完事了?”他挑了挑眉,“这可真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谢凝夭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直接问:“到底怎么回事?”


    叶书怀面色瞬间变得沉重,道:“应当蓄谋已久。”他抿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道:“我的属下中出了叛徒。”


    谢凝夭眉头紧锁,周身气压骤降,表情十分不悦。


    叶书怀急忙补充道:“我已将其就地斩杀了!”他语气斩钉截铁,“以后断不会再发生这等事。”


    叶书怀与谢凝夭虽有内斗,可终究是一方的。


    当初他的族人被魔族厌弃,仙门屠戮,早已只剩他一人。


    因此,当得知有一女子与仙魔对立的那一刻,他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谢凝夭。


    可谢凝夭绝非善类,与她为伍,必须绝对服从。


    叶书怀看似恭敬顺从,骨子里却是桀骜不驯。


    因此在两人同谋时便有了分歧。


    叶书怀渴望直接铲平仙魔两族,血染山河,一统三界,而谢凝夭所求,不过是偏安一隅,始终秉持“敌不犯我,我不犯敌”的原则。


    为此,叶书怀时常撺掇谢凝夭挥戈征战,一统三界。


    于是两人屡屡争执斗殴,唇枪舌剑更是日常,叶书怀回回落败,却回回不甘。


    然而,无论内部如何纷争,一旦遇到危难,两人仍会联手抗敌。


    谢凝夭凝视着对面数不清的人头,难得感叹道:“倒也是格外看得起我了。”


    叶书怀见谢凝夭对自己的实力似乎不详,忍不住扶额道:“你难道忘了?上次你把他们打得几近全灭,全凭着一口气勉强苟活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是么?”谢凝夭毫不在意,甚至笑着说:“既然上次下手轻了留了后患这次便索性不留吧。”


    “难得我要成个亲,还要被打扰”她神色渐冷,“若再任由他们,日后岂不永无宁日?”


    “实在麻烦。”


    叶书怀眼神倏然一亮,急忙接话,道:“那我们不如就”


    他的话语尚未说完,谢凝夭已经化作一道虚影,冲向了敌阵之中。


    仙门数十位长老,连同魔族几位长老瞬间暴起,将那道红影团团围住。


    “魔女!今日必将你斩杀,再不能祸乱世间!”为首的天同长老声如洪钟,气势磅礴。


    谢凝夭被围在中心,反倒笑了起来,道:“长老们,这罪名扣得也忒大了些,我不过是一介女流,如此沉重的祸乱世间的罪名,我这单薄的身子骨可实在背不动呢。”


    众长老怒极冷笑。


    天同长老巡视一圈,未曾见到他心爱的徒儿,道:“我那徒儿在哪?”


    提到沈言白,谢凝夭笑得更加明艳,道:“哟,原来您老还惦念着那宝贝徒儿呐?”她偏着头,取笑道:“我还以为,您遣他一人来杀我,是对他有着十足十的把握呢?”


    “怎的?现在倒关心起来了?”


    天同长老察觉不对,道:“你!你杀了他?”


    “对呀!”谢凝夭收起笑意,冷言道:“不然呢?您老难道以为,我还要把他好吃好喝地供起来吗?”


    “他算个什么东西!”


    一直沉寂在一旁的温清水,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失声尖叫,道:“我不信!我不信!”


    天机长老面色阴沉,道:“若非沈言白口口声声念着与你那点可笑的往日情分,笃信能将你感化降伏!我等又何至于只派他一人深入虎穴!”


    “如今折损于此,皆是他咎由自取!”


    谢凝夭闻言,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好一个往日情分!”


    “长老们啊,别把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了!你们不过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若我不杀他,此刻,你们怕是早已与他里应外合,将我碎尸万段了吧?”


    谢凝夭剑指众人,“我谢凝夭在你们眼中,难道就这般愚蠢么?”


    “谢凝夭!”温清水再次尖叫,声音凄厉,“我不信!我不信你当真下得去手杀他!他待你”


    谢凝夭被她的声音吵得不耐烦,道:“聒噪!”


    话音未落,她手中无奇剑随意一挥,一道凌厉的剑气朝向温清水而去。


    温清水来不及反应,幸得旁边一名弟子眼疾手快,慌忙结印护在温清水身前,硬生生替她扛下。


    但尽管如此,温清水也被震得摔在地面,脸色苍白,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仙门长老们见此,眼中闪过狠色,同时催动灵力,双掌翻飞间,顿时,一道巨大的光阵自谢凝夭脚下骤然亮起,金色纹路如锁链由下自上将谢凝夭束缚住。


    然而谢凝夭站在阵心,一动不动,神态自若,仿佛这个阵法所困的并非是她本人。


    待众长老集中向阵中灌注灵力,却没料想到地面上,不知何时已悄然生出无数道无形的丝线,在空气中自由的舞动,温柔抚摸般攀爬上诸位长老的身体。


    魔族长老灵觉更为敏锐,瞳孔骤缩,来不及思索,果断不顾一切地强行切断灵力连接,猛地抽身后撤。


    仙门长老们反应稍迟,尚在不明就里地猛催灵力,却始终未见谢凝夭有任何被镇压的倾向。


    而他们却被自身灵力反冲,身体被看不清的东西束缚捆绑。


    刹那间,只见数位仙门长老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身躯僵硬,竟被那丝线之力吊得双脚离地,悬在半空。


    “呃!”


    “这是什么!”


    “魔女!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长老们动弹不得,阵型瞬间溃败。


    谢凝夭抬眸,道:“不然呢?真当我会傻站着吗?”


    她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尖萦绕着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魔气,连接着那些致命的丝线。


    她举起无奇剑,正欲挥剑斩向这混乱的场面,结束一切,可在剑落的那一瞬间,剑停在了半空。


    与此同时。


    “沈师兄!”


    温清水用她偷来的法器进入到大殿内。


    殿内。


    沈言白并未试图脱困,他甚至没有远离殿门半步,只是静静立在靠近殿门的一侧。


    他在等她,等她归来时,第一眼便能看见他在这里。


    闻言,他缓缓转过身来。


    大殿被谢凝夭封死,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也听不见声音。


    “你怎么来了?”


    “别问了!”温清水十分急切,一把抓住沈言白的手腕,“快!趁现在跟我走!”


    沈言白却甩开温清水的手,后退半步,道:“不行。”


    温清水皱眉,殿内几乎被红色的喜饰铺满,沈言白一身婚服,格外的刺眼。


    “沈师兄!”她质问:“你难道真的要娶她?”


    沈言白的声音低沉而平稳,道:“不是。”


    他停顿了一下,道:“是她要娶我。”


    温清水:“”有什么区别吗?


    “沈师兄!你清醒一点!别忘了,你是来杀她的!”


    沈言白道:“是的,所以,我不能走。”


    温清水几乎要疯掉,她指着前殿方向,声嘶力竭道:“你可知道?连数十位仙魔长老联手布下的阵法都困不住她!你告诉我,你凭什么杀她!”


    “就算是修为通天的仙尊亲临,如今只怕也未必能在她手下讨得了好处!”


    殿内陷入一片沉寂。


    片刻后,沈言白道:“我知道。”


    温清水看着沈言白平静的脸,质问:“即便如此你也不愿意随我离开吗?”


    沈言白却未再看她,目光投向远处,道:“你快走,这道结界是谢凝夭亲手所设她很快就要到了!”


    他话音未落,温清水还未来得及反应,一道赤红的剑芒劈开结界。


    “他走不了!”


    “你也走不了!”


    嘭得一声,温清水被击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口吐鲜血。


    谢凝夭骤然显现,无奇剑直指瘫倒在地的温清水,眼中杀意不再掩饰。


    徒然,只见沈言白毫不犹豫挡在了温清水前方,道:“放她走吧。”


    谢凝夭冷眼看着沈言白,倏地伸出手,掐住沈言白的喉咙。


    “如果我没及时赶来你是不是就要跟她走了!”


    窒息感让沈言白根本无法出声。


    被击飞在地的温清水挣扎着爬起,怒斥道:“谢凝夭!你就算把他关到天荒地老!把他锁在你身边当金丝雀!他也永远不会爱你!”


    “他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杀你的时机罢了!”


    沈言白:“”——


    作者有话说:[比心][比心][比心]


    第27章 放手


    谢凝夭眼底冷意,脸色却带着几分笑意,轻声道:“哦?是吗?”


    她骤然松开掐着沈言白脖子的手,拿着剑的手突然一转,无奇剑随之爆发出光芒,她肆意狠戾道:“那我就先杀了你!”


    话音未落,长剑积聚着难以抵挡的杀意,直愣愣的向温清水刺去。


    但剑却在半路停了下来。


    沈言白死死握住谢凝夭的手腕,他的脖颈上还残留着触目惊心的红痕,呼吸尚且不稳。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却字字清晰。


    “别杀她。”


    “我不走。”


    谢凝夭的动作彻底僵住。


    两人近在咫尺,目光却在无形中交缠,碰撞。


    殿内寂静,唯有穿堂风掠过。


    在风的鼓舞下,那些高悬的,肆意飘舞的红色绸缎,纠缠旋绕,最终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成了一个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死结悬在两人的头顶上,投下看不清的阴影。


    谢凝夭心中的不甘,怒火,足以焚烧一切,可最终,她居然只是浅浅一笑。


    这个笑,沈言白看不懂,却让他心头忍不住的颤抖,慌乱。


    谢凝夭的声音不再有分毫的狠厉,带着几分讥笑道:“呵就算我杀了她,你以为”


    “你就真的走得了吗?”


    沈言白的呼吸一滞,但握住谢凝夭的手腕却始终没有松开。


    他迎着谢凝夭的目光,缓缓开口,道:“比起你用强行将我关起来”


    “你更希望我是自愿留下的,不是吗?”


    沈言白又顿了顿,抬眸看向殿内无处不在的红色,就如同象征着谢凝夭对他的爱意与束缚,他的声音更轻了,道:“而且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


    “凝夭,我不想你手中沾染鲜血,好吗?”


    “尤其是此刻。”


    谢凝夭眼中的戾气随着那句“自愿留下”和“大婚之日”居然逐渐平息下来,但她并没有即刻的妥协。


    她在审视沈言白,她在分辨沈言白的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半晌,只见听谢凝夭道:“好。”


    随即她抚摸上沈言白的脖颈,似乎想抹去上面的红痕。


    “我说过只要你乖乖的”她垂下眼帘看着他脖颈上的那抹红色,又抬起头,对着沈言白道:“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沈师兄!”被完全忽视的温清水大声嘶喊着,她绝不能接受她的沈师兄屈服于谢凝夭的威逼利诱之下。


    沈言白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谢凝夭倒是漫不经心的收回无奇剑。


    “温师妹。”她似笑非笑道:“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温清水嗤笑出声,带着无尽的嘲讽,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强人所难?要不是你用我威胁沈师兄,他绝对不会愿意与你成亲!”


    “像你这样不懂爱的人!只会适得其反!”


    “爱一个人就应该给他自由!让他自己选择!”


    “而不是像你一样,把他关起来还要逼婚!”


    “你这样的人就适合孤、独、终、老!”


    谢凝夭:“”


    沈言白:“”


    殿内空旷,依稀可以听见回音。


    随后谢凝夭似乎是认真思考后,道:“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如此说来,你才更应该放手,别再紧缠着你沈师兄了。”


    “嗯?”


    温清水气得浑身发抖,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怒道:“你少装傻充愣!我说的是你!”


    “是你别再缠着沈师兄了!”


    谢凝夭眼尾微挑,慢慢牵起沈言白的手,把玩他手的指节,道:“这样啊!那好吧。”


    她脸上的笑意更深,道:“看来你是不愿就这样离去。”


    “难道是想亲眼观礼,见证我与你沈师兄拜堂成亲?”


    “早说不就好了?”


    话音未落,她指尖微微抬起,一道无形的灵力瞬间缠绕上温清水的身体,将她紧紧缚住。


    谢凝夭轻笑道:“那便留你在此,作个见证人吧。”


    她偏过头看着沈言白,眼中柔情,语气却很冷漠,道:“也算是给你们一个交代。”


    “你意下如何?”


    温清水瞪大眼睛,奋力挣扎扭动,她怒吼:“你这个魔女!你休!”


    “聒噪。”话音未落,谢凝夭的手随意朝她一挥。


    温清水的嘴即刻便被封住,只能发出愤懑的呜咽,眼神似刀,恨不能将谢凝夭千刀万剐。


    沈言白看着温清水有些不忍心,几番张口,似乎想为她求情。


    可当他的目光对上谢凝夭那双幽深的眼眸,他心头一紧,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为了温清水的安危,他还是不要说话了吧。


    不过他的动作谢凝夭自然尽收眼底,她眉间柔和,宽慰道:“放心。”


    “待我们礼成我自会安排人手,将她毫发无损、完完整整地送回去。”


    可惜,温清水并不领情。


    她发出“唔唔!”的声音,双眼瞪圆,表示抗议。


    紧接着她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她僵硬地行走,一步一步站到主殿的台阶下,站立在最中央。


    她心中满是屈辱和悲愤,却无处发泄,


    温清水的嘴巴猛然张开,说出打死她也不愿说的话。


    “一拜天地!”


    这个声音在诺大的殿中响起,清晰、洪亮。


    沈言白一时间被惊到,愣在原地。


    谢凝夭见沈言白迟迟不肯转身拜堂,误以为他反悔了,心有不满。


    “怎么呢?”她眸光微沉,牵着沈言白的手也下意识的用力。


    沈言白被唤醒,眉间有点忧愁,低声道:“外面?”


    “无妨,”谢凝夭安抚道:“你说了今日不想我杀人,我便不会动他们分毫。”


    殿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相握的影子倒影在地面,长长的,几乎没有分界线。


    沈言白颔首,任由谢凝夭牵引朝向殿外的天地,躬身一拜。


    紧接着,温清水被操控的、略显僵硬的嗓音再次响起:“二拜高堂!”


    被迫充当司仪的温清水眼底闪过一次得意,她误以为谢凝夭是要将她当作高堂叩拜。


    然而谢凝夭并未转身,只微微侧首与沈言白对视一眼,便再度朝着天地,深深俯首。


    她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沈言白更是如此,所谓的仪式不过是谢凝夭更想用符合世人的生活同沈言白在一起。


    她的父母也是如此期许的。


    谢父曾说,世间万物,到头来所求不过四个字:平安喜乐。


    还未反应过来的温清水再次高声道:“夫妻对拜!”


    谢凝夭与沈言白终于转过身,面对彼此。


    红衣映衬下,沈言白眉眼如画,清俊依旧。


    她凝视着他,缓缓折腰,乌发如瀑垂落肩侧。


    他也随之躬身,两人额角几乎相触,呼吸在咫尺间纠缠,彼此皆可感知对方的存在。


    两人起身,对望。


    沈言白静立在她面前,明眸皓齿,温润如玉,岁月似乎未曾在他身上刻下半分痕迹,亦如当年他将濒死的她从泥泞中带回仙门时的模样。


    正直依旧,心怀苍生。


    愿意为天下大义与师门责任,领命前来亲手诛杀她这“祸世魔头”。


    愿意为护他小师妹周全,委屈求全应下这场荒诞婚典。


    甚至愿意隐忍蛰伏,在她身边虚与委蛇。


    何等大义凛然。


    满殿刺目的红绸喜字,除了她自己,又有何人真心乐见?


    这场仓促的婚礼,不过是谢凝夭以强取豪夺而来的一场喧嚣炽烈的盛宴,是她亲自为自己编织的美梦。


    红纱覆眼,自欺欺人。


    拜堂礼毕,喧嚣暂歇。


    谢凝夭随意召来一名沉默的魔卫,吩咐道:“送温姑娘出魔域,务必安然无恙。”


    温清水被封住嘴唇,只能用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谢凝夭,无声的表达着愤怒与不甘。


    魔卫视若无睹,直接将温清水拦腰扛起,如同扛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大步流星地踏出殿门,消失在浓厚的夜色里。


    谢凝夭不再理会,转而牵起沈言白的手,将他带向清夜殿。


    殿外红绸依旧,殿内红烛高燃,暖融的光晕笼罩着精心布置的婚房,空气中弥漫着清浅的暖香。


    行至殿门前,却见叶书怀双臂环抱,斜倚在殿门旁,眉目间有些焦急。


    谢凝夭脚步一顿,对身侧的沈言白道:“你先进去。”


    沈言白依言踏入殿内,沉默地坐在那张绣着红喜字锦被的婚床上,心中徒然升起一份紧张,不安的思绪在寂静的暖香里愈发清晰。


    谢凝夭这才转向叶书怀,声音听不出喜怒,道:“我不是让你看着前殿那些人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叶书怀下巴朝殿内方向抬了抬,揶揄道:“总得关起来吧?难道真就那么吊在前殿当灯笼?”


    “好歹也是你的大婚之夜,挂着十几个人型贺礼,不太吉利吧?”


    谢凝夭眸光扫过殿内沈言白端坐的身影,沉吟片刻,竟然道:“那就放了吧。”


    “放了?”叶书怀惊得没能控制声音,道:“你疯了!放虎归山,等着他们养好伤卷土重来?”


    谢凝夭却淡淡的,抬眼反驳道:“不是你说的,今日是我大婚之夜,不宜见血不宜拘禁么?”


    “我总不能在洞房花烛之时,还去地牢里提审他们吧?再怎么不济,他们也是沈言白的师尊,也曾是我的师尊。”


    叶书怀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讥讽道:“呵你不会真被沈言白吹了吹枕边风,就晕头转向当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了吧?”


    “放?绝对不行!”他斩钉截铁地道:“再说了,你看沈言白那副样子,像是担心他师尊死活的模样吗?”


    谢凝夭本就不耐烦纠缠于此,对她而言,杀或不杀,放或不放,区别仅在于后续麻烦的程度。


    她挥了挥手,道:“随你,那你去处理吧。”


    “别杀了就行。”


    叶书怀略显一丝得趁的神色,干脆利落地应下,道:“得令!”


    殿内烛火摇曳,暖香浮动。


    她行至床边,道:“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我不会杀了他们。”


    沈言白浅笑道:“我知道。”


    谢凝夭却笑的很有深意,道:“你不知道,如果不是温清水闹这么一出,我早就杀了他们。”


    “你得谢谢你自己,不是我放了他们,是你放了他们。”


    沈言白沉默片刻,道:“凝夭,其实”


    谢凝夭却打断他的话,道:“沈言白,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想谋划什么,所谓杀我到底是为了苍生出除害,还是为了其他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我是为你入魔的,这点你我清楚,我所求不过是你爱我。”


    沈言白凝视着谢凝夭的眼睛,道:“我”


    “我知道,你不爱我,但是不重要,反正你又逃不了。”谢凝夭俯身靠近沈言白,摸了摸沈言白的耳垂,轻声道:“沈言白,这辈子,你注定只能是我的,只能和我纠缠在一起,除非我死”


    “这个,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谢凝夭的目光凌迟着沈言白,从上到下,最终锁定在他紧扣的衣襟领口,那精致的盘扣在烛光下反着微光。


    她伸出手,直直地探向他的领口,道:“我帮你?”


    沈言白本来沉思在谢凝夭的话语中,被徒然的打断,他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的一缩,避开她的指尖,耳根红得滴血,结结巴巴道:“不不用!”


    谢凝夭挑眉,手指落空,道:“行。”


    “那你快点脱!”


    沈言白抬眸看她,眼睛汪亮,低声道:“你是女子能不能矜持一点?”


    沈言白那点羞赧与无措,在谢凝夭眼中却成了磨磨唧唧的拖延。


    她只觉得他这小嘴叭叭地惹人心烦,索性俯身,直接用唇堵住了沈言白未说完的话。


    沈言白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所有的感官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滞,只剩下唇上那抹霸道而温热的触感。


    哪有女子这般大胆!


    就在这气息交融,温情似水的时刻。


    “砰!”得一声!


    沉重的殿门被猛然撞开,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被击飞,沿路拖曳出刺目的红痕,最终重重摔在婚床前几步之遥的地方。


    谢凝夭被突然打扰了她的美事,很不满,她皱眉起身查看,居然发现是叶书怀!


    他衣衫破碎,脸色惨白,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明显伤得不轻——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亲亲][加油][比心][爆哭][橙心][爆哭][竖耳兔头]能看到这里的都是天使![亲亲][亲亲][亲亲]


    第28章 铃铛


    谢凝夭尚未开口,叶书怀却抢先一步,他的声音虚弱,像是在掩盖什么。


    “对对不起。”


    谢凝夭没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叶书怀。


    对不起什么?


    是没能妥善处理那些长老?


    谢凝夭可不信,她下意识地蹙眉,她绝不相信叶书怀会因这件事而道歉。


    忽然,谢凝夭想起了什么,神色更加不悦,只是她没想到叶书怀居然一刻也等不了。


    只是此刻,她没有闲心详细盘问这些。


    她审视着叶书怀,仿佛能将他心底的秘密看穿,道:“你”她顿了顿,看了眼沈言白,“帮我看住他。”


    叶书怀猛地抬头,难以置信道:“我?”他指了指自己,情绪激动,引起一阵咳嗽,“咳咳你看清楚!我身上这么重的伤!你居然还让我看住他?”


    “谢凝夭!你还有没有人性!”


    谢凝夭眉心拧得更紧,她不再看叶书怀,只见魔气从指尖生出,打算直接施法将沈言白禁锢。


    “凝夭。”一直沉默的沈言白开口道:“我同你前去吧。”


    谢凝夭没有停下施法,她甚至没有看他,道:“不行。”


    “我不相信你。”


    过往不论,但不管是如今还是未来,她谢凝夭永远不会再相信沈言白!


    当初仙门被魔族袭击,她体内有魂咒的秘密被当众揭开,仙门第一反应就是即刻杀了她。


    在她要逃离的时候,沈言白亲口承诺会与她一同离开。


    可结果呢?


    她在无声崖从当日的满是星光等到隔日的星迹寂寥


    无声崖始终只有她一个人,残月高悬,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原来再次被抛弃的滋味是这样的。


    失约就是失约。


    他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这样的人,凭什么再得到她的信任?


    很快,一道无形的结界将沈言白笼罩,做完这一切,谢凝夭才缓缓抬头,却是看向的叶书怀,眼神里满是警告。


    叶书怀在对视上的一瞬间,身体下意识的僵硬了一下,恐惧将他淹没。


    他缓慢的移开眼神,低头,顺从。


    随后,谢凝夭便即刻出殿迎战。


    清夜殿外,月光惨淡。


    她将沈言白关在此处后,便撤去所有阵法机关,甚至将殿内殿外暗藏的迷药也尽数清除,那东西闻久了,乱人心智,诱人疯魔。


    殿前石阶下,她安置的魔卫已全然倒了一地,气息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仙门弟子将清夜殿围得水泄不通。


    空气中弥漫着杀气,她横扫一圈却不见半个魔族踪影,恐怕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为首的天同长老,厉声呵斥道:“魔女!交出我的徒儿!”


    谢凝夭眼底寒意,一个字也懒得说,身形化作一道虚影,径直冲向那十几位仙门长老。


    无奇剑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在谢凝夭手中挥剑的时刻,剑光如白芒乍泄,撕裂了夜色浓浓的黑幕。


    谢凝夭手握住无奇剑,无奇剑仿佛被赐予了生命,如游龙般横扫千军,每一次出击都能击破对手的防御。


    刀光剑影,铮铮作响,不绝于耳。


    长老们手中的的法器在一次次的强行开启中光芒依次黯淡,就连往日里护体的屏障也在无奇剑的面前脆弱不堪。


    空中连番响起刺耳的痛呼声,接踵而至的人影连连倒退,捂臂倒下,脸色惨白,眼神不再嚣张跋扈,替代的是恐惧和不安,


    不出片刻,十几位威名远扬的仙门长老竟然尽数败于她的剑下。


    天同长老捂着手臂,上面皆是深可见骨的剑伤,鲜血止不住的向外流,他的眼中只剩下阴毒的愤恨。


    败局带来的羞辱感疯狂穿透他的理智,随即他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猛地嘶吼,体内仅存的灵力被他燃尽,气势暴涨,想给谢凝夭致命的一击。


    其余几位尚有行动能力的长老见状,也纷纷不顾伤势强行提气,想要同归于尽。


    此刻谢凝夭有几分倦意,她本只想将他们打残后,便放其离开,毕竟她答应过沈言白。


    可他们不依不饶,攻势愈加凶狠,俨然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谢凝夭心底最后一丝耐心也被消磨殆尽。


    她也决定不再留情。


    只见谢凝夭双手掌心相对,将无奇剑凌空定在身前。


    一直以来,她都极少催动魂咒的力量,因为魂咒带来的反噬过于严重,每一次的过度使用后,她总会消失一段记忆。


    那段记忆里她做过什么,她根本毫无印象,但下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记得上一次动用魂咒,还是被仙魔两族剿杀的时候,困在山谷里。


    纵使她修为高于所有人,可也难以抵挡连绵不绝的进攻,最后她忍无可忍下意识的使用了魂咒的力量。


    紧接着她就失去了那一段记忆,待她神志清明的时候,所见之处皆是尸横遍野。


    谢凝夭凝神,眉心浮现一道深紫色的印记。


    她将魔气从印记中引出来,化作一缕缕丝线,缠绕在无奇剑上。


    骤然间,剑体迸发出淡淡的紫色光芒。


    谢凝夭握紧剑柄,杀意暴起,道:“既然找死,那便如你们所愿!”


    果不其然,在魂咒的加持之下,长老们接连受创。


    一长老暗道不好,他正思索着对策,猛然瞥见叶书怀,他眼底精光一现,立即想将叶书怀掠夺过去,打算用叶书怀的身躯抵挡谢凝夭的攻击。


    叶书怀反应迅速,与长老周旋,两人站在结界附近,一来一回。


    长老幸运的躲避了谢凝夭的攻击,无意间还让谢凝夭亲手打碎了结界。


    可谢凝夭没有时间再次结印布下结界,只想速战速决。


    长老在谢凝夭的强势进攻下,很快支撑不住。


    就在谢凝夭即将把长老一招毙命的时候,长老耗尽最后的力气将原本在结界里的沈言白掠夺在身前,用来抵挡。


    原本就不想参与在其中的沈言白下意识的躲开,却在暗中被叶书怀一掌打了回去。


    剑光致命,毫无阻拦的劈向沈言白。


    顷刻间,谢凝夭心头一紧,同时快速施法。


    只听见,“噗嗤!”一声,叶书怀被狠狠强行拖拽到沈言白的身前,硬生生替他接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温热粘稠的鲜血飞溅在沈言白的脸上。


    见此一幕,仙门长老们骇然止步。


    他们眼睁睁看着谢凝夭连自己最倚重的魔族长老都毫不犹豫地置于死地,此刻他们心中终于浮起真正的恐惧。


    这魔女,当真毫无顾忌!


    恐怕他们之前遥想利用沈言白作为诱饵更是天方夜谭。


    “撤!”天同长老声嘶力竭道,残存的几人再无恋战之心,化作数道流光,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殿外重归寂静,但多了些许血腥气。


    谢凝夭见状也不打算追击了,她才使用了魂咒,体内气息已经很乱,魂咒的反噬如毒蛇冲撞着她的经脉,每一次呼吸都牵着的痛感,让她难以消化。


    她怕自己会失控。


    谢凝夭死死攥紧无奇剑柄,调理气息,剑身随之嗡鸣,回应着主人的痛楚。


    她一步步走向沈言白,道:“你没事吧?”


    沈言白摇摇头。


    谢凝夭松了一口气,随即俯身检查叶书怀的伤势,很严重,但不至于死掉。


    谢凝夭皱眉,一手施法将魔气注入叶书怀的体内。


    “啊!”


    昏迷的叶书怀感应到体内徒然出现的魔气,有种强烈的不适感,魔气在他体内冲撞,撕开血肉,重塑筋骨,过程堪比凌迟。


    很快,叶书怀在剧痛中睁眼,他尚有余力,对着谢凝夭控诉道:“谢凝夭!你竟然真的要杀我!”


    谢凝夭抽回手,魔气被吸收后,叶书怀体外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她冷眼道:“是你先对沈言白下的死手。”


    叶书怀撑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道:“我那是误伤罢了!”


    “巧了,”谢凝夭扯了扯嘴角,“我也是误伤。”


    “你!”


    谢凝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道:“叶书怀,你那点心思真当本尊看不穿?”


    她步步紧逼,“你故意放了仙门长老,不惜以身为饵,让他们打伤你,无非就是不想放过这次机会,挑起争端,一定要本尊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好为你的复仇大业铺路。”


    被毫不留情揭穿的叶书怀,脸上仅剩的血色也荡然无存。


    谢凝夭继续道:“叶书怀,你记住了,本尊不是你的刀,更不是任你摆布的棋子。”


    “若再有下次这魔气能救你,也能杀了你。”


    一时间,冷风起,叶书怀僵在原地,冷汗浸透后背,在风中生出凉意。


    他看清了谢凝夭眼底的杀意,那是上位者,真正意义上来自魔尊的杀意。


    没有旧情,只有警告他不可跨越的底线。


    沈言白静立在一旁,那一刻,他也真正意识到谢凝夭的改变。


    叶书怀心中的不甘与算计让他还想张口辩解什么,可几番张口,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在对上谢凝夭冷漠的眼眸后,所有话语都化作一声叹息。


    谢凝夭不再看他一眼,冷声召来殿外候命的魔卫,道:“带下去。”


    魔卫立刻上前,架起浑身血污,气息萎靡的叶书怀,快速离去。


    诺大的殿内只剩下两人。


    谢凝夭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浑身的戾气,再次握住了沈言白的手,牵着他向婚床走去。


    沈言白看着谢凝夭的脸,有些苍白,他难免担忧,轻声道:“你没受伤吧?”


    谢凝夭脚步微顿,松开沈言白的手,沉默片刻后,转过身,直直看着沈言白。


    “你是联合仙魔长老,前来做内应的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难以分辨她的情绪。


    这本是她不愿深究的问题,是与不是,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可叶书怀演的这一场戏,却像一剂猛药灌进她的嘴里,将这份伪装硬生生撕开了裂缝。


    沈言白望着她,清亮的眼眸倒影着谢凝夭的样子,他摇头,郑重道:“不是。”


    谢凝夭没有回答她是否相信,微微叹气,指了指床榻,道:“坐上去。”


    沈言白耳根微红,羞赧又疲惫,道:“今日要不算了吧,你早点休息。”


    “坐上去。”谢凝夭重复道。


    沈言白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乖乖的坐了上去。


    谢凝夭玉手微抬,掌心魔气缭绕,两只小巧的铃铛凭空出现,铃铛被长长的红色绳子系着。


    她取过其中一只,俯身将红绳一圈又一圈的系在了沈言白的手腕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系好手腕的铃铛,她以同样的方式,将另一只铃铛系在了沈言白的脚踝处。


    铃铛贴在沈言白的肌肤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


    他低头看着手腕和脚踝上的铃铛,微微蹙眉道:“这是什么?”


    谢凝夭没有丝毫掩饰,直白道:“监视你的东西。”


    沈言白:“”


    殿外,呼啸的夜风似乎永不止歇。


    殿内,相隔不远的红烛尽情的燃烧着,光影在墙壁上投下不断晃动纠缠的影子。


    系在沈言白身上的铃铛,如同禁锢着他的身体,也禁锢着他的自由。


    随着两人每一次的呼吸,每一次的心脏跳动,铃铛也随之昼夜不息的摇响——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爆哭][爆哭][爆哭]来晚了!很想写的东西不敢写,jj管的太严了,我不敢


    再次谢谢能看到这里的小宝,真的很谢谢你们,你们真的就是天使!!!


    接下来,我要说点题外话,也是我的真心话,不喜欢的小宝就不用看啦,我怕影响你们的阅文心情……


    这本小说是我第一本小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小说,在此之前,我写得都是不超过一万字的小短文,也是自娱自乐,没有给人看过,所以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写得好不好,差不差,刚开始写这本小说的时候,我甚至害怕别人看我的小说,我觉得自己写得很差,随着一个读者,两个读者,我渐渐有了信心。


    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们,不管有多少人看,我都很感谢,谢谢你们看我的小说,给了我这个机会。


    小说的女主角谢凝夭,是我笔下第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主,也是我的女儿,所以我很害怕没有把她塑造好,我舍不得有人骂她。


    因此,我恳求大家,如果看到小说中,女主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要骂她,骂我就好啦,是我的问题,我没有将她写好,可以提意见,可以说看法,但真的真的不要用过激的词语说她。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


    爱你们![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


    希望没有影响到小宝们的阅文情绪,以后我也很尽可能的少说些什么,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橙心][橙心][橙心][橙心][橙心]


    第29章 解药


    “主人?”


    无奇见谢凝夭眼睛无神,对他的话毫无反应,有些担忧地呼唤。


    谢凝夭恍然回神,神志逐渐回笼,道:“嗯?”她反应略显迟钝,“你方才说什么?”


    无奇蹙眉,嗔怪道:“主人!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讲话啊!”


    谢凝夭一脸茫然,显然没听。


    无奇无奈抬起手指,在脖子上凶狠地横划了一下,道:“我说,这个沈言白,一看就是不安好心!我们不如干脆把他”


    谢凝夭低声重复道:“不安好心?”


    “确是不安好心。”


    这是显而易见的,沈言白必定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而且绝非小事。


    否则,以他素来清冷的性子,岂会如此反常地待她温柔似水。


    若非她与沈言白朝夕相对多年,对他身上每一丝气息都深入骨髓般的熟悉,几乎要怀疑眼前这人已被夺舍。


    究竟是何事?


    能严重到何种地步?


    难道他亲手杀了我?


    谢凝夭心乱如麻,重生这个说话何其荒谬,可眼前她下意识觉得这个环境熟悉又陌生,不得不让她有几分动摇。


    这世界,真实得不似幻境。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转向无奇,问:“依你所言我是重活一世?”


    无奇点头,十分笃定。


    当初谢凝夭同叶书怀的谈话从来没有避开过他,这份信任是谢凝夭给他的,他自然不会出错。


    谢凝夭沉吟片刻,又问:“那叶书怀呢?”


    “我若真是救下了他,他总不至于就那般死了吧?”


    无奇闻言,声音明显低沉了些,道:“他还未醒。”


    谢凝夭蹙眉,道:“还未醒?”


    她站起身,道:“带我去见他。”


    无奇似乎有些抗拒,但剑灵对主人的绝对忠诚使他顺应下来,道:“好吧。”


    谢凝夭平复了一□□内的气息,跟着无奇踏出房门。


    直到此时,她才分出心神,真正打量着这院落。


    这一细看,倒是让她有错愕,居然与她为沈言□□心设计的院落极其相似。


    可那院子她还未给沈言白看过,沈言白又怎么可能造得出来。


    谢凝夭不经意问:“这个院子是谁找来的?”


    无奇思索后,道:“就是主人你呀!”


    谢凝夭惊讶道:“我?”


    无奇点头,十分确定。


    当初谢凝夭要离开太尉府,随意找人寻来处住所。


    谢凝夭此时更加不确定了,看来她失忆和重生这两件事,确实有很多地方可以佐证。


    无奇带着谢凝夭最终停在了一处偏远的院落前。


    这里与前厅乃至主院的精巧雅致大不相同,入眼的庭院空空荡荡,唯有一棵古木枝叶繁茂,倒是多了几分幽静。


    谢凝夭站在院门口,忍不住瞥了一眼无奇,深度怀疑无奇夹带私货,表达对叶书怀的不满,特意将他安置在此处的。


    无奇推开木门,两人进入屋内,一股浓厚的草药气息扑面而来。


    只见叶书怀安静地躺着,脸上少了几分生气。


    在谢凝夭的记忆里,叶书怀喜闹,那张嘴更是半分停不下来,此刻这幅模样,宛如失去了灵魂。


    “他的状况一直如此?”


    无奇谨慎道:“现在算是稍好一点点了。”他顿了顿,心虚道:“之前无论灌什么灵丹妙药,都毫无反应。”


    谢凝夭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她伸出手,掌心浮现出魔气,缓缓停在叶书怀心口上,开始探查他体内的状况。


    “主人!让我来!”无奇急忙开口。


    “不必。”谢凝夭指尖微压,示意他退后,声音清冷,道:“你是神族神器所化,与魔族相冲,他现在魔躯虚弱,你的神力侵入,非但无益,只会雪上加霜。”


    无奇身形微顿,默默退开,他不敢再多话,更不敢告诉谢凝夭,他曾因焦躁不安而试图强行渡入灵力唤醒叶书怀。


    这份焦虑是怕叶书怀没能醒过来,让主人的心血白费。


    片刻之后,谢凝夭收回手,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


    “外伤早已愈合,体内根基亦无大碍。”她有些困惑,“气息虽然有些紊乱,但绝不至于醒不过来。”


    “恐怕是他自己不愿醒来。”


    “或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心神,醒不了。”


    这下无奇也有些好奇,道:“不愿醒?醒不了?”


    “主人,这是什么意思?”


    谢凝夭没有回答,手掌再次抬起,浓郁的魔气自她双掌涌出,在空中化作一道微亮的印记。


    她缓缓阖上双眼,凝神静气,试图以神识探入叶书怀的灵台。


    第一次尝试,她的神识仿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屏障,被狠狠弹回。


    第二次冲击,那屏障似乎在扩大,拒她于千里之外。


    谢凝夭缓缓睁眼,眼底诧异,她没想到叶书怀的心防如此深。


    只能强行突破了。


    “主人,要不算了吧?”无奇感知到她气息的波动,有些不安地劝阻。


    “不行。”谢凝夭严词拒绝,“他必须醒,我有事需要问他。”


    无奇见她心意已决,只能作罢。


    谢凝夭深吸一口气,凝心聚神,双掌中的魔气光芒骤然暴涨,生出一道深紫色的光,指尖如剑,注入叶书怀的眉心。


    那股屏障散发出极深的怨念,步步侵蚀着谢凝夭的神识,强行突破的反噬让她身形微颤,险些站立不稳。


    床榻上的叶书怀依旧毫无反应,谢凝夭加重施法,硬生生在屏障上开出一道裂痕,神识不等片刻便进入屏障内。


    再睁眼时,眼前豁然开朗,村落依山而建,黛瓦白墙的屋舍错落有致,村道旁溪水潺潺,依稀可见水中肥硕的游鱼随意的摆尾。


    谢凝夭环顾四周,有些困惑,蹙眉道:“困住叶书怀的地方居然是这样的。”


    她随意走向田埂边歇脚的老农,试探道:“老伯,敢问这里是何地方?”


    老农浑然未觉,只端起粗陶碗灌了口水,对身旁老伴笑道:“今年秧苗壮实,秋收定不差!”


    见老农甚至没有斜眼看,听不见她说话,也看见不她,谢凝夭倏然明了,这里是叶书怀的灵台,是他往日记忆的重现,记忆里没有她,她无法与幻境里面的人有所交流,更加不被看见。


    谢凝夭随着小路沿途游走,一阵嬉笑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空地的老柿子树下,七八个孩童围作一团,树干高处悬着个竹编鸟笼,笼门大开,内里却空无一物。


    “看我的!”脆生生的童音响起。


    谢凝夭依声寻去,呼吸微滞,只见穿蓝色粗布衣的小男孩正弯腰捡石子。


    他不过六七岁的年纪,眉眼却已能看出非常人般的俊美,只是颊边还嘟着婴儿肥,不见他成年后的妖异,只见玉雪可爱的稚气。


    此刻他掂量着手中石子,眼中狡黠,手腕轻抖。


    “啪!”石子精准穿过笼口,撞在笼壁内侧,落入笼中。


    “哇!书怀哥哥真厉害!”其余的孩子们欢呼雀跃。


    小书怀得意地扬起下巴,耳根染上薄红,他故作老成地摆摆手,道:“简单得很!手腕要这样”说着又示范一次,石子再次应声入笼。


    谢凝夭站在远处,嘴角上扬,腹诽着原来叶书怀天性招摇,从小就能看出来。


    眼前这张尚存天真的脸,与记忆中总用轻浮假面掩藏算计的叶书怀大有不同,谢凝夭一时间有些感叹。


    鬼使神差间,她俯身拾起脚边一枚浑圆的鹅卵石,手腕轻甩。


    “咻!”


    石子破空,不偏不倚撞进笼中,“咚”地砸在前一枚石子上。


    “谁!”小书怀猛地扭头,惊疑地扫过石子飞来的地方。


    孩子们茫然四顾道:“怀书哥哥,没人啊?”


    “明明有”他困惑地挠头,忽然瞪大眼看向谢凝夭的方向,“石子是从那儿飞来的!”


    其中一位胆大的小孩朝着谢凝夭的方向走来,四处环顾,道:“没有人呀!”


    不知是谁大声喊道:“鬼!一定是鬼!”


    话音刚落,孩童们的嬉闹戛然而止,随后,他们如同受惊的雀鸟四散奔逃,眨眼间只余满地狼藉的石子和孤零零的叶书怀站在原地。


    他非但未逃,反而踮起脚,缓缓走进,看着谢凝夭的方向:“谁在那儿?出来!”


    “我看见你了!”


    谢凝夭心头微颤,缓步自树后走出,她试探道:“你看得见我?”


    小书怀歪头打量她,忽而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道:“原来你真不是人呀!”


    谢凝夭:“”这话听着怎么像在骂她。


    “你不是我们村的。”小书怀叉着腰,一副小大人模样,“死了不去投胎,赖在这儿干嘛?”


    谢凝夭揶揄道:“自然是为你而来。”


    小书怀哪里听得了这种话,耳根倏地通红,强撑着不退道:“为、为什么是我?”


    还未等谢凝夭回答,远处传来妇人的呼唤。


    “书怀!回来吃饭了!”


    小书怀如获大赦,转身就跑,跑出几步又回头冲她扮了个鬼脸:“娘亲说了!赖在阳间不走的都是怨鬼!晦气!”


    谢凝夭:“”


    好!很好!


    小小年纪,这嘴巴跟抹了毒药似的!


    她没有跟随叶书怀,想先仔细探查一番这个村落,毕竟除了叶书怀外,其他人根本看不见她,若贸然闯入,恐怕真要被当作孤魂野鬼驱赶了。


    她堂堂魔尊,岂能受此屈辱!


    村落阡陌交错,鸡犬相闻,随处可见村民戴着斗笠弯腰插秧,更有村民牵着老黄牛在黑土上翻新慢行,放眼望去,炊烟袅袅盘桓于黛瓦白墙之上。


    谢凝夭信步走过田埂间,只觉得这一切太美好了,就像一块甜腻的糕点,但吃下去后,只觉得喉咙哽咽,心底不安。


    待夕阳斜下,霞光万丈。


    远处传来铁骑声,十余黑影自村口狂飙而入,马蹄踏过的地方,惊得鸡飞狗跳。


    村民茫然张望,谢凝夭却暗道不好。


    有魔气,是魔族!


    “叶家!他们好像是朝着叶家的方向去了!”有村民惊惶指向村尾。


    骤然间,幻境开始扭曲。


    原本霞光暖意的村落开始褪色成黑白色,屋舍开始被无名火点燃,村落里所有的村民动作僵住,身体开始如蜡油般融化。


    谢凝夭迅速化作一道残影飞向叶家的方向。


    木门早已被铁骑踏破。


    为首者的魔族掐住妇人脖颈,“咔嚓!”一声,颈骨断裂声让人头皮发麻,身后的男人暴怒地抡起锄头砸向魔族后脑,却被另一个魔族一手穿破胸膛,滚烫的鲜血四处飞溅。


    “爹!”小书怀撕心裂肺呼喊着,“娘!”


    魔族们对小书怀的惨嚎充耳不闻,他们贪婪残暴地分割着尸体,不管不顾的往嘴里送,还不停的念叨着:“这是解药!”


    “快给我吃!”


    “我要吃解药!”


    谢凝夭僵硬地站在门口,她手掌溢出魔气,想阻止这一切,可魔气却在触及魔族的时候如烟消散。


    这是叶书怀的记忆,是既定的结局,她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嗬还有一个!”一个魔族突然扭头,看着吓傻的小书怀。


    正当他们想对小书怀下手的时候,谢凝夭于心不忍的挡在小书怀的面前。


    “滚开!”


    尽管她知道这是无用的事。


    可下一瞬间,院中霎时死寂。


    所有魔族停下撕咬,身体开始扭曲,发出惨厉的声音,最终瘫倒在地。


    小书怀瘫坐在血泊中,脸上溅满父母温热的血。


    他直勾勾看向谢凝夭,眼底只剩下绝望。


    “怨鬼”他嘴唇翕动,木楞道:“你是来索命的吗?”——


    作者有话说:[橙心][爆哭][竖耳兔头][比心][加油][亲亲][让我康康][橙心][爆哭][竖耳兔头][比心][加油][亲亲][让我康康]


    第30章 沈言真


    谢凝夭也未曾料到,这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快到她还来不及反应。


    她看着眼前血淋淋的一幕,一时间竟连安慰的话都无从说起。


    她脑中还回响着魔族死前含糊念叨着的“解药”。


    为何叶家会是解药?


    她知道叶书怀是言灵族,言灵族究竟掩藏着何等秘密,居然会引来如此祸乱。


    魔族从一开始就直奔叶家,可见村子里只有叶家才是言灵族。


    谢凝夭凝视着失魂落魄的小书怀,她缓缓倾身,抚慰道:“要不你随我离开吧。”


    只要他答应,说明叶书怀是愿意醒来的,这样谢凝夭就能带他出去。


    但小书怀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他双目无神,眼泪却止不住的流,谢凝夭下意识伸手想去牵住他,可还未触及他的手就一股莫名的力量弹开。


    谢凝夭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场景骤然间被定住了,随后似灰烬般消散。


    转瞬间,眼前的画面如流光般变幻,她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


    幻境被重建了,困住叶书怀的地方不止一个。


    谢凝夭环顾四周,她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地方是夔州,她绝不会认错。


    可眼前的夔州与她记忆中的繁华夔州相差甚远,街巷间行人寥落,人人面色难看,步履匆匆,甚至不敢多停留什么。


    只有巡防的士兵在街道上来来回回,脸色凝重。


    为何叶书怀的记忆里会有夔州?


    难道叶家被灭门后,他来到了夔州?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夔州成了束缚他的地方?


    正当谢凝夭思索着,一个行人路过从她的身体里穿过。


    谢凝夭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几番试探才发现这次她的身体居然是灵体。


    为什么?


    这里有什么变故吗?


    很快,谢凝夭结束了漫无目的地游荡,她并未急于寻找叶书怀的身影,既然在夔州,她想先去夔州城主府看看。


    凭借着灵体的便利,依照记忆中的路线,她毫无阻碍的抵达了城主府。


    身轻如云雾,她轻易穿过高耸的府墙,果不其然,她见到了谢令生和柳训之的身影。


    更令她诧异的是父母身旁居然还有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孩。


    这是她!


    难怪她只能以灵体的形式存在,这样的话,幻境中的叶书怀还能看见她吗?


    紧接着,她听见谢令生低沉的声音响起,忧虑道:“城内的疫情越发厉害了。”


    他对着柳训之道:“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待在府中休养,行医问诊都暂歇了吧,好好照料夭儿要紧。”


    他内心焦虑不安,但尽量克制不在妻子面前显露。


    柳训之正哄着小凝夭笑,闻言微微蹙眉,道:“这如何使得?正因如此,我更应该出去看诊。”


    “既承蒙百姓尊称一声城主夫人,又住在这城主府中,便要担着这份责任。”


    谢令生向柳训之走近些,牵起柳训之的手,叹息道:“你诞下夭儿后,元气大伤,身子骨一直有些孱弱。”


    “如今连日操劳已是勉强,不必担忧”他顿了顿,安慰道:“城中来了位神医,手段极为高明,有他坐镇,定能转危为安。”


    柳训之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道:“神医?为何你现在才提及?”


    “这位神医”谢令生略作沉吟,道:“先前我对他的来历尚不清楚,初时我自然心存疑虑。”


    “此前向外城寻求大夫,太多人想借此发财,我心忧虑未能考察清楚,城中百姓更是急切,哪知他们一分实力都没有,浪费了许多药材。”


    “现如今我已经暗中观察数日,确见他医术通神,经他医治的病人,竟不过三日便大见起色。”


    他摇了摇头,自嘲道:“本来忧心他年轻气盛,恐欠稳重,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柳训之的眉宇舒展开来,道:“既是经你仔细辨察过的良才,便当以诚相待。”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值此大夫紧缺之际,你可要尽心厚待人家才是。”


    谢令生笑呵呵地应道:“好,你放心,今日他已答应来府做客,正好也替你好生看看。”


    柳训之面露迟疑,道:“不会耽误他救治外头的病人吗?再说了,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就不用劳烦他了。”


    谢令生摆摆手,道:“无妨,他接连数日未曾阖眼,一心问诊,我不过是寻个由头,逼他不得不歇息片刻。”


    “再说了,都说医不自医,看看也好。”


    “之后便安排他就在府内客房住下,外头病人络绎不绝,若仍在驿馆,只怕他又要彻夜不眠了。”


    柳训之浅浅一笑,道:“如此倒也好。”


    见此一幕,谢凝夭心底肿胀的难受,酸涩感蔓延,她已有多年未能见到他们了。


    谢凝夭就这样痴痴地凝望着父母轻声絮语,望着他们俯身逗弄摇篮中仅一岁的自己。


    这样的画面对谢凝夭而言就是蜜罐里的砒霜,明明知道再也回不去了,但依旧想停留在这一刻。


    就在这岁月静好的时候,一抹令她悸动的熟悉身影蓦然闯入视线。


    那人身着一袭淡雅的青色长衫,不疾不徐地踏入厅内。


    前方引路的侍卫恭敬垂首回禀,道:“城主,沈言真到了。”


    谢凝夭瞬间僵在原地,眼前这人眉眼轮廓,竟与沈言白一模一样!


    甚至连姓氏都是一样的!


    他会是沈言白吗?


    谢凝夭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眼前这被称为“沈言真”的男子,分明已是十七八岁的青年模样,而沈言白,仅仅比她年长一岁。


    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莫非是沈言白的父亲?


    但沈言真瞧着如此年轻,难道这么早就已娶妻生子了?


    谢凝夭思绪万千,一切都太奇怪了,她趁着灵体的好处,悄然飘近,绕着沈言真细细端详。


    左看右看,眉眼间的清冷疏朗,皓齿薄唇,身形修长挺拔,分明就是沈言白本人!


    此刻,沈言真正与谢令生交谈着城内疫病近况,言罢,他便走向柳训之,示意为其诊脉。


    柳训之遂将小谢凝夭小心安置于一旁精致的摇篮中。


    沈言真无意间瞥见摇篮里那粉团似的小人儿,眸色顿时柔和温暖,不经意露出浅浅笑意。


    一直面无表情的小凝夭,瞧见这笑容,立刻眉开眼笑,竟是伸出藕节似的白嫩小手,咿咿呀呀地朝沈言真的脸庞抓去。


    柳训之见状,眼底浮起慈爱,轻声道:“夭儿素日极少对初识之人展露笑靥,可见沈先生是至纯至善之人,这份纯净连孩童也能感知。”


    沈言真面上露出一丝羞赧,微微低头,道:“夫人谬赞了。”


    小凝夭哪里懂得这些,小手努力伸了几次仍碰触不到沈言真的脸庞,小嘴一瘪,泪花瞬间盈满眼眶,委屈地放声哭闹起来。


    沈言真连忙凑近摇篮,俯身温声安抚。


    几缕柔顺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恰好滑入小凝夭胡乱舞动的小手中,小凝夭立刻死死攥住,停止了哭闹。


    发根处传来的牵扯感让沈言真微微一僵,他试图轻轻抽出头发,奈何小凝夭攥得极紧,他又唯恐用力伤着小凝夭的手。


    无奈之下,他只得以另一只手从袖中取出一柄随身携带的银色小刀,动作轻巧又果断地将那段被紧握的青丝齐齐切断。


    谢令生瞧见,立刻替不懂事的女儿致歉,道:“真是对不住沈先生了!小女顽劣,让先生受惊了。”


    沈言真只是缓缓摇头,神色平淡,并未多言。


    随即他便收敛心神,道:“我为夫人把把脉吧。”


    沈言真为柳训之把脉诊察后,提笔开了几剂调理的方子,便恭敬告辞。


    谢凝夭也迅速跟上,纵使她对父母有着再深的不舍,她也没有忘记这里终究是叶书怀的记忆幻境。


    她是要唤醒叶书怀的。


    夔州能够出现在叶书怀的记忆就已经很奇怪了,更何况其中竟还有她父母的存在。


    现在其中还出现了一个与沈言白容貌一样的的“沈言真”。


    她需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路,她悄然无声的跟着沈言真在城内悉心施诊,救治病人,手法娴熟。


    在纷乱的人群中,她的目光徒然捕捉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他背着一个看起来颇有分量的灰色粗布包裹,沉默地排在求医的队伍最末。


    这是叶书怀!


    等待的过程漫长而焦灼,终于轮到了小书怀。


    沈言真目光温和地注视着眼前的孩子,轻声道:“你似乎并未患疾,是有何处不适?”


    小书怀抬起头,面色阴郁,道:“不是救我,我想求你救别的人。”


    沈言真微微一怔,看了一眼还在排队的病人,沉吟道:“这样呀,那等我将余下这些病人看完,便随你去救你要救之人,可好?”


    小书怀没有争辩,也没有离开,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安静地退至沈言真身后,安静地待着,如同一道影子没有任何人在意。


    谢凝夭心中疑惑,叶书怀要救谁?


    现如今他孤身一人,还能救谁呢?


    总不可能是他的父母吧?


    只可惜,无人能回答她,叶书怀也是真的看不见她。


    直到天边最后一道光色消失,沈言真终于阖上了药箱,结束了今日的辛劳。


    他没有忘记叶书怀,对着小书怀道:“走吧,带我去看看你要救的病人。”


    小书怀没有说话,他郑重地卸下背上的灰布包裹,将其轻轻放置在地面上,然后,在沈言真困惑的注视下,一层一层,极其小心地解开了系着包裹的死结。


    粗布滑落,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沈言真和谢凝夭都呼吸一滞,里面包裹着的全是白骨!


    沈言真凝视着那堆白骨,眉头紧锁,声音也不自觉沉下来,道:“这些是?”


    小书怀的声音嘶哑道:“这是我爹娘,求您……救活他们。”


    一时间周遭寂静无声。


    沈言真缓缓摇头,道:“恕沈某束手无策。”


    “扑通”一声,小书怀跪在地上,他瘦小的身体不停的颤抖,苦苦哀求道:“为什么?您明明能救的!”


    “我求您了!”


    沈言真此时眉头紧锁,喉头滚动,依旧拒绝道:“人死……不能复生。”


    短短一句话,断了小书怀的唯一的期盼。


    “你撒谎!”小书怀猛地抬起头,嘶吼道:“我亲眼看见的!你把一个已经断了气的人救活了!就在梨山!”


    这句话不止让得沈言真脸色骤变,连一旁观望的谢凝夭难以置信地看向沈言真。


    沈言真没料到那日救治精怪的一幕竟会被这孩子瞧见。


    那“人”并非人类,只是一个修炼百年才得以化形的金银花,不知为何她遭遇袭击被害。


    如今能修炼成形的精怪实在是太少了,更何况还是草药,沈言真于心不忍才出手相救,他只是将精怪的元神凝聚归体,并非起死回生。


    沈言真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道:“那是因为……那人并没有死。”


    “我不信!”小书怀怒吼道:“他死透了!都裂成了几块!那怎么能叫没死!”


    他猛地扑上前,一双小手死死地拽住沈言真的小腿,仿佛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希望,泪水横流,绝望道:“求您了……救救他们!只要能救他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沈言真僵硬在原地,看着脚边崩溃的幼小身影,只觉胸中闷得慌,他张了张口,最终只发出了一声叹息。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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