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入v快乐
两人四目相对, 空气几乎凝固。
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这个情境下会遇到石宽,支撑身体的气息好像忽然抽掉了一块。
衬衣在刚刚的暴力中起了褶皱,甚至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都被拉开了, 露出了胸前大片白色的肌肤——在合适的氛围下或许会显得煽情惑人,但是搭配上今天起晚了根本没去打理的头发,也只是狼狈而已。
在脑海中半秒的空白中, 余知洱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动作很快,看起来和整理衣服没什么两样, 但指尖却无意识地向着肩膀反方向靠了一下, 只有他自己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整理一条并不存在的肩带。
“……”
在难捱的沉默中, 石宽忽然缓缓挑了下眉,脸上肌肉似乎抽搐了下,像是兄长纵容着小弟玩闹那般,做了一个忍笑的神情。
刚刚压抑在胸膛的一口气被释放, 这个笑容让余知洱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下来……坦白来讲,若不是眼下情况实在不是那么乐观,余知洱也觉得挺荒唐可笑的:被捉奸?从来没想过这种词语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石宽垂眸看了眼时间, 低声对那几个男人说话:“已经十分钟了,我们得走了。”
余知洱愣了下,反应过来这句“十分钟”是什么意思:这家酒店虽然年代久远, 装潢过时,各方面的设施都偏于陈旧了, 但是安保系统是独一档的强——虽然余知洱现在对此产生了一些质疑——保安时刻不停地在各层巡逻, 算起来就是每十五分钟经过一层。
这样说起来的话,刚才在走廊上看到的那两个行迹可疑的男人大概就是被石宽派出去望风的。
一连串的念头翻滚而过,还没有来得及细想,那边的石宽又对那几个男人交代了几句后, 便朝余知洱迈步走过来,摁着余知洱肩膀的男人看到石宽过来便识趣地放开了余知洱的肩膀退后几步,悄无声息地让出了位子。
石宽呈四十五度俯身,让视线和余知洱平齐,然后静静地微笑了一下:“抱歉,工作需要,之后我会向你赔罪的。”
余知洱咽了口唾沫,在紧张中声音有些干巴巴的:“谁雇你来的?”
“杨绾烟,”,石宽性感的嘴唇微启,不带感情地吐出这个名字。
杨绾烟?余知洱一下子有点慌了,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裴度川,却发现裴度川正一脸阴沉怒意地瞪着石宽。
这个表情在裴度川脸上是极其罕见的,仿佛从容的绅士撕开礼貌的伪装,只剩下冷和怒,余知洱不禁哑然了一瞬,这时候裴度川也正好收回了目光,沉沉地做了一个深呼吸,他重新换上了戏谑的笑容:“看来被反将了一军呢。”
的确,他们本来是想从杨绾烟这里突破,毁掉盛民莱和杨家的联盟的,没想到杨绾烟反而来了一场捉奸,让他们的计划完全泡汤了。
那么杨绾烟其实也根本没喜欢上裴度川,看来裴度川向来引以为豪的男性魅力也有不管用的时候啊,虽然很不应该,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也不应该笑,但是余知洱的确深感好玩地又侧脸看向了裴度川——就发现这家伙又在瞪着石宽。
视线微微一转,余知洱注意到石宽对裴度川的态度也堪称冷漠……
不是你们两个斗鸡似的互瞪什么呢?
余知洱压下想要吐槽的欲望,对着石宽开了口:“那现在证据你们拿到了,可以让我们走了吗?”
石宽对着他态度倒堪称和善,但是分毫不让,很歉意地摇头:“不好意思,雇主想要亲自来现场看看,还请二位再等一会儿,”,顿了顿,他补充道,“她就在附近,不会很久。”
“!”杨绾烟要亲自来?那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到目前为止的捉奸,只能破坏掉裴度川离间杨绾烟的计划,但倘若杨绾烟看到了余知洱,余知洱和裴度川有关系的事实就会暴露,以杨绾烟的头脑,很快就会想通整件事情都是余知洱为了下个月竞选而进行的阴谋。
届时,余知洱为副总裁位置而不择手段的消息就会流传出去,他就彻底没有胜算了。
一股冷意从后颈爬起——绝不能让她看到我,绝对不能。
想到这里,余知洱咬咬牙,像被冷意反而灼伤了一样急忙拉住了石宽:“你们捉奸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能不能让我先走。”
感受到余知洱手指清凉而柔软的触感时石宽一挑眉,低头看了眼那只手,他的手掌宽大、指骨分明,带着一点常暴露于阳光下的小麦色,被偏于细瘦柔白的手指包住时,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错位感。
轻轻舔舐过牙尖,石宽重新抬起头。
男人的眉眼本就沉静,此刻更是像在判断某个临界点的情绪,注视了余知洱几秒后他还是摇头:“不好意思,雇主特意吩咐过牵连进今天事情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走……如果你确实只是被牵连进来的话我想也不会有事的,”,他又补了一句,似乎是想安抚,但落在余知洱耳里,只让他觉得胃里一阵绞痛。
余知洱一点点松开了手。
他低下头,咬紧的下颌在灯光下拉出一条冷白的线,喉结微微一滚,却什么都没再说:石宽在一些事情上有他自己的坚持,并且他也不能理解自己的处境,和石宽求情是没有用的。
石宽注视着垂头丧气的余知洱,忽然视线移开,转向一脸不善的裴度川,最后扫了一圈房间四周,语调恢复成了平日的冷静沉稳:“我们会离开房间,但是电梯口处和酒店前后门处我会派人把守,还请二位耐心等待片刻,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
待石宽和那几个男人离开房间后,“哐当”,门关上的一刻,屋里像瞬间被抽空了氧气。
裴度川坐在床沿,一只手支着额角,斜斜瞥了余知洱一眼:“她真是想让我身败名裂啊,连你都搭进来了。”
余知洱凝固在原地,喉咙紧得像被扼住,他忍不住抱怨裴度川:“正是关键时刻你就不能忍忍吗,”他指的是裴度川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和陌生的女人看对了眼带到了房间里的事,“还有,你怎么会笨到给陌生人开门的?”
裴度川抿唇,装出了一个委屈巴巴的笑:“我以为那是你。”
气结:“要是我的话我不会说话吗?”
“我以为你要给我个惊喜呢……”
彻底无语了:“惊喜个鬼,现在惊喜了吧。”
这时刚才一直害怕地蜷缩在床尾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怯怯地问道:“他们、他们是什么人啊?好可怕……”
她洗过的头发还没干,在脸颊上洇出了一片水迹,整个人一看就处在惊慌之中,情不自禁朝裴度川靠拢了一些。
“没事,”,裴度川的声音忽地变得温柔,又成了体贴优雅的裴总,“和你没关系,顶多是彭小姐你的盛世美颜,又多了几个记录的载体而已。”
“哎呀——”女人被逗笑了,嗲声抱怨着轻拍他一下:“什么啊。”
余知洱当然笑不出来。
他脑中已经开始盘算:虽然能够向保安求助然后大闹一场,但是意义不大,反而如果拖的太久的话还是会被杨绾烟当场抓住,而大闹了酒店的自己还要被酒店追责,稍一出格也是自毁前程。
先不管裴度川,他必须要离开。那么最关键的是脸的问题,那几个男人已经看到了他的样子,所以只要他走出去就会被“礼貌”地请回房间。
但是如果不是这张脸的话……正当一个计划在脑海中模糊成形之时,一直目不转睛注视着他的裴度川也开口:“女装吧。”
余知洱愣了片刻,确定了自己的主意也无非正是这样,扮成另一个人混出去,这是最简单的方法。“真是要命”地喃喃着用力抓紧了头发,然后在空调运作的低颤声中,他向着床上的彭小姐抬起了脸:“可以借用一下你的衣服吗?”
“唉,”,彭小姐在刚才那句“女装”出口时就置身在了不可思议之中,对上余知洱形状漂亮的眼睛,她呆呆地点头:“好唉。”
就算有女生的服饰,但是假发是没有办法的,有着一头瀑布般长发的彭小姐没有随身在行李箱里装假发的习惯,于是只好戴上帽子做下掩饰。
彭小姐翻出两顶帽子,一顶是宽幅的遮阳帽,上面缀着繁复可爱的装饰,是彭小姐海边游玩时戴的,帽子虽然好看,酒店里的旅客带着遮阳帽也不会突兀,但是遮阳帽并没有能够掩盖余知洱没有长发的作用。
所以只好选择了那顶红白配色的鸭舌帽,比较酷酷的风格,戴在头上后不仔细看就好像头发被包在了帽子里那样。
彭小姐本来是在今天跌宕起伏的经历中有点吓傻了的,但是看着正在自己行李箱中挑选着衣服的余知洱,她一时来了兴致:“唉,如果你要选那顶帽子的话这件灰色的T恤很配,还有这条带一点运动风格的短裤……”
于是被打扮了一番的余知洱就成了一个穿着T恤热裤的运动风酷女孩,头上戴的鸭舌帽让脸部完全失去了头发的装饰,但因为余知洱出色的五官竟然也没有不协调的感觉。
另一种风格呢……
裴度川也凑热闹地翻出一副墨镜,亲自给余知洱戴上:“这样是不是更酷了。”
没时间理会酷不酷的事情了, “嗯,这养老院你愿意找谁继承就找谁,对对对,就找您那个二姐家亲侄女的弟弟就很好,一表人才的,当院长真是正合适,”余知洱薄而有型的嘴唇张合,说话轻而快,蛇吐信一般地往外散发着讽刺的话。同时手里不停,将散布满屋子的脑力玩具设计图纸装进了22寸的小皮箱里。
余知洱口中的那位远房表弟,年少早衰,现在才二十五六,却早已白了头发,长了肚腩,背着手出去是能被叫主任的存在。余母哪里听不出余知洱话里的讽刺,嘟嘟囔囔地念叨:“你这孩子越长大是越不懂事了,那孩子孝顺聪明,对你也一直蛮照顾的,你这么损他。去年也是,好好的直播说不开就不不开了,本来说你当主播能顺带着宣传下我们养老院呢。”
余知洱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脸上的不自然很好的被散落到脸侧的额发遮掩住:“走了。”
刚还在摆弄插花的余母这才意识到事情真的不对劲,小跑着过来,正看到余知洱拖着行李箱穿过家门:“你去哪!你爸今天晚上回来要跟你商量养老院的事儿呢!不是还约了小珂一起吃饭嘛!”
“跟你们商量不通。”自从去年一场重病后,貌似是伤到嗓子的缘故,余知洱的声音就较之前要低沉一些,再加上无论是高兴的话还是悲伤的话,他的尾音都往下坠,这让他说话总是带着混合着颓靡的阴阳怪气感。
“少来这套!跟我们商量不通,”余母气结,“城南兴兆科建的石老板老年痴呆,把老婆打死了,你看看跟那样的爸妈你商量不商量的通!”
锦宁省最大的器械制造公司兴兆科建倒台,兴兆董事长石俊飙在二公子生日宴当晚掐死老婆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虽说后来石俊飙被检查出罹患阿兹海默逃过牢狱之灾,但想必那副场景真是天怒人怨,吓得本来即将联姻嫁出去的小女儿精神失常,联姻自然也泡汤了。
掌权人倒下,最大后台消失,早就惹火了众多合作商的兴兆科建惨遭落井下石。锦宁繁华的商圈从此再没了石家这号。
用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来吓唬他么?妈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余知洱呼出一口气:“你要非跟傻子和死人比我也没办法。”
“你……你回来!”屋内传来瓷器破碎的刺耳响声,紧接着有高跟鞋“噔噔”的声音由远及近,想必是气结的余母打算亲手来捉拿她这不成器的儿子。
然而这时余知洱已经走出了花园,转到了东边的大路上——山下不远处是家族名下的养老院,穿过养老院坐车就可以到市内了。
他今天穿的皮鞋崭新,硬而不合脚,走在陡峭不平的山路上极为不方便。奈何他今天胸腔内一直憋着一片怒火,冲动行事。直到路上走了很久后,胸腔中那股怒火隐隐消散,脚上的疼痛才越发清晰地传来。余知洱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环顾四周,将皮箱“啪”的一下横放在路上,坐上去脱了鞋子抬起脚。从未受过远路的皮肤已经磨破了皮,血迹渗出袜子满都是血。余知洱用手背擦了擦脸却不慎让手上的汗水流入眼睛将眼睛蜇的更为疼痛。
浓密的睫毛垂下,余知洱心内暗暗叹气,他母亲行事近年来越发的孩子气,但今天有一件事情她确实没说错:他做事的确草率了。
信用卡早都被家里停掉了,他唯一一张自己的卡是他的工资卡,但两年没有工作进账,余额早就所剩无几。别说在这里打车下山,就连到了市里怎么吃饭都是个问题。
扶着行李箱慢慢站起,余知洱一手将鸭舌帽压在头顶,一边皱眉往看不到尽头的山下望去。
前几日阵雨连绵不绝,今天偏偏却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他今天赌气出门,一粒水米未进,如今又渴又饿,脚还受了伤,要怎么从这里走下去呢……
说到受伤,他有多久没受过这样的皮|肉伤了?
或许也不是很久,就在17个月以前,就在3公里之外的观光云亭里,他就被六七个阿兹海默症患者的家属拿棍子敲了一顿。要不是他幸运地脚滑了一下,从山坡上滚落下去,只落得一个全身骨折加轻度脑震荡的结果,怕是要直接被那几个大汉送上西天。
所以从这里跳下去或许就是一条下山的捷径呢。
正当余知洱垂头凝思之时,忽然隐约听得不远处传来“沙沙”声。踉跄几步一手撑在树上,他扭头只见前方山坡下,一个灰蓝色身影的老人正趴在树杈上,伸手去够上面的苹果。
他所在的位置很高,但所处的枝杈纤细,整个身子压上去树杈都跟着微颤抖,手指尖端不断尝试触动苹果表面奈何无论如何都抓不到,眼前的他往前稍一挪动,脚下的树杈突然“卡帕——”一声猛地一颤。
原本好像被无形的潘多拉魔盒吸引的余知洱回神,立即起身冲向老人。
“唉——危险!”
余知洱迈步,脚底却传来剧烈的疼痛,他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向山下跑去,心里疑惑:什么情况,这个时间怎么会有老人在果园里?
另一边,几十米外,老人对正尽最大努力以龟速往这边冲的余知洱恍若未觉,依然目不斜视地伸手去够身前那个红艳多汁的苹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苹果一定很甜,一定……
树杈的颤抖越来越剧烈,终于就在老人将将把苹果攥入手中时,弯折到极致的树杈也发出了一声脆响,连带着老人一起向下极速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余知洱喘着粗气,稳稳揽住了老人的大腿。
因为缺乏锻炼力量不足,他不得不将身体贴紧树干,暴露在外的皮肤被粗糙的树皮划破,余知洱“嘶——”地倒抽一口凉气,不悦道:“老人家!你这是在干什么?”
老人看起来六十多岁,身形虽偏瘦但精神状态很好。会跑到山上果园里,老人毫无疑问是余知洱父母所开养老院里的人。不过他并未完全按照养老院的标准穿着,只下身穿了养老院分发的裤子,上衣却是一件圆领灰色长袖。
无论是从树上掉下来还是被余知洱扶着站稳,老人从始至终脸上都挂着一种慈祥而轻飘飘的微笑,他的眼神缓缓从手上的苹果转到余知洱脸上,笑眯眯道:“这苹果甜!”
余知洱如工笔勾画出的眉毛轻轻蹙起,本来已经滚到舌尖的损话被他不动声色地咽进了肚子——阿兹海默。
这个老人有阿兹海默症,既然如此,那便可以解释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任何认知去做爬树摘果子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余知洱心中就有一个愈来愈强的声音催他离去。
不过尽管连续受伤心情不佳,尽管现在一看到阿兹海默的老人就会全身发冷,他依然不愿挂老人的脸,琥珀色的眸子微转,往苹果上一扫,随意一点头:“是,一看就很甜。”
老人将苹果梗上的叶子撕去,随后无比轻柔地将苹果放入了地上一个绿色的大号手提包里,余知洱一眼看去,那包里已经装满了苹果。
老人在包里挑挑拣拣,嘴里念叨着:“看着这树杈上的苹果不收烂在地里实在可惜,我就过来摘几个!”
这片果园余知洱是知道的,除去作为养老院新鲜水果的来源,也偶尔会组织老人来这里采摘水果做些活动,所以这位老人摘些苹果自然也没什么——虽然摘这么一大包是有点夸张……
给养老院的工作人员打去电话确认了老人的情况。眼看手机电量不足的余知洱就要离开,胳膊却忽然被身后老人拽住,眼前不由分说地被递过来一只个大皮红的苹果。
“孩子,你吃!”
余知洱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摆手拒绝。既然决定不继承程家的养老院,那这附属果园里的东西他也不会再动。况且,看这位老人嘴唇都泛白干裂了,明显是缺水,老人都舍不得吃的苹果他要是什么道理。
“老人家你吃吧,能把你送这家养老院的儿子女儿缺不了钱的,你不用舍不得。”
“唉,这好东西我哪能吃——”
正当老人执拗之时,果园大门处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和大呼小叫声。
这女声极为尖锐刺耳,以至于隔着十几棵树,余知洱连脸都没看清的时候就已经被迫听了一耳朵女人的叫骂声:“真跟傻子似的啊!我去洗手间几分钟的事他就跑掉了!”
几秒钟后,余知洱眼睁睁看着这位妆容精致,嘴里却不太干净的中年女士一把扯过老人,瘦长的手掌狠狠地在老人后背上拍了几下,似乎是在拍去灰尘,也似乎是在发泄心中愤怒。
“刚给你买的衣服,又弄坏了不是?摔着哪儿没有?”似乎是因为老人衣服被挂了一个大口子,外加灰尘扑扑的脸,女人以为老人摔了跤,将老人拉着转了两圈检查伤势。
余知洱现在对老人家属,尤其是罹患阿尔兹海默症老人的强势家属,一直都印象不佳。此刻看女人举止粗鲁,忍不住出声指责:“他没伤着,你这么晃他可就不一定了。”
这句话成功将女人的注意力——以及怒火吸引到了余知洱这里。她瞪大眼睛,盯着同样一脸不善的余知洱:“你是这儿的员工吗?怎么照顾的人,就让他这么胡闹?”
余知洱作为一个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今天连受两次伤,外加又累又饿,本就早已化身为精神负面集合体了,如今是一点就着。
恶人先告状是吧?余知洱一哂:“现在是十一点二十,这个点所有老人都在大厅里等开饭,没有往外跑这么远的道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老人家是你带出来的吧。你今天来探视,把老人带出来,应该和院方定了免责声明,现在没看好老人怪到养老院这里来?”
虽然自从那件事之后,余知洱已经不再关注老人这方面的事,但是在那之前,采样实验、试用反馈……他有自信来养老院的次数不比任何人少,所以对养老院的时间表、规章制度可谓了如指掌。想随随便便朝他撒气,省省吧。
女人一手拉着老人,一手拎起那个绿色手提包。很显然,那个装满苹果的手提包重量不轻,成功让她本就皱起的眉头又紧了几分:“今天算我没看好他。但是之前进养老院的时候,你们口口声声说能改善他的老年痴呆,两年了,有效果吗?要是治好了他的痴呆,他今天会乱跑?”
哇,怎么就把他和养老院绑定在一起了啊?好吧,也算她有眼光,余知洱腹诽道,同时因为女人的话不由自主回忆起了那场网暴闹剧:那次老人的家属也是这样说的,为什么治不好?你的玩具有用吗?卖那么贵不是骗钱?
但是阿尔兹海默症本身病因不明无法预料,只能凭益智玩具锻炼大脑防止生病,而预防本身就是一个没有概率保证的玄幻东西。不难理解那些家属对此的排斥,不难理解,但他也无法接受。
正当余知洱陷入回忆之时,一个磁性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女人喋喋不休的追骂:“非常抱歉叶女士,老人家每天都会到果园来这件事我应该提前告知您的,这是我的失误。和这位先生没有关系,他也不是我们养老院的员工,应该只是路过帮把手的好心人罢了。”
男人显然是过来的很急,说话间隙还间杂着隐约的换气声,然而面色依然沉稳,只有起伏明显的胸膛暴露了他现在的疲惫。
然而余知洱无暇顾及那些了,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就好像发生了一场小型的爆炸,轰的一声将他的神志驱到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