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赡养


    显然,情况比大家想象的还要糟糕。


    陈茵当即快步上前,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把将上半身趴在床头的病人扶起来。


    与此同时,迅速感知病人的身体状况。


    四肢冰冷,手腕处更是连脉搏都无法探查,掀开已经被一次次汤水打湿又风干而结成硬壳的衣领,终于在心口处感受到一点温度和心脏缓慢跳动的触感。


    陈茵迅速转头看向跟进来的人,冲着吴玉树说:


    “玉树哥,你快点去把我放在背包里用黑色牛皮纸包的药取出来,再往里面加入五十克附子,武火急煎。一煎好就立刻送一勺汤药过来,病人急用。”


    吴玉树骤然听到陈茵急切的声音,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却已经将手里的背包打开。


    他一下子就找到了那包格外醒目的药,又从其他袋子里取出附子,一小包正好十克,连称重都不用了。


    内心不由得对陈茵的预见性感到佩服。


    吴玉树带着另外一个人直接往厨房走去,根本不在乎杨启航夫妻俩的意见,烧火,煮药。


    而留在屋子里的几人,陈茵看了杨村长一眼,解释道:


    “我现在要先给病人施针维持保住体内的气,还请村长你出去一下。后面的香芸嫂子请进来,帮我把病人扶一下。”


    伍香芸听到陈茵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对上陈茵认真的眼神后,她迅速上前,正好和杨村长一进一出,顺便将门合上。


    刹那间,一股更加浓郁的恶臭味涌入鼻腔。


    那是一种积年累月大小便积累,加上汗臭味,以及旁边猪圈混合在一起的臭味。


    伍香芸努力憋住鼻子,尽量用嘴巴呼吸,一双柳叶眉依旧挤在一起,可见屋内的一切对她的冲击有多大。


    她大口呼吸几次,嘴角扬起尴尬的弧度,看见对面像是依旧坐在干净诊室一样的陈茵,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


    “茵茵,需要我做什么?”


    陈茵也知道自己的请求有点为难人,对方主要是负责自己的安全,可实在是现场没有其他的帮手,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麻烦嫂子,你来扶住病人的上半身,我来施针。”


    “诶。”


    伍香芸点点头,一步一步地朝着床边挪动。


    当她从陈茵的手中接过病人时,一股更加浓烈的臭味涌入鼻腔,但是这都无法和她手下所感受到的分量和触感带来的震撼强烈。


    她只觉得手里的人就像是只有一把骨头似的,摸着都硌手,还没自己刚满一岁的孩子分量重。


    更令人震撼的是,怀里的人呈现出奇怪的姿势,像是一个弯折的U型山路,根本无法平躺。


    如果没有人在一旁协助的话,想要对病人施针,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此刻,陈茵的全部心神都在病人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她分别对着病人的内关、水沟……太冲等穴位下针,努力唤醒病人的潜意识,辅助待会儿用药。


    就在她拔出最后一枚针的时候,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叩叩!”


    “茵茵,药熬好了。”吴玉树看着等候在门外的几个男人,不敢擅自闯进去。


    “来了。”陈茵一边捡起刚刚脱下的衣服,盖在病人身上,一边对着门外的人说。


    “把药递过来,玉树哥你再去舀一勺,一次次送过来,这药需要随煎随喂。”


    “我这就去。”


    吴玉树一听,小心翼翼地将仅仅装有碗底的药递给陈茵,确认对方接过手后,迅速往回走。


    陈茵接过药,立即转身合上门,坐在床边。


    她尝试下地将药凑到病人唇边,一手捏紧病人的下颌骨,迫使病人张开嘴。


    幸运的是这一次的情况还算是比较好的。


    当陈茵将药伸进嘴里时,病人还能够用吞咽反应,缓缓地将一勺药慢慢喝进肚子里。


    一勺药喝完,立即换上新的一勺。


    如此循环往复,四次下去,经由刘素兰一路宣传的村民们气势汹汹地朝着杨启航一家所在的位置聚集。


    尤其是身处其中的老一辈,对养老的事情格外忧心。


    担心有杨启航这个恶劣的例子存在,在他们村子里形成不好的影响。


    万一往后有人有样学样,他们的养老怎么办?


    养儿防老!养儿防老?


    所以,站在院子里的何蜜可以清晰地看见山下聚集的人群中,为首的都是她的长辈,顿时吓得肝胆欲裂。


    此时她也管不了还想去找村长求情的丈夫,当即抱着怀里的孩子,急匆匆地朝着屋后的方向跑去。


    猪圈旁,杨启航一脸后悔地看着村长,声泪俱下地解释:


    “叔,你知道的。你知道我爸死后,我妈是怎么照顾我的?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呢?”


    说罢,他吸了吸鼻子,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刚刚还泪流满面,现在已经转换为悔恨和愤怒。


    “都是何蜜这个女人,欺骗我!家里都是她在做饭,也是她照顾母亲和送饭,我都在忙地里的事。根本没有留意母亲在她手里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叔,你一定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不然,我就没法在村里做人了。”


    “叔只要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改过自新,从今往后亲自照顾母亲,再也不给何蜜那个贱人虐待的机会。”


    说到情深处,杨启航更是直接给杨村长跪下来,一双手紧紧扯着村长的手不放。


    他自诩说出的理由绝对能够令人信服,低头假哭时,已经在琢磨往后该如何“照顾”母亲。


    不曾想,他的手忽然被人重重甩开。


    杨启航猝不及防,一下子趴在漆黑湿润的泥地上,整个人呆愣地跪在原地,没有反应。


    而杨村长悲痛和后悔的声音立即在上空响起。


    “如果不是你默许,你媳妇敢这样干!”


    “你们家那一亩地,就让你忙的连一天见一次你妈的时间都没有!”


    “枉我之前这么相信你,竟然让你在村子里阳奉阴违,虐待自己的亲身母亲。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应该陪着你一起劝小月把你母亲送回来!”


    想到弟妹变成这样,其中也有自己的原因,杨村长后悔的掩面而泣。


    就在这时,闻声而动的村民们已经来到院门,气势汹汹地怒吼道:


    “航子你个狗东西在哪里!竟然敢虐待自己的亲身母亲,你还是个人吗?”


    “平日里装的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居然敢干这种事,我们要把人抓去处理!”


    “还不快给我们滚出来!”


    “滚出来!”


    ……


    这一刻所有村民出人意料的团结。


    一个个无惧烈日,举起随手带来的“武器,”对着屋子喊打喊杀,势必要将这个触及底线的人抓住,狠狠惩罚。


    听到声音,杨启航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下意识地想要躲在村长身后,寻求庇护,嘴里还在不解地喃喃自语。


    “村里怎么会知道?”


    “他们怎么会知道?”


    “叔,我不要被抓走。”


    “对!我可以逃。”


    话音刚落,杨启航转身就想朝着山林逃走,不给村里人集体惩罚他的机会。


    但他刚转身,后领口立即落入杨村长的手中。


    对于这个曾经爱护和信任的侄子,他不得不亲手抓住,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


    “都来吧,人在这。”


    杨村长的声音不大,但还是瞬间被留意杨家屋子状况的村民们听到。


    顷刻间,围堵在院门口的村民们朝着两人在的位置跑过去。


    一看见杨启航,瞬间有几个人冲上前将人牢牢抓住。


    眼见被抓住,杨启航顿时没了心气,浑身瘫软,只能依靠几个村民的力量维持直立的状态。


    为首的杨卫民意识到是村长将人抓住的,立即激动地说:


    “还好村长你把人拦住,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个敢虐待亲妈的狗东西。”


    “还想跑?待会儿就把他的腿打断。”


    “诶诶诶!这年头不流行私刑了,小心被派出所的人抓走。我们还是用其他看不出来的法子吧,安全点。”


    众人闻言,纷纷赞同的点头。


    此时被落在最后的刘素兰终于从愤怒的人群中挤出来,关切地问:


    “村长,荷花姐人呢?”


    村长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身旁的屋子,“人在里面,陈大夫正在治疗。”


    此言一出,刘素兰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有的治就好,有的治就好。”


    其他之前和荷花婶子交好的人,也纷纷跟着出声。


    “说明还有命在。也是荷花幸运,正好遇上陈大夫义诊,不然早就被航子他们两口子弄死了。”


    “我听说陈大夫想要进屋的时候,航子还拦着人不让进,真的是该死。”


    “对了!我想起来早上排队的时候,航子这狗东西还笑着说自家不着急,舍己为人,排在最后。现在看来,他是想把他妈弄死吧?”


    “呸!”


    “狗东西!”


    “真不是个人!”


    还没把人带到祠堂,村里人想到杨启航的恶劣行径,根本等不了了,直接动起手来。


    一时间,各种力度落在□□上的沉闷声在院中响起。


    还是村长担心人被大家打死,出声阻止。


    “好了好了,别打了。”


    “万一打死的话,不好和派出所交代。先廷,你们先把人带去祠堂,等晚上再处理。”


    村长发话,大家伙儿才不舍地停下手里的动作。


    杨启航现在的模样也渐渐出现在大家眼中,一张脸被打的鼻青脸肿,根本看不出原本的五官。


    再看他需要人拖拽才能够移动的状态,身上的伤势也不轻。


    屋外的动静并没有对陈茵的救治产生任何影响,现在她的心神都在病人身上。


    随着一勺一勺的破格救心汤灌下去,屋内的两人能够明显的感受到病人逐渐恢复的呼吸和心跳。


    尤其是担当支撑物的伍香芸,几乎是一点点感知到怀里的人逐渐升温。


    那种濒死的人一点点被救活的震撼,令她完全忘记了身处的环境。


    半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


    “香芸嫂子,你可以把人放下了。”


    陈茵确认病人暂时没有危险后,对着已经身体僵硬的伍香芸说。


    闻言,伍香芸有些不敢相信,她对上陈茵坚定的眼神,缓缓挪动身体,松开手,想要将人轻轻地放在床上。


    可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不听使唤,完全僵住。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取回对身体的使用权。


    此时,在门外观察了一会儿的刘素兰等人,也发现了屋子里的动静。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房门,对着里面的陈茵询问。


    “陈大夫,现在荷花姐是没事了吗?”


    陈茵转身看了一眼围在门口乌泱泱的女性们,点点头说:


    “危险期已经度过,但仍然不可以掉以轻心。接下来还要继续煎药、喂药,直至病人醒过来,才可以更换成其他固本培元的方子,养护身体。”


    “那可以把人挪出来,换一个干净的屋子吗?”


    “可以。”


    一听这话,门口的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房间的状况太糟糕,她们这些围在门口的人都有些受不了屋里传来的恶臭味。


    不敢想这段日子无力挪动的吴荷花是怎么在这种条件下生活的。


    同时,对陈茵这个大夫更加崇拜,竟然敢直接在这样的环境中,对着一年没换洗犹如的“乞丐”一般的病人亲手看诊。


    望向陈茵的目光中,含着满满的敬意和欢喜。


    随即,刘素兰喊上几个熟悉的人,将杨启航他们房间里的被子拿来,一起进入屋子,小心翼翼地将吴荷花放在被子上。


    看着被子上只能看见骨头的人儿,一群在外泼辣的婶子们,全都忍不住落泪。


    刘素兰更是声音哽咽地说:“荷花姐这段日子受苦了。”


    “要是早知道启航是这种人,我就不应该信他的话,亲自上门看一眼才对。”


    “谁说不是呢?”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在自责,责怪自己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边。


    在几人小心的动作下,病人被转移到最好的屋子修养。


    眼见大家会留在这里照顾,时间也快到了下午义诊的时候,陈茵表情严肃地对几人叮嘱。


    “现在病人暂时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喂药。那药需要一直喂下去,直至病人完全清醒。清醒后,再间隔六个小时喂一次,直至能够起身。”


    “然后你们就可以去村部找我复诊,开下一个疗程的方子。”


    “我们知道了,陈大夫。”刘素兰恨不得举手发誓保证。


    见状,陈茵才放心离开,走之前,她还是忍不住再次叮嘱。


    “记住,即使是擦洗身


    体都不可以。现在病人虚弱,一旦受外邪入体,必定气机大乱,性命堪忧。”


    “知道知道。”


    刘素兰下意识地缩回手,不敢触碰吴荷花一点。


    其他人也跟着连连点头保证,绝对不会违背医嘱。


    离开杨家,陈茵一行人缓缓朝着村部靠近。


    原本这个时候的村部应该只有下午可以排到号码的人在,此时却和早上刚到时一样,被村民们围的水泄不通。


    村民们看到靠近的陈茵,人群瞬间躁动起来。


    虽然经由刘素兰的宣传,有不少人直接打上门,但是这些人数和全村人比起来,还是不值一提。


    这不?


    当看见村里人压着杨启航往祠堂去的时候,大家立即好奇地打听。


    一时间,杨启航虐待亲身母亲,陈茵救活快死病人的事,瞬间在小河村传扬开来。


    这么多人守在村部,就是因为村长不准大家去杨家上门打探,影响病人休息和恢复。


    所以,大家只能来这里,准备亲耳听听陈茵这个当事人之一是怎么说的。


    还不等她走到面前,已经有人心急地问出声。


    “陈大夫,荷花婶子现在怎么样了?听说看见她的时候,人都凉了。”


    此言一出,人群瞬间躁动起来,被她诉说的强烈画面感吓得身体颤栗。


    作为帮手的伍香芸对这个情况最清楚,但听到这种说法,她自己都被吓一跳。


    陈茵看着人群露出恐惧的眼神,当即开口解释。


    “大家别担心,病人已经逐渐恢复,目前身体温度只比我们偏凉一点。”


    “那就好,我还以为要……”


    话虽然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意思,以为要吃席了。


    “那……”还有人想要提问,立即被站出来的村长制止。


    “别问了,晚上每家派一个人到祠堂,到时候大家都会知道具体情况。”


    杨村长愁眉不展,一脸不满地看着还想继续耽误时间的人,鼻子重重喷气。


    “别再找陈大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大家还看不看病?”


    “陈大夫,这边走。”他伸出一只手,示意大家让开一条路,让陈茵行动。


    果然,大家一听到义诊开始,立即让开一条道,供人行走。


    不多时,下午义诊开始。


    陈茵一直待在村部直至七点,随后前往杨家,看见已经清醒的荷花婶子,切脉看诊,确认现在的病情。


    再次叮嘱在一旁帮忙的村民后,才跟着吴玉树五人一起回家。


    当陈茵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变黑。


    吴冬梅一想到女儿今天去其他村子义诊,担忧的心就没有放下来的时候。


    尤其是当天色渐渐转暗,一颗心更是惴惴不安,一直在院子来走来走去,伸长脖子往外看。


    当她借着月色隐隐约约看见一团黑影正在缓缓靠近时,早已经等不及确认对方是谁,一脸担心地冲过去,对着黑影喊道:


    “茵茵,是你吗?”


    “妈,是我,我回来了。”陈茵听到声音,立即回应。


    忽然看到一道极速靠近的身影,连忙出声阻止。


    “妈,你别过来,我马上到家。”


    话音刚落,母亲的身影已经冲到她面前。


    吴冬梅仔仔细细地将女儿打量一遍,没看见和出门时有什么变化,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疑惑地问:


    “怎么这个时间才回来?”


    “说来话长,妈,等我回家再说。”


    随即,陈茵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吴玉树,“玉树哥,我到家了,你先回去吧。村长爷爷应该也在家担心你了。”


    闻言,吴玉树哈哈一笑,“我个大男人,爷爷有什么好担心的。既然婶子来接你,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见!”


    也不等陈茵两人回应,他挥挥手,转身就跑。


    就在这时,蛙声一片的田地间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咕噜咕噜——”


    吴冬梅一听这个声音,什么都忘记了,拉着陈茵的手就往家里走。


    “这个时间回来?怎么还没有吃饭?该不会是小河村的人舍不得吧?”


    “你出这么大力,居然连口饭都给不吃,真的是不懂礼貌!还好家里给你留了饭,先吃饭,有什么其他的事待会儿再说。”


    陈茵被母亲拖着,一路风风火火地朝着厨房走去,把锅里温着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


    吴冬梅看见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再度变差。


    吴秋丰几人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陈茵,安红英更是忍不住再次询问。


    “怎么小河村的人没留你吃饭?这我可得好好和村长叔说说。”


    陈茵摸摸有点鼓的肚子,摆摆手解释道:


    “没有。杨村长是想留我在村里吃饭,可我看时间不早,再吃点饭,回来天就要黑了。我们吃的午饭,一桌子鸡鸭鱼肉全都有,全是村里人送来的,肚子根本塞不下。”


    几人迅速她的话中提取到关键信息,那就是今天的义诊结束的非常晚。


    还不等吴冬梅对此表达不满,陈茵继续将今天在小河村发生的大事说出来。


    一听到有人虐待老人,瞬间群情激愤。


    “怎么还会有这样养不熟的孩子?居然因为不想给母亲擦洗身体,只给母亲每天喝点带汤的糊糊。”


    “这样的人在前些年,那是要被村里人打死的!”


    “看来往后遇到这种不让外人探病的家庭,一定要万分注意。”


    陈茵回想了一下自己从村民口中得知的杨启航的处理办法,当即说出来安抚几人的情绪。


    “人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也就是没断胳膊断腿而已。”


    “这都算好的!”吴冬梅怒气冲冲地说。


    说完这事,她看女儿脸上透露着疲惫,连忙将人从凳子上拉起来。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今天肯定累坏了。厨房里还留着给你烧的热水,快点去洗漱,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有一场大仗要打。”


    面对母亲的关心,陈茵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笑着说:


    “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就去。”


    见状,吴秋丰和安红英对视一眼,只能暂时按捺住心中的想法,等结束义诊后再说。


    翌日,有了第一天的经验,陈茵更早时间赶到小河村,准备八点半开始义诊。


    但没想到,她人刚刚赶到村部,一个泪流满面的女人直接朝她扑过来。


    突然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陈茵更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担心发生什么意外。


    不曾想,女人朝她扑过来居然是为了跪在地上。


    还没等她问清楚,三声重重的响头在寂静的村部大门响起。


    “陈大夫,你的大恩大德我杨新月一辈子铭记在心!”


    闻言,陈茵下意识地不远处的村长看过去,脸上全都是茫然和无措。


    杨村长深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脸上都是怅然。


    于是乎,陈茵只能将希望放在女人身上,试探性地询问。


    “请起请起!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谁?”


    杨新月咬紧嘴唇,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抬眸,对上陈茵困惑的眼神。


    她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脸悲痛地说:


    “我就是陈大夫你昨天救下的吴荷花的女儿——杨新月,也是杨启航那个不孝子的亲姐姐。”


    “呜呜呜——”


    “我是真的没想到这个狗东西把我妈带回来,居然是为了虐待她。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应该把妈送回来,送回来让她跟着杨启航这个狗东西吃苦,甚至差点死了。”


    如今想来,杨新月依然是后悔不已。


    自从改革开放,她就尝试性地做点小本生意。


    后来和丈


    夫挣了点小钱,就去了市区,继续做生意。顺便把母亲带去市区,说是替她们夫妻俩看孩子,实际上还是想让身体开始不舒服的母亲多多休息,不要为了弟弟就不顾身体埋头苦干。


    但还没在市里待上几年,弟弟就不乐意了。


    搬出了儿子才是应该给父母养老的说辞,就连村里人也都这样劝说,加上母亲也不忍弟弟在村子里受到其他人的异样目光。


    杨新月无奈只能将母亲送回来,近一年事忙,她没空回家,只能从和弟弟的电话中了解母亲的近况。


    没想到对方竟然敢阳奉阴违,差点直接送母亲去死。


    现在想起弟弟,她都狠得牙痒痒。


    陈茵不了解其中内情,但看到昨日才暴露情况,今天一大早杨新月就出现在小河村,对母亲的感情肯定很深。


    看到对方懊悔的模样,她也只能从一个医者的角度劝解。


    “目前病人的状况还算可以,只要往后精心修养,能够恢复到正常的状态不是问题。这些都要需要你这个女儿承担,所以还请坚强一点。”


    此言一出,杨新月吞下哽咽的声音,擦干眼泪,表情郑重。


    “对!陈大夫你说的对,我还要照顾我妈,是不应该哭哭啼啼的。”


    “今天凌晨赶到家的时候,我看见母亲已经可以说出一些气音,刚刚更是稍微可以做点抬脑袋的小动作。不知道陈大夫能不能现在抽空去看看?”


    陈茵当即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抬眸对上杨新月满含泪光的乞求眼神,点了点头。


    随即,她对着门口等候看病的村民们说:


    “今天的义诊依旧九点开始,我先去杨同志家里复诊一下。”


    一听这话,村民们纷纷不在意地摆手。


    “陈大夫,快去快去!我们再等一会儿也没有什么问题。”


    “荷花的病可比我们严重,陈大夫就先跟着新月一起去吧。”


    “陈大夫放心,我们就在这边坐着等,不着急。”


    ……


    杨新月对大家慷慨的行动鞠躬道谢,然后急匆匆带着陈茵往家里走。


    陈茵走进房间,一眼就看见了在床上蜷缩着的病人,相较于昨天的状态,现在显然是好了很多。


    她先是上前仔细询问了病人目前的感受,再切脉诊断。


    随后对着关心的杨新月说:“你母亲目前状态已经好转,不用再和昨天开的破格救心汤。现在我先给你开一剂固本培元散,给病人喝上三剂,把亏损的身体养护好。”


    说着,陈茵取出纸笔,在纸上落下固本培元散的方子。


    “多谢陈大夫!”杨新月激动地接过方子,迫不及待地就想拿着方子去抓药。


    刚转身,她却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一脸犹豫地看着陈茵,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陈茵看出对方的为难,主动开口询问。


    “杨同志,你是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陈大夫,我想问,我妈她的身体还能治疗吗?不是现在治疗的虚弱,而是她的骨头。一看到我妈只能弯着腰,全身曲着侧躺在床上,我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当然可以。在昨天复诊的时候就发现病人是因为腰疼,而无法正常直立身体。刚刚又确定了病人还伴有腰膝酸软,失眠,夜间抽搐的情况。”


    “加上她舌质淡,舌苔白腻,脉沉细弱。应该是脾虚肾亏,瘀血阻络①。”


    陈茵将病人的所有症状结合在一起,迅速找出病人的病因。


    杨新月一听,瞬间双眼放光,急切地追问道:“那应该如何治疗?”


    “暂时不急。”陈茵表情平静地说。


    “为什么?”杨新月对此很是不解。


    或许是病人身体的外在表现带来的冲击感太强,才会导致杨新月有这种问题。


    陈茵只能耐心将其中缘由剖开细讲。


    “目前病人急需解决的问题,是身体积年累月形成的沉珂。也就是目前最要紧的活命问题,这是本。至于腰疼,暂时并不会对你母亲的性命造成威胁。所以先解决最基本的生存问题,等身体逐渐好转,再考虑治疗其他。”


    此刻,杨新月也意识到是自己太心急了。


    之前母亲也是只能弯腰走路、干活,她想送母亲去医院治疗,死活不同意。


    既然已经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的治疗机会,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对不起!陈大夫,是我脑子太笨,转不过弯来。”


    “不要紧。目前病人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可以在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去一盆热水给你母亲擦拭身体。切忌,一定要速战速决,不要让外邪侵入身体。”


    陈茵不在乎地摇摇头,继续叮嘱其他事情。


    杨新月一听可以除去母亲身上的脏污,哪里还管不得了其他,激动地连连点头答应。


    看过吴荷花,陈茵带着人往小河村村部走去。


    有了昨天的惊艳亮相,今天所有来看病的人对陈茵是崇拜的不得了,一个个都听从陈茵的医嘱,看病速度再一次加快。


    仅仅三天的时间,全村义诊的任务几近完成……


    第五天的时候,陈茵再次踏入杨家。


    此时吴荷花已经能够靠着女儿杨新月坐起身,看到陈茵进门,脸上立即露出感激的笑容,嘴里细声慢语地说:


    “陈大夫~你来了。”


    “看来婶子的身体是恢复了不少,我再来诊一次脉。待会儿身体这三天有什么变化,或者是有什么不舒服的,都可以告诉我。”


    陈茵看着逐渐恢复的病人,心中也是十分满意。


    吴荷花对上陈茵的目光,神情舒展地闭目摇头。


    最近这几天已经是她这些年最松快、最舒服的几天,身体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


    当陈茵结束脉诊,她激动地加快语速,把心里话说出来。


    陈茵看着越说越快的病人,连忙抬手阻止。


    “好了,婶子,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我们不着急,往后还有许多年可以聊天。”


    闻言,吴荷花和杨新月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现在婶子的身体已经恢复大半,可以开始着手治疗腰疼的问题。针对婶子的症状,需要健脾补肾,活血化瘀,参苓白术散加减最为对症①。”


    话音刚落,陈茵立即在纸上写下药方,递给杨新月。


    “家属可以从我们手中买药,也可以自行前往其他医馆或医院抓药。”


    “陈大夫,我们当然是从您这里买,您的医术和医德,我们都十分信任。”


    杨新月接过药方,一脸郑重地说。


    想到母亲的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得到治疗,她有一腔感谢的话,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向陈茵表达。


    她攥紧母亲的药方,呆呆地看着陈茵起身的动作。


    就在陈茵即将跨出房门的那一刻,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茵当即大步上前,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阵灰尘飘扬在半空中,看不清来人的具体模样。


    下一秒,院中的人影已经冲到她面前。


    杨先庭看着眼前的陈大夫,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同时急切地想要吞咽口水,湿润喉咙。


    但一路跑来,口水早就被风吹干了,喉咙想要发声都困难。


    等他好不容易找回声音,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分钟。


    一想到这,杨先庭的表情变得更加急躁,语速飞快地将来意说清楚。


    “陈大夫!大事不好了,杨茂…杨茂那小子不成了。村长让我来请你,快点去看看!看看还能不能把杨茂那小子救回来。”——


    作者有话说:①《国家级名中医李延验案选》


    第37章 元阳欲脱


    “杨茂?”


    陈茵一时间还真想不起这人是谁,这几天看的病人太多,此时脑子只记得住昨天看过的病人。


    杨先庭听到陈茵的话,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忍着羞愧出声解释。


    “就是您第一天义诊的时候,排在第二位的那个小伙子。”


    当初杨茂在诊室的表现,以及那丢脸的模样,让他都有些不想提及这个名字。


    “是他!”


    陈茵立即根据提示联想到杨茂的病情,当初看诊的时候,她已经提醒过杨茂的病不轻。


    但很显然,他自己根本不在意,都没听她把话说完,就自行离去。


    对于这样的病人,陈茵向来是不强求的。


    毕竟生死有命,医者难救。


    可现在有人求上门,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陈茵迅速抬脚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向杨先庭打听病人目前的详细情况。


    “杨茂现在是怎么了?为什么说他不好?”


    “那小子这几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今天一大早才回来。听他妈说,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湿答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杨先庭努力回忆杨茂妈所说的情况,如实复述。


    “那他有什么表现?例如已经昏迷,面色惨白,或是大汗淋漓?”


    陈茵想到之前杨茂已经是脾胃亏虚,湿阻中焦。


    加上被大雨或者落水引起受凉,大概率会迅速加重病情,严重时,性命堪忧。


    杨先庭一听陈茵的提示,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杨茂那小子面色发青,浑身冒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一直不停地咳嗽,四肢冰凉,看着就不大好。”


    闻言,陈茵立即意识到杨茂此时性命危急,当即做出安排。


    “叔,你走最前面带路,我们一路跑着去,更快一点。”


    “诶!”


    杨先庭意识到情况可能真的和他们预料一般,也顾不得疲惫的身躯,快步跑在最前面,引着人一路往杨茂家的方向跑去。


    一群人还没跑到杨茂家,远远的就听到对面的房子传来一阵悲鸣的哭声。


    哭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听着就让人眼眶泛酸。


    杨先庭懊恼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气喘吁吁地说:“难道我晚了一步!”


    想到这,他奔跑的速度更快,陈茵迅速跟上。


    反倒把跟着陈茵一起来的青山村村民落下。


    几人看着快速奔跑,步伐一点没乱,甚至越跑越快,脸色如常的陈茵,忍不住在心底发问:


    到底谁才是在村里干农活的?怎么陈茵的体力看起来比她们的还要好?


    两分钟后,陈茵和杨先庭来到杨茂家。


    此时,院子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都是听说杨茂不大好,准备来见他最后一面。


    虽说之前杨茂一直在村里偷鸡摸狗讨人嫌,但是现在人都快死了,那些错误大家能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往事风吹即散。


    甚至还有人在屋子里安抚杨母,让她想开一点。


    可杨母怎么能想的开。


    她一脸悲伤地看着气息奄奄的儿子,悲痛欲绝,泪流满面,哽咽地说:


    “小茂可是大林留下的唯一一根血脉,为了他我甚至改嫁,好不容易把小茂养的这样大,他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话还没说完,一股更加猛烈的泪水从眼眶中落下。


    哭泣中,她还不忘痴痴地看着门口,催促道:“怎么陈大夫还不来?”


    话音刚落,聚集在杨家的村民们就发现了陈茵的身影,连忙上前打招呼。


    “陈大夫,你来了?我看杨茂这小伙子是有这一劫,陈大夫你尽力就好。”


    “陈大夫,你快去屋里看看还有没有救。”


    “陈大夫,人在这边。”


    人群迅速让开一条道,有人领着陈茵快速朝杨茂的房间走去。


    这时,杨母透过房门,发现了陈茵的身影。


    她迅速站起身,朝着陈茵所在的方向奔去,一上前,就立刻出声道歉。


    “陈大夫,小茂那是年纪小,受人哄骗,才会对你不敬,你一定不要放在心上!”


    “我也知道你提醒过小茂要注意身体,是他自己不在意。也是我这个当妈的没做好,不然他也不会这么长时间不回家,想要压着他去你那里看病都困难。”


    “可小茂他还小,他还没有结婚,没有儿子,他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能被老天收回去呢?”


    杨母仰天长啸,表达自己的悲痛。


    下一秒,直接跪倒在地,一双手紧紧攥着陈茵的裤腿不放。


    “陈大夫,我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来生我给你当牛做马,只要你能够救活他。”


    陈茵感受到不断下坠的裤子,连忙扯住裤腰,出声安抚。


    “婶子,你别着急,我就是来看诊的。你要先放我进屋,我才能够看诊,把你儿子救活。”


    此言一出,杨母揪着的心像是被人强力打开似的,顿时清醒过来。


    她一把松开自己的手,整个人坐在地上,急切地说:


    “对!对对对!陈大夫你快进去看看,把小茂救活。”


    至此,陈茵才跨入屋子,并迅速将此时杨茂的情况打量清楚。


    只见杨茂躺在床上,脸色惨青,呼吸急促,并伴有严重的咳嗽,痰色白。


    她将手贴在对方额头上,能够明显的感受到额头发凉,再一摸四肢,异常湿冷。


    由于病人此时已经接近没有意识的状态,陈茵只能亲手动手,将杨茂的嘴巴捏开,露出里面的舌头。


    舌质淡胖,边缘有齿痕,舌苔水滑。


    手压在手腕上,脉搏微弱,一番查探后,确认脉沉细微结代①。


    加上杨茂每次咳嗽,都能使前胸、后背冷汗不止。


    显然此时他已经是一派元阳欲脱之象。


    汗为心之液,冷汗不止,心气外泄,有心气亡脱之险。必须尽快用四逆汤合参附汤加减回阳救逆,益气固脱①。


    不多时,陈茵已经完成诊断。


    她迅速取出纸笔,在纸上写下方子,递给今天陪自己一同来的人。


    “快!按照纸上的方子抓药,武火急煎。一煎好,立刻送过来。”


    本就一直在等待结果的众人,一听这话,立即意识到杨茂有救。


    杨母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原本瘫软的身体像是瞬间注入无尽的力量似的,立即走到陈茵两人身边,拉着抓药的人就往自家灶房走。


    众人看着离开的杨母,忍不住向陈茵打听具体消息。


    “陈大夫,杨茂他还有的救吗?”


    这种提问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些时候,面对没救的病人,医生依旧会开些药,给家人心里安慰。


    “来的还不算太晚,人能够救活。就是这一次他元气大伤,往后生活需要注意的东西有很多。”


    陈茵并没有听出对方暗含的意思,还以为是在关心病人,立即给出解释。


    众人听到杨茂还能救活,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悲伤。


    按理说人可以救活,是件应该高兴的事。


    但偏偏这个人是杨茂,等他病好,还不知道要怎么霍霍村里,难不成恶人真的命长吗?


    就在众人沉思时,杨村长走到陈茵身边,不好意思地说:


    “我们村这段时间真的是麻烦陈大夫了,你受累了。”


    不管是杨启航的事,还是杨茂,都让他不敢抬头看陈茵,真的是太丢人了。


    陈茵有些不解地看着杨村长,“决定义诊的时候,我就对会发生的一切有准备,您不必这样说。”


    至此,杨村长望向陈茵的目光中更加敬佩。


    他也不再提及这个话题,转而谈论义诊的事。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陈大夫你在我们村的义诊快要结束了吧?”


    “应该在今天下午就能结束,村长你还有什么事吗?”


    杨村长笑着摆摆手,“没有,没有。就是想要问问清楚,村里好准备准备。”


    一听,陈茵立即联想到这些日子吃的饭菜,天天都超标,再三拒绝都没用。


    心想:该不会村里又要做类似的是吧?


    所以还没打听清楚具体情况,陈茵率先开口拒绝。


    “村长,村里千万不要再送什么东西。义诊结束,我就要回到镇上,继续开医馆,过一段时间再去下一个村子义诊。”


    “你们送东西的话,开了这个例子,往后我就不好再拒绝其他村子的好意。而且,东西太多,我和我妈两个人也带不回去,免得浪费你们的心意。”


    杨村长一听,整个人顿时呆住。


    他没想到,自己都还没开口,陈茵居然先发制人,让他准备好的话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出口。


    就这样,他站在原地,嘴巴张张合合,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最后,杨村长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


    “那就暂时先听陈大夫


    你的。”


    不一会儿,杨母火急火燎地端着药出现在两人面前。


    “陈大夫,药熬好了!”


    “直接喂他喝下去就是。”陈茵让开位置,让杨母进屋喂药。


    杨母迫不及待地坐在床边,将药放好,然后将浑身冰冷的儿子抱在怀里,拿起药碗,眼神中满满都是期待。


    她立即舀出一勺药,凑近杨茂嘴边,用温柔的语气耐心安抚道:


    “小茂,快把药喝了。喝了你的病就能好,快喝。”


    可杨茂依旧紧闭双眼,牙齿咬的紧紧的,即使杨母将勺子强力塞进嘴唇里,都无法让儿子将药灌下。


    看着棕色的药汁都儿子嘴边留下,她心疼地直呼:“洒了,洒了,都洒了。”


    下一秒,视线迅速转向陈茵的方向,“陈大夫!这该怎么办呀?”


    杨母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但感受到怀里冰冷的触感,再加上手里滚烫的药碗,一个人不停地在为坐下还是站起纠结。


    陈茵疑惑地朝两人看去,快步上前,一把捏住杨茂的嘴巴。


    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巧劲,在杨母几人看来,就像是毫不费力地将人嘴打开。


    杨母激动地连连喊了几声好。


    “好好好!多谢陈大夫,多谢陈大夫。”


    随即,杨母和女儿一起帮着把碗里的药全部给杨茂灌进去,等待药效起作用。


    随后,一行人都在杨家等候,看着杨茂喝药后,身体逐渐回温,汗止,才陆陆续续离开。


    杨村长一离开,立即前往青山村,准备向吴剩取取经。


    他就不相信陈茵在自家村子里做了这样的大好事,吴剩能够什么回报都不给陈茵。


    当他从吴剩口中得知,他们是轮流给陈茵送菜的时候,立即打消了模仿的念头。


    但也正因为打听到了这个做法,杨村长心中顿时冒出一个更好的主意。


    他笑眯眯地将脑袋凑到吴剩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堆。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对新做法的实施达成一致。


    对此,刚刚结束了小河村义诊的陈茵一无所知,她乘着月色回到家里,开始为明天的离开做准备。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一家人准备洗漱入睡时,吴秋丰不好意思地走到外甥女旁边,吞吞吐吐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陈茵疑惑地看着大舅,主动开口。


    “大舅,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就是。”


    “就…就是……”思来想去,吴秋丰还是有些开不了口。


    就在他准备打消心中念头的时候,忽然一下子对上陈茵澄澈的眼眸,眼一闭,一咬牙,不再遮掩内心的想法。


    “茵茵,就是玉珠不是靠给你采药,挣到了钱吗?你说,我和你大舅妈一起去采药挣钱怎么样?”


    话一出口,吴秋丰就像是把身上的包袱扔下似的,顿时觉得通体舒泰,畅快不已。


    安红英跟在一旁点头,外公和外婆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悸动。


    陈茵没想到家里人居然还有这种想法。


    当初她选择让吴玉珠依靠采药还偿还自己的债务,也是看对方年纪小,有孝心,不忍对方为了一点钱财放弃学业。


    她没想到大舅看见其中的收益,也开始心动起来。


    思索片刻,陈茵给了大舅否定的回答。


    “抱歉,如果大舅你想要用采药挣钱的话,我觉得不合适。”


    吴秋丰知道自己的提议会让外甥女有些为难,但是他没想到,陈茵这么快就否决自己的提议。


    转瞬间,他刚刚因激动地拔高的情绪,顿时一落千丈。


    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落败的公鸡似的,浑身上下透露着衰败的气息。


    既然外甥女否决,吴秋丰也不准备采药挣钱了,但他很想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为什么?”


    陈茵看着大舅垂头丧气的模样,当即对着众人,将自己的真实想法道出。


    “大舅,我让玉珠采药还债,那是我有心贴补。”


    “因为我给玉珠的价格和在市区里大量买药材给出的进价是一样的,但是对于普通的采药者来说,这样的价格几乎是不可能达到的。可能你想说,你也可以把货供给我的医馆。但普通采药员的药,无论是品质还要价格都没有优势,这对一间医馆的持续经营是不利的。”


    “而且我的医馆很小,每月消耗的药材数量有限。加上你们采药肯定也是在附近,药材的种类有限,并且大多数都是一些普通的药材,经济价值很低。”


    随着陈茵娓娓道来的声音,一家人对于陈茵不同意而产生的不理解渐渐消散。


    夫妻俩琢磨了一下彼此之前的想法,突然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如此的不成熟。


    两人连最重要的销路都没想清楚,就想要挣钱,真的是异想天开。


    吴秋丰不禁露出苦笑,感慨道:


    “我一个长辈居然都还没茵茵一个小姑娘想的明白,这些年真的是白活了。”


    吴冬梅明白,不是大哥没想清楚,而是这些年家里实在是太穷了。


    想要挣钱的迫切想法早已经将一切的不合理异化,脑子里除了挣钱,什么都不愿去细想。


    她很想要改变这种状况,但想了想目前医馆的经营方式,只能将想要劝说的想法憋在嘴里。现在医馆的主事是女儿,她不能拖后腿。


    一时间,整个吴家的院子里只有树上的蝉在尖叫。


    陈茵看出大家笑容的苦涩,不禁在心里琢磨挣钱的法子。


    只不过不是她挣钱,而是大舅他们挣钱。


    思来想去,她还是只能从自己专业的方面寻找出路。


    脑海中立即冒出来一个好法子——中药材种植、售卖。


    随即,陈茵立即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虽然大舅想去采药我不赞同,但是大舅还可以走另外一条路,挣到中药材的钱。”


    “什么!”


    吴秋丰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惊喜地喊出声。


    “其实按照现实的情况,有些中药材单纯靠天生地养是不可能有这么多在市场流通的。所以,目前市面上大多数的中药材,依靠的都是种植。”


    “种植?”


    “没错。虽然人工种植的药材和野生的药材之间药性有差异,但是为了满足时长对药材的供应需求,有些地区已经开始了中药材种植。”


    一听这话,吴秋丰兴奋地立即站起来,激动地拍手。


    “对!茵茵你说的对,既然菜能种,草药为什么不可能?都是长在土里的”


    “哎呀!要是我们能把值钱的药材跟菜一样种上满满一亩地,药材可值钱多了。”


    安红英仅仅是想象到那样的场景,整个人就兴奋的面红耳赤。


    外公和外婆的眼眸中也换发出新的光彩。


    陈茵意识到众人已经被自己说的心动,恨不得现在就开始,但是想要种植中药材,她们还有很多事急需解决。


    “大舅,你先别激动。种植药材对我们而已,完全是个新事物,不能太着急。”


    闻言,吴秋丰不好意思地坐回原位,“对,你说的对。”


    “那我们应该怎么种呢?”安红英对陈茵说。


    “这方面的具体知识我也不了解,我想着回去问问给我卖药材的徐叔,说不定他会知道一点消息。等我问清楚后,下次回村义诊,再和大舅你说。”


    吴秋丰黝黑的脸上浮起一圈红晕,忍住双耳不断蔓延的热意,摆摆手说:


    “也是,不着急,不着急。”


    “那就下次再说,反正家里都穷了这么多年,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外婆最后一锤定


    音,结束这个话题。


    接下来的时间里,一个个轮流洗漱,回房睡觉。


    翌日,在吴家人有些困惑的眼神中,陈茵和吴冬梅仅仅背着一包东西回镇上。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吴秋丰疑惑中还有些生气。


    “上次村长不是说每次义诊结束,茵茵和小妹回去的时候,都会有人给她俩送些吃的东西回去吗?刚说完,人就忘记了。”


    外婆一巴掌拍在口无遮拦的大儿子后背上。


    “你叔不是那种人,肯定是有什么事没来得及。要是被我知道你在外面也说这种话,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完,她转而朝儿子的脑袋拍去,转身回家。


    吴秋丰一脸错愕地捂住后脑勺,疑惑地看着妻子,“妈,为什么要打我?”


    “你该打!”安红英扔下三个字,跟着婆婆一起离开。


    家门口的小闹剧陈茵两人并不知道,因为这一次带回去的东西少,两人都觉得轻快不少,走的速度也比之前快。


    但是令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两人快速来到半路时,居然正好遇到警察压着人往镇上走。


    凑近一看,陈茵惊奇地发现,居然还是熟人。


    还不等她开口,对面的杨新月已经率先发现了陈茵的身影,也不知道她对警察说了什么,她们一行人竟然停了下来,静静等待陈茵母女俩靠近。


    “陈大夫,你是今天回镇上?”杨新月语气轻松地问道。


    站在一旁的两位警察也跟着一起打招呼,“小陈大夫,”顿时将在场的人惊的不起。


    众人不知道的是,自从傅县长在惠民堂暴怒后,几乎镇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惠民堂惹不起。


    不管是因为医馆的大夫是傅县长罩着,还是陈茵如今的保健局身份,都惹不起。


    但这两个原因对于普通人还是有些难以企及,大家尊敬陈茵更现实的理由是:陈茵的医术是可以达到治疗权贵那种等级的人的。


    这辈子谁也说不准自己有没有求到医生头上的时候。


    现在身边就有陈茵这样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谁愿意得罪她呢?


    意识到警察知道自己的身份,陈茵也有些震惊。


    她笑着对两人点头示意,转而将目光放在杨新月身上。


    “杨同志,你们这是……”


    杨新月点点头,肯定陈茵的猜测。


    “陈大夫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弟弟虐待我妈证据确凿,我报警了,村里也给我作证,所以今天暂时先将他送到警局,等待法院宣判。”


    对于杨启航的结局,陈茵并不意外。


    无论古今,对与杨启航这类不孝的行为,律法的处罚都是最严苛的。


    “那往后你母亲都是跟着你生活是吧?”


    “是的。等我妈恢复后,经陈大夫你确认可以走动,我就会把我妈带到市区一起住。”


    “挺好的。”吴冬梅作为旁观者,听到这个结局,忍不住感慨出声。


    陈茵对上杨新月感激的眼神,迅速回道:


    “我在医馆等你们母女。”


    “我们一定会来的。”杨新月表情坚定地说。


    简单打过招呼,双方就此分开。


    陈茵两人走在前面,还不到中午就回到了医馆,医馆看起来和两人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医馆刚有动静,隔壁的李春丽立即感知到,她立即从店里走出来,来到医馆门前,看着陈茵母女俩收拾东西。


    “茵茵,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听出好友的语气不一般,吴冬梅抬眸看向大门的位置,好奇地问:


    “怎么?最近有人找我们医馆吗?”


    说到这,李春丽眉头一挑,眼波流转,似乎里面藏着很多秘密似的。


    她微微斜着身子依靠在门框上,瞥了一眼还在后院的陈茵,突然压低声音,打趣道:


    “就你们俩离开的这一个星期,打到我那里的电话就不止十个。特别是,其中还有一个年轻小伙子,几乎天天都在打,一直问你们哪天回来。无奈,我只能把你们医馆的电话告诉他。”


    李春丽双手一摊,眼神中全是戏谑的意味。


    吴冬梅一看好友含笑的眼眸,就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立刻出声打断对方的思绪。


    “那肯定是你想多了,我们家茵茵说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专心将惠民堂经营好。”


    李春丽一听,顿时站直了身体,一脸不赞同地说:


    “茵茵就是个年轻小姑娘,根本不知道里面的门道。难不成你就看着茵茵为了医馆,一直一个人?”


    刚说完陈茵,她觉得还不够,继续对着眼前的吴冬梅输出。


    “还有你冬梅,这么多年,你也可以考虑找一个新的。”


    忽然听到这种话题,吴冬梅的表情闪过一丝错愕,沉默许久。


    “你怎么又说这个?”


    “我是在关心你。现在茵茵大学毕业,医术了得,自己照顾自己不成问题,你也应该好好考虑自己的生活。”李春丽语重心长地说。


    可这些年吴冬梅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脑子一回忆,全都是丈夫的清俊的容颜。


    她一个乡下的土包子,竟然能够和首都来的大医生结婚,已经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也是她这辈子最值得纪念的事。


    就在她不知道应该如何拒绝的时候,医馆柜台上的电话忽然响起。


    “叮铃铃——”


    好了,这下子也不用吴冬梅思索结束话题的理由,她下意识地想要往柜台跑。


    回头看了一眼李春丽,扬起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


    “先不说这个话题了,我先去接电话。”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到了柜台前,一点都不给李春丽反应的机会。


    李春丽一看,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就是不想谈自己挑起的话题。


    算了,反正这么多年她也劝过来了,不差这一次。


    想到这,她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另一边,吴冬梅已经接通电话,“喂,你好,这里是惠民堂。”


    电话另一边的齐闻仲听到惠民堂三个字,差点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么多天,总算是让他拨通惠民堂的电话了。


    他心急的根本想不起打听电话另一端的人的身份,迅速将来意道清楚。


    “你好,我是齐闻仲,之前和茵茵姐在市里见过的。我现在有点事想要和茵茵姐说,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小伙子,你等着!”


    如果是之前,吴冬梅接通这个电话,肯定不会多想什么。


    可李春丽的话就像是打开了她的脑子一样,瞬间浮想联翩。


    她一边捂住听筒,一边伸长脖子对着后院的女儿喊道:“茵茵,快来,有人给你打电话。”


    “这就来!”


    陈茵迅速停下手里扫平药材的动作,匆匆洗把手,从后院进入医馆。


    当她对上母亲的眼神,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于是乎,她疑惑地打听,“妈,是谁打来的?”


    吴冬梅听到女儿的音量,下意识地皱紧眉头,而她就像地下党交换情报似的,压低声线,用夸张地口型说:“小伙子叫做齐闻仲。”


    “妈,你这是干什么?”


    陈茵目光呆滞地看着母亲的动作,连对方说出口的名字都没留意。


    吴冬梅一听,顿时耷拉着脸,一把将电话塞进女儿手里,没好气地说:“齐闻仲打来的。”


    陈茵疑惑地看着母亲生气离开的背影,接过电话,下意识地说:


    “我是陈茵。”


    “茵茵姐!我是齐闻仲啊。”


    齐闻仲虽然不解为什么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如此杂乱,但在听清陈茵声音的那一刻,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喜悦的表情。


    “这段时间茵茵姐你们医馆的电话怎么一直没人接?”


    “我和我妈回村去了,顺道义诊,医馆不开门,自然没有人给你接电话。”


    陈茵语气平淡地说出信息量如此庞大的话,让齐闻仲的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


    他仔细仔细回味了话里的内容,震惊地张大嘴巴。


    “什么!茵茵姐,你竟然自己一个人义诊!”


    “中医又不需要什么带上什么机器,自己一个人下乡看诊,应该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此言一出,齐闻仲激动地在电话的另一端连连摆手,像是陈茵能够看到似的。


    他的嘴巴疯狂抖动,但是一时间挤在嗓子里的话,一直都没有蹦出来,两人只能在电话里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陈茵还以为是电话出了问题,忍不住出声询问。


    “怎么了?是电话坏了吗?闻仲,你还能听到吗?”


    “能能能!”齐闻仲急切地回应。


    他没想到陈茵医术高明之外,还是一个如此有大爱的医者,让他忍不住流露出崇敬的眼神。


    一时间,他对陈茵的敬佩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齐闻仲忽然想到最近上课所遇到的问题,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茵茵姐,我可以来你的医馆学习吗?我自管食宿,可以免费帮你抓药、熬药,跟着一起下山背包,当助手,只要你能让我在身边旁观你看诊就行。”


    这些话一股脑全部吐出来,浑身畅快的同时,也让齐闻仲有些尴尬的不知所措。


    他知道自己的提议非常冒昧,陈茵不接受也是正常的。


    就在他将自己安慰好的时候,电话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声音。


    “好啊。”


    “啊?什么?茵茵姐,我刚刚没有听清。”


    齐闻仲的脑子像是被什么锤了一下,整个脑子嗡嗡的,刚刚电话传来的声音在脑子里不停回响,飘忽不定,根本抓不住。


    “我说好的,有人愿意免费来帮忙,我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陈茵听出齐闻仲的恍惚,忍不住扬起嘴角,再次给出肯定的答案。


    “欧耶!”


    齐闻仲激动地直接跳起来,差点连带着手里的电话摔下地。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他微笑着面对来自宿管员的死亡威胁眼神,急匆匆地对着陈茵说了一句话,迅速挂断。


    “茵茵姐,我周末的时候就来找你。”


    随后,齐闻仲一脸歉意地看着宿管员,连连鞠躬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一定小心。”


    “要是坏了,你就得赔!”


    齐闻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兴奋地往宿舍跑去。


    正好此时宿舍的人有点多,大家看到齐闻仲满面春风地哼着歌回来,忍不住打趣道:


    “呦呵!老齐,你该不会是交女朋友了吧?浑身上下都格外荡漾。”


    “呸呸呸!”


    齐闻仲一听,立即对着说话的吐口水,“你会不会说话?我这哪里是荡漾,我是兴奋和高兴好吗?”


    “难道除了有对象,我就不能有其他值得开心的事?”


    此言一出,立即有人跟着回应,“有!你确定医院入职名额了?”


    刹那间,宿舍里的所有人都伸出头来,目光紧紧锁定在齐闻仲身上,等候他的回答。


    “没有,”齐闻仲双手一摊。


    “切~”


    众人立即没了兴趣,转而继续翻动手里的医书,准备多学些知识。


    除了一个人之外,覃书看着众人的模样,尤其是无故兴奋的齐闻仲,嗤笑一声。


    笑声在宿舍里格外明显,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回应。


    对此,覃书越发得意,眉头一挑,装作前人语重心长地对齐闻仲劝说。


    “老齐,除了看书和跟老师们学习,你要是想进附属医院的话,还得在其他地方多多下力。有时候,某些人的一句话,比你努力千百倍都有用。”


    宿舍里心思活络的,立即听出覃书的意思,立即上前奉承。


    齐闻仲听到这些意有所指的话,兴奋的笑容逐渐落下,不发一言,回到自己的座位。


    心想:不就是自己的成绩压过覃书一头,才一直会被覃书在这方面被挖苦吗?


    时光匆匆如流水,在铜溪镇接头,突然响起一道人声。


    “嬢嬢,请问镇上的医馆往哪里走?”——


    作者有话说:①《不如中医之门(6):疑难病症辨治思路详解


    第38章 投奔


    一听到医馆两个字,被问路的居民立即站直了身体,一脸好奇地问:


    “你是来找小陈大夫的吧?”


    “小陈大夫?”


    “之前开医馆的叫陈大夫,现在是陈大夫的女儿在经营,当然叫小陈大夫。”


    那抬起的下巴和高傲的小模样,顿时把柳梦溪逗乐了。


    明明大夫是陈茵,为什么普通的一个路人都会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呢?


    一时间,柳梦溪对陈茵离校后的生活非常感兴趣。


    “没错,我就是来找你说的小陈大夫。”


    “那你来的这个时间有点晚,估计医馆的病人排号都要排到下午去了。”


    闻言,柳梦溪震惊地瞪大双眼,连忙摆手解释:“我不是来看病的。”


    “嗯~”


    虽然不理解,但是路人像是告诉了柳梦溪医馆的具体位置。


    “你只要沿着这条镇上的主路一直往前走,看见一间写有惠民堂三个字的匾额,那里就是我们镇上唯一的一间医馆。”


    “多谢嬢嬢。”


    一得到路线,柳梦溪匆匆告别路人,加快步伐往惠民堂所在的位置靠近。


    还没走到目的地,她远远地就看见了在路人嘴里的医馆。


    惠民堂三个大字写的古朴浑厚,看着就凭空让人生出一种信任感。


    想到自己来到铜溪镇的目的,不由得对这里的生活更加好奇。


    不多时,柳梦溪就来到惠民堂大门前,前脚刚跨入大门,立刻发现了新奇的东西。


    脚下的门槛居然中间有一个凹槽,打开的大门也没有像她印象中那样被藏在墙壁门后的门板,而是在她猜测的位置摆放着堆叠在一起的木板。


    对!


    就是木板。


    单纯的木板,像是直接由木头切片后制成的,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朴实。


    就在柳梦溪新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时,等候看病的居民们一眼就感受到她身上与铜溪镇格格不入的气质。


    众人想到陈茵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想着有外地的人特意赶来看病,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但想到今天看病的号已经发完,有好心的人立即走到柳梦溪身边劝解。


    “同志,今天小陈大夫的号已经发完了,不是什么要命的病的话,明天早点再来吧。”


    这已经是柳梦溪进入铜溪镇后,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心中对陈茵的兴致越发浓郁。


    “谢谢,只不过我不是来看病的。”


    “不是看病的,你来医馆干嘛?”来人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尖利且刺耳,瞬间吸引了医馆病人的注意。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柳梦溪身上。


    不知为何,柳梦溪忽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立即高举双手,迅速开口解释。


    “我是陈茵的大学同学,特意来找她的。”


    此言一出,众人戒备的眼神瞬间变得亲和。


    距离她最近的居民甚至嗔怒一声,“哎呀!幺妹是小陈大夫的同学,早说嘛——”


    “那你岂不也是旭华大学的大学生!”


    “这个大学的学生肯定和小陈大夫一样很厉害,同志,你的医术肯定也很好吧?”


    听到这话,柳梦溪脸上还没完全绽放的笑容顿时僵住,尴尬地笑了两声,赶紧转移话题。


    “所以,你们口中的小陈大夫在哪?”


    “那,就在对面的小屋子里。”


    一时间,所有人都指着等候区对面的区域。


    “多谢。”


    说着,柳梦溪立即抬脚往手指的位置走去。


    看着格外狭窄的屋子,她的目光中满是不解,为什么陈茵要选择这么一间小屋子看诊呢?


    思索间,她敲响诊室的门,“叩叩!”


    听到敲门声,陈茵神态自如地回了一句,“稍等一会儿,正在为病人看诊。”


    紧接着


    将所有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孕妇身上,语气柔和地安抚对方。


    “别紧张,外面敲门并不会影响我们的看诊。而且你这里马上就好,不用着急。”


    “好。”孕妇的情绪瞬间平静下来,目光紧紧盯着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


    过了一会儿,陈茵收回手,将诊断结果给出。


    “你的身体和胎儿的发育都很好,没什么问题。”


    没想到这话并没有给孕妇带去安心,她紧张地追问道:


    “那我不用喝什么安胎药吗?听说中医有这种药可以喝。”


    陈茵也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打听来的,竟然会想要主动喝药。


    对此,她耐心解释,打消对方心中的念头。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既然你的身体没有病症,怎么能给你开药呢?如果你实在担心孩子,平日里多摄入各种新鲜的蔬菜和水果,你还可以饭后走一走,便于以后生产。”


    终于听到关于自己的“良药,”孕妇兴奋地应声,“诶!小陈大夫,我会按照你说的做的。”


    病人听劝,陈茵也可以放心。


    于是,她习惯性地说:“麻烦你出去的时候,顺便帮我喊一声下一个病人。”


    孕妇点点头,缓缓站起身,准备离开。


    可人刚走到门口,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下脚步。


    转过身,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陈茵,问道:“陈大夫,像我这种该付多少医药费啊?”


    “你只看诊,没开药,给五毛就行。”陈茵表情平静地说。


    “多谢陈大夫!”这下子,孕妇更开心了。


    没想到自己看了自己和胎儿,居然只花了五毛钱,这点钱在其他医院,想要得到医生的一句话都难。


    如果不是还怀着孕,她真的想对着陈茵鞠躬道谢,心想:身边有这样的好大夫,真的是太好了。


    解决心中的疑虑,孕妇打开门,往外面走去。


    一抬眼,立即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柳梦溪,她立即联想到刚刚敲门的声音,好奇地问道:


    “你是25号?”


    柳梦溪意识到对方会错意,连忙摆手解释,“我是小陈大夫的同学,特意来镇上找她的。”


    这句话不止是孕妇可以听见,坐在诊室里的陈茵也可以听见。


    听到熟悉的声音和名字,陈茵迅速抬起头,对上那张熟悉的笑眼,立即从凳子上站起来,加快步子往门口走。


    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柳梦溪,你怎么来了?”


    “当初我可是在宿舍里说了,往后我可是会来投奔你的。怎么?不欢迎。”


    说话间,柳梦溪迅速迎上去,骄傲地抬起下巴,将陈茵全身上下打量一遍。


    随即,她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我们的小陈大夫,真的是像模像样。”


    夸完陈茵,她又将话题转到医馆上,随意环顾一圈。


    “你这医馆弄的挺不错的,不过短短三四个月,居然能够吸引到这么多病人。要是被宋栀子她们看到,肯定也和我一样惊讶。”


    话音刚落,柳梦溪上前一步,与陈茵错身站立。


    她将嘴巴凑到陈茵耳边,好奇地发出疑问。


    “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医术提升这么快的?你快教教我,我进入医院这三个月,可是把我憋屈死了。”


    柳梦溪有此一问很合理。


    因为陈茵在学校的成绩并不出挑,距离自己亲自上手独立看诊,更是有不少差距。


    但是看着眼前医馆的热闹模样,陈茵在铜溪镇所展现出的医术水平,绝对要超出学校水平非常多。


    不然,根本不会有医馆内各式各样的人找她看诊。


    柳梦溪等待的时候看了一眼,她甚至猜测:有些人的病即使是她现在跟着的主治医生,都不敢说自己能够治疗。


    但这些人却敢找上惠民堂,一定是有底气的。


    陈茵当即意识到柳梦溪看出了自己现在和以前的区别,脑子快速转动,很快,她就想好了理由。


    “想要提升医术,首先就是要有足够的病例。以前在学校,我们几乎都是走马观花,亲自上手的机会少之又少。没有练习,怎么知道自己的缺陷?如何提升?”


    对此,柳梦溪深有同感,周身萦绕的气息瞬间衰弱下来,跟着长叹一口气。


    “你说的对。我现在已经不是学生,组里的负责医生还是不让我们上手。每天就跟在他们后面看着,连开个口表达自己的看法都难。”


    说完,她恍然大悟地瞪大双眼,露出一副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的表情。


    同时手指着陈茵上下摇晃,“怪不得你非要回镇上开医馆,当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一半一半。”陈茵笑着摆摆手。


    说完这些,她并不想要再继续这个话题,连忙出声打断柳梦溪想要开口追问的动作。


    “不多闲聊,我还要看诊,时间有点长,你先去后院休息吧。具体的位置你问问我妈,她就在柜台抓药。”


    陈茵这个话题转移的并不算高明,因为柳梦溪意识到陈茵刚刚的话肯定不是全貌。


    虽然镇上可以亲自上手的病例多,但也要有人愿意给你上手。


    所以,面对陈茵的提议,她转而挑起另一个话题。


    “我也是大夫,你应该不介意我在一边旁观吧?说来,我们也没怎么在一起看过病人。”


    “你不嫌累,我当然不会拒绝。”


    “嘿嘿!”柳梦溪甜蜜一笑,迅速从旁边找来凳子,快步跑进狭窄的诊室。


    见状,陈茵无奈地摇摇头,对着等候区的病人说:


    “谁是25号?轮到25号看诊。”


    “是我!是我!”


    武连胜连忙举起的号码纸,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孩子。


    他迅速给孩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站起身,跟在妻子吴月茹身后从人群中挤出来,快速地朝着诊室靠近。


    随后,合上门,抱着孩子落座。


    夫妻俩看着坐在陈茵身边的柳梦溪,面露疑惑。


    吴月茹的目光在柳梦溪身上停了几秒,才将手里的号码纸向陈茵递过去。


    同时,她表情犹豫地问道:“陈大夫,这是……”


    “这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旭华大学中医专业的毕业生。目前在…在……”


    “在旭华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中西医结合科工作。”柳梦溪连忙跟在后面补充。


    果然夫妻俩一听,此人和陈茵一个大学毕业,还在大医院工作,立即对柳梦溪的出现没人任何异议。


    随即,武连胜将孩子的口罩取下,准备描述病情。


    还没开口,陈茵和柳梦溪已经发现病人身上的异样。


    就在刚解开口罩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小姑娘的眼睛已经眨了数十次,明显不正常。


    随即陈茵根据看到的情况发问,“孩子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最近有什么突然变化的地方?”


    闻言,武连胜将最近发生在女儿身上的变化全部说出来。


    “我们家珍珍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半个月,忽然开始不停地眨眼睛、噘嘴。有时还爱和跟我们做父母的犟嘴、发脾气。甚至…甚至……”


    说到这里,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陈茵看出对方的为难,耐心劝导,“家属,放宽心。我们是大夫,不管什么话都可以和我们说。”


    武连胜对上陈茵沉静的眼神,心一横,直接一股脑吐出来。


    “她刚上小学的老师说,她在班上还很爱说脏话。要知道珍珍可是我们俩唯一的孩子,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怎么可能教她


    那些不好的东西?可我们俩问了周围人一圈,也没打听到谁教她的。”


    一想到有人教坏自己的孩子,夫妻俩就气的牙痒痒。


    话音刚落,小姑娘珍珍就想要开口说话。


    吴月茹手疾眼快地将女儿的嘴巴捂上,冲着陈茵和柳梦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陈茵立即将这个情况如实记录在纸上。


    柳梦溪下意识地探过身体看去,只见纸上详细记录了武连胜说的和没说的一切。


    几乎将珍珍进门后所能看到的和听到的,全部记录在册。


    这应该就是她们在学校学的“望”和“闻”吧?


    即使是柳梦溪这个对独自看诊没信心的人,看了上面记录的内容,都觉得自己似乎能摸到病因的一点苗头。


    陈茵记录好后,抬起头,看向不好意思说话的吴月茹。


    “没什么关系,小孩子生病而已,我们能够理解的。现在可以松开手,让孩子把舌头露出来。”


    话虽如此,可吴月茹依旧不放心。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女儿,缓缓松开手,眼见手就要完全离开女儿的嘴巴,还是还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下意识地松一口气。


    下一秒,一句耳熟的,“我艹唔唔唔——”


    珍珍话还没说完,再次被母亲无情镇压。


    “呵呵!”


    吴月茹和武连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濒临崩溃。


    最后,陈茵在一片污言秽语中结束了此次舌诊。


    柳梦溪看着面不改色地记录病情的陈茵,内心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


    要是有人敢这样骂她,她虽然表面上看没有变化,但手里的纸肯定要被她的笔戳烂。


    “好了,珍珍把手伸出来吧。”陈茵放下笔,语气柔和地说。


    眼见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结束看医生,珍珍臭着一张脸将手伸过去。


    随即,就是病人觉得不耐烦,家属有所预期,柳梦溪惊讶的脉诊过程。


    经过漫长的脉诊,确定其脉弦细数,陈茵已经判断出病人的病因。


    “患者是肺肾阴虚,里热炽盛,肝风内动①。所以才会出现我们现在看到的眨眼、噘嘴、脾气暴躁,甚至口出恶言的情况。”


    “什么!”武连胜不敢置信地喊出声。


    夫妻俩一脸惊讶,因为两人来看诊,主要是想要解决女儿不停眨眼和噘嘴的异样,没想到骂人居然是生病了。


    “那要怎样治疗呢?”吴月茹急切地问。


    陈茵笔尖轻提,迅速在纸上落下方子。


    “来上一剂风引汤加减即可,这个方子清热降火,平肝息风,与珍珍的病情对症。”


    说完,她将方子递到家属手里。


    “你们拿着药方去抓药即可,顺便帮我喊一声下一个病人。”


    “好好好!多谢陈大夫。”


    知道女儿有救,两人激动地站起身,迫不及待地打开门,准备抓药。


    当然,陈茵的嘱咐两人也没忘。


    趁着下一个病人还没进入诊室,柳梦溪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将凳子搬到离陈茵更近的位置。


    她两眼放光地盯着桌上记录病情的册子,好奇地问:


    “陈茵,你是怎么诊断出小姑娘的病因的?我想来想去,也只看出她是燥热之证。”


    闻言,陈茵扭头看向柳梦溪,夸赞道:


    “能看出病人里热炽盛已经非常不错。至于其他的,你是否还记得肝主筋,易化风?所以病人才会出现肌肉抽动的情况,例如眨眼,努嘴。”


    “同时,肝主气机,肝风内动,容易使人脾气变化。也就是这里写的发脾气和口出秽语。”


    “而我给病人开的风引汤,出自《金匮要略》。其中有言:‘治大人风引,少小惊……除热方。’”


    随着陈茵娓娓道来的声音,柳梦溪跟着她的思路一起深入,不知不觉竟然真的理解了为什么要开这个方子。


    要知道她入职医院的这几个月,几乎都是跟在其他前辈身后,做些打杂的事,根本没学到什么。


    即使她想开口询问,也会被对方严肃的表情和像是看蠢货一样的眼神吓回去。


    因此几个月来,柳梦溪的医术没有半点进步不说,心里想要救死扶伤的念头都消散不少。


    可现在看到陈茵的模样,她恍惚意识到自己好像找到了一直寻找的天堂。


    于是乎,柳梦溪猛地站起身,冲着陈茵的方向深深鞠躬。


    “茵茵,我想要跟在你身边学习一段时间,可以吗?”


    抛出的问题顿时把陈茵问傻了,脑子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至听到病人进门的脚步声,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住柳梦溪的双手,将人拽回座位上,匆匆说了一句“待会儿再细聊”,继续看诊。


    当陈茵结束今天的看诊,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


    两人从凳子上站起身时,不约而同地伸懒腰,长吐一口气。


    听到吐气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


    这时,陈茵还没忘记刚刚留下的问题,好奇地询问,“你不是在医院干的好好的吗?要是在我这里待太长时间,你医院的工作怎么办?”


    “反正我又不缺那点工资。”柳梦溪撇撇嘴,一脸无所谓地说。


    “要不是我爸一定要让我进入大医院,说是结识人脉,也学会看一点头疼脑热,以后家里亲人看病也方便一点,我才不想工作!”


    说到这,她就一肚子的怨气。


    看出好友的烦闷,陈茵也不好再劝说,说不准在镇上散散心,就想要回去了呢?


    “我们这个小镇,你应该也看到了。什么玩乐的都没有,根本无法和省城相比。你想要待在这里的话,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留在这里!”


    柳梦溪震惊地喊出声,当她看见陈茵笑着点头的动作,更是直接朝着陈茵扑过去。


    “茵茵,你真的是太好了!”


    说话间,她的脑袋一直在陈茵怀里拱,把陈茵弄的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而柳梦溪惊奇地看着没有被痒到的陈茵,眼神呆滞。


    陈茵无奈地笑了笑,“走吧。把门关上,我们就去吃饭。这个时间点,我妈应该把饭做好了。”


    一听到门,柳梦溪顿时来了兴趣,快步地朝着医馆大门跑过去。


    “说来,你家医馆的门还挺有意思的。这要怎么关?”


    她双手撑在门框上,将空荡荡的门框前后左右打量一番。


    就在她疑惑时,陈茵抬起一块木板。


    柳梦溪惊讶地指着木板,有些不敢置信地猜测,“这该不会就是医馆的大门吧?”


    “对,就是它。”


    因为古今这类大门都很多,陈茵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是当她对上柳梦溪的眼神,立即意识到在这个时代经济发达的地区,这种类型的大门还是挺少见的。


    于是,她抬着木板靠近大门,直接用行动展示。


    “你看,我们家的医馆大门就是这样,将木板斜着插进去,再竖直,往旁边一推。全部合上,就是完整的大门了,也不用担心外面有人闯入。”


    不得不说,柳梦溪按照陈茵的描述在脑子里思索一圈,觉得非常有道理。


    但是她心中依然有一个困惑的地方,“那最后一块门板还怎么合上?”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陈茵笑而不语。


    随后,在柳梦溪新奇的举动中,令人合力将木板一张张扣上,只剩下最后一块木板。


    陈茵将木板抬起来,先插入上端的卡槽,努力往上一提,下方的木板立即越过凹槽的界限。


    手一松,只听“咚”一声,最后一块木板落在门槛内的凹槽。


    “原来是这块门板格外短一点!”


    柳梦溪震惊地指着头顶上方的卡槽,满目都是惊奇。


    此刻,她忍不住在心中赞叹古人的聪明,怎么能想到这么好的一种关门方式呢?


    如果不是门已经被关上,她真的想要亲手试一试。


    “茵茵,明天我来关门。”


    “你不嫌


    麻烦的话,就让你来。”


    “嘿嘿!我就是想要亲手试一试,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类型的门呢。虽说你们小镇有点偏僻,但是也有好多我没看过的东西,比待在医院有意思多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后院走去。


    刚走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陈茵一下子辨别出来是什么。


    一旁的柳梦溪也耸了耸鼻子,惊喜地说:“有腊肉和香肠!你们家是怎么保存到现在的?”


    还不等陈茵回话,她已经朝着厨房的位置跑过去。


    陈茵在后面隐隐约约听到柳梦溪和母亲亲热的谈话声,热闹又温馨的氛围,让她忍不住勾起嘴角。


    饭桌上,吴冬梅热情地给柳梦溪夹菜。


    “好孩子,多吃点!茵茵也不早点告诉我有朋友要来,都没准备什么好点的饭菜。”


    “阿姨,你这真的是太谦虚了。这么多的菜还说不好?我在家,想要吃一口桌上的饭菜都没有。”


    柳梦溪大口大口地咀嚼着饭菜,恨不得自己的肚子可以将一桌子菜都塞下。


    吴冬梅看见对方如此喜欢,脸上的笑意更深。


    “喜欢吃就多吃点,不然家里的菜都要放烂了。”


    “啊,这么糟糕?那我多吃点。”说完,柳梦溪继续往嘴里塞入食物。


    她误以为是陈茵家里种的菜太多,一时之间吃不完,会浪费,那她就多出点力。


    陈茵吃完后,看着母亲和好友一个夹菜一个吃菜的话,忍不住捂额,劝解道:


    “家里吃不完,就给街坊邻居送些出去。梦溪,你也别一下子吃太多,当心胃和身体受不了。”


    闻言,柳梦溪潇洒地摆摆手,“你放心,我也就松开裤腰带吃这一顿而已。”


    吴冬梅纠结的表情瞬间转为欣喜,跟着附和。


    “对对对!就一顿而已,没事的。”


    眼见劝说无果,陈茵站起身,去厨房煮了一罐消食汤。


    等柳梦溪吃的直接在凳子上动弹不得的时候,她将放凉的消食汤递过去,“喝点消食汤,就不那么难受了,下次少吃点。”


    柳梦溪一脸甜蜜地接过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


    当肚子的胀意开始消散,她才傲娇地撅着嘴说:“还不是阿姨做的菜太好吃了,我忍不了。”


    一旁的吴冬梅听到这话,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喜欢吃,下次阿姨多给你做点你爱吃的。”


    “谢谢阿姨!”柳梦溪声音甜蜜地回应。


    随后,她继续喝消食汤,直至再也喝不下,才开始找其他话题聊天。


    “对了,茵茵。你们家的医馆不大,为什么要特意隔出一间小的诊室?诊室太窄,我感觉多几个人就站不开了。”


    说着,她摸了摸自己被汗水打湿的后背,那种闷热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对此陈茵和吴冬梅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吴冬梅想到柳梦溪的身份,觉得没必要瞒着,立即将医馆装修的诊室原因道来。


    “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不要脸的人!”柳梦溪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在桌上。


    “幸好傅县长来的早,要不然茵茵和阿姨就要被欺负了。”


    此时,她也意识到了诊室的重要性,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诊室外面看来是简单的木板,内里却暗藏玄机,用一根根钢筋围起来,原来是有先见之明。


    唯一难受的就只有在狭小屋子里看诊和治病的人。


    即使是此时回忆起在诊室的感受,柳梦溪都觉得有些难耐,心想:既然诊室必须建造,那为什么不能让里面变凉快一点呢?


    下一秒,她双眼放光,顿时有了好主意。


    陈茵余光瞥见好友脸上狡黠的目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时间不早,三人消食过后,洗漱干净,纷纷回房睡觉。


    柳梦溪昨天几乎是赶路赶了一天,非常疲惫,一趟在床上就睡熟了。


    所以自然而然地也没听到早上院子里的动静,等她醒来时,陈茵早就开始看诊了。


    柳梦溪看了一眼时间,匆匆下来,瞥见桌上留好的早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随意将往嘴里灌了一口豆浆,拿着没剥壳的鸡蛋就往前面的医馆走。


    刚进入医馆,就发现了吴阿姨似乎在和什么人推来推去。


    还不等她靠近,那个人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跑,只留下吴阿姨一脸无奈地看着柜台上的东西。


    柳梦溪好奇地快步走近,眼睛盯着盖好的篮子,问道:


    “阿姨,刚刚是怎么了?”


    吴冬梅无奈地掀开篮子上的布,露出里面各种新鲜的蔬菜、鸡蛋和刚杀好的鸡。


    柳梦溪忽然想到昨天晚上的谈话,不禁露出尴尬的笑容,她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


    “阿姨,这该不会是您特意喊人送上门的菜吧?我昨天晚上就是随口胡说的,您不用因为我在,特意买这些东西,多浪费啊。”


    眼见柳梦溪误会,吴冬梅连忙出声打断。


    “不是,这些都是免费送的。”


    “免费送的?”


    根据柳梦溪昨日沿途观察的情况来看,这个镇子的经济水平很低,谁愿意一出手就送这么多的好东西?


    反正柳梦溪要在医馆待上一段时间,肯定无法隐瞒对方。


    吴冬梅只得将这些菜的来处说清楚。


    当听到这些食材都是村里人送陈茵的时候,柳梦溪震惊的张大眼睛。


    当听到这些食材是因为陈茵免费给村里人义诊,村民将其当做报答赠送的时候,她惊讶的目瞪口呆。


    当听到这些食材几乎每隔一天就会有人送上门,她惊愕地倒吸一口凉气。


    陈茵在离校的这几个月到底干了多少大事啊!


    此刻,柳梦溪似乎也明白了陈茵进步神速的原因。


    那就是她不计钱财和付出,免费义诊,大胆诊治,肯定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接触到最多的病人,亲身经历各种各样的病症。


    在此期间,将学校的理论学习转换为实际操作。


    敢如此行事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进步呢?


    想通其中关窍后,柳梦溪更加坚定了自己要留在惠民堂的想法。


    此时正在前往铜溪镇的齐闻仲还不知道,已经有人抢先他一步,入住惠民堂。


    在她呆愣时,吴冬梅看了一眼刚刚进入诊室的病人,拎起篮子。


    “梦溪,我先去里面把东西放好,麻烦你帮着看一会儿药柜。”


    “好,没问题。”柳梦溪的脑子被这一声呼唤喊醒。


    她摇了摇还有些因为震惊而茫然的脑袋,笑着说:“阿姨,我想打个电话,可以吧?”


    “可以可以,你用就是,反正不花钱。”


    还不等柳梦溪表达心中的疑惑,吴冬梅已经拎着满满一篮子的食材往后院走去。


    见状,她只能按捺住心中的困惑,走向电话,拨通熟悉的号码。


    电话刚接通,她就毫不客气地说:“爸,是我!”


    “我已经听你们刘主任说了,你又去了哪里?好好待在医院不好吗?”


    “那个医院不好,一点意思都没有。现在我待在一个非常喜欢的地方,但就是这里有点偏僻,什么东西都没有。”


    柳爸一听,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心疼地说:


    “既然不好,那就马上回家,你奶奶一直在家里念着你呢。不爱去医院就不去,反正你爸我也不缺那点关系。”


    “我不回去!”柳梦溪当即反驳道。


    “那你是不是没钱了,爸再给你寄一点。”


    一听这话,柳梦溪立即在电话旁边露出得逞的笑容。


    “爸,我和你说,我们这里就缺……”


    一通电话结束,柳梦溪眉飞色舞,任谁看了都知道她心情十分好,连带着今日看诊的病人,都觉得诊室的气氛好了不少。


    只是医馆还有些忙,陈茵两人随意在诊室对付了一口,继续看诊。


    一天看诊结束,柳梦溪只觉得浑身疲惫。


    虽然学是多学了一点,但是也未免太辛苦了吧?


    “茵茵,难不成你每天都要看这么多的病人?医馆说起来也就你一个能够独立看诊的大夫,这样下去,人都要累坏了。”


    说话间,她不停地捶打胳膊和后腰,明显是累的不轻。


    陈茵看着好友疲惫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笑着说:


    “镇上的人一共也就那么多,也就热闹现在这几天,等现在的劲头过去,肯定会平静下来的。”


    柳梦溪有些不相信地说:“是吗?”


    还不等她等到医馆病人渐渐


    减少,率先等来了自己的另外一个竞争对手。


    “茵茵姐!我来了。”


    齐闻仲还没走到医馆门前,激动的喊声已经冲破墙壁的阻隔,顺利进入陈茵和柳梦溪的耳朵里。


    柳梦溪疑惑地看着陈茵,问道:“这个声音是谁呀?”


    “是我经由世叔介绍认识的朋友,或者说是我们中医专业的后辈也可以。”陈茵轻声解释——


    作者有话说:①《医论医话及疑难重症中医临证思辨录》


    第39章 考核提问


    “师弟?”柳梦溪表情疑惑地得出答案。


    “也可以这么说,”陈茵点点头,将手里写好的药方递给病人,“你们拿着药方去抓药吧。”


    “诶,谢谢小陈大夫。”


    病人感激地不停点头,快速起身离开,至于陈茵嘴里提到的人,他们虽然好奇,但还不至于没眼色现在追问。


    不得不说,齐闻仲到达的时间正合适。


    他兴奋地跨入惠民堂大门的时候,正好看见病人打开诊室的门,陈茵和柳梦溪跟在后面出现。


    齐闻仲一看见陈茵,就忍不住激动地打招呼,羞涩的笑容挂在脸上,右手轻轻摇摆。


    “茵茵姐!”


    “你来了,昨天没课吗?”


    今天是周六,出现的日期合适,但是时间点的话,就没有那么合理了。


    闻言,齐闻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


    “我已经大四,课程很少,去医院实习又什么都不懂,还不如跟着茵茵姐你一起,在义诊的时候搭把手。”


    柳梦溪被齐闻仲这一段话透露出的内容惊了又惊。


    先是一个没毕业的大学习,连自家学校的合作医院都不愿意去,特意周末的时候来找陈茵。


    其二就是,对方居然早知道陈茵在义诊!


    反倒显得她们这群大学同学和陈茵的关系没有那么密切了。


    柳梦溪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一步,和陈茵的距离更近,一副生人莫近的表情戒备地看着对面。


    齐闻仲疑惑地收回视线,压低眸子,看着有些拘谨。


    见状,陈茵出声安抚,“你确定学校的课程没有问题就行,我这间小医馆,什么时间来都方便。”


    此言一出,齐闻仲脸上又挂上熟悉的笑容。


    “谢谢茵茵姐!”


    随即,陈茵给两人互相介绍一番。


    “这是我的大学同学柳梦溪大夫,现在在我们大学的第一附属医院工作。这是齐闻仲,现在在我们市的医科大学读大四。”


    “柳梦溪。”


    “齐闻仲。”


    两人互相道了名字,握手一秒立刻松开,身上隐隐散发着敌对的气息。‘


    陈茵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第一次见面的两人,转而提起其他话题。


    “你先去后院把手上的行李放了,想要在一边旁观学习的话,待会儿敲门进来就行。”


    “我马上就来!”听到自己一直惦记的事可以做,齐闻仲兴奋地应声。


    他根本等不及陈茵将话说完,风风火火地朝着后院快跑,将背包随意扔在堂屋的椅子上,匆匆往回走。


    齐闻仲回来的时候,正好和病人撞上。


    “你好,你先进,我是来跟陈茵大夫学习的医学生。”


    “哦,又来了一个。”


    吴嘉雯之前就打听到惠民堂来了一个小陈大夫的大学同学,听说在隔壁省的大医院任职,只是没怎么见识到对方的医术。


    现在又来了一个想要学习的医学生,怎么小陈大夫还做起了教学的任务?


    虽然心中疑惑,但对上齐闻仲真挚的眼神,她点点头,松开拉住的门把手,让人跟在自己身后进来。


    等吴嘉雯进入诊室,齐闻仲看着诊室的格局,忽然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往回走,随意拿起一张椅子,才回到诊室。


    “小陈大夫,柳大夫。”


    齐闻仲一边走,一边微笑着点头朝两人打招呼,神态自若的在陈茵空着的另一边位置放下椅子。


    于是乎,诊室呈现出陈茵坐在正中央,左右各一护法的格局。


    陈茵感受到身旁传来的异样气息,当即将目光看向眼前的病人。


    “你好,请说一下自己的姓名和年龄。”


    “我叫吴嘉雯,今年二十三岁。”


    “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说来,吴嘉雯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思索良久,她才皱着眉头说:“我就是觉得最近身体怪怪的,天气燥热,我就很爱喝些凉的,吃点冰棍什么的。但是我吃了之后突然胃疼,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是吗?除了胃疼,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或者是变化的地方?”


    眼见这种提问并不能挖出病人心中的难题,陈茵开始详细提问。


    “大便小便如何?大便一天几次,小便是什么颜色?”


    骤然听到大夫提及这种隐秘的问题,吴嘉雯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齐闻仲的方向,沉默好一会儿才微微张开嘴巴。


    “大便要三四天一次,小便是淡黄色。”


    闻言,陈茵立即将上述情况记录在本子上。


    齐闻仲紧跟着取出自带的笔记本,模仿陈茵的方式,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全部写上去,笔划的飞快。


    柳梦溪瞥见这一幕,暗自咬牙。


    心想:这个新来的医学生怎么看起来比自己还要认真学习?不行,她也要开始记笔记,和茵茵学习。


    此时,陈茵已经进行更加深入的提问。


    当听到患者常常觉得晚上睡觉背上很热,现在却穿着外套的时候,觉得有些冷,两种相互矛盾的情况出现在身上,明显有这不对劲。


    吴嘉雯也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的身体早已经发出这么多的不好信号。


    陈茵看出病人的焦急,连忙出声安抚。


    “别着急,现在还在诊断具体的病症。来,把你的舌头伸出来。”


    镇定的语气让吴嘉雯的心绪平稳不少,跟随者陈茵的指示伸出舌头。


    柳梦溪想到身边有一个竞争对手,下意识地探过头,想要凑近,将患者的舌质观察的更清楚。


    齐闻仲见状,紧随其后。


    陈茵看着两侧不断逼近病人的脑袋,等了一会儿,才出声打断。


    “好了,可以收回去了。”


    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立即在纸上写下自己的诊断结果,而是侧脸看了两人一眼。


    知晓两人都是在对病人的舌头状态进行判断后,陈茵的心中冒起一个念头。


    既然两人都是想要跟在自己身边学东西,那她应该多和祖师爷学习才对。


    “你们俩都看了患者的舌头,你们看出了什么?”


    此言一出,柳梦溪正在为舌诊判断而不停转动的小脑袋瓜顿时宕机。


    齐闻仲手中不停移动发出刷刷声的笔也立即停下。


    两人将这个消息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不约而同地对着陈茵露出困惑的眼神。


    陈茵点点头,确认两人心中的猜测。


    “你们俩谁想要先来?”


    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两人出声,只能主动开口。


    “柳梦溪,你是前辈,你先来。”


    不知为何,此刻柳梦溪忽然觉得在陈茵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高中班主任,还是最严格的那一款。


    她的心顿时紧张起来,惴惴不安,脑中不停地回忆刚刚看到的画面。


    “咕咚!”她紧张地吞咽口水,才缓缓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


    “患者她舌质淡红。”


    “这个症状代表什么?”陈茵继续追问。


    “这个症状代表…代表……”柳梦溪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挖出来看看,怎么一下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


    就在她快要想破脑袋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是阴虚火动!①”


    吴嘉雯看着医生差点被难倒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嘴角,连自己因为病情的担忧都消散不少。


    她跟着陈茵的目光一起移动,看向诊室中唯一的男孩子。


    “齐闻仲,你呢?你看出了什么?”


    闻言,齐闻仲绷紧嘴唇,一字一顿地说:“患者她舌苔黄腻。”


    “这又代表什么?”


    “任应秋在《中医舌诊》中有言,舌苔厚腻而色黄,为痰热、为湿热……为湿痰内结,腑气不利。”


    “书背的不错,”


    陈茵只给出一句简单的评价,重新将目光放回


    患者身上。


    “抱歉,耽误了一点你看诊的时间。”


    “不要紧,小陈大夫。看着你们刚刚的模样还挺有意思的,就像是在课堂上学一样,我都忍不住紧张。”


    “多谢你理解。好了,请把手伸出来,放在脉枕上。”


    陈茵神情自若地开始脉诊,把被提问的两人晾在一边。


    之前还互相有些不对付的两人,一看到陈茵这种状态,一颗心七上八下。


    两人对视一眼,竟然生出一种惺惺相惜地感觉。


    两人想要张口问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眼睁睁地看着陈茵诊断出病因,将药方开出来,目送病人离开抓药。


    此时,柳梦溪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急躁,上半身压在陈茵手臂,追问道:


    “茵茵,你刚刚还没说我判断的怎么样?我们俩是谁赢了?”


    齐闻仲没想到两人的结盟这么快就溃散了,瞪大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


    陈茵看了一眼两人的表情,表情严肃地说:“双输。”


    “为什么!”


    柳梦溪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在她看来,应该是她赢了才对。


    虽然齐闻仲说的话长,但是一点自己的思想和思路都没有,好歹她还看出患者是阴虚火动。


    而齐闻仲自知自己是个死读书的,一张脸心虚的发白。


    “难不成你就只看出了病人舌质淡红?这对于你来说,完全不够。”


    此言一出,柳梦溪像是身体内支撑的气骤然溃散似的,耷拉着肩膀,腰背勾着,浑身上下透露着沮丧。


    随即,陈茵又将目光转向齐闻仲,语重心长地说:


    “多读书没错,但还要学以致用。”


    “我知道的茵茵姐,我会继续努力的。”齐闻仲态度诚恳地说,恨不得当场给陈茵鞠躬保证。


    意识到自己缺少的还有很多,他还是忍不住追问。


    “茵茵姐,上一个患者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说到这个,柳梦溪也来了兴趣,想要知道病人舌质淡红,舌苔黄腻,到底代表着什么。


    陈茵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引导两人自己思考。


    她看了一眼齐闻仲,提醒道:“既然你能够背出这一段,那你是否还记得它的上一句?”


    “上一句是…是:多见于湿浊……等阳气被阴邪所抑的病变①。”


    齐闻仲顿时恍然大悟地喊出声:“是阳气被阴邪抑制。”


    “那么是阳气不足,被阴邪抑制?还是阴邪过盛,将阳气抑制?”陈茵点点头,继续追问。


    此言一出,齐闻仲和柳梦溪立即想到刚刚的舌诊,异口同声地说:


    “是阳气不足。”


    在两人看来,既然舌质淡红代表阴虚火动,已经阴虚,就不可能是阴邪过盛,只能是阳气不足。


    下一秒,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得出结论,“是阳虚!”


    闻言,陈茵微微一笑,算是肯定了两人的判断。


    这种抽丝剥茧得来的诊断结果,让两人的心中生出一种畅快的感觉。


    这种非一般的感受不是其他事物所能够带来的。


    柳梦溪激动地朝着齐闻仲靠近,高举一只手。


    齐闻仲下意识地举起手,柳梦溪凑近一拍,清脆的掌声在诊室响起。


    “啪!”


    “嘿嘿!我们俩对了。”柳梦溪兴高采烈地说。


    “是啊,原来这样就能够判断出一个人的身体状况,中医真的是太神奇了。”


    此时,齐闻仲的脑子都还有些迷茫,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给出正确的答案。


    在他惊叹时,柳梦溪也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往后还要多多读书才行,她们这门学科真的是活到老,学到老。


    如果不是齐闻仲看过书,怎么会知道阴虚中还有阳虚呢?


    陈茵等两人将刚刚发生的一切消化好之后,才将自己进一步诊断的结果说出来。


    “其实刚刚病人自述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你们她具体的病因。”


    “哪里?”


    柳梦溪立即来了精神,快速朝陈茵靠近,沿着对方的手往指着的记录看过去。


    “你们看,病人自述白日背冷,是因为阳虚不能温煦肌理;夜间背热,则是阴虚导致的虚火内生②。至于胃疼、便秘也都是二者引起的。”


    “再加上我经过脉诊,确定患者脉沉细,证明患者内里气血俱虚、有湿证。”


    “原来还能这样看!”


    两人不由得恍然大悟,双眼放空,久久没有缓过神。


    病人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复杂的系统,经过望闻问切抽丝剥茧,将其中出现差错的位置一一清查出来,再综合在一起互相印证辨证。


    乍一听仿佛很简单,可实际操作起来才知道其中的神秘和困难。


    但不管如何,也算是让两人找到了一条好的学习路径。


    此时,柳梦溪也明白了陈茵没一步都要记录在册的原因。


    像是她们这种初出茅庐的医生,没有经验,那就只能下笨功夫。


    将所有潜在的可能性全部记录在纸上,再一一利用所学知识辨别,彼此验证,虽然速度慢,但是成效惊人。


    她也要一起做!


    “茵茵,你能给我张纸和一支笔吗?我也想待会儿看诊的时候跟着一起记录,辨证。”


    “当然可以。”


    陈茵点点头,直接从手里的册子抽出一沓纸,再从衣服口袋里取下一支笔,全都交给柳梦溪。


    齐闻仲还没忘记刚刚的病人,趁着病人还没进入诊室,心急地问:


    “刚刚那个病人阴阳两虚,应该如何开方呢?”


    “她是阴阳两虚之虚劳,应该用桂枝加龙骨牡蛎汤加减②。”


    陈茵刚将方子说出来,两人立即在脑海中回忆桂枝加龙骨牡蛎汤的方子。


    最后,不得不感叹陈茵使用的这个方子非常妙。


    在两人竖起的大拇指中,病人进入诊室,感知到诊室内活跃的气氛,紧张的心情顿时缓解不少。


    接下来的时间中,柳梦溪和齐闻仲在陈茵看诊的时候,也跟着一起。


    两人在纸上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全部记录下来,不管有没有用,先记下,其他的再说。


    中途,两人还会趁着陈茵开方的时候,主动对病人提出能不能让自己也把一下脉?


    不得不说,齐闻仲的医学生身份在这一刻出奇的好用。


    性子好病人觉得无所谓,直接将两只手伸过去,一人诊一只手。


    等到病人离开后,两人立即就这自己记录的内容,主动向陈茵表述自己的诊断结果。


    如果和陈茵的诊断对上一两点,两人会兴奋的手舞足蹈。


    如果错误,两人只灰心丧气一小会儿,立即鼓足劲头,继续努力。


    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两人都觉得自己进步不少。


    齐闻仲站在医馆门口,怀里紧紧地抱着陈茵借给他的医书,脚步迟迟不愿意挪动。


    见状,陈茵无奈地摇头,“快点走吧,你再不走就真的赶不上最后一班回市区的车了。晚上坐车很危险,到家之后记得给医馆打个电话。”


    而柳梦溪看见这一幕,站在陈茵背后,踮起脚尖,露出得意的笑脸。


    她跟着陈茵的话说:“对啊!齐师弟,你还是个学生,应该以学业为主。早点回校,别到时候进不了宿舍楼。”


    齐闻仲看着柳梦溪的笑脸,忍不住咬紧牙齿,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他现在可算是知道在惠民堂看见站在陈茵身边的柳梦溪的第一眼,为什么会觉得怪怪的?


    原来他是看见了同类,也是竞争对手。


    虽然两人才相


    处了短短一天多的时间,但是两人为了能够跟在陈茵身边学的更多,那是绞尽脑汁。


    现在自己离开,想来柳梦溪的进度一定会超过他很多。


    想到这,齐闻仲更加不愿意离开,恨不得学校现在就能放开手,让他在这里实习。


    眼见说不通,陈茵只能换一个话题。


    “你别忘了,你这次回去,可是还有我请你帮忙的事,一定别忘了!”


    果然,一提及这个话题,齐闻仲瞬间挺直腰杆,自信心满满地昂着脑袋。


    “茵茵姐,你放心。我回家一定会问我爸他们是从哪些地区购买的药材,顺道在学校和市里的图书馆,帮你找一找关于中药材种植的书。我下次再来,一定会给你带上的。”


    “你没忘记就好。没时间来的话,快递也行。”陈茵自认为给出一个好的建议。


    不曾想,齐闻仲一听这话,整个人顿时炸毛了。


    他像是发誓一般,加大说话的音量,“茵茵姐,下个周末我就把东西带回来,你一定要等着我一起去义诊。”


    柳梦溪看了一眼时间,无奈应下来,“好好好!不会忘了你的。”


    陈茵也跟着点点头。


    至此,齐闻仲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柳梦溪缓缓松了一口气,“这家伙总算是愿意离开了。”


    “怎么了?你不喜欢他。”


    柳梦溪没想到陈茵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脑子里将这两天和齐闻仲待在一起的画面回忆好几遍,双颊逐渐升温。


    她慌乱地摆摆手,“没有,没有。”


    意识到自己的表现似乎有些奇怪,她强忍着耳根的烫意,正色道:


    “就是觉得他一直在和我抢你,有些碍眼。”


    “是吗?”


    陈茵有些不理解地说,其实这两天除了第一次碰面,她还以为两人的关系不错。


    柳梦溪不想要再继续这个话题,连忙出声打断陈茵的思绪。


    “算了,不说他了。我们快点回去吧,说不准马上就要有病人上门。”


    “就在外面等吧,你不是一直觉得里面热,等人来再说。”


    说着,陈茵带着柳梦溪往药柜所在的位置走去。


    除了药柜和柜台,里面还摆放着一些处理药材的工具,闲着的时候可以做点东西。


    比如,从吴玉珠手里收购而来的药材,想要使用,有些还需要经过进一步的处理和炮制。


    再比如,她之前就曾给外公外婆制作的各种保养丸剂。


    柳梦溪看着陈茵不疾不徐的动作,也跟着一起忙活,享受难得的闲适。


    和之前陈茵说的一样,除了她回来忙活了三四天后,医馆的情况重回平静。


    只是偶尔有些病人上门看病,其他都是复诊、抓药。


    陈茵对这种代表平安的平静非常享受。


    趁着没事,她将徐叔寄过来的关于中药材种植的书打开阅读,准备这个周末回去就和大舅一起交流种植的事。


    一旁的柳梦溪知道陈茵的目的,取出从陈茵手中借来的医书,全神贯注地阅读。


    这些天待在医馆,她算是明白自己还有好多知识都还没学习,要好好补补才行。


    就在两人沉浸在阅读中时,医馆门前的公路突然传来车声。


    但令人不得不抬起头的不是车声,而是外面传来的一声声惊呼的人声。


    或许是经历太多次相似的情况,陈茵一下子就意识到,车的目的地大概率是她们医馆。


    她立即放下手中的书籍,站起身,往大门走去。


    此时,车已经逼近医馆,跟随车子一同追赶而来的居民们,不停地在门外发出惊叹声。


    “我滴个乖乖!这是冰箱吧——”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冰箱,听说镇上最好的饭店也有冰箱,但是绝对没有这个大。”


    “应该是什么病人感谢小陈大夫的吧?我看小陈大夫自己是买不起的,那点医药费真的是便宜。”


    “你说的有道理。”


    ……


    一群人看着被牢牢捆在后车厢的冰箱、大彩电和电风扇,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一路追过来。


    柳梦溪也听到了这些话,她迅速放下手里的书,急匆匆朝着门外奔去。


    此时,陈茵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停在门口的皮卡。


    车内的驾驶员小刘看见追出门的柳梦溪,立即打开车门,从车内跳下来。


    “小姐,你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


    “刘哥,怎么是你送来的?你不是要给我爸开车吗?”


    柳梦溪看着眼前出现的人,忍不住发出疑问。


    “哈哈!其实是老板特意让我看看小姐你在这边生活的怎么样,顺道把你要的东西都送过来。”


    此言一出,柳梦溪顿时没了继续打探的心思。


    大手一挥,吩咐道:“把东西都搬进去,安装好。我们医馆都是女孩子,没那么大的力气。”


    一声令下,小刘立即招呼人开始搬东西。


    这一幕发生的过于快速,陈茵心中的惊讶让她根本来不及阻止。


    她扭头看向身侧像是没发生什么大事的柳梦溪,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找你爸要来这些东西的?”


    “就我来的第二天早上呀。你这医馆的诊室实在是太小,待久了闷的慌,有个电风扇吹吹正好。还有阿姨不是说家里的菜放烂了都吃不完,有了冰箱保存食物,就再也不用担心这些。”


    柳梦溪得意地抬起脑袋,似乎是在等待陈茵的夸赞。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陈茵不止没夸赞,反而一顿教训。


    “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是你给医馆的?”


    “不行,你让你家的人把这些东西都送回去。你来医馆投奔,那是我们作为同学的情谊。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家承受不起。如果你觉得热的话,我可以在镇上买一个电风扇。”


    严肃的语气让柳梦溪意识到陈茵真的是这样想的,不由得因为自己的擅自决定慌乱起来。


    她的脑子极速运转,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不!我就是买来给自己用的。只是顺道给你们医馆用一下而已,作为你们使用的代价,电费肯定是你们家付。”


    柳梦溪一股脑将想到的话全部吐出来,紧张的大口喘着粗气,眼珠子不停转动,等待来自陈茵的宣判。


    陈茵在听到这个理由后,表情和缓不少。


    “既然是你自用,那你为什么买这么多个?”


    说到这,柳梦溪立即伸出手指数数,“冰箱放在堂屋共用,电风扇诊室一个,堂屋一个,我们三个的房间再一人一个。”


    不等陈茵开口拒绝,她迅速出声补充,“如果我吹着风,你和阿姨热到睡不着觉,我会良心不安的。”


    话音刚落,听到这话的小刘立即指着后车厢的空调说:


    “小姐,老板担心你用不惯电风扇,还送了空调过来,安在哪里?”


    “不用不用!你自己拿回去。”


    柳梦溪是真的不敢要空调,再多几个电器,医馆的电费就要爆炸了。


    她给医馆送电器是好意,而不是为了加重医馆的负担。


    如果不是刚刚陈茵反对的气势太强势,她都想自己给医馆付电费,毕竟电费的大头是她创造的。


    小刘看到小姐摆手的动作,呆愣地站在原地,眼都没眨一次。


    显然是被小姐这种与平日里作风格外不同的模样震惊到,脑子一时间无法运转。


    柳梦溪看着没有动作的小刘,懊恼地剁了一下地板,傲娇地吩咐:


    “还不快把我要的东西搬进去!”


    突然加大的音量总算是把小刘的脑子找回来,“诶诶诶!小姐,东西都搬到哪里?”


    “跟我来!”柳梦溪潇洒地转身,手一招,把摆放电器的地方一一指出来。


    不一会儿,所有的电器都摆放在她所说的地方。


    任务完成,小刘立即带着人离开。


    当吴冬梅听说这个消息回到医馆的时候,看着摆放在堂屋的冰箱和风扇,惊讶的说不出话。


    风扇还好说


    ,只要舍得一点钱,一个家庭买一个电风扇还是不成问题的。


    她们家只是因为女儿陈茵一直在外读书,她又不舍得给自己用,所以一直没有买。


    但冰箱这个玩意,别说买了,镇上见过的人都没有多少。


    吴冬梅惊讶地感受冰箱表面光滑、冰凉的触感,疑惑地扭头看向柳梦溪。


    “梦溪,你买冰箱做什么?”


    “预防食物变质。阿姨你知道吗,剩菜剩饭上面有很多细菌,长时间暴露在外面不好。所以,我们每顿没吃饭的饭菜,还有家里剩下的腊味都可以放在冰箱里保存,安全健康。”


    “是吗?我还以为你想吃冰棍呢。”


    吴冬梅戚戚然地轻轻抚摸着眼前的大家伙,明显有些错愕。


    柳梦溪却像是突然被点醒一样,欣喜地说:


    “阿姨你说的没错,我们可以买了冰棍保存在冰箱里,想吃的时候直接取就是。还有平常做的绿豆汤、酸梅汤都可以放在里面变凉,天热的时候来上一碗,浑身上下都舒服了。”


    吴冬梅不禁被柳梦溪所描述的画面所吸引。


    此时,她已经忘了自己刚刚提问的目的,全然沉浸在想象的场景中。


    下一秒,吴冬梅从想象中清醒,当即决定,“好!今天中午我们就试试酸梅汤。茵茵,你快去抓一副酸梅汤的方子来,妈立刻给你们熬。”


    陈茵瞥了一眼已经被柳梦溪忽悠到忘了原本目的的母亲,无奈地摇摇头。


    但她还是抬脚往医馆走,把酸梅汤的方子抓好,递给母亲,开始熬煮酸梅汤。


    陈茵和柳梦溪则是回到前面的医馆,继续为病人看诊。


    当时间来到中午,吃饭时,两人一眼就看到了摆放在餐桌上的酸梅汤。


    柳梦溪一脸欣喜地看着出现的酸梅汤,快速朝着餐桌跑去,一边跑,一边惊喜地感叹:


    “酸梅汤这么快就做好了!”


    闻言,吴冬梅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你还真别说,这个冰箱做酸梅汤还真好用。刚刚煮开的酸梅汤,放进去没一个小时,和放进水井湃上一夜一样,冰冰凉。”


    柳梦溪立即将指腹贴在碗边,像是第一次感受到一样,惊喜地瞪大双眼。


    “好凉!”


    在两人的惊叹声中,陈茵缓缓落座。


    只一眼,她就看到碗边凝结出的一颗颗小水珠,隐隐约约间,似乎还能看到丝丝缕缕的凉气在酸梅汤上空摆动。


    不得不说,现代的科学技术,真的让她忍不住惊讶。


    柳梦溪根本没那么多耐心,虽然刚刚看诊有电风扇,但看着嫣红、冰凉的酸梅汤,她根本无从拒绝。


    当即拿起碗,直接往嘴里灌进去。


    一大口下去,她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喟叹声,“舒服——”


    看着这一幕,吴冬梅忍不住勾起嘴角,笑着说:


    “冰箱里还冰着有,待会儿你们要是太热,就自己来冰箱倒着喝。”


    “嘿嘿!多谢阿姨。”


    柳梦溪甜甜一笑,继续喝着嘴里酸甜可口冰冰凉凉的酸梅汤。


    后果就是,午饭根本没吃多少,下午在诊室待到一半时间,肚子当着患者的面开始叫喊。


    “呵呵。”


    柳梦溪尴尬一下,下意识将肚子捂起来,不敢面对患者和陈茵的眼神。


    患者惊讶地看了一眼柳梦溪的方向,但对上陈茵没有丝毫变化的表情,她很快将脸上的惊讶收回去。


    柳梦溪尴尬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患者离开。


    她一对上陈茵的目光,就知道陈茵想要说什么。当即高举右手,保证道:


    “茵茵,你放心,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明天我一定好好吃饭!”


    “知道就好,而且冰过的酸梅汤寒气重,节制一点,对身体不好。”


    陈茵无奈地叹一口气,真的不是到该如何应对好友这种滑不溜手的人。


    柳梦溪尴尬一笑,开始想念齐闻仲在的日子。


    虽然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因为争强陈茵的注意力而互相耍心眼,但是多一个人在,陈茵的注意力就不会全在自己身上,犯了什么错,也还有一个人可以垫底,安慰身心。


    另一边,在学校的齐闻仲忽然觉得耳根发烫,心想:难道是谁在念叨自己?


    他摇摇头,打断脑子里的念头,继续沿着书架一路浏览过去,想要把符合他们地区种植的中药材的相关书籍找出来。


    一天下来,他找到了满满一怀抱的书。


    齐闻仲将这些书带回宿舍,准备将先全部将书名记下,让他爸帮着买回来。


    买不到的,就先带着学校的书一同前往医馆,免得耽误茵茵姐的大事。


    他抄书的动静不小,被宿舍里的人看在眼里。


    几人想到上一个星期齐闻仲并没去医院,加上现在手里拿着的书籍,忍不住浮想联翩。


    覃书更是嗤笑一声,忍不住嘲讽道:“齐闻仲,你这是准备‘继承家业’了?”——


    作者有话说:①《中医舌诊》


    ②《步入中医之门(6):疑难病症辨治思路详解》


    第40章 挑品种


    说着,他随意拿起齐闻仲桌上的一本书,嘴角一勾,笑着说:


    “《常用中药种植技术》《80种常用中草药栽培》,看来你这不仅是要继承家业,还准备开拓新的领域,从生产到销售一把抓。”


    说了一会儿,覃书也没在齐闻仲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当即装作不小心的模样,松开手,书籍掉落在地,发出声响。


    “啪嗒!”


    齐闻仲一看,连忙将书从地上捡起来,小心翼翼地用纸擦干净。


    而后,他才抬起眸子,目光直视覃书,劝阻道:


    “这些可都是我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绝对不能弄坏。”


    不曾想,覃书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更深,眼神中夹杂着明晃晃的蔑视。


    “这怕什么?你们家做生意的,也不缺这点钱。”


    齐闻仲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他们家做生意不假,但挣来的钱也不是用来浪费的。


    他刚准备开口,身旁的覃书似乎是意识到什么,迅速轻轻拍了拍齐闻仲的肩膀,语气温和地开口。


    “你放心,等你以后继承家业,我就把二院药房的一部分渠道给你这个同学。”


    说罢,他觉得自己特别慷慨,高抬下巴,鼻孔朝天地离开。


    在宿舍内的舍友听到覃书这么说,顿时两眼放光,热切地围上去奉承。


    为的就是明年二院的实习名额,以及未来能够留在二院工作。


    虽然二院和第一附属医院比起来有些差距,但好歹也是东俞市排名第二的医院。


    对于他们这些学生来说,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齐闻仲听着身后传来的热闹声音,心中越发厌恶这种不纯粹的环境。


    他看了一眼课表,默默计算学期结束的时间。


    随后,继续刚刚的事情,将所有的书名抄录下来,下楼给父亲打电话。


    齐通海没想到儿子快两个星期没回家,第一次给自己打电话竟然是为了给陈茵那个小姑娘买书。


    想到最近也在徐廷耳边听过相似的话,他忍不住出声,“听你徐叔也说他找了一些,你们俩不对一对?”


    “不用,茵茵姐已经收到了徐叔邮寄的书,我就是找上面没有的。”


    齐闻仲轻快的声音传来,让人听了就知道他心情很好。


    齐通海准备劝阻的


    话就这样被塞回嗓子里,“那好,你再给我念一遍,我记下来,才方便帮你买书。”


    “谢谢爸!”


    “对了,你这个周末回家吗?你妈一直在家念叨你。”


    闻言,齐闻仲的心有些不受控制的泛酸,但想起在惠民堂的日子,他还是给出相同的答案。


    “不回了,这个周末茵茵姐会下乡义诊,我想跟着她一起去见见世面,多增加一些见识和亲自上手诊断的机会。”


    果然,齐通海在听到这个理由后不再继续劝导。


    “那行,你自己做事,自己想好就行。”


    说完,他迅速挂断对方,一转头就对上妻子期待的眼神。


    “怎么?儿子这周末回来吗?”


    “不回来,说是要跟着陈茵一起下乡义诊,想要增长见识和自己动手看诊。”


    “什么!”章宜华不敢置信地喊出声,就算是她对医院的运行不怎么清楚,但也知道义诊绝对不是口头上简单提过的那个字那么简单。


    她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有几斤几两,说是想要亲自上手,和天方夜谭差不多,完全就是个打杂的。


    那么看诊的重任就只能落在刚毕业的陈茵小姑娘身上。


    说来,章宜华只是上次接电话的时候,从丈夫和儿子的口中了解了一点陈茵。


    现在听到对方敢去做这样的大事,她忍不住对着老公逼问。


    “那个陈茵的医术到底怎么样?我没记错的话,她也只是刚刚毕业吧。这种刚从医学院出来的医生独自挑大梁义诊,不会被村民们打吧?”


    说起陈茵的医术,齐通海也只是从徐廷的口中知道一点。


    “徐廷说是陈茵医术了得,还是数百年医学世家传承,手里应该有两把刷子,应对常见的病症应该没什么问题。”


    闻言,章宜华紧张的心并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此刻她的脑子里回想的都是刚刚儿子说的话,绞尽脑汁时,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


    “老齐,不如我们俩还是使使劲,把儿子送到市中医院张主任手下实习吧。”


    “我看儿子想要跟在陈茵身边,无非就是觉得在学校学的和自己亲自跟在老师身后看诊不一样。我听说中医院的张主任医术了得,很大概率是下一任内科主任。把儿子送到他那里,再使使劲留院上班,往后就不用愁。”


    “我是担心万一儿子跟着陈茵在乡下出了什么问题,他一个医学生很难承担的。”


    听完这些话,不得不说齐通海也心动了。


    目前儿子跟着的老师愿意带着他上门诊是不错,但是和张主任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行,我去打通关系,争取让儿子和张主任见一面,能收下最好。”


    夫妻俩就此商量好,作为主人翁之一的齐闻仲什么都不知道。


    周五上午的课程一结束,他急匆匆回店将父亲买来的书带走,话都没多说一句,着急赶上前往云川县的最后一班车。


    当齐闻仲背着沉甸甸的书靠近惠民堂,惊奇地发现今天的医馆有些热闹。


    他好奇地快步走进医馆,环视一圈,医馆一个人都没有。


    随即,他继续往里走,脚刚跨入后院,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青鸾,你可真厉害!还在读书,就已经把《黄帝内经》看到这里,还全部背下来了。”


    如此夸张的赞叹声让吴青鸾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她慌张地摆摆手,解释道:


    “就是死记硬背,很多地方都不理解。”


    齐闻仲一下就辨认出第一道声音是柳梦溪,而这个陌生的声音,应该就是陈茵口中在校读书的两个堂妹了。


    不等里面的柳梦溪继续说话,他扬起温柔的笑脸,开口道:


    “茵茵姐,我回来了。”


    “闻仲,”陈茵抬眼看向不远处的人,惊讶地站起身,“你怎么今天就来了?”


    “下午没课,不是说明天要去义诊吗?所以特意早点回来。”


    说着,齐闻仲解下背包,扬了扬,包里的书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声响。


    陈茵一下子就听出来是书本的声音,惊喜地说:


    “你还找到了这么多!”


    闻言,齐闻仲羞涩地笑了笑,一边拉开拉链取出书,一边开口解释:


    “我特意把学校的图书馆转了一圈,这些就是我所能够找到的,适合我们东俞种植的中药材的书籍。茵茵姐,你看看怎么样?”


    “你这么说,肯定差不了。”


    陈茵高兴地接过书,看了一眼封面,居然是特意为南方地区中药材种植为编纂的。


    整个人立即被其吸引,马上翻开封面,仔细浏览起来。


    柳梦溪听到动静,也朝着两人的位置走过来。


    她粗略地看了一眼齐闻仲背包的容量,“这么多!要看到什么时候?”


    一听这话,齐闻仲顿时紧张起来,拿着背包的手差点一个不稳落在地上。


    柳梦溪看着他毛手毛脚的模样,眉头紧蹙,下意识地弯腰伸手过去接住。


    手一伸,指尖却传来温热的触感。


    刹那间,仿佛有闪电从中划过,电的人酥酥麻麻的。


    柳梦溪只觉得一颗心顿时慌乱不已,猛地收回来,尴尬地撩起耳际的发丝,轻咳两声。


    “嗯嗯,也不拿好一点。”


    “抱歉,我……”齐闻仲的心也没平静到哪里,张开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还是吴青鸾想到齐闻仲带来的书,是来帮助她们家开展中药材种植的,帮着出声解释。


    “重复也不怕,家里也没多少地,把所有的书翻一遍,找出最合适种植的就行。”


    此言一出,陈茵从书本中抬起脑袋,忍不住出声夸赞。


    “青鸾,你说的好。本来就只需要找几种,能将一个地区建设成几个特殊品种的种植基地,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听到赞扬,吴青鸾羞涩地站在一旁,不好意思抬眼对上陈茵。


    一旁柳梦溪摇摇头,抛开脑子里杂乱的思绪,好奇地问:


    “茵茵,听你这么说,你是想好种哪几种了吗?”


    “我心里差不多有点数,但是具体的还得问问大舅再说。”


    “我们明天就去对吧?”


    一想到做义诊这么有意义的事,柳梦溪就压制不住心中激动的情绪。


    “没错,按照速度,我们大约上午到达我外婆家,后天正式开始义诊。”


    说完,陈茵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齐闻仲,“所以,如果闻仲周一有课的话,估计只能参与上午的义诊,下午就要赶回镇上,赶回市里的大巴车或火车。”


    “还好还好!学校正在为下学期的实习做准备,估计十二月就要开始,最近都在准备期末考试的事,周一没课,我待上一天再回去。”


    “反正你自己计算好时间,别耽误学业。”


    “我知道的,茵茵姐。”齐闻仲重重点头,做出保证。


    随即,几人将齐闻仲带来的书一一翻开,找出其中重复性较多,种植方法较为简略的部分,留在医馆不带走。


    一群人就这样研究,直至天色逐渐变暗。


    此时,陈茵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鸣凤怎么还没回来?妈说去接人,也还没看到影子,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怎么?阿姨不在。”齐闻仲下意识地将目光看向厨房。


    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间吴阿姨应该在厨房忙活才对。


    看着昏暗的厨房,他这才意识到刚刚一直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原来是吴阿姨不在。


    三个大人都有些慌,反倒是年纪最小的吴青鸾最为淡定。


    她简单思索,给出了一个三人都想不到的答案。


    “可能是县里的大巴车没等到客人,发车时间晚,鸣凤姐才会现在都还没回到镇上。”


    听着她肯定的语气,陈茵的内心生出了一个不敢相信的猜测。


    “该不会县城和我们镇上往返的大巴车,经常这样吧?”


    “也不经常,但是有时候鸣凤姐回到家的时间会比平常晚,大多数时候都是大巴车晚点。因为她太晚就会来茵茵姐家休息,那种不早不晚,她就会回家。一回家,天基本上就要黑了。”


    “那今天这是……”


    “太晚了。”吴青鸾当即给出自己的判断。


    “算了,我还是去车站看看。”


    虽然明白了其中缘由,但是陈茵依旧还是有些不放心,放下手中的书往外面走去。


    其他三人一看,纷纷跟上。


    可四人还没走出二十米,就看到了远处缓缓靠近的两道相似身影。


    陈茵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妈,是你吗?”


    下一秒,对面传


    来熟悉的声音,“茵茵,你怎么带着大家伙儿一起来了?”


    说话间,对面的两个身影加快步子。


    不一会儿,两人的面容显露在几人眼前,正是吴冬梅和吴鸣凤。


    “妈,鸣凤,今天怎么这么晚?”


    “大巴晚了一点。”吴鸣凤当即给出答案,和刚刚吴青鸾说的一样。


    “以后晚点,估计回家的时候天会黑,就来医馆休息一晚再回家,大舅和大舅妈也不会担心你。”


    陈茵想到刚刚吴青鸾说的话,忍不住叮嘱。


    闻言,吴鸣凤扬着灿烂的笑容点头,“茵茵姐,我知道的。”


    一旁的吴冬梅听到这话,忍不住将指头往侄女头上戳,有些生气地说:


    “你记得就好,别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嘿嘿!”吴鸣凤傻笑不语。


    吴冬梅无奈地摇摇头,拉着吴鸣凤走在最前面,往医馆走去。


    此时,齐闻仲才第一次走进变化后的堂屋,他一眼就看到了屋子里摆放的电风扇和冰箱,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手指着两个电器,“茵茵姐,就短短五天时间,医馆居然增加了这么多的电器。”


    柳梦溪一听,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但是她没有选择率先开口,而是等着陈茵帮自己解释。


    果然,陈茵的声音很快在耳边响起,“这些电器都是梦溪自带的。”


    “柳大夫!”齐闻仲惊讶地将目光转向另一侧。


    感受到来自齐闻仲的视线,柳梦溪得意地昂起胸膛,挑了挑眉说:


    “没错,都是我喊我爸送过来的。冰箱可以放下每日的剩菜,还可以制作冰凉的汤饮解暑。至于电风扇,那就更有用了。除了堂屋,诊室、我和茵茵、阿姨的屋子都有一座。”


    说完,柳梦溪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夸张地捂住张大的嘴巴。


    “抱歉,齐师弟,我让我爸送电风扇的时候,还不知道医馆还会有你这号人物,所以没准备。”


    原本柳梦溪不说什么的话,齐闻仲真的觉得没什么。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话之后,他忽然觉得怪怪的,忍不住蹙眉。


    吴冬梅没有听出柳梦溪奇怪的语气,善解人意地说:


    “这有什么?堂屋不是正好有一座睡觉用不上的,梦溪你担心小齐晚上睡着热的话,把堂屋的借给他用就行。”


    此言一出,齐闻仲恍然大悟地深吸一口气,立即对着柳梦溪的方向点头。


    “多谢柳大夫!”


    柳梦溪怎么都没想到事件的发展居然是这种路径,她一口气梗在胸口,不得上下。


    但是面对大家投来的目光,她只能强撑着笑容,“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一转脸,却暗自腹诽:怎么还让齐闻仲那个得意起来了?


    说完突然出现的电器,几人准备开始吃晚饭。


    天热,之前做好的饭菜还温着,也不用怎么动手,摆上桌,立即开吃。


    晚饭过后,众人各司其职。


    陈茵几人还在研究中药材种植书籍,势必要找出十几种好的备选。


    吴青鸾和吴鸣凤是写作业,吴冬梅则是缝补衣物。


    到了睡觉的时间点,纷纷洗漱入睡。


    翌日一大早,所有人都在后院打五禽戏,锻炼身体。


    自从柳梦溪缓解长途跋涉的疲惫后,来到铜溪镇又都是早睡,偶然听到院子的动静,起身查看后,发现陈茵居然在打五禽戏,忍不住跟着一起。


    齐闻仲看到,忍不住加入其中。


    于是乎,在惠民堂医馆的后院,就出现了如此神奇的一幕。


    锻炼过后,吃完早餐,大家开始整理需要带去义诊的药材。


    当齐闻仲和柳梦溪听到陈茵要带的药材中有含大量的制附子的时候,不约而同地瞪大双眼。


    制附子比炮附子毒性更为强烈,在使用时慎之又慎。


    特别是去年出版的《临床用药须知》和《药典》在各种药用剂量上更是有着极为严苛的规定。


    齐闻仲作为一个爱读书的学生,自然也阅读过。


    加上偶尔跟着老师门诊的时候,也曾见过对方在用药剂量上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对一些毒性大的药材印象极为深刻。


    按照《药典》和《临床用药须知》上面的规定使用剂量,他们这次带去义诊的制附子重量,足以治疗五十个阳气衰微的病人。


    齐闻仲打开装有制附子的抽屉都有些不敢有动作。


    他希望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回头看着陈茵,请求复述一遍。


    “茵茵姐,你说的制附子重量是不是多了一位数?”


    “对啊!制附子的重量也太多了,该不会这次去义诊的村子,有这么多生命垂危的病人吧?”柳梦溪跟着一起附和道。


    闻言,陈茵摇摇头。


    两人还以为是自己真的听错了,正准备上扬的嘴角突然被陈茵接下来的一句话凝固在脸上。


    “没错,你们俩没听错。附子的毒性本就是其可以起死回生的根本,遇上阳气欲脱,心衰垂危的病人,就应该再用上更大的剂量。对于《药典》上的说法,我并不赞同。”


    两人没想到陈茵居然是这种想法。


    一向严守法律的齐闻仲更是觉得自己遭遇到了价值观的崩塌,目光呆滞,完全没有反应。


    而柳梦溪则是担忧地看着陈茵,反驳道:


    “茵茵,你要知道,《药典》上的规定是我们当医生的行医治病的准则。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超过其规定用药,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你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说的后面,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恨不得使劲摇晃陈茵的肩膀,看看她的脑袋里是不是混入了水。


    “我只管治病救人,其他的不在意。”


    陈茵眼神坚定,继续手里的动作,两人的提醒和警告并没有在她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齐闻仲和柳梦溪对视一眼,不敢相信看起来温柔和善的陈茵,骨子里居然是这么执拗的人。


    两人意识到自己无法劝阻,只能按照她的吩咐做事。


    不一会儿,几人就将需要的药材备齐,踏上前往青山村的路程。


    这一次吴冬梅并没有跟着一同前往,而是在医馆留守,为需要的病人抓药。


    顺便作为陈茵的通讯员,万一有什么急事找上门的话,好歹也还有一个人可以回村提醒。


    于是,这一次是五人行。


    刚开始走在路上,柳梦溪还是挺兴奋的,但随着走的路越来越长,她渐渐感觉力不从心。


    心想:怎么这里的路都是上坡和下坡?走来走去,都没走多少直线距离就把人累坏了。


    听着她气喘吁吁的声音,齐闻仲忍不住上前帮忙,“柳大夫,我帮你拿袋子吧,这样你轻松一点。”


    这时候柳梦溪已经顾不上矫情,一把将袋子塞进齐闻仲怀里。


    紧接着,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谢了。”


    陈茵看了一眼面色潮红的好友,无奈地摇摇头,“接下来,你可要跟着我一起好好练练五禽戏,把身体锻炼起来。”


    柳梦溪舔了舔干涸的口腔,无力地点点头。


    终于,在柳梦溪觉得自己的双腿快要不听使唤,瘫软在地的时候,几人来到了吴家院子前。


    因为昨夜吴鸣凤和吴青鸾没有回家,吴家人一整晚都没有睡好觉,起床后一直盯着门口。


    所以,当陈茵几人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立即被外婆发现。


    “原来昨晚青鸾是你跟你鸣凤姐一起在茵茵家休息,你昨晚没回来,可是让大家好一阵担心。”


    由于吴鸣凤是在县城上学,偶然周五没回家,过了一个时间点,吴家人就不会再惦记。


    但是吴青鸾不一样,学校就在镇上,一放学就往家里赶,怎么都会到家的。


    吴青鸾知道奶奶说的是自己,当即露出苍白的小脸。


    “奶奶,昨天姑姑到学校找我,说今天一起回家,所以我才没有回来的。”


    “我猜到了,你个最听话的孩子这个时间还没到家,肯定是你姑姑在鼓动。我看自从茵茵回家,你姑姑也是活跃了不少。”


    外婆说话时露


    出一种我就知道的表情,把吴青鸾忐忑的心按回原位。


    她摆摆手,示意一行人赶紧进院子,“快快快!都进来休息休息吧。”


    说完,外婆往堂屋靠近,把煮好晾凉的开水倒在碗里,给看着最累的柳梦溪递过去。


    “孩子,快,喝口水。”


    柳梦溪迫不及待地接过碗,冲着外婆露出灿烂的笑容,都等不及说上一句话,碗口对准嘴直接灌下去。


    由于太急切,水从嘴边两侧顺着下巴一起往下流。


    陈茵想到一路上好友辛苦的模样,也不愿意说太多。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喝完解渴的水,站在树下歇息,喘口气。


    陈茵往屋子里打量了一眼,问道:“外婆,大舅和大舅妈是去地里了吗?”


    “没有,他们俩自从听你上次说的事情后,趁现在农闲,就整天在山上乱逛,像只没头苍蝇似的,我劝也不听。”


    说到这,外婆都不好意思对上外孙女的眼睛,自家人实在是太心急了。


    陈茵也没想到,大舅和大舅妈居然已经开始自己琢磨种植药材的事,为此不顾天气上山探查环境。


    她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估计这个时候,大舅也该回来了。”


    “是差不多。”


    对于莽撞的大儿子和儿媳妇,外婆已经不想关心太多,转而提起更紧要的事。


    “茵茵,你回来是不是要派人去和村长说一说?才好安排明天义诊的事。”


    吴鸣凤一听,立即挤眉弄眼地露出得意的笑容,抢着开口说话。


    “奶奶,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好多人都看见过,村长爷爷一会儿就应该听到消息赶来,哪里用得着我们上门提醒。”


    “也是,也是。”


    外婆也意识到自己是庸人自扰,不再关心村里的事,将目光放在两个陌生的小姑娘和小伙子身上。


    “那茵茵这两个是……”


    “对了,外婆还没和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大学同学——柳梦溪,也是一个医生,最近来找我散心,一起待在医馆,想要参加义诊,就带着来帮忙。”


    “这个是我通过徐叔认识的,我们市医科大学的医学生,想要跟着我们学习。”


    外婆一听,一个是外孙女的同学,一个是好心的徐老板熟悉的人,脸上瞬间爆发出激动的笑容,连喊三声好。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感激你们的。”


    一腔真情流露把柳梦溪和齐闻仲都说的不好意思了,毕竟两人都还没正式开始义诊。


    两人羞涩地对着目光热切的外婆连连摆手,倒是看出不少相似之处。


    和吴鸣凤说的一样,村长很快就收到了陈茵回村的消息。


    一听就知道陈茵是来开展义诊的,立即将身边使唤惯的大孙子——吴玉树派出去。


    所以,当陈茵几人在院子里聊的正越快的时候,吴玉树的身影出现了。


    作为自己的好帮手,陈茵一眼就发现了吴玉树的身影。


    她迅速从凳子上站起身,语气肯定地说:


    “玉树哥,肯定是村长派你来的吧?”


    “茵茵你猜到了。我爷爷就是想让我向你确认一下,是不是明天开始义诊,我好让李家村的人做准备。”


    吴玉树冁然而笑,对自家爷爷的心思也是明了。


    “就是明天,和上次一样。只不过我还带了一个同学和还没毕业的医学生一起去,你们就没必要派那么多保护的人。”


    不曾想,吴玉树一听到陈茵的话,瞬间收敛脸上的笑容,不赞同地说:


    “那可不行!两个女孩子和一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学生,村里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感受到人身攻击的齐闻仲下意识用指尖指了指自己,心想:我手无缚鸡之力?


    他立即抬起自己的胳膊,上下打量,确认自己还是有点力气的。


    一抬眼,却对上吴玉树那粗壮有力的胳膊,肌肉虬结,力量感满满。


    原先准备好的话瞬间堵回肚子里,齐闻仲默默放下手,心想:他回校后一定要卖力地练,下次再见,绝对不让对方再小看自己。


    柳梦溪瞥见这一幕,很快意识到齐闻仲的小心思,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一旁陈茵还在和吴玉树据理力争,最后将五人改为三人,减少村里的劳力浪费。


    说完正事,吴玉树迅速离开吴家,往李家村跑去。


    至于被他无意间伤害了男儿心的齐闻仲,早被他忽略的一干二净。


    时间匆匆流逝,很快来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点。


    此时,吴秋丰和安红英才灰尘扑扑地从山上赶回来,身上挂满了各种落叶毛絮,裸露的肌肤满是被草木划出的红色印记。


    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火辣辣,燥热难耐。


    陈茵迅速上前,将熬好的凉茶递给两人,“大舅,大舅妈,快点喝了这碗凉茶。虽然还没怎么放凉,但是正好给你们俩解解渴。”


    吴秋丰撕开干裂的嘴唇,露出骄傲的笑容。


    “好好,大舅这就尝尝。”


    一口下肚,他夸张地长叹一声,“啊——好茶!”


    “哈哈哈哈!”


    这副模样顿时将在场的人逗的哈哈大笑,尤其是看着吴秋丰一副老实巴交的农村汉子形象的柳梦溪,有种形象崩塌的震惊感,笑得最大声。


    忙碌了一上午,吴秋丰夫妻俩又累又渴,匆匆用凉水冲了一遍身体,很快和众人一起坐在餐桌旁。


    陈茵再次介绍了两位新成员,和之前一样,两人受到强烈的欢迎,餐桌上欢声笑语不断。


    饭后,简单休息一会儿,一群人聚在树荫下,开始讨论中药材种植的。


    一说起这事,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吴秋丰和安红英,立即将这些天的成果道出。


    “茵茵,你是不知道,在我们地旁边的山上,有好大一片的金银花,也就是你说的忍冬。我看那片地很适合种植忍冬,都不用自己费时费力找地,随便和村长签订十几年的租地合约就行。”


    “还有遍地都是的鱼腥草,我之前都没想过这玩意竟然还是能是中药材。”安红英跟在后面补充。


    说完,两人两眼放光地看着陈茵,希望能在她口中听到想要的答案。


    陈茵没想到,这么多的时间,大舅夫妻俩竟然就找到了两种合适的项目。


    “忍冬和鱼腥草确实不错,尤其是忍冬,几乎只要是山上都能找到它的身影,也是个不错的药材。”


    吴秋丰一听这话,顿时乐的看不见眼睛。


    吴鸣凤和吴青鸾被这种愉悦的气息感染,忍不住露出高兴的笑容。


    毕竟现在说的是,可是和她们家的命运息息相关。


    有钱了,家里的屋子就能建个更好的;有钱了,大哥也不用外出干苦力;有钱了,他们也会回来吧……


    在愉悦的氛围中,陈茵将找好的关于中药材种植的书籍交给大舅。


    “大舅,你看,这些都是我通过徐叔和闻仲找来的教中药材种植的书,上面有很多关于种植的科学知识。你要科学种植的话,一定要融会贯通,才能将药材种好,形成经济收益。”


    吴秋丰一听,迫不及待地接受手,并对着陈茵和齐闻仲的方向连连点头表示感谢。


    “谢谢,谢谢!茵茵你和小齐可是帮了我们大忙。”


    说完,他激动地快速翻阅书籍,感受知识的美好。


    还没等他高兴多久,陈茵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只是在种植方面,除了书本上的知识,其他的我都给不了大舅你帮助。我问过徐叔,目


    前关于中药材的栽培,还处于起步阶段,外面也没有什么大型的种植基地,没有地方可以学习。所以想要将中药材种出来,估计就只能靠大舅你自己了。”


    闻言,吴秋丰的心咯噔一声往下落。


    但是他仔细想了一下,脸上是陌生的镇定,“你放心,大舅心里有数。”


    “以前种地种菜哪里用得着人教,一块地就种出来了,我就不信一样是植物,中药材不行。”


    此刻,在吴秋丰的身上流淌着一股豪情,把周围的人惊讶的说不出话。


    吴鸣凤甚至觉得此刻的父亲很是陌生,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随即,她冲着父亲在的方向,竖起大拇指,“爸,我看好你!”


    外公和外婆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笑容。


    虽然这一刻大家并不知道第一次种植中药材是否能够成功,但是仅仅是看见吴秋丰身上的勇气,就足以让人愿意给予他信任和机会。


    外公外婆甚至已经开始琢磨村里的那一块地比较好,那座山价格便宜,可以租下种植药材。


    他们青山村顾名思义最多的就是山,想要找几块平地种植中草药有些难度,但要是可以在山间培育的,那简直就是得天独厚的环境。


    所以,吴秋丰心里打算的是先开始琢磨山头可以种什么。


    思来想去,他还是忍不住向陈茵寻求意见。


    “我看这些书茵茵你也提前看过了,所以你觉得我们青山村的环境,适合的种植品种有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