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她们如今站在天井旁的围栏边,第一反应就是从天井下去。
可是就在这时，对面一个人影先一步从店铺里冲了出来，扒着栏杆就要往下翻。
五人脚步一顿,眼看着一根全金属狼牙棒从斜侧方飞了过去。
“砰”的一声，砸向那人后背。
“啊！”背对着她们正在爬墙的人一声尖叫，手一松就从楼上背朝下掉了下去。
陆嫣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猛地下压，脚铲地面在栏杆旁急刹车。
视线从围栏缝隙中紧盯着下落的那个挑战者,巨大的狼牙棒像钉板一样从前胸穿透，再加上没有任何缓冲的冲六楼掉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砰！”
一秒后,楼下传来金属和□□同时砸在地面的声音。
陆嫣不忍的闭了一下眼睛,紧接着就顾不得同情别人了,动作飞快的对其他人做手势。
找门！从通道走！
阿兰面部僵硬的仿佛被铁水浇铸了一样,嘴角僵直,颧骨下的肌肉一跳一跳，仿佛辟谷下藏着几枚随时会爆开的□□。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定然已经冲上去了。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敌方不知有多少，就算她能牵制住一个、两个？其他人怎么办，陆嫣、曲钦、孙晚、思思,她们的武力值在这种情况下很难自保。
只要被拎着腿从天井扔下楼，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落地成盒。
阿兰咬紧牙根无声的锤了一下地面，双目如电地往前冲。
她们上来这一会儿，六楼的通道已经换了位置，几人边躲避保安的搜捕,同时分心二用的找通道。
五人默契的分工，曲钦和阿兰找通道，陆嫣三人则盯着保安。
幸好保安的第一任务是清场，他们一家一家的推门进去查看，要抓住藏在店里的“老鼠”，门上的锁在他们眼中像是不存在一样，每人拿着一串钥匙，插进去一拧就长驱直入了。
闭店之后，整栋楼瞬间暗了好几度，所有射灯统统关闭，只有墙上和地面几盏应急灯亮着。
保安手上的强光手电筒就是最亮的灯源，他们兵分三路，同时有六道光源从三家店铺中晃过。
六个保安，不确定是否还有人把风。
陆嫣暂时得出这个结论。
其实曲钦和阿兰早就找到六楼的通道了，就在如今保安检查的两家店铺中间。
陆嫣在地上用动作模拟了一下，显示画一个大圈，之后一手在前用食指中指交替移动，一手在后鬼鬼祟祟的跟着。
其余几人一看就明白了，默不作声的点头。
她们蹲在天井栏杆后
面，自从金属扶手和贴满海报的玻璃缝中露出眼睛盯着对面的情况，对面动，她们也跟着动，他们停，五人也停。
就这么磨蹭了十多分钟，终于两拨人换了个方向，通道近在眼前，陆嫣等人却不敢动了，一滴汗水顺着额角悄悄滑下，眼中染上忐忑和焦灼。
因为这次对面的人竟然分成两队，四人，拿着手电筒冲进两家店铺，两人站在门口匀速扫过整层楼。
“唰！”一道强光划过，五人飞快缩下头，藏在海报下面。
就在这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陆嫣下意识抬头一看，瞳孔骤缩。
通道消失了！
又到了通道变换的时间。
陆嫣眉头紧锁，没办法，只好继续跟着保安围着天井往前移动，同时脑子里飞快转动。
这时，曲钦拉了拉她的手，在她掌心划了两下——7、8。
陆嫣抬头一看，不祥的预感成真了，保安从1、2、3号店铺开始搜查，现在就在7、8号两家店铺搜查。
原本她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抢在保安前面下去，之后再想办法。
因为熟悉的环境总是更能给人安全感，陆嫣首先想去更熟悉的三楼，可以先躲在一楼，等他们查到二楼的时候，在从楼梯上回三楼。
同理也可以是五楼、四楼。
其次，她们也可以跟在后面，保安搜完下去的时候，陆嫣她们正好去五楼、四楼、三楼。
之前她总想着先走一步，更安全。
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只能跟在保安后面了。
一群人就这样围着天井整整转了一圈，好消息是，保安检查完六楼，下去了。
坏消息是，六楼通道的从门从外面被锁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通道锁住了，反而说明他们对自己的搜查结果有信心，不会再回头搜查第二遍。
陆嫣她们对视一眼，长叹一口气，顺势靠着围栏坐在地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怎么办？”曲钦用气音说话。
陆嫣也用同样的声音：“等。”
等？
其他几人面露疑惑。
“咱们不下去吗？”曲钦指了指楼下，“去五楼也比呆在这强。”
陆嫣面露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下去，但不是现在。”
之前她也想过第三个办法，那就是趁着保安在通道里行动的时候，她们从天井跳下去。
可最后还是把这个想法放到了第三位。
因为太危险了，她们一来不确定保安下楼的速度，二来不知道出口方向，很可能，保安一出通道，就看到她们从对面的往下爬。
刚才那位挑战者就是前车之鉴。
不到万不得已，陆嫣不准备从天井往下走。
之后的一个小时，她们都在六楼一动没动，也没有一个人说话，黑暗中的永新商场，仿佛除了保安，就只剩下她们五个人一样。
这种近乎死寂的场面，让人不仅产生联想——
是不是自己的决策失误了？
她们不应该上楼，而是应该去一楼，说不定《谁是金牌销售》的地图包含外面，正常的挑战方式，晚上就是要遵守规定离开商场？
陆嫣也忍不住猜测，黑暗之中，其他新生小队的成员是不是正在用质疑的眼光看着她，心中是否产生了不满和怨怼。
还有，黑暗中的那些店铺，有没有可能也有人深藏其中，正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们，将她们视为砧板上的肉？
……
直到漫长的一个小时过去，保安已经到了一楼。
最坏的情况的发生了——
六道光线从地面向头顶发散，几乎无死角的照射整个天井。
所有人瞬间缩了回去，丝毫不敢露头，陆嫣似乎听到从楼下传来的暗骂声和叹息声。
“走不了了。”她用近乎叹息的声音开口，“我们今晚只能待在六楼了。”
其他人没有怪她，反而开始想办法怎么度过这一宿。
孙晚：“幸好带上了□□，我们随便找家店铺安顿吧。”
孙思怡点头：“只要我们在一起，在哪都一样。”
阿兰：“思思，把灯笼给我，我再去把六楼查一遍，确保没人。”
曲钦：“刚才保安好像只查了店铺，并没有查看库房，说不定有人藏在里面。”
陆嫣借着应急灯微弱的灯光看向众人，表情恍惚中带着些许触动。
片刻后，她突然笑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起码证明了，最重要的地方不在六楼，而是在一楼。”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曲钦一拍大腿：“对啊！我们都陷入思维误区了，以为大领导肯定在最高的地方办公。”
“其实不一定啊，楼上的位置多宝贵啊，就算挪出一家店铺的面积当做办公室，那总经理估计都得肉疼！”
孙晚也眉飞色舞的分享经验：“没错，其实很多商场百货，办公区就是在地下，地下最不值钱，我生前有一个朋友就总跟我抱怨，上班回家都在地下室，人都快抑郁了。”
陆嫣脑子灵光了，很多线索也通了：“总经理肯定不是关主!”
其他人疑惑：“这是怎么得出来的？”
陆嫣抬头扫了一眼六楼商场：“先行动起来，把六楼扫一遍，找地方安顿好，再详谈。”
“就按照方才说得来。”
思思把迷你红灯笼和□□递给阿兰，曲钦自动跟上，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一会我先感应一下，确定安全再进去。”
孙晚和思思跟在陆嫣身边，她们随时留意楼下的动静。
之前黑暗中的自我怀疑退去，自信重新回来。一共二十名挑战者，现在死了一个，只剩下十九名，不可能只有她们留在商场。
就像之前藏在六楼被逼出来那位一样，肯定还有不少人藏在几个楼层之中。
只不过他们就和陆嫣等人一样，有自己的办法躲过搜捕。
她猜的一点都没错，就在同一时间。
六楼通道门外，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影站在那，湿发粘成一根根黑绳覆盖在脸上，水珠顺着下巴滴在地上，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半张脸在走廊安全指示灯照射下惨绿惨绿的，活像个水鬼。
他盯着巨大的铁索皱起眉头，缓缓探出一只泡的发皱的手——
手上拿着一根细铁丝伸进锁眼。
…
“等一下？”曲钦脚步一顿，侧头盯着新出现的通道口，面露警惕。
阿兰慢了一步，顾不得合上店铺的门，快步冲过来把曲钦挡在身后。耳朵动了一下，面色逐渐怪异起来。
“嘘！”阿兰踮着脚快速潜行到通道门口，同时给曲钦打手势，指向其他位置。
曲钦立刻心领神会，这是让她随时准备留意通道换位置，争取抢占先机。
陆嫣她们也留意到两人的动作，三人默契的分散开来，守着五个方向，都掏出了自己武器，静等着第一时间将其拿下！
今天的经验告诉陆嫣，不管是人是鬼，必须先躺下才能好好说话！
时间一秒秒过去，阿兰靠在门上，露出了不耐的神情。
后面的人手法也太差了，到底行不行啊？
别最后，她们警惕了半天，都是和空气打架！
突然，阿兰听到了“咔嚓”一声响，拳头刚握紧，面前的通道就突然变成了一堵墙。
阿兰0.1秒都没有耽搁，转头就向一侧冲去，新通道不管出现在哪，她只要快速跑动起来，就算耽搁也耽搁不了几秒。
“咔嚓！”
陆嫣感觉自己只是一晃神，面前就出现了一扇正在向后拉开的大门。
“去！”她左脚向后一撤，手中【锁魂绳】“嗖”地飞了出去。
“水鬼”还没来得及拉开门，就感觉脚踝一紧仰头朝天倒了下去，攻击来的猝不及防，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脚下还没完全收紧，身体还能动，及时调整姿势保护好后脑勺。
成了“水
鬼”已经够可怕了，千万别成为“傻鬼”！到时候就算不被兄弟们笑死，他也没脸在陆嫣面前活着呢。
虽然只有一个字的轻喝，也足以让人认出来者何人。电光火石间，“水鬼”没有选择藏进【虚空水缸】，而是任由本能驱使选了另一种应对。
“砰！”安全通道里瞬间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不少同样躲在安全通道的人竖起耳朵，仰头看向头顶。
新生小队其他人都赶到了这里，几人不用说话，孙晚和曲钦一人拖着对方的一只脚，使劲往后拽。
“嘭！”祁煜的后脑勺还是没躲过，嗑在了门槛上。
曲钦和陆嫣一内一外，前者守着门，警惕楼下的动静，后者靠着天井，防止保安察觉异常。
阿兰则举着灯笼，在楼道里搜查，很快就在地面上找到了巨大的金属门锁。
等藏在通道里的人闻声感到六楼，一看门上没有锁头，赶紧冲过去想进去，可不等他们露出喜色，却发现通道门被人从另一头牢牢锁住了。
“该死！”
“对面到底是谁？”
“开开门，让我们进去吧！”
“快开门！别让我们知道你是谁！不然一定弄死你！”
哀求到威胁只用了几句话的功夫，见里面的人没反应，通道里的人又换了个说辞。
“我是黄金时代团的人！放我进去，通关后必有重谢！”
“没错，我是望乡河的人，让我进去吧！”
“我是……”
【好家伙，三大五常凑一起了是吧。】
【既然背景都这么厚，干脆在通道里待着吧。】
【笑死，通道里根本不通风，又闷又热，待一会都快憋死了。待一宿？人估计都得臭了。】
【第一次见到这么奇葩的副本，白天都是竞争对抗，晚上就是大逃杀。】
【最逗的还是那个“水鬼”兄弟，本以为把锁撬开就解脱了，谁料迎接他的是下一个地域。】
【地狱？斯哈斯哈……这种地域我也想去！】
但在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团队私群，却是一片“哈哈哈”。
【笑死我了，果然一物降一物。】
【求开门那一秒，祁会长的心理阴影面积。】
【搞不好他还乐不得送上门呢。】
【没错没错！最狡猾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是吧？】
【把他们凑一起，果然乐子多啊！】
【张辽，再接再厉！】
戚风在自己办公室，笑的前仰后合，桌子拍的啪啪响。
望乡河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看自己前任会长的乐子，都看爽了。
……
通道早就换了位置，新生小队的人蹲了一圈，围着面前的“水鬼”，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这么捆着他？”
陆嫣倒是无所谓，其他人却心疼她的道具。
【锁魂绳】是她手中非常重要的护身符，攻防一体，没了它，在遇到危险，她就只能赤手空拳了。
阿兰使劲摇头：“不行不行，要不还是找找有没有绳子，把【锁魂绳】换下来。”
孙思怡说了一句惊掉人下巴的话：“用绳子不保险，挑战者手段多如牛毛，只要能动就有办法挣脱，要不干脆把他杀了！死人最安全！”
孙晚心头一惊，连忙抬头看其他人。
思思自从加入新生小队，已经很久没有露出对待生命漠然的一面了，平时活泼爱笑，就像个普通女孩一样，她还以为思思变了。
没想到只是几位姐姐不一样而已，孙晚生怕其他人会排斥这样的思思。
其他人虽然被这话惊得愣了一下，但她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思思了，都知道是什么让小姑娘变成如今的样子。除了心疼，怎么可能会排斥呢。
陆嫣捏着下巴，真心考虑思思的建议。
就在这时，曲钦把灯笼对准“水鬼”的脸，突然“咦”了一声。
“这不是——”她用【诸葛连弩】的箭头挑开“水鬼”脸上的湿发，惊讶的瞪大眼睛，“邱明？”
“嘿！这是咱邻居！”
陆嫣搓了搓手指，暂时没有说什么。
祁煜看到她手上的动作，心倒是真的凉了：她真的在考虑杀了，一劳永逸！
不要啊！
祁煜眼球死死地盯着陆嫣，实际上脑中已经喊破音了。
幸好五人中还有一个阿兰，她看到保安杀了挑战者，都压不住火，更不可能在祁煜还没有做出任何对她们有威胁的行为之前，就让他被杀了。
阿兰还是坚持她一开始的建议：“找个店铺，把他往里一丢，门一锁，他也碍不着我们，今晚我警惕些，如果他真的搞事情，”她后半句话没有说，但其他人已经明白了。
知道阿兰性格正派，不想滥杀无辜，其他人都看向陆嫣。
实际上已经明白，多半就是这样定了，陆嫣肯定顺着阿兰，不可能因为一个陌生人和她产生隔阂。
再说其实她们也没多想杀了邱明，就连最先提出这个建议的思思，也只是把他当成苍蝇、蚊子一样，可杀可不杀。
新生小队的人达成共识。祁煜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堵住嘴捆成粽子扔到了一间箱包店。
绳子没找到，打包用的透明胶带管够，最后祁煜像个蛆一样在店里蛄蛹了半宿也没把自己弄开。
手指被胶带紧贴着身体两侧粘得一点缝都没有，试了几次，刀也被挤在缝里，根本弄不开胶带。
最后倒是祁煜弄得浑身汗，累得睡了过去。
倒是陆嫣她们，在六楼找到客用洗手间，好好地打理了一番。用□□打开一间店门，各自拿了几个皮包当坐垫。一边吃着迟来的宵夜，一边分享各自白天的经历。
先是成为销冠的阿兰——
“你遇到大单了吗？”陆嫣担心的问。
没想到阿兰却道：“你说的是开口就几百上千件的那种大客户吧？”
陆嫣点头。
阿兰摇摇头：“没有这种人来我的店。”
“那你这是……”其他人也面露好奇，讨教的看着她。
一共五层楼，除了阿兰，其他的销冠都是靠大单才拿到的首日销冠。那些大单肉眼可见的有问题，如果绕过去也能得到销冠，何乐而不为。
“我只是用【公主驾到】，把每个进店的人都变成了销售额的一部分。”阿兰毫不避讳的解释，“今天我一共成交了三十单，最大的一笔是五千元，其余都是小单，三五十不嫌少，一两百不嫌多。”
她们算了算，阿兰的销售额减去早上的两个信封和那五千，剩下其实只有四千块左右。
四千块开了三十单，好家伙！平均客单价才一百多！
真是积少成多啊！
“二楼没有别人拿到大单吗？”陆嫣疑惑，按照三楼的经历，那种大单一个就能挣好几万，就算扣除进货的钱也能剩下一多半。
这么一算，其他楼层的销冠都是一万多，六楼箱包更是只有8700。
难道第一天大单客户就盯着三楼，其他楼层就一个都没有？
陆嫣看向其他人，“你们遇见过吗？”
“有啊！”“当然有！”“我想办法躲了过去，但有人接了！”
阿兰：“下午出现了一个，开口就是精准的厂家和货号，没找上我，找上1号的挑战者。”
之所以没有体现在销售额中，是因为那位大客户来的时间是接近晚饭那会，对方要求明天上午交货。
孙晚和曲钦也连连点头。
曲钦根本没遇到：“8号隔壁店铺接了个小学校服的大单，也是明天交货，为了下订单，他把今天一整天挣的钱都搭进去了。”
一墙之隔，没找曲钦，而找了别人，以她的运气来看，就很能说明这种“大单”存在的问题了。
与之相比，正常人的孙晚就是那个找上了，但是躲过去的。
“上午我也遇到了一个老太太，幸好我白天一直带着【微表情捕手】，她一对我笑，道具就开始预警。”
第97章
销售—9她是不是对他有点意……
时间回到当日下午。孙思怡正在四楼找人跟踪找通道,孙晚一个人在店里。
刚才客流来了一波小高峰，她要同时接待好几个顾客，送走最后一个人,孙晚累的都快直不起腰了。
这会客流略微稀疏，但是那种无处不在的燥热不减分毫，甚至更添了几分憋闷。
孙晚垂着头将之前顾客试穿的衣服叠放整齐,每次顾客走后，这都是必须做的工作,不提副本规则二没有要求，她想要多开单，这件事也得老老实实的做。
就在这时,她余光突然捕捉到门口有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那是个穿着朴素整洁,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老太太颤巍巍的走了进来,孙晚留意她脚上似乎穿的是一款老式千层底的布鞋,再配上她脸上过分热络、近乎讨好的笑容,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朴实。
可孙晚却捕捉到对方进来之后，看着店铺货品和自己的双眼罅隙中，似乎闪过某种自己难以解读的东西。
“大姑娘，你好啊。”老太太的声音慈祥的有些夸张，径直向孙晚的柜台走来。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孙晚立刻扬起标准的微笑,心中却提起警觉。
都说江湖上老人和小孩都是容易被人轻视，但却更应该警惕的人，孙晚非常认可这句话。
尽管对方看起来天衣无缝，她依然觉得，这位老太太活像新闻中拐骗小姑娘的角色落到了现实,就连每一丝皱纹里都透着阴谋。
可即便如此，孙晚也没露声色，热情的把凳子端过去给她坐。
老太太见状，压低声音，仿佛要分享什么天大的秘密：“小姑娘，我看你面善，是个实在人。我是‘慈心孤儿院’的院长，姓王，”她从怀里摸出一张看起来颇为陈旧，甚至边缘有些磨损的名片递给孙晚。
孙晚双手接过，目光快速扫过名片——“慈心孤儿院，王院长”，下面还有一个手写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可孙晚心里还是里有许多疑惑：“我这里是卖男装的店……”说着她的手指不经意的扶了一下脸上的眼镜。
“孩子，你先听我说，”王老太太继续说：“有个剧组想来我们孤儿院拍电影，说是要如实记录底层人民真实的生活，但是他们害怕穿着自己的衣服吓着孩子，就说要给剧组的人定一批专属工服。”
“剧组导演人好，还把我们孤儿院的老师也算上了”她露出遇到好人的感动，还压了压湿润的眼角，接着深吸一口气，像是准备说某个郑重的秘密。
“导演信得过我，就把钱给了我，让我这个老太婆给他们买衣服，”王老太太拍了拍鼓囊的胯兜，“你看，我这钱都带来了。”
说着她还露出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其他店铺，悄声对孙晚说：“路上怕丢，我在内裤里缝了个兜，那些店都是男的，我不太方便拿出来，见这里只有你一个姑娘，我才敢进来。”
她的表演堪称完美，语气、表情、故事背景，甚至是老实人的谨慎和女性的尴尬，都恰到好处。
若是别的女人，肯定早就信了，甚至还会庆幸自己得了同□□利。
但此刻，孙晚鼻梁上那副看似普通的黑框眼镜，正是道具——【微表情捕手】。
只有孙晚才能看到的虚拟屏幕，正在疯狂着淡红色警示光，同时一行行冰冷的分析数据飞速滚动刷新：
【面部肌肉分析：颧大肌、眼轮匝肌收缩过度，呈现非自然笑容模式，真实情绪分析扇形结论——喜悦15％、得意17％、贪婪20％、轻蔑22％、警惕26％】
【视线追踪：瞳孔快速扫视商品区域频率异常，重点关注集中在货号*****、******、*****等五款货品上的时间远超于其他商品，分别停顿0.23秒、0.42秒……】
【微表情捕捉：①眼神飘移，与使用者视线接触后，立刻滑向对象的眉心、下巴、鬓角，再前行拉回，形成“三角飘”；②微眨眼暴增，正常放松是10-20次/分钟，心虚是可瞬增至40次，对方经过相关培训，可有意识控制，但无法完全伪装，数次用眼轮匝肌收缩代替眨眼；③……】
【心率脉搏模拟分析：情绪平稳，甚至略低于基准线，与对话中应产生的高兴、感动、担忧、谨慎、尴尬等情绪严重不符。】
【综合判定，高度欺诈倾向！言语内容与真实情绪呈现极端背离！】
【警告！警告！警告！】
孙晚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来了！
但接着就是一松，幸好她们早就商讨好了应对策略，【微表情捕手】立大功了。
王老太太还在声情并茂地演绎着：“所以啊，我想在你们这订一百套休闲装，最好是那种男士女士都能穿的中性款。”
“要面料最好的，款式最新颖的，钱不是问题，导演给的钱够够的。”她笑眯眯的看着孙晚，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猖獗的狡黠和期待，期待孙晚上钩。
100套，还特意说要面料好、不差钱！
这绝对是一笔足以让任何人瞬间心动、冲昏头脑的巨额订单！若是接了，今日销冠几乎唾手可得。
但代价是什么？□□？或者货到之后人间蒸发？验货当日故意诬陷她以假乱真、虚假销售欺骗顾客？
孙晚后背惊出一层冷汗，脸上却维持着无可挑剔的、略带惊喜的笑容：“太好了，那位导演真有眼光，就该多拍拍孩子们的真实生活。”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似自然的走到收银台拿出库存本——实则悄悄取出她的另一件提前准备好应对这种情况的道具。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必须让老太太走，不能留在绅士男装。但不能违反规则对顾客说“不”，更不能激怒她，让她捏住自己的把柄。
“不过，”孙晚翻着库存本，语气变得略带歉意和为难，“本店小本经营，存的货都是价格略低廉的款式，面料也比较大众化。”
“质量好、款式新颖的货自然也有几套，但是店内库存并不多，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从供货商那里调货，不知道会不会耽误您的正事，”孙晚用替对方考虑的语气，“您年纪大了，提心吊胆带着钱走这么远，我也不忍心让您再跑第二次。”
“您看……要不要去其他店铺看看，说不定我们一起凑一凑，能够数。”
然而这番看似为了对方考虑，宁可把送到嘴边的钱往外推的行为并没有获得让人满意的结果。
王老太太脸上慈祥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但【微表情捕手】疯狂报警——【愤怒值飙升！解读为恼羞成怒！欺骗意图升级！】
她的声音也尖利了一些：“怎么？小姑娘，我还说的不够清楚吗？难道你要我老太婆去那些男人开的店铺当众脱裤子拿钱！还是你怀疑我没有那么多钱？我现在就可以全款预付！”
她作势要扯裤腰带！
麻烦了！对方不吃这套，反而被激怒了。
若是现实生活中遇到骗子，自己这样说，两人都不想把事闹大，多半心照不宣的转头其别的店了。
可孙晚却能感觉到，老太太非常生气，被戳穿阴谋的羞恼，让她必须给自己一个教训。
一旦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从内裤里翻出钱来，就可以去投诉。说她不信任顾客，逼着老太太当庭验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孙晚手心一沉——一把造型古朴精致、像是古董玩具一般的燧发手枪具现出来，那是道具【回来的都是善意】，她毫不犹豫的将一刻透明玻璃珠一样的【情绪子弹】，盲塞入弹舱。
“您误会了，王院长！”孙晚的声音突然高了八度，搞过老太太的话头，同时做出要阻止对方一样快步上前。
就在她冲入对方怀中的时候，猛地将枪口对准老太太腹
部，扣动扳机！
“噗！”
没有震耳欲聋的枪声，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像是气泡破裂的声音。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柔和暖意的波纹状能量从枪□□出，瞬间民众王老太太的腹部。
【情绪子弹】击中的地方越靠近要害，情绪逆转的程度就越剧烈。
老太太正要发作的怒容猛地定格在了脸上。
她那充满算计和虚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和悔意，随即那双锐利刻薄的眼神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下来，变成了真正的温和且充满善意。
比起刚才脸上每一个皱纹的都标好角度的虚伪、过度夸张的慈祥，都要来的真实自然，就像个真正对年轻人善意的老太太。
孙晚快速收起道具，向后退了一步，紧盯着对方的脸。
【微表情捕手】警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事柔和的绿色提示：
【面部肌肉分析：眉心松开，眼轮匝肌外侧束轻轻收紧，下眼睑退向上，眼角没有刻意挤出“鱼尾纹”，颧大肌中端收缩，嘴角向外平拉3mm，横向舒展，嘴唇弧度放松……
真实情绪分析扇形结论——歉意20％、悔意25％、善意55％。】
【……】
【综合评定：平和、友善，攻击性/欺诈性降至最低。】
孙晚暗暗松了口气，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但直到最危险的时刻过去了。
王老太太眨眨眼睛眼睛，看着孙晚，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哎呀，你看我……年纪大了，说话有点冲，你别往心里去啊。”
她的语气变得真诚了许多，还给自己挽尊：“我也是担心人家看我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就选别的孤儿院了，第一次经手这么多钱，可能有点太着急了。”
“没关系的，孙院长，您也是为了孩子们操心。”孙晚给个台阶就下，语气比她更温和。
王老太太叹了口气，露出愁容：“采购这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好了差了都不行，100套是有点多了哈，可能确实让你为难了，而且……”她压低声音，向后看了一眼，仿佛真的再提孙晚考虑，“这么大的单子，你一个人做主确实不太安全，万一遇到骗子呢？”
“现在外面坏人多。”最后这句格外的语重心长。
孙晚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只能拼命点头：“您说的对，是得谨慎点，我初出茅庐，也没经历过这样的大单，确实心慌没经验。”
老太太想了想，顺着孙晚之前的建议说：“这样吧，我先去别的看看看能不能凑够，最好还是在一家店买下来，要不然左一家右一家，老太婆账都算不明白，该把正事搞砸了。”
“今天真是打扰你了啊，姑娘你忙着！”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您太客气了，欢迎下次光临。”孙晚微笑送客。
王老太太转身，颤巍巍地向店外走。
她显然有自己的选择标准，经过好几家店铺，也没进去，即便里面的营业员也是女性，这和她最初的说辞严重不符。
老太太在另一个女性挑战者的店里呆了良久。
孙晚透着橱窗，看到那位老太太又带着那副过分热络的笑容，走向那家店的售货员，开始了新一轮的“采购”表演。
最后肯定是成交了，那人把老太太送出来的时候，腰都快弯成直角了，托着她手肘，一副伺候太后的谄媚样，看的孙晚心情复杂。
临走时，王老太太甚至还回头特意看了孙晚一眼，似乎怕她见自己帮别人开单会伤心，看着她的眼神闪烁中带着愧疚。
并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做生意要小心点哦。”
孙晚：“……”
她看着那位踏入陷阱的挑战者，心情复杂的松了口气。
危机暂时解除，她成功的规避了一个不正常的大单陷阱，没有违反规则，也没有被投诉。
但副本的恶意不会消失，它只是转移了目标，这块骨头难啃，就换一块，总有人经受不住诱惑。
孙晚长叹一口气，摘下【微表情捕手】，轻轻擦拭镜片，心中没有庆幸，只有更深的警惕和一丝对未知明天的不安。
……
“有一点我很疑惑，孙姐接待的那个老太太，和你接待的那个大客户显然都有阴谋，可为什么三楼那位NPC能顺利达成交易？”曲钦费解，“难道对挑战者区别对待？”
陆嫣摇头：“今天才第一天，我觉得之所以尾款到位，很可能是更大骗局的提前投资。”
“还能怎么样？顶多订了货不来取，那他们提前交的定金也要不回去了，损人不利己？”曲钦脑袋还是想不明白。
陆嫣目前也没有想明白阴谋到底是什么，但是唯有一点可以肯定。
“不管怎样，我们不要以身犯险，就算别人拿到销冠如何得意，对你们如何奚落、嘲讽，也别产生波动，别下套。”
“销冠？大不了我们不要了！另想其他方法通关。”
陆嫣自己虽然两次违反规则后，从刁难的顾客手上弄到了钱，她却不会怂恿给别人这么做。
一旦玩脱了，后果不堪设想。
就像孙晚这次用了【回来的都是善意】，但如果对方是另一个身手敏捷的人，没射中要害，只射中微不足道的地方？到时候逆转效果不成功，还暴露了手上的底牌。
太危险了。
陆嫣掌握着新生小队挑战副本的大方向，只要她发话，其他人无有不从。
这一晚，她们就这样在这件不知名的店铺中横七竖八的睡了一宿。
陆嫣和阿兰肩挨肩、头靠头，背对着收银台。起初说好两人守夜，谁知刚闭上眼睛没一会，陆嫣沉沉地就睡了过去。阿兰则不时掀起眼皮，看一眼店内的几位同伴，继续闭目养神。
孙晚、孙思怡则是拉来好几个帆布包在地上铺平，幸好她们都不是豌豆公主，搂着挤一挤，也同样睡着很香。
最懂得享受的还是曲钦，她把好几个拉杆箱摆成一排，自己躺上去，还真有种睡席梦思的感觉。
唯独祁煜，可怜巴巴的躺在另一个店里，姿势扭曲的折腾了半宿，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放弃，任由自己陷入梦乡。
不知何时，外面的天亮了，六楼头顶就是玻璃，第一个感受到阳光的呼唤。
祁煜眼睑颤了颤，被开门声唤醒，刚茫然的睁开眼睛，就惊讶的发现陆嫣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一时间竟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用侧躺的姿势扭着脸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刚想张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呜呜”声。这才彻底清醒，忆起所在何处。
“不好意思，昨天我们五个女孩子，实在有些难处，希望你不要介意。”陆嫣蹲下身帮他解开束缚。
透明胶带一圈圈捆着他，解开的时候也同样麻烦。
一时间只听到“滋啦”声不绝于耳。
“滋啦！”
“嘶！”上臂解开了，撕到小臂的时候，煎熬来了，每次绕到两侧，都是在给祁煜做脱毛SPA。
“对不起！”陆嫣动作更轻柔了。
祁煜咬着牙把痛呼声忍了回去，表情扭曲的硬扯出微笑：“没关系！你放开了撕吧，不用怕！”
“滋啦——”
“嗷！”
祁煜赶紧吞回去，打脸来的这样快，让他根本不好意思看陆嫣。
可惜这种甜蜜的折磨很快就过去了，陆嫣放开他的一只手就直接退开，给他留下一个抱歉的笑容。
“剩下的你自己来吧，我们几个弱女子也该走了。”
祁煜痴痴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喃喃自语：“这时候承认是‘弱女子’了……”
陆嫣确定对方看不见自己后，就将笑容收的一干二净，侧头看向身后，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大步流星的离开。
她的同伴正在通道口等着呢。
虽然不能杀了他，但也做不到对一个几乎是陌生的“邻居”放松戒备，那就干脆眼不见为净。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就在这时望
乡河活动室内，一帮人看到自家前任会长这不值钱的样子，忍不住面面相觑。
穿着一身轻便皮甲，刚出副本都来不及休息就来这一起看直播的小五，忍不住猜测：“你们说，为什么是陆大小姐去帮祁哥解绑？”
张辽瞥了她一眼：“你想说她是不是对祁哥有点意思？”
小五连连点头。
张辽冷笑一声：“那你问问朱雯，看看她怎么想的？”
他转头对后排扯着嗓子喊：“朱雯儿！你和陆大小姐打过交道，你给这恋爱脑上头的人科普一下那位是什么人！”
坐在后排的朱雯听到点名，探头看去。见是前排几位工会的中坚成员，顿时露出个不自然的表情。
“那个，我也是之后才知道陆大小姐就是祁会长的白月光……”
这是实话，之前望乡河知道陆嫣身份的人只有那么几位，就连陆嫣挑战《相信相爱一家人》的时候，戚风他们都不知道。
直到最近，疑惑祁煜为什么还独自一个人下本，戚风几人追问之下，才得知自家前任会长闷头追赶的真相。
朱雯和陆嫣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一个副本挑战，结束之后，就被好奇心旺盛的几位会长、副会长拉去打听。
朱雯想到自己刚在迷雾大厦说过的话，整个人都要裂了。
“快说啊，朱雯！”望乡河核心成员、主攻手小五忍不住催促，“在这苦逼的怪谈城，想看到一对正常点的情侣可太难了，你快告诉我，看陆大小姐这么温柔，有没有可能对会长有点意思？”
“不可能！”朱雯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斩钉截铁的大声肯定，“绝不可能！”
室内一片寂静。
“那她……”小五表情怪异。
戚风忍不住笑出来：“祁会长眼珠子都快掉在人家身上了，陆大小姐那么敏感，不可能察觉不到，多半是美人计试探，顺便看看被捆了一宿的人如今是个什么心情，对新生小队有没有恶意。”
“哇！”“哇！”“哇！”
所有人瞪大眼睛，都征询的看向朱雯。
朱雯尴尬的点点头，干笑两声，忍不住为其说话：“陆大小姐很有责任感，事业心重。”
半晌后，接二连三的笑声响起，全是幸灾乐祸。
“啧啧啧！”
……
7:30
“哗啦！”六楼大门被打开，陆嫣五人鱼贯而出。
首先第一感觉，就是热，和憋闷，刚待一会都有点上不来气了，而且还有若有若无的奇怪味道，像是烧过什么一样？
楼道里静悄悄的，一点人声都没有，黑黢黢的，身处其中根本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切换队形，都拿出惯用的武器。
陆嫣先是从楼梯中间的缝隙中往下看，重复曲折的回廊仿佛没有尽头，看的人眼晕。
还有半个小时才到工作人员自由活动时间。
陆嫣选择这时候出来，也是为了进可攻退可守，一旦被保安发现，只要她们能撑到8点，就安全了。
她们主要想去探一楼或是地下，假如这栋楼有地下的话。
第98章
奇怪的是,昨晚明明有人追到六楼，可直到陆嫣她们顺着楼梯往下走，也没见到一个人影。
“难道他们都像邱明那样想办法回销售区了？”
孙晚把拉一下二楼的门锁,正好好的挂在那，五楼往下几层都是如此。就算是回了营业区，也得像六楼那样是从里面锁的。
她奇怪的自言自语：“难不成还是穿墙过去的？”
阿兰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别忘了上个副本的王枢，他是怎么逃出房间的。”
到了二楼,她们都提起警惕，屏息凝神，脚步几近无声,往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迈。
上面五层用了五分钟,这一层就用了将近三分钟。
可等阿兰绕过缓台,探头一看,警惕的动作就松了下来,回头对其他人做了个“锁住”的手势。
可是下一个，所有人都表情一变。
不对！
如果最后一个锁是保安落下的，同样应该锁在另一头，怎么也不应该是在这边。
“有人把保安锁在一楼了？”陆嫣声音压低，对其他人招手，“我们去二楼。”
她们有□□，但是一楼什么情况尚未可知,还是不要贸然开锁。
如果有人在保安清场的时候跑到一楼，又在保安眼皮子底下重新回到安全通报将门反锁，那保安此刻很可能就在门后怒不可遏。
她们此时过去，相当于给人送菜了。
二楼有阿兰的店铺，她对二楼也最熟悉,门锁一打开，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里发生过搏斗。”阿兰走到飞跃女鞋隔壁，指向玻璃门上一处划痕，像是某种冷兵器划过的样子，又深又长，偏偏玻璃却一点都没有碎裂，显然冲击发生的时候，速度也非常快。
“是个高手。”
陆嫣挑眉：“比你怎么样？”
阿兰沉吟片刻，慎重道：“用我的技能也可以做到。”
陆嫣了然的点头，这就是说造成这一道痕迹的，一定是不是普通冷兵器，一定是出自系统的道具或是技能。
几人静悄悄的走过几家店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从外面看去，只能见到一排货架，并不能看清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就像陆嫣曾经做过的那样。
直到她们靠近天井围栏的时候，才听到旁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让她们下意识转头看去。
“不用看了，下面的保安从天亮开始就不见人影了。”
一个浑身衣服皱的像是粑粑戒子的女人，脚步虚浮地从1号鞋店钻出来，声音异常沙哑，双眼全是红血丝，满脸憔悴的像是整宿都没睡。
“有吃的吗？”女人渴求地看着面前的她们。
“方便告诉我们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陆嫣表情柔和的走过去，递给她一个热腾腾的包子。
女人一看到吃的，眼睛都绿了，一把抢过来，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上一口还没咽下去，又赶紧咬下一口，把整个嘴巴都塞得满满当当，都倒不开了。
阿兰凑到陆嫣耳边嘀咕几句，陆嫣微微一愣，转头用探究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好像三天没吃过饭一样的人。
女人连着吃了两个包子，胃里有了底，拒绝了陆嫣继续投喂：“谢谢，不用了，等我的货款到位，我就有钱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向阿兰，也认出了对方正是昨天二楼的销冠。
这一天一宿的折磨，让她没有力气敌视任何人：“昨天清场的时候有人在二楼和保安打起来了，闹得很凶。从二楼打到一楼，死了好几个，好像有人逃走了，还把保安锁在了一楼。”
“整整一宿，他们都在楼下不停地用强光手电筒往上照，我们整个二楼的人都怕的像个鹌鹑一样，一动不敢动。”女人直面那场血淋淋的争斗，现在一说起来还直打哆嗦。
怕到极致，她都忍不住爆粗口：“艹！今天说什么我也不在二楼呆着了！”说着竟然双手环胸后怕地哆嗦起来，绝望的声音沙哑哽咽，“今晚该怎么办？”
之后在她颠三倒四的话语中，陆嫣得知了一件事，原来昨晚不知道从几楼开始，保安的搜查力度就开始加大了，有的楼层不止搜一遍。
有的人被抓到，就像拎着老鼠尾巴一样，抓着腿直接甩到楼下去。可想而知最后那些人是什么结果。
女人在二楼一会听到“砰”一声，一会又是“砰”一声，仿佛下一刻死神就要降临在自己身上了。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搜到二楼的时候，有三个挑战者冲过来，先一步跟保安打了起来，才让二楼免于搜捕。
而让他们之所以这么心惊胆战的原因，恰恰就是二楼没有清场这件事。
陆嫣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不由得有些侥幸。第一天就这么凶险，可这些她们在最高层的楼上，根本就没听见，应该又是副本屏障机制产生了作用。
昨天她们曾想过在保安前面往下走，想来应该有人和她们想到同一处了，越往下人越多。
甚至可能有人冒险走钢丝，和保安反其道而行，想先下手为强，把人弄死，结果错误预估了保安的实力。
陆嫣若有所思的问道：“昨晚清场后，有人从安全通道过来吗？”
女人肯定的摇头：“没有，我们怕得要死，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惊的跳起来，如果有人过来，肯定第一时间发现。”
陆嫣顺着她意有所指的视线看向另外两家店铺，真的看到有好几双眼睛藏在玻璃门后向这边观望，被她发现之后，立刻就像被电到一样缩了回去。
确实被吓破胆了。
陆嫣眉头拧得死紧，如今看来清场从六楼往下走，六楼反而是搜查力度最轻的。明明是对抗、解密，怎么到了晚上却变成大逃杀了？
“叮咚！”
广播中传来清脆的女声：“请所有工作人员做好营业前的准备工作，以最佳的精神面貌营业新一天的顾客……”
陆嫣敏锐的听到“咔嚓”声，警惕的看向通道大门，好几个人从那里鱼贯而入，神情自若的朝某家店铺走去。
那些人从精神面貌上就能看出和挑战者截然不同，他们全部都精神抖擞、衣冠整洁，眼中全是对新一天的斗志。
幸好其他躲藏在二楼的挑战者，并没有擅自闯进别人的店，而是三三两两和同伴一起窝在挑战者的店，不然绝对逃不掉一个“溜门撬锁”的指控。
整个商场随着所有工作人员的回归热闹了起来，几乎所有挑战者都开始在各个楼层游窜。
陆嫣发现，第一天能找到通道的人大概只占一半，大多数人还是通过天井爬上爬下。
而且那些人在活动的时候，都从天井往楼上走，很少往下走的。
一个小时不多不少，陆嫣没有过多理会其他人的动向，带着新生小队全员“蹬蹬蹬”下楼。
刚才还紧锁的大门，此时已经自动打开了，除了曲钦和王思怡，其他人第一次来到神秘的一楼。
昨晚掉下来的痕迹，已经全部随着时间消弭殆尽了，天井中央一圈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
陆嫣站在中间向四面八方看去，发现果然像思思说的那样，一楼的构造和其他楼层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像是发生了某种灾难一样，到处都是黢黑一片，店头牌匾也看不清，大部分玻璃也炸裂了。
几人走到一处门店外仔细看玻璃碎掉的痕迹，不是因为爆炸导致的单向冲击，而是碎的里外都是。
“这里发生过火灾？”孙晚眉头紧皱，脚下蹭了蹭地面，“好像还被水冲过。”
陆嫣想起四姨太说过的话：关主两次都死在永新商场，她明知道只要离开就能活命，却还是毅然决然的回来了，准备继续查某件事。
她面沉如水的下达指令：“走，继续找通道！重点是向下的通道！”
所有人都动起来，终于在还剩十分钟的时候，找到了另一条通道。
“在这！”曲钦的声音从一家店铺中传来。
陆嫣等人赶紧小跑过去，惊讶的发现这条通道比她们下来的那条还要隐蔽，竟然藏在一家店铺里面的。
幸好这时候是早上，如果闭店后来找，多半只会和店内惨遭破坏的陈设混为一谈忽略过去。
时间有限，她们还要回自己店里做营业前的准备，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危险的情况下，暂时不能冒险潜入。
陆嫣转头对其他人笑了笑：“今天的收获还算不错，现在各回各店，注意留意一下每个楼层缺少的人，还是那句话，不要为了争销冠去接那些大单。”
“对于通关的方式，我已经有些想法了，具体情况晚上再实施。”
最后她表情严肃的叮嘱道：“如果遇到总经理口中的神秘人，一定不能汇报给商场的人，尽量稳住对方多套点话，我怀疑，那位就是关主。”
其他人都微微张大嘴巴，惊讶的看着陆嫣，随后用力点头。
“放心！我们知道了！今天的重点是找神秘人。”
陆嫣点头：“没错！”
……
第二日的营业时间一到，照例是发钱时间。
陆嫣所在的三层，只有三号的年轻售货员领到了，除此之外每个楼层也都有数家店铺收到这笔钱。
其他人也明白了，原来早上所谓的送款，送的就是昨天顾客下订单交给商场的定金。
晨会一结束，陆嫣就收到同伴传来的消息——
【曲钦：五楼少一人，店门紧锁。】
【孙晚：四楼少两人，店铺关闭。】
【阿兰：二楼少两人，店铺关闭。】
三楼倒还好，8号的红姐女装还是照常开业，陆嫣左右两边的邻居也都还在，更别提正对面的那位了。
陆嫣今天没有消极怠工，也没有故意挑衅，进来的是普通顾客就正常接待，言谈之间十分热情，仿佛真的是个敬业的售货员。
对面的祁煜也像是学乖了似的，上午还接待了一名大单顾客，开口就要600件志城服装厂的订单。
这次那人的说辞是拿去北方零售，一共分为十款，每款五、六十件不等，看着似乎是正常顾客一样。
祁煜在店里给他凑了500多件现货，后者这时候开始闹幺蛾子了，吵着非让祁煜出去给他窜货。
祁煜当然不可能出去，在规则一“不能和顾客说不”和规则三“不能离岗”之间，他选择【幻径香】。三言两语的之后，顾客很快就变得好说话了，拿着店里的现货走了。
但是有人运气就不太好了，就在二楼，早上刚刚吃了陆嫣两个包子的女人，此时正在紧张地在10号店门口踱步，平均每走三步就要向外看一眼。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眼中的焦灼越来越浓厚，人也越来越坐立不安。
“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女人双手不自觉互相绞着，就连心脏都像是被一直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来！”
昨天傍晚她的店铺来了一位大客户，开口就是要300双女鞋，她昨天本来就没成交过几次，店里只有五千多的流动资金。但是假如能把这单拿下，到账起码有一万块。
本来她还挺犹豫的，因为把全部的钱搭进去都不够订货，她还得跟商场借钱，这让她不仅有些踟蹰。
就在这时，旁边店铺的NPC售货员，一个劲的说风凉话，还有意无意的想抢单，见顾客都要走了，女人一急，就下了明早交货的承诺。
当时话一出口，她就有点不祥的预感，昨晚一宿没睡，也不光是担心保安清场，更多原因也是惦记这个大单。
阿兰在旁边看着她这副模样，眉头不自觉拧起。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很快就到了约定好的交货时间。
好消息是，顾客带着钱来了；坏消息是，货没到。
女人如丧考妣的拉着勃然大怒的顾客：“求求你，在店里等会儿吧，货郎马上就到了！”
“都说好的11点取货，现在都11点过5分了，我还要赶火车！我的时间不值钱，等一会也没关系，那火车能等吗？”顾客使劲扒拉女人的手。
女人急的恨不得给他跪下了，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贫拼命哀求：“真的！真的马上就到了！”
顾客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像是逃避什么脏东西一样，飞快的跳到店门外。
女人下意识还想追上去，斜对面传来一声大喊，让她脚步顿在原地——
“站住！别再走了！”
女人嘴唇颤抖的低头看着脚下，店铺和过道铺的地砖是两个颜色，一条分界线仿佛一道深渊，让她瞬间恢复理智，紧接着涌生出更多的绝望。
顾客就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脸上满是怒气：“做生意就要有诚信！说了几点交货，就几点交货，如果你不确定，当时就不要答应啊！现在又让我等！”
“不止是定金要退给我，你还要双倍赔偿我损失！”顾客眼中划过一抹狡诈。
女人彻底绝望了，浑身瘫软的靠在门上，看着他虚弱的哀求：“再等一会吧，求求你了……”
顾客冷哼一声，使劲踩着地面离开了二楼。
“嘎啦嘎啦……”拖车的声音传来，一双脚停在门口。
女人茫然的抬头，发现是卖饭的周哥。
周哥上下打量一眼她颓唐的模样，脸上扯出虚伪的关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女人之前的副本都是明刀明枪的对抗，哪见过这种险恶的情况，忍不住NPC面前崩溃哭喊：“货郎怎么没来！早该来了，为什么没来！”
周哥居高临下，怜悯的看着她：“哎，有时候是会这样的，东西从厂家车间出来，还要经过打包、分装、运输……就算到货郎手上，也要经过好几个环节，每个环节都需要人来做，可能发生的意外太多了。”
“想开点，你只是跑单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货到了店里，就正常卖，说不定
正好下一个顾客就能买走了，店里有货心不慌。”周哥重新拉起车，“看来你也没心思吃饭了。”
周哥这话声音不大不小，旁边几家店铺都听到了，原本5号店铺的挑战者王显还有些物伤其类，此时一听，觉得好像周哥说的也没错。
“就算暂时做不了销冠，能多屯点好卖的货，说不定哪天就能碰上个大单。”王显面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自言自语，“反正这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有四天，多囤货，说不定真能碰上个大客户，一笔封神！”
昨天王显还抢过阿兰的钱，反被阿兰收拾，当时觉得别的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幸灾乐祸，这让他有些抹不开脸，最后延伸成了不敢和阿兰抢顾客。每当有人走到两家店铺中间，他都下意识视线闪躲后退。
此时他却觉得脑中灵光一闪，心道：反正通关之后这钱也带不走，要是当日拿不到销冠，那还不如多订货！
至于订什么货？
男人眼珠一转，扭头跑回收银台，把日销本翻出来，上面虽然只有三天的销售情况，但是经过他一番研究，发现每天都有几款货销量特别好，而且都是志诚鞋厂的货。
他这店里的鞋一共有上百款，只有不到十款是志诚鞋厂出产的，而且巧了，这十款25个色，有将近一半都库存短缺。
男人一想到这就忍不住着急，没有货怎么出销量？
连忙在日销本今日页上标注几个货号，把志诚鞋厂产的所有款所有色都备齐，这才觉得心中稍定。
拉开存放现金的抽屉，看着自动扣除货款后剩下的金额，男人心情复杂，但更多是期待。
事实上，像他这样自以为“准备充分”的人不在少数。
货郎迟到，几乎每个楼层都有受累跑单的人。旁观者有的被吓到了，像蜗牛一样缩回壳子里；有的则是升起了野心，转头就回去分析店内的货品情况，开始疯狂订货。
“反正每日都是从零开始，昨天的钱留着也没用，全都订出去！”三楼红姐女装的挑战者王红手下不停，没一会功夫日销本补货一格上就写满了。
就连昨日销冠的三号靓靓女装，也忍不住把挣到的钱全部□□，还是定了昨天大单销售的那几个货号。
还有更极端的，觉得反正时间到了挑战者就会离开副本，羊毛不薅白不薅，都开始疯狂的跟商场借钱上货。
……
“嘎啦嘎啦……”金属板车碰撞地面的声音传来，二楼的人都下意识侧目。
货郎急忙忙的拉着货来到10号店铺门口：“对不起对不起，路上出车祸了，堵车堵了一个小时……”
女人看着他站在那不停地道歉，眼中满是惶恐地对自己赔笑脸，好像生前那些苦命的牛马一样，她忍不住升起恻隐之心。
“算了，把货给我吧。”女人有气无力的把货搬到门口，库房已经满了，这些东西只能堆在店里。
收拾完东西，她后知后觉的抬眼看向一个方向，那是飞跃女鞋。
刚才喝令她止步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本来还想这等货款到位，女人就送对方一份午饭，就当是回报其队友的一饭之恩，可如今，她兜比脸都干净，还背上了债务，自己的午饭都没有着落。
现在对方又救了自己一次。
第二天的营业时间就在这种平静又躁动的诡异气氛中度过，陆嫣警惕地留意每一位顾客，特别是那些着装有异的，她还会有意无意的往那方向引话题。
可却没有发现任何疑似神秘人的存在。
这让她反而更加不安了——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令人窒息。
陆嫣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找到有用的线索才行。
“叮咚！”
8:30广播准时开始。
总经理非男非女的声音在永新商场响起，照例通报销冠。
第二天的销售成绩和前一天有了很大的区别，三楼的祁煜获得了当日的销冠。
陆嫣转头故意不和对方的视线交汇，反而看向其他人。
那些NPC和挑战者们的态度，大都和昨天不一样了，没拿到销冠的人也不气馁，甚至眼中还带着别样的激情。
仔细看，那些情绪格外亢奋的，都是闭店前收到过大量来货的人。
就连昨天还对陆嫣略有些友好的邻居钱豪，收货的时候，也遮遮掩掩，刻意不让她看见到是什么货。
另一头的白佳更是如此，她和钱豪昨天都联系上了各自的同伴，不需要从陆嫣这里采购吃的，他们之间只剩立场分明的竞争者关系了。而且因为三人店铺紧挨着，让他们对陆嫣的警惕心更盛昨日。
新生小队五人今天除了曲钦都没有拿到销冠，但是如今她们对这个称号的在乎度都不像开始时那么强烈了。
闭店铃声一响，陆嫣立刻开始收拾东西，今晚，她们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总经理办公室！
第99章
“嫣嫣姐姐,我上午跟踪一位退定金的顾客去了地下，下面一整层都是办公室，足有十多个房间,但是除了一间总经理办公室都房门紧锁，我没有贸然进去查看。”
这信息还是阿兰给她的，收到消息后,思思直接开启技能【风轮鞋】，这才紧赶慢赶的跟着那人身后在地下走了一圈。
为了不惹人怀疑,她还用了【这就是你的崽】，让那位顾客对她产生极大的好感，无意识地忽略了她一个小姑娘出现在办公区有多突兀。
陆嫣揉了一把思思的头顶：“好样的！一会就靠你带路了！”
看到小姑娘被夸的挺起胸膛的样子,其他人都投以善意的视线。孙晚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她们目标明确,在其他挑战者还在楼里乱窜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一楼。
五人变换队形,孙思怡和曲钦在前,孙晚、陆嫣中间，阿兰殿后。
曲钦站在通往地下的隐秘通道前顿住脚步，摒弃所有的杂念，感应内心深处最本能的直觉。
稍后，她睁开眼：“没问题，我们下去吧。”
陆嫣点头压低声音：“行动！”
陆嫣撑着【红灯笼】，为了达到最佳效果,她开启了道具的第二形态，身上的着装跟着变换成了“古代女鬼”的样子。
这次她是一席浅粉色的襦裙，在红灯笼的照射下，仿佛也染上血色的光晕。
孙晚心跳加速，都不敢看她,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负责的那侧，同时用余光牢牢锁定前面的思思。
办公区所在的位置，就在一楼正下方，她们沿着楼梯转了两圈就迈入一片漆黑的领域。
红光暴涨，直到将整条通道全部笼
罩，这才停止扩张。
陆嫣手里的灯笼大小已经不太协调了，一根细细的杆子勉强的挑着直径超过半米的巨大灯笼。
整条走廊倒还算干净，墙壁上略有陈旧，墙皮泛黄起皮，那也只是用的年头久导致的自然磨损，和2-6楼类似，并不像一楼那样经过大难的样子，
就是空气不太好，一下来，就感觉压抑、憋闷，让人打心眼里不想停留，想赶紧离开这里。
领头的思思和曲钦顶着生物本能的抗拒，埋头往里走，脚步却逐渐慢了下来。
她们越过一间又一间房门，上面的牌子分别写着“经管部”“财务部”“人事部”……最后脚步停在“广播室”门口。
这已经算是通道深处了，再往里面就是——总经理办公室。
陆嫣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上面的门牌，想象了一下每天开/闭店前的广播内容，打定主意，一会儿要进去看一眼。
阿兰贴在总经理办公室凝神听了一会，小声对她们道：“里面没人。”
严格说，整个地下一层办公区，除了她们五人，一个人都没有。
来时经过的每一间办公室，阿兰都会听一下动静，按照她的五感，就算有一只猫在里面喘气，她都能听见。
按理说不应该是这样的，起码财务部应该在闭店后结算一番才能下班，可副本就是这么不合常理。
只要一闭店，没有一个NPC会在商场停留，统统都消失了。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锁更高级，不是那种笨重的大锁，而是嵌在门内，但是对于系统出品的工具而言，也不过是三秒而已。
思思拿出她的秘密武器【万能开锁】，对着锁眼扫描内部的结构，很快就有一把对应的钥匙落入她的掌心。
“我来。”阿兰挤过来，先让其他人站到自己身后，这才将钥匙插进锁眼。
“咔嚓”一声脆响，阿兰同时按压把手，神秘的总经理办公室，终于在她们面前揭开神秘的面纱。
打开之后她们才发现，这只是一间非常普通的办公室——一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一把皮质转椅，两个靠墙的铁柜，墙上挂着一幅俗气的“骏马图”，角落摆着一盆严重缺乏日晒、半死不活的绿植。
没有任何奢华的装饰，很符合永新商场“中低端批发卖场”的定位。
五人分赛开仔细搜查，孙晚翻找办公桌、阿兰检查文件柜，曲钦和陆嫣敲打墙壁和地面，拧动所有的装饰品，想看看是否还有隐藏开关。
思思站在门口用脚卡着门缝，一边盯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急切的看着妈妈和几个姐姐的动作。
陆嫣和曲钦查完自己的部分，就各自去帮孙晚和阿兰。
陆嫣先是站在办公桌前方不远处，拿起桌上的名牌——永新商场总经理张大发。
桌上东西很简单，除了一台老式电脑、一个笔筒和一本台历外别无他物，孙晚正在试图打开电脑，陆嫣不会用那个，则绕过去看下面的柜子。
她先检查抽屉，横向一共三个，除了中间被孙晚挡住的那个，左右两个都上了锁，再次使用【万能开锁】。
抽屉里放着几本文件夹。陆嫣快速翻阅，发现是商场的组织架构图、商场布局图……和股权关系文件。
前面的文件，她只是简单一扫而过，带了商场布局图，陆嫣仔细看了起来。
这才发现原来真正的永新商场，通道并不是如今的这样随时在变换位置，但同样充满迷惑性。
设计上可能考虑顾客动线等原因，把通道设计的非常复杂。
顾客进入之后，只要走两步，再回头就很难找到通道了，只能顺着前行方向直走，把每个店铺都走一遍，才能在另一个角度看到通往其他楼层的通道口。
几乎每一层都是这样么设计的。
这种方式的好处，就是尽量让顾客在商场停留更多的时间，坏处就是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事故，火灾、地震之类的灾害，所有人都会像没头苍蝇一样逃不出去。
以现实为原型的永新商场，成为副本后，难度直线攀升，这份布局图已经失去了价值。
陆嫣唏嘘一下，视线就看向另一份文件——股权关系文件。
“原来是这样……”她喃喃自语。
“发现了什么？”孙晚凑过来。
陆嫣指着文件上的结构图：“看，总经理张大发只是永新商场的经营者，不是所有者。这商场真正的所有者是一家叫‘永新控股’的公司，店铺从商场借钱采购，债务关系也是挂在‘永新控股’名下的。”
阿兰也从文件柜里找到一些东西加入讨论：“咱们这位张大发可真有商业头脑，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
她走过来隔着办公桌，站在对面把好几份文件一字排开：“志诚鞋厂、志诚服装厂、志诚箱包厂，这个名字你们熟悉不？”
陆嫣心头一动：“昨天有个大客户上来就指定要志诚服装厂的某几款货。”
阿兰也若有所思：“志诚鞋厂的东西价格不高，质量一般，但是这两天不停地有人来指名要订。”
曲钦实打实被“化工污染”伤害过，印象深刻，一听这边说起“志诚服装厂”，一肚子吐槽不吐不快。
她向后瞥了一眼，转头继续翻东西，口中道：“质量一般？公主你可真给他们面子，那是太次了好吗？我店铺库房里一半都是志诚服装厂产出的东西，都堆成山了还卖不出去。”
曲钦吐槽的时候，阿兰把每个文件都一页页翻开到最后，食指点着某处示意她们看。
陆嫣和孙晚凑过去一看，惊讶的瞪大眼睛。
“法人，张大发？”孙晚惊呼一声，“这些取名‘志诚’的厂子，是总经理开的？”
“自己开公司生产劣质产品，给自己商场供货？是挺有商业头脑？”曲钦讽刺的撇嘴。
陆嫣若有所思的摇头，看起来似乎是借着职务之便，给自己的厂子大后门。
可她觉得还有更深层的东西没有暴露出来。
关主要查的就是张大发？
就在这时曲钦突然低声叫到：“这里有东西！”
众人围过去，发现曲钦不知道何时又从文件柜转到“骏马图”前，这幅图刚才曲钦已经掀开看过了，后面就是一面白墙，掀开之后还有一道明显的深浅印痕，显然是在这挂了很长时间。
但是此时，曲钦却趴在骏马图下方的沙发地上往里看，灯笼红光晃过，一抹金属反光被她敏锐捕捉。
阿兰一把拉开沙发，后面墙上赫然嵌着一个不小的保险箱。
这个比前几个锁都更复杂，道具扫描了好几遍，才在小屏幕上显示出一串
数字。
输入密码，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保险箱门弹开了。
保险箱里没有她们期待的机密文件，而是堆得满满的现金——一捆捆百元大钞，数量多的惊人。
“这么多钱……”曲钦目瞪口呆，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一个商场总经理的保险箱里放这么多现金干什么？”
想到另一种可能，她表情怪异道：“难不成总经理身兼数职，他也负责财务？”
“一会去财务部看看就知道这些到底是公款还是私款了，”陆嫣眼神凝重，脑中一点灵光闪过，速度太快了，她没有捕捉到。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凌乱又微弱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个远近不同的杂声混在一起。
来了很多人？
不！是回声！
来者真实的距离还很远，人数也并不多。那么不管来者是总经理、保安还是挑战者，她们都还有时间准备。
五人手上的动作瞬间僵住，迅速交换一个警惕的眼神。
陆嫣立刻动作示意大家，思思把脚收回来，把门轻轻推上，其他人则把所有搜查痕迹还原。
电脑关闭，抽屉锁好，沙发推回原位，灯笼的光收缩到最小，变成萤火虫那么大，藏在陆嫣手心。
陆嫣躲在办公室门后，另一只手攥紧【锁魂鞭】，其他人也都找好便于攻击的位置，争取第一时间把人拿下！
“咔哒咔哒……”锁眼中传出声音，同时门缝中也有微弱光线偶尔闪过。
黑暗中陆嫣眸光一闪，这是撬锁的声音，来者排除总经理和保安，那就只剩最后一个答案——挑战者。
和她们一样来找线索的人。
确定这个答案之后，陆嫣眸中厉光一闪，下意识产生抗拒的情绪，手缓缓攥紧【锁魂鞭】。
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溜了进来，动作轻巧。
可不等他做什么，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强光，来者第一反应是闭眼侧头，往旁边闪。
可惜已经晚了，腿上传来熟悉的缠绕感，意识到此时所在的地点，那道人影没有像上次那样任由自己被捆住，而是在电光火石间使用了技能。
【使用技能：虚空水缸，隐藏！】
红光大放，整个办公室再次照的通明，可是陆嫣面前却没有任何人影，【锁魂绳】空缠了一圈，委屈巴巴的落到了地上。
陆嫣捡起【锁魂绳】，脸上有一瞬的懵，以前无往不利的道具，竟然铩羽而归了？
“可能是缠绕的那一瞬间瞬移走了，”阿兰猜测，“【锁魂绳】虽然无法躲避，但是缠绕也需要一个过程，有些战斗经验丰富的挑战者，可以在没有收紧之前及时逃离。”
没有任何一件道具或技能是没有弱点的，东西再好，也看在谁手里用。陆嫣的基础属性还是太差了，使用【锁魂绳】的束缚功能时，难免有些被动。阿兰随便就能想到几个办法逃脱，比如替身、位移。
阿兰说的直白，这种情况她向来不会拐弯抹角，只有直面弱点，及时调整，日后才能赢得更多的生机。
陆嫣也没有任何的不满，她甚至还有些高兴，高兴在这时候发现【锁魂绳】的弱点。
自从利用【锁魂绳】拿下一条人命后，她就有些无意识的依赖这个道具，这次失败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不能只习惯用一套攻击方式，万一日后遇到能克制【锁魂绳】的副本，她岂不抓瞎？
陆嫣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9:35了。
“不管他了，时间有限，我们去别的办公室看看。”别的不管，起码广播室和财务办公室一定要看一眼。
房门悄无声息的闭合，陆嫣携带着光源被办公室门牢牢遮蔽，只能从门缝里微弱的红光提醒他，心心念念的人还在外面没有走。
又过了两分钟，实在憋不住了，一个人头从凭空出现，口鼻冲着上空，克制的小口换气，活像个只有头的飞颅鬼。
又等了一会，门缝里的红光消失殆尽，房间彻底陷入漆黑。
那颗头左右看了看，下一刻，泛着莹莹蓝光的水缸凭空出现在办公室内，刚才还像个飞颅鬼的家伙立刻化身水鬼，从水缸中爬了出来。
先是头，然后是脖子、肩膀……
祁煜一把将挡住脸的发丝拢到脑后，抬脚刚一落地，就是“啪叽”一声。不等他把另一只脚迈出来，脚下就出现一滩积水缓缓向四面八方蔓延。
祁煜嫌恶的拉了拉黏在身上的衣服，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他的技能来源自“司马光砸缸”，原本系统对技能的介绍只有——
【可随时召唤一个看不见的、存在于“概念”之中的巨大水缸虚影，可以通过意念引导，幻化出“巨石”砸破水缸，将倾泻出无限量的清水。技能可随时停止。】
看起来好像是个水龙头一样的鸡肋技能，但祁煜却知道，没有无用的技能，只有不会使用的人。
昨晚祁煜差点就被保安堵在安全通道里，当时楼道里的好几个挑战者都在争先恐后的往下跑。祁煜却灵光一闪，想到了介绍中的几个词：“看不见的”“只存在于概念中”。
对啊，既然别人看不见，只有他能看见，能“砸破”，那他为什么不能躲进去？
当时没有人发现后面有个人跑着跑着就不见了，就连保安也挥舞着狼牙棒从“水缸”上穿过，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
这么看来在隐匿和防御上，【虚空水缸】简直太好用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水缸”不能移动，而且能藏多久，取决于他能憋气多久，出来的时候还得COS一把水鬼。
但在优点面前，这些缺陷就太微不足道了。
祁煜已经很知足了。
想到这，他神情突然有些恍惚，脑中不自觉回想刚刚陆嫣撑着灯笼站在门口的样子。
隔在他们之间的那些岁月，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折叠了起来，将今日和多年前的那一天捏合在了一起。那一瞬间，祁煜几乎要憋不住气了。
但“时空折叠”终究是短暂的，他们也必须回到现实。
脚下的水缓缓蔓延，漆黑的暗影伴随着刻骨的回忆，几乎要将他吞噬，一瞬间，祁煜突然醒了，抬脚迈出了水洼。
甩甩手上的水，等稍微干了些许，在手表上按了两下，一道强光猛地射出，同时随时留意时间和隔壁的情况。
…
9:00广播准时响起，早就准备好的祁煜在门外召唤出【虚空水缸】，让自己半个身子都没入水缸之中，只要有风吹草动，随时可以让自己“隐身”。
“清场检查即将开始！请所有工作人员立即离开商场！重复，清场……”前两遍是标准播音腔的清脆女声。
到了第三遍，突然毫无预兆的变成总经理的声音，语调中充满得意洋洋的戏谑和恶意。
祁煜一直躲在水缸里，亲眼看着一个大腹便便脑满肥肠的身影，从通道另一头走进广播室，广播结束后，又亲眼看着他离开。
他一直以为所谓的“总经理”只是副本中一个不存在的角色，没想到还真有其人。
既然如此，那总经理的办公室一定有不少好东西等待挖掘。
整整一宿，祁煜哪也没去，就藏在总经理办公室，几乎把所有的文件翻了个底朝天，直到凌晨1点，他带着满身疲惫瘫坐在老板椅上。
脚尖踢了一下办公桌下面的两个柜子，祁煜轻嗤：“这老银币，竟然打算……”
现在他已经大致弄懂这个副本怎么回事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大单又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虽然尚且不知道关注是谁，但如果他没猜错，这楼里的人或许一个都没法活着出去……
祁煜仰头向后靠，闭合双眼缓解疲劳，同时脑中飞速转动，思考破局之法。
他不仅要通关，还要获得比陆嫣更高的评价！
半晌，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道开怀的笑声：“这【虚空水缸】来的真是时候啊！没有比它更适合这个副本的技能了。”
笑过之后，祁煜又忍不住担忧：“陆嫣猜到了吗？”
回想他藏在水缸里看到五个人鱼贯而出的场景，和当时的神情，祁煜猜测陆嫣大概率是没猜到的。
她们虽然人多力量大，但时间紧张，祁煜可是在这忙活了三四个小时，他不认为对方会比他收获的信息更多。
想到这，祁煜眼中划过异彩，喃喃自语：“如果你没猜到，那我就不能让你有机会了。”
什么，陆嫣是他的心上人？
NONONO！他们现在可是竞争对手。给竞争对手使绊子，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祁煜不知道陆嫣到底有没有摸透总经理办公室里的秘密，但是他可以验证一下。
……
清晨6:30，陆嫣五人准时睁开双眼。
昨晚她们按照原计划，去总经理办公室查探一番，得到不小的收获，虽然中途
被一个不知名的人打断了一下，但也没对她们的行动产生什么影响。
从总经理办公室离开后，陆嫣她们径直去了隔壁的广播室，没费劲就翻到了提前录好的音频。
那些模式化、播音腔的女声，都是提前录好的，到了时间就自动播放，只有总经理的声音是实时的，每次都不同。
紧接着她们又去了财务部办公室，在里面找到不少订单的货款，粗略算了一下，仅仅昨天一日，就有人在永新商场各个楼层订购了总价值50多万的货，就算是进货价，也有二十多万了。
这还不算那些人倾尽所有提前购入的部分，加起来绝对是个恐怖的数字，再想想塞满保险箱的钱，闭环了。
晚上她们分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所谓的销冠大PK，其实就是总经理变相给自己厂子出货，把那些卖不出去的积压品，通过虚假热销的手段，将库存压力转移到商家头上。”
那些来店里采购的“大客户”，八成都是总经理请来的演员。
第一天散出去的尾款都是诱饵，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让更大的鱼上钩，那些都是前期投资。
证据就是，从第二天开始就有货迟到了，陆嫣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事还会发生。
为了让商家上钩，志诚的货会采用“少量准时，多量迟到”的方式蚕食他们的警惕性，直到所有人都负债累累。
“那该如何通关呢？”
陆嫣向后靠在一堆货物上，仰头看着虚空：“总经理是次要的，关主才是主要的，我们想要通关，还是得从关主身上想办法。”
第100章
其他人一见陆嫣这幅神情,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陆嫣在琢磨规则，在她看来这十条都是维护商场利益的,只有第八条“应对暗访”是和关主有关的事。
这条是不是假的呢？
陆嫣坐直身体，把决定告诉其他同伴。
“你要改第八条？”曲钦意外，“怎么改？”
陆嫣声音飘忽,一半的注意力还在思绪中没拔出来：“总经理拥有的厂子生产劣质商品，暗访的人明显是针对他的,我想把这一条改成有利于暗访者的内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改。
她们都知道陆嫣的技能是可以修改规则中的词语，而且修改后的规则，只作用于单一个体。
这么一想确实很麻烦,根本没有办法只靠修改某个词语,就能扭转整句话的意思。
曲钦拧着眉头：“我不赞同你修改这一条,如果我们发现神秘人,装作没发现就好了,我们也不贪图‘销冠’称号，完全可以当这条不存在。”
“你的技能，应该修改一些比较要命的地方，比如第五，如果我们要获得神秘人的信任，务必要说点对方感兴趣的内容，隔墙有耳,万一被那该死的总经理发现，可就糟了。”
【第五条，嘴严心细！想清楚什么是商业机密，泄露内部信息等同于背叛！】
关键时刻，陆嫣可以修改“背叛”用来保命。
“还有第十条,”孙晚眼中也有忧虑。
【第十条，闭店清场！非工作时间，严禁在商场内逗留，如被保安抓住，按窥探商业机密论处，就地赶出商场！】
如果她们那天被抓到了，就可以修改这一条，把对象用在保安身上，让对方不把她们“赶出商场”。
有了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提醒，陆嫣也意识到自己钻进了牛角尖，心中微微后怕。
“曲钦和孙姐说的没错，咱们还有很多关于商场的情况没有查明白，这几天少不了进进出出，确实要留着以防万一。”
陆嫣之所以分析不明白，还是资料不够，她对副本还有很多疑问。
临睡前，陆嫣发自内心祈祷：明天，让神秘人出现吧。
隔天一早，她们简单吃过早餐，就匆匆出发了。
比起第一晚，这次的区别是三楼的挑战者最多。钱豪、白佳和红姐女装的挑战者都带了同伴，加起来足有十一个人在三楼过夜。
走进通道之前，陆嫣回头看向10号店铺，眼中划过一抹幽光，昨晚邱明一夜未归，是死外边了？还是……
没过多久，这个答案在楼道里得到了答案。
安全通道，二楼通往三楼的缓台，一个人影孤零零的蜷缩在台阶上，似乎睡的并不安稳。
“哒、哒……”轻轻的脚步声，唤醒了沉睡的人。
祁煜睁眼先是茫然的左右看了看，突然若有所觉的猛一抬头——
“啊！”
一、二、三、四、五！五颗脑袋齐刷刷的看着他。
祁煜吓得差点滚到楼下去！
半晌他才惊魂未定的慌乱站起，埋着头通过拍打皱巴巴的衣服整理心情。
曲钦捂着嘴嗤嗤发笑：“你昨晚就在这睡的？”
祁煜尴尬的点头：“昨天保安清场的时候，我藏在安全通道里，他们搜楼上的时候，我就藏在一楼，等他们查到二楼的时候，我又跑回三楼，可是却忘了……”
他话说一半，埋下头，手指尴尬的直搓。
这方法正是陆嫣她们用过的，只不过她们是在保安查完六楼就把锁偷偷撬，钻进六楼躲藏，等全部清场完毕后，才出来回到三楼，估计是和祁煜正好错开。
正因为都是一个方法，陆嫣丝毫没怀疑，却突然想起，前一晚他撬锁的时候正好被自己撂倒，那开锁的工具……该不会丢了吧？
陆嫣使劲甩头，摇走本来就微不足道的愧疚，脸上挂着虚伪的热情：“那你赶紧回去好好睡一会吧，要不白天开店没精神。”
祁煜向上走了两步，却并没有从陆嫣她们让开的一侧经过，而是停留在与陆嫣平视的位置，轻轻叹了口气。
“别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嘛，陆队长。”祁煜背着手靠墙站在距离陆嫣不远不近的位置面朝对方。
这么正式的称呼一出来，陆嫣倒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确实是他们目前这种半生不熟的交情应该有的称呼。昨天曲钦和孙晚她们就是这么在外人面前叫她的。
与此同时，随着对方的靠近一股带着潮湿水汽的味道幽幽飘来，让她下意识向后仰。
祁煜见状脸上划过一抹尴尬，后背紧贴墙壁尽量向后靠，眼神躲闪：“不好意思，这走廊潮湿闷热，待一宿，身上有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虚。
见他这样，陆嫣原本就微不足道的一点歉意，不自觉的多了那么一丝丝。
祁煜对陆嫣太了解了，见她表情松动，赶紧趁热打铁：“我知道，只是怪谈城的邻居而已，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不足以让彼此互相信任。”
他顿了顿，目光仰头看向孙晚、阿兰、曲钦等人，声音沙哑中带着诚恳：“但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副本不对劲。大单陷阱、诡异的顾客、找不到的出口，我一个人…实在是有点势单力孤。”
祁煜嘴角带着悲戚的苦笑，看得人心头酸涩。
“你想结盟？”陆嫣表情怪异的看着他，如果对方敢顺坡下，她立刻转头就走。
祁煜连连摇头：“不是想结盟，而是想叫你们一起去探探办公区。”
陆嫣等人不动声色，本该严词拒绝，可鼻尖萦绕着幽幽的潮湿气味，却让她们不自觉产生“是她们害的对方在楼道里睡了一宿”“在怪谈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法，都有些不好意思拒绝。
而且陆嫣也有个隐秘的想法，堵不如疏，跟着也好，她想看看对方到底查到多少了。
想到这，她表情软化，更多了几分真实的惊喜：“你找到办公区的入口了！”
祁煜用力点头：“就在一楼某家店铺的深处，非常隐蔽，白天还比较好找，到了晚上没有人带着根本找不到。”
他的声音中带着真实的伤感：“我只是想活下去，一起探索，信息共享，遇到危险也能互相照应，我可以对系统发誓，不会做任何伤害你们的事。”
说这话的时候，他背在身后的手上拿着打开瓶口的【幻径香】，用掌心的温度悄然催发气味的扩散。
【幻径香】的气息丝丝缕缕，无声无息的渗入众人呼吸的空气中。它没有剥夺理智，只是悄悄软化了陆嫣等人心中那坚硬的拒绝壁垒，让祁煜的话听起来比平时更具有说服力。
【幻径香】持续发挥作用，混合祁煜精湛的演技和那几分真假难辨的“可怜”，陆嫣内心的抗拒虽然仍在，但一种“带上他也许也没那么糟糕，只要随时保持警惕就行了，反正也是要趁机看他走到哪一步了”的想法悄然占据上风。
而且就算她强烈拒绝，对方早就知道路径，自己也可以去，到时候反而脱离掌控，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
陆嫣五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她转头看似勉强的松口：“好吧，你可以跟着，但一切行动听指挥，如果你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后半句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的警告已经足够了。
“当然！绝对听从指挥！”祁煜立刻表态，脸上露
出恰到好处的感激和“顺从”。
这正和祁煜的心意——他本来就不是真的想去找什么线索，他的目的只是试探陆嫣到底知道了多少。
现在看来，她确实没有自己知道的多，不然今早就不会下来了。现在正好阻止她们前往总经理办公室深挖。
陆嫣等人对祁煜带着警惕也正和他意，这样她们就不会全身心投入找线索了，甚至会因为忌惮他在场而避免去相关场所。
一行六人走到地下，祁煜主动带路，陆嫣她们也装作第一次过来的样子。
陆嫣掌灯，顾虑外人在场，没有使用第二形态。
灯光驱散黑暗，祁煜默默的放下手腕，眼神复杂怀念的看着陆嫣的背影。
“不知道那些保安人都哪去了，晚上捉人捉得那么凶，怎么天一亮人就不见了？”陆嫣故意小声嘟囔。
祁煜好似人多壮胆，主动提出：“那我们干脆去保安室看看吧。”
昏暗的地下，两人嘴角同时勾起相似的弧度，心中各怀鬼胎。
保安室就在地下办公区紧挨着通道口的位置，昨天陆嫣她们还没来得及查探。
对陆嫣而言，保安室是一种下意识的规避——带着祁煜这个“外人”，她不愿前往最重要的总经理办公室，转而选择一个次重要但也可能有线索的地方。
这两天保安的异常行为，让她觉得这里值得一查。
对其余而言，保安室也是完美的替代目标——既能满足陆嫣的探索欲，又远离总经理办公室的机密，还能顺便了解保安的巡逻规律，方便日后行动。
于是各怀鬼胎的两队人马暂时合成一队，向着保安室摸去。
保安室房门紧闭，陆嫣站在门口没有动，余光锁定祁煜，见他也没动，反而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着自己，这才让阿兰拿着【万能开锁】上前。
祁煜后脖子里悄悄划过一滴冷汗。
“咔嚓”一声，锁舌缩回，阿兰按下把手，轻轻往里一推，刚刚已经探查过了，里面空无一人。
保安室里一共三张上下铺铁架子床，上面只有薄薄一层被褥。比想象中整洁，但也同样让人不安。
因为过于整洁了，说明保安晚上都不在这住。
一张值班表贴在门后，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只见上面排班时间只有夜晚——22:00-6:00。
“八小时工作制？”曲钦表情怪异，“这副本有些地方还真让人觉得搞笑的合法合规。”
首先是没有雇佣童工，现在又是保安八小时夜班工作制。
放在副本中，不免让人啼笑皆非。
阿兰的声音传来：“你们快来看！”
两张床中间看似是个桌子，实则走到里面才能发现，那是一个柜子。
陆嫣举着灯笼过去照亮，阿兰已经打开了柜子，打开一看，所有人都沉默了——竟然是六把巨大的警棍，陆嫣之前以为是狼牙棒，实际上只是警棍的一种变形用法。
阿兰拿出一个摆弄两下，就听“唰”一声，警棍上半部分向四面八方弹射出密密麻麻的金属棘刺，那上面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她把每个都拿出来看了一下，一共有四个上面沾了血。
“都是这次副本中染上的吗？”孙晚心有余悸的皱起眉头，如果是这样的话，起码说明目前已经有四个挑战者死在保安手上了。
阿兰点点头：“看颜色，就是这几天。”
所有人闻言都有些心情沉重，陆嫣沉着脸，踩着下铺往上看，等她下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任何异样了。
……
查完保安室，之后又去了“人事部”“经管部”……陆嫣和祁煜心照不宣的从外往内探查，一个早上的时间，只走了三间办公室。
得到的消息还算有用。
首先就是保安的工作时间，虽然规则定的他们只能在开店前后一个小时自由活动，但早上6点到8点之间没有保安，也意味着他们可以在楼里活动。
其次，人事部里，找到了他们的入职资料，到了第三天，有五名挑战者已经被“辞退”了，原因分别是：清场之后继续滞留商场、工作期间不在岗、遭到投诉。
其中还有一位的情况比较特殊，是六楼首日的销冠，新丽箱包的售货员，她昨天曾经违反了一次规则，但是在被总经理约谈之后继续回到店内工作了。
档案上的备注是——获得销冠，可免除一次违规处罚。
“这就怪不得第二天她还是销冠了。”新生小队没人分到六楼，对这位新丽箱包的售货员也并不了解，但从能蝉联两日销冠来看，一定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但是她好像一心沉浸在销售中，没有探查过副本背后的故事。”不然她们这几天在地下进进出出的，怎么从来没遇到过第三波人？
不！昨天遇到了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
“这也不奇怪，”祁煜站在距离她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幽幽道：“就像《学习改变命运》一样，很多人觉得这种当面锣对面鼓的把成绩分出优劣的做法，就是这种副本通关的方式。”
事实上这种副本确实不少见，有一些荒野求生的副本，就是把通关评价写在明面上，什么标准得“惊喜”，什么标准得“完美”……
“应该有不少人，都觉得《谁是金牌销售》顾名思义，就是个对抗副本。”
能舍得花钱找百晓工会买情报的人毕竟还是少数，更别提陆嫣还有四姨太这种来自内部人员的提醒，更是凤毛麟角的优势项。
……
陆
嫣和祁煜心照不宣的一起磨蹭，早上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陆嫣和其他人在楼梯间分别的时候，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都把招子擦亮了，她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找关主！
上午一切如常的接待了几个顾客，陆嫣每一次都加倍留意对方的表情、眼神、衣着等细节，却一直没有发现符合的对象。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半袖衫，面容普通单眼神格外锐利的中年男子，状似随意的逛到了她的店内。
他视线在一排排衣服上扫过，目标明确的抓出一件女士衬衫，手指却在布料上悄悄用力揉搓，还把衣服凑到鼻尖轻嗅，似乎在检查什么。
“姑娘，”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故作随意的试探，“这衣服料子看起来很一般啊，你们这的货都是这种水平？”
陆嫣脸上瞬间堆起百分百标准的职业微笑，语气温柔却滴水不漏：“先生您真是行家！不过您放心，我们商场所有产品都是正规厂家出产。”
不确定是正常顾客还是“演员”、亦或者是“神秘人”，陆嫣都是一样这一套话术。
假如是前者，就会借着由头压价，嫌货的才是买货人；是“演员”，就会顺势把话拉到“志城服装厂”，引出大量订货的要求；若是最后一种人……
“这种款式价格怎么样？”
陆嫣心头微微遗憾，笑容不变：“这款衬衫是志诚服装厂的当季新款，零售40元一件，批发的话，看您需求的量了。”
对方就像是个正常的采购商那样，伸手在旁边找了另一件衬衫对比：“嗯，这个厂家的货还有什么别的款可以推荐吗？”
此话一出，陆嫣的心又提了起来，开始有些拿不准，对“志诚服装厂”有反应，到底是普通顾客还是演员？
就在这时，一道反光从男人腋下的夹包拉链开口处刺了她眼睛一下。
陆嫣心跳微微加速，一边带着他在店里四处溜达，一边抓准时机凝神细看对方手中的包。
那里…真的有个指甲盖大小不起眼的黑色镜片！
隐形摄像头？还是录音笔？
她再打量对方的装扮，之前还觉得和普通顾客没什么不同，此时换个角度观察，发现对方好像有些紧张，情绪也并不平静。
神秘人！
陆嫣决定最后试探一下，她特意找出几个志诚服装厂的款式，而且恰好是店内库存丰厚的款，就算一口气要一千件，她也能拿得出来。
男人有些心不在焉，顺着陆嫣的推荐看去：“嗯，这几款都不错。”
陆嫣心头大致确定了，这人绝不是演员，那些演员要的货都是他们店里不足量的款。
现在陆嫣已经大致确定，对方就是神秘人，但是要怎么正常合理、又不违反规则的博得对方信任？
就在这时，“神秘人”却先一步向陆嫣靠近，同时谨慎的看向身后，似乎顾忌什么。
陆嫣像一个正常的年轻女人一样，向后退，保持距离。
“你别紧张，姑娘，”男人压低声音，拉起POLO衫的领子，“我看你是个实诚人，我也是正经做买卖的，才想跟你讨个实话。”
他把声音压得更低：“就是听说这个志诚这个厂子的货很好卖，但是也有人说他家的衣服有古怪味，穿着身上就不舒服，浑身瘙痒，你给我个实话，到底有没有这问题？”
他用手拍拍鼓鼓的夹包：“我带着钱来的，买谁家的不是买，你要是能给我推荐物美价廉的好货，今天采购的只是小数目，后面还有更大的订单等着你。”
陆嫣像是陷入矛盾挣扎之中，猛地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睛。
男人面容普通的扔进人堆里瞬间就会消失，但他那双眼睛却透着锐利、沉静，带着一种审视的味道紧紧盯着陆嫣。
他就是神秘人！就是《谁是金牌销售》的关主！
巨大的狂喜差点冲昏陆嫣的头脑，她几乎没有任何怀疑——这不着痕迹的打探方式，夹杂着道德绑架和利诱的手段，简直完美符合她对“暗访神秘人”的想象！
“你到底想查什么？”陆嫣的声音因为急切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身体不自觉前倾，恨不得对方只要开口，就将昨晚在总经理办公室的发现和盘托出，以换取对方的信任。
谁料，男人面对陆嫣的反问却愣了一下：“查？我们没想查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你对志诚服装厂的产品评价怎么样？质量如何？买过的人有没有说过什么？”
还装？
陆嫣几乎要脱口而出，却硬生生的刹住了车。
不对！
四姨太明明说过《谁是金牌销售》的关主，就是因为想查某件事才会遭遇不幸的，起初总经理广播中说的也是类似的话。
可是陆嫣换位思考，她却觉得如果关主甘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查出来的东西，肯定不会只是挂在货架上的那几件衣服，而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比如，关于厂家、幕后老板、向市场流通的货量、针对的消费人群等这类的问题。
可这人却执着于追问她对产品的评价，明显不太对劲啊！
而且他用道德绑架加利益诱惑的方式，明显是想诱导陆嫣承认“志诚服装厂”的产品有问题！
陆嫣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下来。脸上的急切和热情也紧跟着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浮现的、滴水不漏的职业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