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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靳意竹将手机扔到一边,心里纷乱,像是一团乱麻。


    是委屈吗?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泡在了一池盐水中,被一片咸涩包围,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变得好沉重。


    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靳意竹把它捞出来,看见魏舒榆发来一条消息,说是研究室今天撤展,他们举办庆祝会,今晚和导师同窗们在店里吃饭,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原来是这样,知道原因之后,靳意竹的心安静下来,她给魏舒榆发消息,说你答应我的,不管我什么时候打电话,你都会接电话。


    魏舒榆发来一个无奈的表情包,说,我晚上回去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靳意竹心里泛起细细的涟漪,说,好吧,那我等你。


    语气里有点委屈的意思,但实际上,她的心情早就多云转晴,被微妙甜意笼罩。


    ——是不是回家就给我打电话了?


    ——先去卸妆,休息一下,我就回家了。


    再收到魏舒榆的消息时,她的心情更是愉快,刚刚还觉得疲惫,现在却又觉得一点都不累了。


    浴室里一尘不染,梳妆台上的化妆品按着使用频率整齐排列,瓶身光洁,倒映着天花板柔和的灯光。


    台面冰凉,靠近镜子的地方放着一只透明的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束干燥的满天星。


    靳意竹站在镜前,拿起化妆棉,蘸了卸妆水,动作缓慢而细致,卸下令人疲惫的伪装。


    睫毛膏卸到最后,总会沾到一点水珠,她用指腹轻轻擦去,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卸完妆后,整个人反而显得更安静,皮肤细腻,眉眼柔和,却带着些许凛冽的距离感。


    卸过妆后,浴缸的水已经放满了。


    靳意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机放在了旁边,她担心在她泡澡的时候,魏舒榆会正好打电话过来,她不想错过魏舒榆的电话。


    泡澡球落入水中,咕噜咕噜冒出一连串细小的气泡,迅速荡开,牛奶味的香气混着一点点干燥花瓣的甜意,慢慢弥散,水面被晕染成一层柔润的浅蓝色,泛着淡淡的乳白光泽,像是云雾压在湖面上,轻得几乎要化开。


    热气氤氲,浴室镜子上结了一层水汽,模糊了她的倒影。水声轻响,偶尔滑落几颗泡沫,整个空间安静极了,安静得只剩下心跳的声音。


    被温热的池水包围,鼻尖是淡淡的牛奶香气,靳意竹紧绷的肩颈慢慢放松,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


    浴室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安静弥漫了整个空间,只有她偶尔拨弄水花的声音,时间变得很慢很慢。


    觉得背上微微发烫的时候,靳意竹从浴缸里站起来,带出一地水珠。


    她拧开花洒,任由水雾将自己兜头兜脑的包围,打湿头发和脸颊,洗完澡后,靳意竹裹上浴袍,抓起置物架上的手机,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魏舒榆的电话,还没有打过来……


    靳意竹在沙发上坐下,看着落地玻璃窗外的景色,夜晚渐深,香港却愈发绮丽,像是被不肯熄灭的梦。


    远处的高楼在玻璃窗上反射出一片又一片的光影,偶尔有飞机划过天际,尾灯一闪一闪,像在为这座永不入眠的城市打上句点。街道上车流不息,红绿灯有节奏地更替着,像是某种机械的心跳。


    她的视线越过这些光,落在最远处海湾的轮廓线上,仿佛看见对岸的某个影子,静静地与她隔海相望。


    她开了电视机,但没什么心思看。


    狮心的事情也是新闻的一部分,讲来讲去,宛若一块腐烂的肉,叫人见了就难受。


    靳意竹随手搂过一个抱枕,将脸深深的埋进去,让柔软细腻的织物贴住自己的皮肤,产生一种被拥抱的错觉。


    沉闷的呼吸中,靳意竹想,在她没有时间给魏舒榆打电话的时候,魏舒榆也是这样想着她的吗?


    还是说,她不会想到她,只是用那双冷淡的眼,审视着她们所度过的每一天,等待着一切结束的那一刻?


    她那如同樱花一般的唇,是否也在虚空中亲吻过她?


    胡思乱想之中,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她给魏舒榆设定了专用的铃声,是《Engel Aus Kristall》,只要音乐响起,她就会想起魏舒榆,仿佛早已形成某种条件反射,变成只属于她的锁链。


    “睡了吗?”


    似乎是喝了酒,魏舒榆的声音比平时稍微甜腻一点,伴随着电子密码锁滴滴的声响,她开了门,门悄无声息的关上,换鞋的声响,脚步落在地板上的声响,靳意竹听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想象着她踩在地板上,桦木色的地板反射出黯淡的影子,她靠着想象,短暂的回到魏舒榆身边。


    她想,她本来就该是在那里的。


    “还没,我在等你,刚泡了澡。”


    靳意竹回答,声音放轻了,原来她自己的声音也会打扰那一点细微的宁静,她说:


    “刚刚喝酒了吗?”


    “稍微喝了一点。周教授说这可能是大家最后聚在一起,他们就起哄说要一起喝酒……我只喝了一杯生啤,还有一杯桃子酒。”


    微醺之下,魏舒榆的头脑昏沉,话变得多起来,不似平时惜言。


    她抓着手机,走进厨房,先倒一杯矿泉水,咕噜咕噜的喝下去,长舒一口气,低声嘟囔:


    “不知道阿金有没有准备泡澡水,今天想要一个柑橘味的……”


    “今天喝酒了,不泡澡了好不好?”


    靳意竹听着她的声音,将玻璃杯放进洗碗机,发出叮当一声轻响,脚步声,开灯的声音,魏舒榆大概是到了浴室,没说话,她猜得到,阿金给魏舒榆准备了洗澡水,她要悄悄去泡澡。


    “魏舒榆。”


    她叫了她的名字,声音放得更温柔。


    “这样不安全,我不在家,没人陪你。”


    电话的另一端,魏舒榆呼吸安静。


    她将手伸入浴缸,拨弄着水面,发出一点若有似无的声响。


    “靳意竹。”


    魏舒榆的声音很淡,轻轻的,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叫着她的名字,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对啊,你为什么不能陪我呢?”


    靳意竹呼吸一滞。


    魏舒榆不在她的面前,但她却能想象她的表情,那张清秀的脸上,不会有什么很大的表情,只是会抬起眼,琉璃般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点淡淡的嘲讽。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能陪我呢?


    她大概早就想这么问了。


    在上一个轮回中,她在香港的夜空中,偶尔想起魏舒榆,但很快就将她抛之脑后,再次坠入那些报表、文件和无穷无尽的算计中,她想得到的很多,能抓在手里的很少,她想,她要天际线下的这一切,全部都属于她。


    但是现在,她只想要魏舒榆属于她。


    “我现在去约专机,回来陪你好不好?”


    大胆的想法从脑中浮现出来,靳意竹的心脏狂跳起来,她越想,越觉得可行。


    “飞过去四个小时,十二点能到,明天我是下午的会,可以早上再回来……”


    靳意竹站起来,去拿另一台手机,准备让Mary帮她去约专机,半山有停机坪,从这边开车过去不算远。


    魏舒榆搅弄水面的动作停了,随即响起的,是她不可思议的声音:“靳意竹,等等,你不会真在预约吧?不要,这样你会累死的。”


    “不会啊,晚上还可以抱着你睡觉。”


    靳意竹理所当然的说,想到能抱着魏舒榆睡觉,她觉得这个想法非常天才。


    “你累了的话,可以先睡觉,我等会自己过来就好了。”


    “……我觉得不好。”


    魏舒榆颇为无奈,刚刚昏沉的大脑被靳意竹的惊世发言震惊,现在清醒了不少。


    “靳意竹,你们有钱人都这么任性的吗?香港东京当日往返,你很有想法啊。”


    “不可以吗?”靳意竹被她拒绝,声音都低落了下去,“可是我很想你,你也想让我陪你。”


    “我是想让你陪我,但我更想你能好好睡觉,不要这么累。”


    魏舒榆哼了一声,说:


    “看在你很有诚意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她卸过妆,到底还是顾虑到安全隐患,没有去泡澡,只是开了淋浴,让温热的水冲走一身的疲惫。


    淅淅沥沥的水声里,魏舒榆闭着眼睛,跟靳意竹说话:


    “怎么,一天不抱着我,觉都睡不着?”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笑意,显得嘲讽的味道没有那么足,反倒带出几分平时没有的娇俏。


    靳意竹尤其喜欢她这样说话,心想,要是刚刚录了音就好了。


    “对啊,我就是不抱着你睡不着。”


    她坦然承认,听见魏舒榆的声音顿了一顿,关了水,走出浴室,半天没有说话,靳意竹又笑,意有所指的问她: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脸红了?”


    “谁洗澡不脸红。”


    魏舒榆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找着些一听就是借口的借口,不坦诚的样子让靳意竹心尖发烫,就是这么不坦诚的人,就是这么口是心非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承认对她的感情。


    她听着魏舒榆穿过客厅,关门关灯,倒在床上,织物发出细碎的声响,将她整个人包围,想象无边无际的蔓延,她想象着魏舒榆躺在那张床上,而她躺在魏舒榆的身边,她想,真糟糕,她怎么会想到这种事。


    “脸红到什么程度?”


    靳意竹关上卧室门,将自己也包围在柔软的织物之间,她仰望着天花板,昏暗的灯光中,她可以看见自己浅淡的影子。


    “皮肤发烫吗?”


    “……有一点点。”


    魏舒榆回答她,声音软下去,带着一点甜意,分不出是想睡觉,还是想睡她。


    “有点热。”


    轻言细语之间,呼吸不知不觉的发烫。


    靳意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天花板上浅淡的影子,只是放任自己坠入言语编织出的幻境,想象着她的指尖触到魏舒榆的皮肤,柔软温热的触感,是她熟悉的温度,令她沉迷的温度。


    意有所指的言语中,情感不断升温,直至炙热到无法忽略。


    魏舒榆的呼吸变快了,织物包裹着她的皮肤,被她的热度濡湿,冷气开得很足,但她还是觉得热。


    靳意竹声音温柔,如同诱人堕.落的魔女,告诉她:“乖,一直向下,顺着你的腰……”


    “唔……”她只是听从指令,但唇间溢出的嗓音,为什么渐渐变得暧.昧模糊,难以听清真意,她咬住嘴唇,却又忍不住叫她的名字,“靳意竹……”


    魏舒榆嗓音清冷,控制不住时却又泛着甜腻,破碎的呻.吟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融化在昏暗房间中,靳意竹头脑发烫,指尖按住自己的锁骨,她想拥抱魏舒榆,又想将她吞噬,想吮/吻她的唇,想品尝她的味道。


    想要那种甜美的、诱人的、禁.忌的果实,全部坠.落于她的怀抱。


    她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事想做。


    还好夜色漫长,魏舒榆也在她的耳边,细声细气,却很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想详细写写是怎么听话的,但是我最近很忙,真的没空陪审核改文了[小丑]


    就这样吧,大家自行想象[菜狗]别忘了把营养液留给我哦~


    第92章


    翌日。


    卧室里拉着窗帘,布料厚重,将窗外的光挡住,房间里一片沉静。地毯是柔软的浅灰色,踩上去没有一点声响,空气里残留着昨晚淡淡的香氛味,混着阳光还未穿透的昏暗,有一种微妙的安全感。


    靳意竹醒得很早。


    她这样有一阵了,魏舒榆不在身边的时候,早醒型失眠尤其严重,常常是天光刚亮,她已经清醒过来。


    有些时候,她醒来后,还能再睡一会儿,有些时候,她醒来后,会一直睁着眼睛,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直至闹钟声音响起。


    昨夜,魏舒榆的声音仿佛还留在耳畔,轻柔婉转,带着一点破碎的哭音,靳意竹很喜欢她在那一瞬间发出的声音,虽然羞于启齿,但她确实会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沉溺在温柔的回忆中,似乎连早醒都没有那么令人痛苦,靳意竹看了一小会天花板,又闭上眼睛,在一种似睡非睡的梦境中,终于等到闹钟响起。


    她今天约了汪千淳喝咖啡,地点约在半山上的咖啡馆,正好可以吃个早午餐,之后再慢慢谈话。


    思绪渐渐回笼,靳意竹起床,洗漱化妆,站在衣帽间前,犹豫了一瞬间。


    咖啡馆不是正式的商务场合,但她和汪千淳要谈的事情,又是商务得不能更商务的事情。


    而她和汪千淳的关系,既是长辈和晚辈,又在董事会里平级,她今天要穿什么风格的衣服,跟她今天和汪千淳是以什么身份见面有很大的关联。


    靳意竹思索片刻,还是放弃了西装,转而选了更为休闲的款式。


    衬衫融入了中式设计,看起来典雅端庄,长裙是深蓝色的,裙摆上暗纹繁复,在阳光下会折射出隐隐微光,有种含蓄优雅的美。


    靳意竹换好衣服,在镜子前来回转一圈。


    镜中人修长纤细,被衣物一衬,更显得高挑漂亮。


    靳意竹对自己今天的造型颇为满意,对着镜子拍一张照片,发给魏舒榆。


    照片发出,半天没有回应,靳意竹盯着对话框看了一阵,又看向墙上的时钟,心想,她果然是还没醒。


    魏舒榆睡眠不好,但睡的时间长,早上常常醒不过来,需要有人去叫她。


    要是睡眠不足,整个人都会有点呆呆的,平时那种清冷气质少上几分,反倒更显得可爱。


    靳意竹下楼的时候,Mary已经在等了。


    听了她的话,Mary今天开了一辆低调的奔驰,大概是公司的车,车牌数字很是普通,叫人过目即忘。


    半山离中环不远,她们开车过去,三十分钟足够。


    靳意竹到咖啡馆的时候,汪千淳还没来,她先坐下,点一杯热美式,没什么心思选豆子,让咖啡师自己搭配,想了想再加了只三明治。


    咖啡馆是半山常见的欧式老建筑改建而成的,外墙爬满了深绿色藤蔓,窗框是刷了岁月痕迹的木质老窗,玻璃磨得有些模糊,阳光透进来,不明不暗,刚好洒在红砖地板上。室内摆设偏复古,深褐色的皮质沙发带着时间留下的微微褶皱,吊灯低垂,吊坠轻轻晃动,桌子上的黄铜餐具泛着温柔的光。


    靳意竹点的三明治是热的,外皮烤得焦脆,切开时还能听见轻微的“咔哧”声,夹层里是熏牛肉、起司和几片生菜,起司被热度融化了一点,和牛肉混在一起,咸香四溢,一口咬下去,有种沉稳又扎实的满足感。


    咖啡师调的美式偏深烘豆子,苦味明显,带一点隐隐的焦糖尾韵,黑瓷杯边缘沾着一点浅浅的咖啡油脂,闻起来有股干净的气息,是那种能把人从混乱中拎出来的味道。


    大概等了十来分钟,汪千淳过来了。


    汪千淳和往常一样,穿一身旗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


    她拉开靳意竹对面的椅子,问:“等很久了吗?我听你说快到半山了才出门的,没想到你这么快。”


    “没有,十分钟而已,”靳意竹笑笑,将菜单递给她,“汪奶奶,你看看吃点什么?”


    汪千淳翻过菜单,选了卡布奇洛和黑森林蛋糕,咖啡师给她拉花了一只小猫,送过来的时候,惹得汪千淳笑意盎然,拿出手机连连拍照。


    靳意竹紧绷的神经跟着放松下来,先跟汪千淳聊几句闲话,从咖啡馆的味道说到半山上最近的八卦,气氛愈发轻松。


    咖啡喝了大半,汪千淳终于提到关键问题,轻描淡写的开了头:“意竹,你现在手里的股权,应该已经快要超过你父母的总和了,你外公那边的继承手续什么时候能走完?”


    “大概就是这个月了,”靳意竹轻声说,“我打算等继承手续走完,开一次董事会议。”


    “嗯,等到了那时候,你在董事会的话语权会很高。”


    汪千淳说得很保守,事实上,等靳意竹继承何天和的剩余股权,她手上的股权份额将完全不是何婉若和靳盛华可以抗衡的,会成为董事会最有话语权的人。


    “最近这些事,实在是闹得太大了,狮心估值一直在波动,你知道吧?”


    靳意竹点头,狮心再发展几年,就能走到上市这一步,这几年的估值和报表非常重要。


    只是最近的这些事情,实在不是她能控制的。


    “我明白,我会想办法的。”


    靳意竹沉吟片刻,还是向汪千淳保证:


    “我会跟媒体联系,让他们配合我们,其他的地方也会去打点的。”


    如果是两年以前,狮心的这些事情,其实跟她根本无关。


    她不过手里拿着分红,不参与实际经营的大小姐,她就是想说话,也没有人会听,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继承手续走完,她将是狮心集团里占股最多的人。


    而这一年来,她在总部打下的基础,也将把她推上高位。


    “好,那就交给你了。”


    汪千淳笑了一声,很是感叹的说:


    “意竹,你现在真是长大了。”


    靳意竹愣了一瞬,随即也跟着笑了。


    她的成年礼早在多年前已经结束,但十八岁只是意味着成年,并不意味着长大。


    真正的成长是承担责任,意识到自己是一个需要站在他人面前,成为避风港的那一瞬间。


    而这个瞬间,最近正无数次在她的身上发生,靳意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躲了,狮心的事情也好,家族的事情也好,魏舒榆的事情也好,逃避只会产生更多的痛苦,而她唯一能做的,是向前走。


    只有向前走,才能把痛苦甩在身后,去追一个未知的变化。


    “奶奶,你放心吧。”


    靳意竹轻声说,她想,或许很多年之前,汪千淳答应张璀晚会帮她照顾晚辈的时候,等待的就是这一天。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我要做什么。”


    站在不同的位置,再去看狮心的时候,靳意竹才发觉它不只是一个庞大却抽象的集团,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组成的集体。


    而她要做的事情,是将狮心带到正确的路上,一直走下去。


    汪千淳下午有事,喝完她那杯咖啡后,又点了一杯苏打水,跟靳意竹再聊了一些旧事。


    靳意竹始终认真的听着,她未曾谋面的姥姥在汪千淳的讲述里,一点点活了过来,不再只是半山别墅上那张华丽僵硬的照片。


    从咖啡馆出来后,正值艳阳高照。


    咖啡馆门口是一小片修剪整齐的树林,树种多是香樟和小叶榕,枝叶茂密,层层叠叠地遮住了午后的阳光。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像有人在悄悄说话。光影穿过树缝落在石板路上,斑驳摇曳,脚步声踩上去都是轻的。空气里混着咖啡豆和植物的气息,有种说不出的安稳味道。


    偶尔有雀鸟从枝头掠过,留下一点短促的鸣叫声,又很快归于寂静。周围几乎听不到车声,只剩下风吹动枝叶和不远处店铺风铃的声音,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被延缓了,静得可以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靳意竹站在那片树荫里,阳光照不到她,只觉得脑子稍微清明了一点。


    “意竹,要不要回别墅一趟?”


    Mary悄无声息的出现,幽幽的说:


    “刚刚何婉若打电话来了,说是有急事,让你过去一趟。”


    自从何天和去世后,靳意竹开始对父母直呼其名,Mary跟在她的身边,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心态变化,先是删去了大小姐的称呼,又开始跟着她叫何婉若和靳盛华的名字。


    Mary猜得到一点靳意竹的心思,她现在大概是不把那两个人当做父母了。


    她现在要是还说那是你爸你.妈,多半会触了靳意竹的逆鳞。


    Mary之前被放在酒店部门,那是两年前靳意竹主管的部门,现在她在那边的活基本上分给了别人,她反而做起了靳意竹的秘书。


    “不去了,”靳意竹摇头,“我回公寓,你等会先回公司,把最近的报表准备一下,我明天过去。”


    Mary问:“真不去?”


    “去做什么?听他们打感情牌,然后放弃我的股权?”靳意竹冷笑一声,“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去,还问这么多做什么?”


    “工作留痕啊,”Mary理直气壮的说,“总而言之,我是把话带到了。”


    靳意竹耸耸肩膀,没再多说什么。


    站在Mary的立场上,这种事情当然要确认她到底去不去,不能擅自为她做决定,她也不需要Mary为她做决定。


    Mary开车,把她送回了中环。


    还没到下班高峰期,但中环已经车流不息,从柏油马路上穿行而过,留下一片呼啸风声。


    靳意竹上了楼,打算整理一番思绪,明天再去公司,好好处理最近这堆麻烦事。


    密码锁滴的一声,她开门进去,还未走进玄关,已经感觉到空气里有丝不一样的气息。


    客厅里开着冷气,这没什么,她每天回来之前,阿好都会提前为她开好冷气,比智能系统更智能。


    但是,空气中浮动着一抹若有似无、勾人心魄的暗香。


    靳意竹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那一点香气。


    魏舒榆很久没过来了,她的气息,还会留在房间里么?难道是她骤然从外面回来,对室内一切都分外敏锐?但她前两天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这种气息……


    靳意竹站在玄关前,她换了鞋,却迟迟没有往里走。


    她的脑中浮现出大胆的想法,想说服自己这一切是真的,魏舒榆真的来找她了,但又不敢相信、梦境一般的现实真的会浮现。


    “为什么还不进来?”


    客厅里响起一点动静,魏舒榆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唇角一点笑意,显得格外惑人。


    “靳意竹,我等你好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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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香气,熟悉的笑容。


    靳意竹几乎是冲进了客厅,沙发上的人对她张开双臂,像是在等待她的拥抱。


    靳意竹再也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她,脸埋在她的脖颈之间,深深吸了一口气,直至独属于魏舒榆的气息将她包围,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见不到魏舒榆的这两天,她一直悬吊在半空的心脏,似乎找到了落点,不再空虚的跳动。


    “总觉得好久没抱你了……明明我昨天才走的。”


    靳意竹抱着她,跟她一起挤到沙发上,还好沙发宽大,足以容下她们两个人。


    “魏舒榆,怎么办,我怎么会这么想你。”


    “可能是太爱我了。”


    魏舒榆弯着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浮现在她的脸上,显得那张清秀的脸多出几分狡黠,反倒有了一点平时没有的鲜活气。


    “好讨厌,又没卸妆就来亲我。”


    她嘴上说着讨厌,却任由靳意竹将她按在沙发上,吻上她的唇。


    想念发酵得太多太快,亲吻里染上更多的热度,靳意竹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脖颈,顺着发丝向上,托住她的后脑,令她没有退路。


    只有愈发炽热的吻,掠夺着她的呼吸,靳意竹的唇舌与她纠缠,激烈的亲吻间,牙齿触到牙齿,带来一点难言的酥/麻。


    魏舒榆无法呼吸,头脑空白,只觉得热度缠绕,连手心都发潮。


    “你开空调了吗?”


    她在呼吸的间隙里,轻声问靳意竹,气息有点不稳。


    “好热。”


    “24小时冷气,中控系统一直开着,”靳意竹微微松开她,注视着她的眼睛,“怎么办,我没卸妆。”


    “你也知道你没卸妆啊……”


    “要不要一起洗澡?”靳意竹问道,“我不想离开你。”


    “我都在你家了,还能去哪里?”魏舒榆被她逗笑了,“我才不要跟你一起洗澡。”


    “什么你家我家,我家就是你家,”靳意竹不同意她的说法,“那你来浴室陪我。”


    “……”


    魏舒榆缓缓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你是要我去欣赏你洗澡吗?”


    “你这样说得我好像很自恋一样,”靳意竹嘟囔了一句,“我只是想要你陪我而已。”


    “我就在这里,好不好?”魏舒榆摸摸她的头,“洗个澡而已,很快的。”


    靳意竹应了一声,从沙发上起来,去了浴室。


    两分钟后,她又回来了。


    她将手上的卸妆水和卸妆棉放下,坐在魏舒榆旁边,开始给自己卸妆。


    魏舒榆抱着抱枕,看着她往自己脸上涂卸妆水,问:“没有镜子,你知道哪里没卸干净吗?”


    “我有你啊,”靳意竹理直气壮的说,“等会你帮我看看。”


    “那我现在就帮你卸好啦,”魏舒榆朝她伸手,“不是更方便?”


    靳意竹立马把化妆棉放在她的手上,乖乖的仰起脸。


    魏舒榆看着她的样子,没忍住,先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捏一把,然后才忍着笑,将卸妆水倒在卸妆棉上,慢慢晕染出淡淡的痕迹。


    靳意竹睁开眼睛,明知故问:“为什么捏我脸?”


    “觉得可爱,”魏舒榆小声回答,“不行啊?”


    靳意竹满意了,笑容更浓一点,朝她凑得更近一点,几乎要将下巴放在她的手心里。


    魏舒榆看得想笑,伸出手,将她的脸推回原位,将卸妆水按在她的脸上,问:“干嘛,还想被捏?”


    “嗯,”暖黄灯光下,靳意竹眼睛闪闪,“你想捏多久都可以。”


    “明明这么享受,还问什么问。”


    魏舒榆无奈的笑,手上动作却很细致,一点点卸掉她脸上残妆。


    “靳意竹,你不要得寸进尺哦。”


    “我就要,”靳意竹很坦然的说,“谁让你喜欢我的。”


    “……这话听了让人觉得真欠揍。”


    魏舒榆帮她卸过妆,将那堆东西放在茶几上,没有要帮她拿去浴室的意思,又在沙发上躺下了。


    “卸好了,去洗澡吧。”


    靳意竹眨眨眼睛:“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吗?”


    魏舒榆没说话,只是凉凉的看着她。


    “那好吧,”靳意竹迅速起身,“我去洗澡了。”


    她进了浴室,很快响起淅沥水声。


    魏舒榆听着水声,沙发松软,刚好将她整个人包起来,落在一堆抱枕里。


    刚刚帮靳意竹卸完妆后,她拉上窗帘,将灯光调回到昏暗柔软的程度,客厅里的氛围温柔舒适,让人昏昏欲睡。


    靳意竹的边几上有香薰,魏舒榆随手拿了一个过来,点燃后,空气里慢慢漂浮起柚子的清香。


    她开了电视机,想在靳意竹洗澡的时候,先看看电视打发一下时间。


    但她今天很早就起来坐飞机,在综艺节目的催眠下,没过几分钟,魏舒榆便睡了过去。


    靳意竹从浴室里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光景。


    魏舒榆将自己埋在一堆抱枕里,身上搭在毛毯,只是堪堪遮住腰腹,睡得长裙卷到膝盖,露出一双纤细白皙的腿。


    靳意竹放轻了脚步,担心打扰了她的睡眠。


    她换了睡衣出来,魏舒榆还没有醒。


    她在沙发旁边蹲下,看着她的恋人。


    魏舒榆睡着的时候,比平时显得更为清冷几分。


    没有了笑容的修饰,她的那张脸,在暖黄灯光下,泛着白瓷般的质感,细腻温润,眉眼却冷淡,端正得近乎禁欲,唇色浅淡,抿成一条直线,漆黑长发落下来,更显得肩头瘦削,皮肤白得触目惊心。


    客厅里太安静,只有香薰烛心断裂的声音,和靳意竹的心跳声。


    她伸出手,勾住魏舒榆的指尖,魏舒榆动了动,但没有挣脱她。


    靳意竹胆子更大一点,趁着她没醒,在她的唇上轻吻一下。


    软得过分……


    比果冻还要软。


    泛滥的爱意流过靳意竹的四肢百骸,窗外万千灯火,霓虹闪耀着耀眼光芒,一整个世界的浮华汇聚于落地窗下,但她的眼中,只剩下面前这个人。


    好想一直一直、就这样看着她。


    世界五光十色,在她看来,不及魏舒榆万分之一。


    “……洗完了?”


    被那么热烈的目光注视,魏舒榆美梦稍断,迷迷糊糊的睁眼。


    “干嘛这样看着我?”


    沙发太软,不是适合睡觉的地方,她微微一动,只觉得脖颈和腰都僵硬,仿佛陷在了棉花里,忍不住想撑起手臂,将自己支起来。


    手却早已被靳意竹牵住,指尖缠绕在一起。


    她低着头,唇角却勾起来,嗓音里多出一点微不可闻的甜。


    “坐在地上,不凉吗?”


    魏舒榆不再急着起来,索性朝她靠近一点,问她:


    “为什么不坐过来?”


    “有地毯……”


    被她的那双眼睛注视,靳意竹的心跳变得更快一点,思维似乎停滞了,只是顺着她的话在回答:


    “我怕吵醒你睡觉。”


    “是吗?”魏舒榆直勾勾的盯着她,“那现在呢?”


    “现在……”靳意竹没头没尾的问,“要不要去床上?”


    魏舒榆又笑了,手指落在她的肩膀上,说:“靳意竹,现在可不是睡觉的点。”


    “可以睡午觉。”


    靳意竹坦然回答,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


    “睡个午觉,再起来吃晚餐,怎么样?”


    “是睡午觉,还是睡我啊?”


    魏舒榆语调轻柔,尾音拖得很长,多出几分意味深长。


    “我是真的想睡午觉的。”


    “不可以一起吗?”


    靳意竹察觉到空气里浮动的那点暧.昧,从善如流的捉住她的指尖。


    “去床上睡吧,沙发对腰不好。”


    魏舒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她顺着靳意竹的方向,被靳意竹拉起来,再一次抱进怀里。


    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之间,皮肤上一点轻轻的痒,惹得她微微颤一下,靳意竹沿着她的下颌线,慢慢吻过耳垂,再至唇角。


    那些吻轻得过分,几乎像是羽毛,只是轻轻触碰,马上就离开了。


    习惯了她过于热烈、充斥着占有欲的吻,对于这种温柔的轻吻,魏舒榆反而有点不适应起来,她觉得茫然,又觉得渴望,想要得到更多,想要被抱得更紧。


    “靳意竹……”


    她轻轻叫了一声靳意竹的名字,将一个吻落在她的唇角。


    “我好想你。”


    简单的四个字,与靳意竹的告白相比,简直轻巧得像是不存在的四个字。


    但这已经足够了。


    顺着她的吻,靳意竹吻上她的唇角,压抑的思念从平静的表面下爆发,只是一个瞬间,如小鸟相依般的吻已经变了味道。


    呼吸变得滚烫,只是彼此的气息落在耳畔,都令人心跳加速。


    冷气好像有点不够了,魏舒榆觉得热,只是微微动了一下,靳意竹却觉得她要逃,将她拉过来,更紧的抱在怀里,咬上她的耳垂,半是警告,半是引/诱:


    “魏舒榆,不许逃。”


    “我没有……”魏舒榆轻轻哼了一声,带着点委屈的味道,“我只是觉得好热。”


    “是吗?”


    靳意竹语带笑意,指尖勾住长裙的肩带。


    “那干脆脱掉吧。”


    不知道是在接吻,还是在以唇齿描摹对方,骤然升高的热度里,靳意竹拉住魏舒榆肩上的吊带,没费什么力气,长裙已经滑落在地。


    素白的身体宛若展示台上的雕塑,从曲线到肌肉都趋于完美,被灯光勾勒出温柔色泽。


    靳意竹的指尖顺着她的脊背向下,抚过漂亮的腰线,低声问她:


    “为什么什么都没穿?”


    魏舒榆闭着眼睛,被她的动作带领,陷入柔软床褥。


    “我不是说过了吗?”


    她的声音更轻一点,几乎低得听不见。


    “靳意竹,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是真的三次元很忙很忙,忙完这一段,我会尽快更新的


    生活里的突发状况真的让我很焦灼,有点应接不暇了……[爆哭]


    第94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舒榆感觉自己睡过去,又醒过来。


    卧室里开着冷气,温度是最适宜睡觉的二十七度,有一点微凉,但在盖上薄被后,皮肤几乎感受不到温度的变化,只觉得亚麻质地的织物格外舒适。


    窗帘厚重,遮住所有光线,哪怕是正值下午的烈日,也被锁在了外面,卧室里的时间仿佛停止了。


    靳意竹没怎么睡着,她本来就不困,魏舒榆忽然出现,被她抱在怀里的感觉如同惹人沉溺的毒药,令她的神经愈发兴奋,更加难以入眠。


    正巧,公司的事情有很多。


    魏舒榆睡着后,她便将人搂在怀里,半靠在床头,电脑微光不至于吵醒魏舒榆,反倒营造出某种安静氛围。


    “几点了?”


    魏舒榆睡了一个漫长的午觉,喃喃问了一句,眼睛还没睁开,脚踝已经下意识勾住靳意竹。


    “会不会很晚了……”


    “不晚,”靳意竹将电脑放在床头柜上,顺手扯一张湿纸巾,细心拭过指尖,俯身去吻她,“醒了?”


    “一点点,”魏舒榆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呢喃,“不太想醒……”


    “为什么?”靳意竹跟着她一起躺下,在被子里抱住她,“做了好梦吗?”


    天气转凉,靳意竹的床上用品从真丝换成了亚麻,织物质地柔软,比起轻若无物的真丝,亚麻更有编织物的感觉,掺杂了棉质之后,贴着皮肤,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而魏舒榆的长裙,早在睡前已经被她脱下,细腻皮肤比丝绸更温润,只是贴在一起,便已经叫人沉醉。


    “哪有,”魏舒榆将脸贴在她的脖颈之间,像是在吻她,又像是小猫在撒娇,“梦里又没有你。”


    她在没睡醒的时候,总是格外坦诚一点。


    或者说,她只有在理性消融,只剩下本能的那些刹那,会似是而非的讲一些心里话。


    靳意竹对此接受良好,她喜欢那些瞬间,更喜欢那些瞬间只属于自己。


    有时候,她也会萌生一点恶劣的心思,要魏舒榆多一点本能,少一点理性,要她袒露得多一点,再多一点。


    “有我的梦,才是好梦吗?”


    靳意竹被她的言外之意勾住,甜意从心底萌生,飞速蔓延到每一个细胞,轻柔的缠绕住她。


    她也缠绕住魏舒榆,呼吸落在她的耳边,微微有些发烫,魏舒榆下意识想躲,但是没有躲,只是微微缩起肩膀,又被她的指尖慢慢打开。


    “不是很想我吗?不许往后躲。”


    “……”魏舒榆倒是真的没再躲,反而往她怀里靠近一点,也贴住她的耳朵,“梦见你比较有意思。”


    “梦见过我吗?”


    靳意竹起了好奇心,亲吻稍停,问她:


    “梦见什么了?”


    “你很想知道吗?”


    魏舒榆语带笑意,咬住她的耳垂,说:


    “如果我说梦见你……我呢?”


    她吐字极轻,明摆着就是要人听不清。


    但靳意竹还是听懂了。


    下一秒,她按住魏舒榆的手腕,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力度太大,方才的温情顿时消融,占有欲如同危险的硝烟,悄无声息的浮现在卧室之中,靳意竹咬住她的脖颈,柔软皮肤被卡在唇齿之间,比甜腻的吻更诱人。


    她的牙齿研磨过魏舒榆的皮肤,带来一点微微的痛,靳意竹低声问:“什么时候?”


    “这也要问吗?”


    魏舒榆竟然是在笑着的,她的指尖伸入靳意竹的发丝之间,比起拒绝,更像是纵容。


    “经常。”


    “下次要告诉我,”靳意竹的吻顺着脖颈向上,吻上她的唇角,“我想知道。”


    “怎么可能告诉你,”魏舒榆和她接吻,声音却是冷的,“我也有不想说的事情。”


    靳意竹的气息更乱,不知道是因为变得滚烫的吻,还是因为魏舒榆的拒绝。


    只是,那是拒绝吗?她分不清楚,魏舒榆说着不可能告诉她,却跟她靠得更近,带着热意的皮肤,潮湿的水汽正在一点点落在她的指尖,魏舒榆明明在为了她心动。


    她是在纵容自己吗?


    靳意竹一路吻过她的腰线,思绪模糊,大脑仿佛被升温的感情烧坏了,无法再想任何事情,只有魏舒榆细碎的轻喘,勾住她的心神。


    “要告诉我才行。你的事情,我什么都想知道,梦也想知道。”


    逼迫魏舒榆咬住嘴唇,溢出一点呻.吟的瞬间,靳意竹更深更重的占有欲侵袭着她,声音却温柔如同呢喃。


    “魏舒榆,你是我的。”


    “……呜。”


    哭音落下的刹那,魏舒榆终于向她投降,在靳意竹的节奏里,小声的承认:


    “我是你的,靳意竹,我已经是你的了。”


    靳意竹紧紧抱着她,轻轻吻着她的额头。


    魏舒榆缩在她的怀里,身体还在颤抖,她的肩膀本来就薄,在昏暗室内,更是轻得如同一片纸,仿佛没有重量。


    “要不要喝水?”靳意竹问,“我去帮你拿水?”


    “要,”魏舒榆说,“等下吧。”


    她扣住靳意竹的腰,不让靳意竹离开。


    角落里的小夜灯悄无声息的亮起来,昏暗灯光下,靳意竹看见她的脖颈,被她吻出点点红痕,在白皙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刚刚好像留了点痕迹,”靳意竹顿时觉得愧疚,“疼吗?”


    “不疼,”魏舒榆满不在乎的说,“你不喜欢吗?这样。”


    她的指尖落在自己的脖颈上,抚过轻浅的齿痕和微红吻痕,似笑非笑的问:“我还以为你喜欢呢。”


    “我是很喜欢,”靳意竹在她的指尖轻轻亲一下,“但我又怕你痛。”


    “我不怕痛,”魏舒榆直勾勾的看着她,“还需要我说得更准确一点吗?”


    她不怕痛,反而喜欢那种痛觉。


    活着的真实感,燃烧的真实感,被掌控的真实感,她迷恋那种东西。


    “我听懂了。”


    靳意竹捉住她的手,吻落在她的手背上,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


    卧室里光线昏暗,除了墙角的小夜灯,只有厚重窗帘下落入的光斑,照亮小小角落。


    在没有人知道的世界里,她和魏舒榆交换过语焉不详的誓言,靳意竹想,她听懂了,也只有她能听懂。


    等魏舒榆的心跳平息下来,靳意竹起身,去给她拿水。


    玻璃杯透明干净,杯壁微微泛着水汽,温热的水轻晃着,荡出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握在掌心里,有种刚刚好的温度,既不烫也不凉,像是被人细细试过温度后递过来的。杯底沉着一粒未溶尽的小气泡,贴在玻璃上,被灯光映得泛出一点柔光,看起来安静又温柔。


    魏舒榆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的喝过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这个点,阿金应该没有准备泡澡水吧。”


    “嗯,还没到她过来的点,”靳意竹笑笑,“我去帮你放就好了。”


    她打开卧室的门,刺眼光线从外面灌进来,落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修长的影子。


    魏舒榆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靳意竹好像有点变化,但具体要说是什么变化,又很难说清楚。她只是觉得,比起刚认识的时候,靳意竹的身上似乎多了沉稳,少了几分玩世不恭。


    片刻后,靳意竹回房间,跟她说可以去泡澡了。


    魏舒榆点点头,收回纷飞思绪,进了浴室,才发现不光是脖颈上,她的腰上和腿上,四处都有靳意竹的吻痕。


    这个人……


    占有欲是不是有点太强了?


    她将自己浸入浴缸,被热水包围后,疲惫渐渐消失,迟钝的痛觉从皮肤上浮现,很快又麻木了下去。


    水温恰到好处,靳意竹选了柚子味道的入浴剂,淡淡的清香环绕,魏舒榆不由得叹息一声,刚刚紧绷了一瞬间的神经,又重新放松。


    等她泡完澡出来,靳意竹已经换过衣服,正坐在沙发上等她。


    见她出来,靳意竹收起杂志,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最好不要出去吃。”


    魏舒榆下意识低头,浴袍罩住了她的身体,但脖颈上痕迹依旧惹眼。


    “懒得动了。”


    “不想被别人看见?”


    靳意竹走过来,揽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问:


    “怕被别人发现身上到处是我的痕迹?”


    “除了脖子上的谁能看见,”魏舒榆哼了一声,倒在沙发上,“都说了懒得动。”


    她头发还是湿哒哒的,被卷在毛巾里,刚一躺下,毛巾已经散开,湿发落在肩上,更衬得皮肤雪白,几点红痕惹眼。


    靳意竹问:“那叫人送过来吧,你想吃什么?”


    魏舒榆答得干脆利落,显然是早就想好了:“烧鸭饭。”


    靳意竹应一声,先打电话去订烧鸭饭,又加了几个菜,叫人搭配着一起送过来,再去衣帽间,从魏舒榆手里接过吹风机,要帮她吹头发。


    魏舒榆诧异的看她一眼,将吹风机递给她。


    她还记得上一次,靳意竹要帮她吹头发,最后的结局是把她的头发吹得四处乱飞,差点卷进吹风机。


    她没问,不想打击靳意竹的积极性。


    靳意竹小心翼翼的勾起一缕头发,开始沿着发丝慢慢的吹,比上次好很多,魏舒榆的头发在她的手心很乖巧,没有要飞进吹风机的趋势。


    她吹了十分钟,魏舒榆终于忍不住了。


    “靳意竹,我还是自己吹吧,”她端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几乎没有变化的头发,“这样下去,我恐怕要在这里坐一个小时。”


    靳意竹挫败了一秒,很快就妥协了,将吹风机还给她:“那我在这里陪你。”


    魏舒榆笑笑,一边吹头发,一边回答:“好,那你陪我。”


    靳意竹想跟她待在一起,她也想和靳意竹待在一起,哪怕只是这样,在再简单不过的小事里,两个人坐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


    她想要的幸福,这样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写贴贴就停不下来又贴了一章……明天咱必回主线,先让小情侣甜完今天[菜狗]


    第95章


    和魏舒榆在家待着太幸福,以至于第二天早晨,靳意竹难得醒得迟了点。


    好在董事会议安排在下午,她上午十点醒来,还不算太晚,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魏舒榆睡在她的身边,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看起来比平时多几分乖巧。


    靳意竹知道,如果盯着她一直看,她在梦里会觉得不安全,很快就会醒过来,就算是再喜欢她睡着时的模样,也只是偷偷看她几眼,不会让她发现。


    之前,靳意竹还跟她开玩笑,怎么会有人会被眼神吵到?


    魏舒榆说,那你感受一下。深夜时分,魏舒榆醒过来,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过了几分钟,她跟着醒了,问她,怎么了?


    魏舒榆问她,眼神是不是也会吵到人?靳意竹哭笑不得,一时无法反驳,干脆把人抱过来亲,黏黏糊糊腻了半天,才放魏舒榆去睡觉。


    后来,她早上醒过来,也只是悄悄看几眼了。


    但是魏舒榆睡着时的样子,她是真的很喜欢……


    靳意竹悄无声息的起床,洗漱回来后,在要不要叫醒魏舒榆间犹豫几秒,最后选择了亲亲她的唇角,让她继续睡觉。


    阿好准备了早餐,摆在餐桌上,看起来花团锦簇。


    餐桌上铺着浅灰色的亚麻桌布,中央摆着一只陶瓷果盘,切开的牛油果和金黄的奇异果片交错排好,摆得很是精致。


    一旁是两片全麦吐司,烤得边缘微焦,涂了奶油的地方泛着温热的光。水波蛋细腻柔软,蛋黄尚未完全凝固,仿佛轻轻一戳就会流淌下来。薄培根卷成一小束,搭着些许绿叶菜和烘烤番茄,颜色丰富,香气扑鼻。


    上次从东京回来后,靳意竹忽然开始觉得,早上吃面包配咖啡,有种没滋没味的感觉,缺乏一点生活的气息。


    魏舒榆过来后,她跟阿好说了,早上也做点中式的。


    中式早餐放凉了不好吃,阿好在电蒸锅里准备了各式点心,花卷包子摆了两层,她们起床后,直接取出来吃就好。


    如果不是靳意竹不愿意被打扰,阿好恨不得早晨过来,给她下一碗阳春面。


    魏舒榆没起床,靳意竹不喜欢一个人吃早餐。


    她路过餐桌,顺手把咖啡取了,去露台上看报表。


    天气转凉,户外气温偏低,她在中环的公寓楼层高,难免风大,好在有玻璃房,阳光洒落,植物生机勃勃,室内开着恒温系统,温度恰到好处。


    靳意竹刚翻过几页报表,魏舒榆出现在门口,声音里明显带着困意。


    “怎么起这么早……今天有事吗?”


    她在靳意竹对面坐下,伸手拿过她面前的玻璃杯,喝了一大口,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好冰,好苦,没吃早餐喝冰美式要胃疼的。”


    “那你还喝。”


    靳意竹把杯子从她的手里拿回来,放在一旁,站起身来:


    “先去吃早餐,阿好做了笋丁包。”


    “我不喝一口,你怎么想得起来吃早餐。”


    “我习惯了这么喝,你也习惯了?我怕你胃疼。”


    “大家都是人……”


    “人也分很多种,你是特别脆皮的那一种。”


    靳意竹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半抱在怀里,慢悠悠的往外走。


    早晨阳光太好,有一点轻微的热度,透过玻璃,洒在魏舒榆的身上,有点暖,但靳意竹的手更暖。


    她本想再说点什么,像是我也不是经常生病之类的话,但被靳意竹牵住手的时候,她想反驳的心思悄悄消失了,变成了阳光里的一点灰尘。


    气氛太好,不想说煞风景的话。


    进了餐厅,靳意竹非要跟她坐同一边。


    餐具食物都是早就摆好了的,靳意竹忙前忙后,把对面的东西一一挪过来,魏舒榆看得想笑,不由得也帮她拿过碗碟,放在自己身边的位置。


    “我咖啡忘记拿回来了,”靳意竹对她眨眨眼,“我跟你一起喝好不好?”


    魏舒榆失笑:“我帮你再做一杯?”


    咖啡机就在吧台,冰块玻璃杯都是准备好的,很快就能再来一杯。


    靳意竹果然不愿意,她下午要去开会,有的是冰美式等着她喝,她只是想跟魏舒榆共用一只杯子。


    魏舒榆看出她的心思,也不点破,只是将玻璃杯往她那边轻轻移一点。


    牛奶轻柔绵密,贴着唇齿滑进嘴里,带着微微凉意,咖啡的苦味在后调才慢慢显出来,像是被藏起来的心事,隐而不露。


    靳意竹喝一口,再把杯子递回给魏舒榆,两人指尖相碰,连温度都多了一点暧昧的味道。


    阿好准备的早餐味道不错,热气从包子皮里轻轻冒出来,馅料刚好不烫嘴。咬下去时,外皮柔软带点韧劲,内里的笋丁脆嫩鲜甜,混着酱香的猪肉,汁水在唇齿间渗开来,一下子把胃口也叫醒了。


    吃过早餐之后,靳意竹去刷牙化妆,又在衣帽间里挑选一番,出来时眉眼凌厉,黑色西装挺拔凛冽,宛若出鞘利剑。


    魏舒榆在客厅看书,看见她走出来,抬头看了一眼,不免微微一愣。


    ……靳意竹这么气势冰冷的时刻,她只在视频里见过,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靳意竹打扮成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


    “怎么这样看着我?”


    靳意竹时间不赶,朝她走过来,问:


    “害怕?”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幅什么模样,盛气凌人,不论是妆容还是西装,无一不是在强调气场,即使是在笑着,也显得比平时更为迫人。


    之前有助理嘀咕过,她在董事会上看着很吓人,跟平时不一样。


    魏舒榆也是这样想的吗?


    但魏舒榆摇了摇头,她将手里那本书放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贴近她的耳朵,声音清淡,语调却是上扬的,带出几分软糯:


    “没,我是觉得太漂亮了。”


    她的呼吸落在靳意竹的耳边,带来一点微微的热意,只是轻轻一触,就马上离开了。


    魏舒榆说:“我很喜欢。”


    靳意竹总觉得,她好像亲了她一下,又好像没有。


    她不确定,还想再问一点什么,或是干脆找魏舒榆要一个吻的时候,魏舒榆却已经伸出一根手指,象征性的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去吧,”她说,“祝你旗开得胜。”


    靳意竹的旖旎心思消失了,认真的点点头:“借你吉言。”


    靳意竹进了电梯,Mary在停车场等她,她刚一出现,便拉开车门。


    Mary知道下午的董事会议要讨论的是狮心的股权问题,靳意竹多半不会心情很好,开车的时候没说什么废话,只是寒暄几句,但从后视镜里看靳意竹的时候,又觉得她心情不错。


    很奇怪,之前靳意竹继承股权的时候,脸上都没有笑容。


    那时候的她,比起高兴,更多的是尘埃落定的安心,混杂着亲人去世的悲伤,与对父母的失望交织在一起,复杂情绪的重压下,任谁都看得出靳意竹情绪不佳。


    Mary想问,但再看一眼后视镜,靳意竹已经翻起了报表,干脆不再琢磨,一心开车。


    靳意竹到集团大楼的时候,在停车场里看见了几个董事的车,看来她不是来得最早的,多的是人关心这场会议。


    汪千淳的车还没到,她也没等。


    她和汪千淳私底下关系不错,但在董事会上,没必要表现出来。


    会议室里冷气开得很足,皮椅靠背沉静无声,一圈落地窗被厚重的灰色窗帘遮住,只透进些许微光,打在长桌上,像是冰面泛起的亮,擦得一尘不染,镜面般反着顶灯的光,白得发冷。每个座位前都摆着相同的文件夹和水杯,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空调运转的低鸣和偶尔翻动纸张的细响,像无声审判前的等待。


    气氛一寸寸凝固,时间仿佛在这里流动得格外缓慢,所有人的神情都克制而警觉,像即将上场的棋手,在心里不断推演。


    靳意竹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先把报表拍在会议桌上,不再翻看它们,反而是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其他人。


    会议桌上人还没到齐,但已经差不多坐满了,汪千淳也过来了,对她微微点头。


    没到的是她的父母。


    靳意竹真是想笑,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狮心的估值起起伏伏,品牌形象也受到影响,她的父母竟然在董事会上耍起了大牌。


    这两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靳意竹看着手表,指针滴滴答答,很快走过两圈,来到会议开始的时间。


    靳盛华和何婉若仍旧没有出现,靳意竹挑了挑眉,跟汪千淳对视一眼,汪千淳对她微微点头,默许了她的想法。


    “时间到了,我们开始吧。”


    靳意竹按着桌面,站起来,淡淡的开口:


    “客套话就不说了,我们开门见山,直接说正事吧。”


    她声音平静,话语清晰,在会议室里响起,满桌中老年男子抬头,目光如炬,将她上下打量。


    他们不是第一次看见靳意竹出现在董事会上,但靳意竹正式坐在主位,这还是第一次。


    副手第一位坐着汪千淳,第二位和第三位空置。


    状况显而易见,狮心那场朦朦胧胧的雨,终于变成了真正的暴风雨。


    而主位上的年轻女人,金发红唇,漆黑西装,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完全恢复了她本来的面目,连委以虚蛇的发色,都懒得再为他们呈现,只是完全凭借着自己的喜好,俯视着他们所有人。


    暴风眼之中,靳意竹神色冷肃,声线平稳,无视了他们交换的眼色和空置的位置,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说道:


    “最近突发状况很多,影响到了狮心的估值,我们今天先解决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过半了……给点营养液吧![爆哭]


    第96章


    靳意竹坐在上首,好整以暇的看着所有人,示意他们开始提案。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俱是吃惊,实在是不敢相信,靳意竹就这样跳过了靳盛华和何婉若还没有出席的事实,直接开始了会议。


    空调开得很低,整个空间里弥漫着冰冷的气氛,靳意竹将资料扔在桌上,在死寂气氛中敲响了一记闷响。


    窗帘仍是拉紧的,密不透光,整间会议室仿佛与外界隔绝,只剩下呼吸声与翻页声交错其间。


    灯光明亮,却显得冷白生硬,打在每个人的侧脸上,全都像蒙了一层薄霜。椅背摩擦的细响、杯子轻敲桌面的碰撞,平时细小的声音此刻都被放大,每一下都像是打破沉默的预警信号。


    空气里浮动着一股不言明的焦灼和忐忑,像一场博弈前的压迫,所有人都在等待靳意竹下一步要怎么落子。


    他们知道这两年来,靳意竹风头渐盛,早已隐隐盖过了靳盛华,将狮心的控制权握在了自己手里。


    她那些堂兄堂弟,曾经借着靳盛华的东风,在集团里身居要位,业务能力平平,却也能靠着裙带关系扶摇直上,早就惹得许多人看不惯。


    现在,那些人全都被靳意竹清出了集团。


    明里暗里,悄无声息的肢解了靳盛华的羽翼,他原本在各个位置安排了自己的人,任是集团有什么动向,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如今形势不一样了,靳意竹让他成了光杆司令。


    即使他现在坐在这里,那又如何?


    他改变不了什么。


    在靳意竹的重压下,会议桌上的人按照顺序,从末位开始提案。


    说是提案,也不过是说个大方向,之后的事情,全都会交给公司的人来做,靳意竹冷眼看着他们,讲了半天都是陈词滥调,说了和没说差别不大。


    也是,这些人手上拿着分红,一直过得舒舒服服,现在要他们真说点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那是不可能的。


    靳意竹也没打算让他们真说出点什么。


    “大家的意见我都听过了,方向很不错,下一季度我们将按照大家的意见,来调整狮心的前进方向。”


    靳意竹笑意吟吟,示意助理过来讲PPT,再把报表和文件发下去。


    手上拿到东西,再一看大屏幕上的内容,人人都是冒冷汗。


    她根本就不是来要什么意见的,而是来要钱的。


    几个董事脸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报表,自从靳意竹接管了集团,财报是愈发漂亮,叫人挑不出错来,难怪何天和愿意把手上的股份给她,原来是女儿指望不上,这个外孙女反倒成了继承人。


    他们在集团投了钱,年年追加投资,手上的股权份额来来去去变动,现在靳意竹是拿了报表,要他们进一步追加投资,两边一联合,靳盛华和何婉若手中的份额更是被稀释,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恐怕早已不是重要持股人。


    加上靳盛华这两年节节败退……


    会议桌上,众人眼神交汇,心照不宣的做了决定。


    会议室的门不知何时关上了,厚重得像一道闷雷落下,把所有人的退路一并切断。


    冷光灯照在墙面,白得刺眼,映得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靳意竹坐在上首,笑意藏在眼底,会议桌另一端却仿佛结了冰,所有人都像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盯着那一页页翻过去的报表,呼吸都带着轻微的迟滞。


    江栀现在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秘书,讲起材料来思路清晰,言辞笃定,按照靳意竹的要求,任凭会议桌上暗流汹涌,她也全然没去在意,只是继续往下讲,直至她们准备的资料全部讲完。


    她讲材料的时候,靳意竹抱着手臂,含笑观察着会议桌上每个人的表情。


    狮心集团近五年的财报和业务汇报,对于在场的所有人而言,其实都不算陌生。


    每年的董事会议,都会有人在上面讲一遍,他们其实听了,但是又没听。毕竟具体的业务是什么,又做了些什么,他们并不关心,只要分红的时候有钱拿,这就是董事会最重要的事情。


    狮心的前身是家族企业,更是半山上的联姻产物,董事会里盘根错节,大家不仅是合作伙伴,更是亲朋好友,除了讲利益,还要讲感情。


    讲感情,比起何天和的女婿,那当然还是何天和外孙女更值得信任。


    江栀讲完材料后,在靳意竹的示意下,新一轮的讨论开始了。


    注资的额度和方式,股权份额怎么调整,未来的业务目标,今年末的分红,有太多的事情值得说了,靳意竹态度强势,控制住了会议的方向,加上有汪千淳在旁为她背书,事情很快一一敲定下来。


    一场会从下午两点一直开到晚上六点。


    靳意竹做好了准备过来的,她今天的目的就是立威,让董事会知道狮心变天了,准备的资料又多又厚,全部看完都需要不少时间,更枉论一项项仔细讨论。


    长时间的会议开下来,所有人的脸上都渐渐出现了疲惫之色,对于靳意竹开出的条件,很难再有抵抗力。


    等到散会的时候,大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默默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从会议室里鱼贯而出。


    “他们现在算是知道你的厉害了。”


    汪千淳不急着走,靳意竹在会议上没有针对过她,她一整场会开下来,和看了一场大戏没什么区别。


    看着昔日里倨傲的人脸上露出那种表情,不得不说,实在是有意思。


    “以后在集团里,恐怕没人敢惹你了。”


    靳意竹对她笑笑,心情颇佳。


    “汪奶奶,今天有点晚了,就不请您吃饭了,最近您哪天有空,我们一起吃个饭?”


    她的声音难得低下去,带出几分羞涩。


    “您是我很重要的长辈,我想介绍女朋友让您认识,不知道您有没有空?”


    “哦——想带女朋友见家长啊。”


    汪千淳拖长了声音,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提醒她:


    “这件事情,你跟她说了吗?”


    “我还没跟她商量,想先看看您同不同意,您要是同意的话,我们就去准备了。”


    靳意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怕您没空。”


    没空不过是个托辞,要是真想见,怎么会没空。


    汪千淳毕竟不是她真正的长辈,只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其他长辈了。


    “意竹,你放心吧,我说了把你当成亲孙女,就是真的把你当成亲孙女。”


    汪千淳露出笑容,眼神慈爱,看着靳意竹,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就把我当成奶奶,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是了。”


    靳意竹应了一声,笑道:“那奶奶我先回去了,我跟魏舒榆说好之后,再跟请您吃饭。”


    汪千淳点点头:“回去注意安全,到家了给奶奶打个电话。”


    靳意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鲜少听见来自长辈的关心,即使是最为宠爱她的何天和,其实跟她相处的方式,也是更关心她的成绩和事业,对于她的生活细节,是很少关注的。


    至于她的父母……


    不说也罢。


    会议室原本冷气开得偏低,长桌上一排人离去之后,只剩桌面的文件安静堆叠,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场无声的对峙。


    靳意竹起身,将窗帘拉开。厚重的遮光布被拨向一边,大片落地玻璃窗露了出来,外头正是夕阳西沉的时刻,天光浅金,像是细沙铺在楼宇之间。


    窗外高楼林立,霓虹灯一盏盏亮起,车流从远处流动而来,像是一条不断延伸的光带。光线照进来时,落在会议桌上原本冰冷的玻璃水杯边缘,折出一道柔和的光晕,空气里仿佛也多了些暖意。


    汪千淳的司机还没来,靳意竹在会议室里,陪着汪千淳又聊了一阵闲话。


    直至汪千淳的司机来会议室接她,这才一起出去,先送汪千淳上车。


    今天这个会开得太久,汪千淳毕竟年纪大了,总归有些力不从心,上了车之后,跟靳意竹挥挥手,便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靳意竹等她的车走了,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放松下来。


    会议结束,她便让江栀先回去了。


    Mary过来接她,现在车在停车场等,她给Mary发了消息,让她到集团大楼门口过来接她。


    “我听说你在会上大杀四方,把那些老头子都给治住了?”


    Mary兴致勃勃,她现在挂职在秘书处,一下午过来没少听八卦。


    “可惜啊,我们看不见董事会议,要是能弄个全程直播,该有多好。”


    “真让你们看上这热闹了,那还得了?”靳意竹淡淡的说,“我可不想住在八卦小报上。”


    说罢,她低下头,给魏舒榆发消息,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车载时钟上显示着晚上七点,对于吃晚饭的时间而言,还算得上不错。


    中环离得不远,等她回家,不过七点半,现在选好餐厅或是菜式,等会回去正好可以去吃。


    魏舒榆对出去吃饭没什么兴趣,她前一阵太忙,每天不是泡在研究室,就是泡在展览里,基本上都是在外面吃饭,现在对于外食,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靳意竹问她的意见,她略微想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


    靳意竹跟她在对话框里你来我往的讨论了一阵,定了几个菜之后,再让阿好去准备,都是家常菜,没什么难度。


    等靳意竹回到家后,推开门,便闻见饭菜飘香,公寓中灯光暖黄,光是站在玄关,已经嗅见温暖的气息。


    “……这样才像是家啊。”


    靳意竹小声感叹,想起半山上空旷奢华的别墅,饭桌上摆满山珍海味,吃饭的人心思却不在饭桌上,聊天时更是字字句句都别有深意。


    “魏舒榆?”


    “嗯?”


    魏舒榆从里面晃荡出来,穿着她的家居服,一身柔软的米白色,长发垂落,被她用鲨鱼夹抓起来,几缕碎发落在脸颊旁,平白无故多添几分温柔。


    “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她对靳意竹笑笑,去挽她的手,把她往那一片暖黄中带。


    “靳意竹,我发现你很奇怪啊,”魏舒榆说,“每天回家了都不进门,在玄关做什么?”


    “我不是每天都不进门的,”靳意竹跟她一起走进去,“就这两天而已,都被你撞上了。”


    魏舒榆好奇的问:“这两天有什么特别的?”


    靳意竹的脸上漾开笑容:“有啊,你过来了。”


    客厅里开着落地灯,灯罩是亚麻织物,散出来的光是柔柔的浅黄,像是傍晚的夕光没来得及退干净,贴在墙壁上,连空气都像是热的。


    米白色的沙发洒满灯光,懒洋洋地窝在客厅中央,靠背上斜着搭了条浅灰色的绒毯,几只不同材质的抱枕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有一只是软软塌塌的兔子形状。


    “我明明过来很多次了,有什么不一样?”


    “有家的感觉。我一直觉得这里只是个公寓,你懂吗?”


    “我不懂,我没有那么多房子可以对比,”魏舒榆笑了两声,又停下来,往她身上靠过去,“我知道你的意思啦。”


    “要不要我给你弄几套房子对比一下?”靳意竹故意说,“让你体会一下区别。”


    “才不要,听起来好像我在觊觎你的钱一样。”


    “不用觊觎,本来就是你的。”


    阿好还在布置餐厅,靳意竹拉着魏舒榆,在沙发上坐下,跟她腻在一起,抱着她,轻声说:“魏舒榆,哪天有空的话,我们去做个公证。”


    魏舒榆问她:“什么公证?”


    “这个要问律师,”靳意竹蹭蹭她的脖颈,“我想保障你的权益。”


    “……”


    魏舒榆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呃,你现在是在向我求婚吗?”


    “这算是求婚吗?”


    “你都说到公证了已经到结婚了吧?”


    “那这么说的话,求婚需要仪式,”靳意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非常认真的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场地?海边?草坪?城堡……”


    她话说到一半,已经被魏舒榆打断。


    “停,等一下,为什么已经快进到求婚了?”魏舒榆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被突如其来的进度吓到了,“我们不是刚……呃,刚交往?”


    “我们都在一起三年了,”靳意竹眨眨眼睛,坦然的偷换概念,“现在决定要共度一生很正常吧?”


    “……当朋友在一起三年也算在一起三年吗?”


    魏舒榆无言以对,只是看着她,问:


    “靳意竹,你是认真的吗?”


    “我是认真的,但你也是认真的。”


    靳意竹注视着她,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放轻了声音,说:


    “魏舒榆,我知道你觉得我们谈到这个话题太快了……不过公证是需要做一个的,不然你跟我在一起什么也得不到。”


    “我又不是为了钱跟你在一起,”魏舒榆叹息一声,“你再这样说,我会生气。”


    “我知道,但这很重要,”靳意竹在她的脸颊旁落下一个吻,“谁让我这边的情况这么复杂。”


    魏舒榆怀疑的看着她,问:“你不会得了什么绝症吧?”


    “那倒是没有,干嘛这样想?”靳意竹被她逗笑了,“我只是觉得要未雨绸缪。”


    魏舒榆跟着也笑了:“好吓人,忽然说这些。”


    “不过,我是真的有一位很重要的长辈,想介绍给你认识。”


    靳意竹的语气又严肃几分,询问魏舒榆的意见。


    “她是我姥姥的挚友,我姥姥离世的时候,托付她照顾我和妈妈,并且把手上的股权给了她,以此作为交换。”


    魏舒榆认真听她说完,回答道:“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去。”


    “不只是为了股权啦,我已经跟她沟通过,她愿意在合适的时机,把手上的股权转移给我,在这一点上,我很感激她。”


    靳意竹有一搭没一搭的抚过她的背,语气里带上一点惆怅。


    “我只是觉得,她和我姥姥的感情很好,这些年也明里暗里照顾了我很多,对于我来说,她就像奶奶一样,是我很重要的长辈。”


    她贴近魏舒榆,声音更小一点,说:“我想让她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很幸福。”


    魏舒榆被她的语气感染,忽然觉得眼角有点热。


    “好,那我们一起去,”她的声音也很轻,“跟你一起去见奶奶。”


    她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很清楚靳意竹是什么意思,重要的长辈,想让她见证自己的幸福,其实和见家长没有什么不同。


    不是为了谁的认可,只是想让重要的长辈知道,她们可以过得很好。


    “好啊,那我看看哪一天合适,就去约时间。”


    靳意竹本来心情就好,现在心情更好,笑眯眯的说:


    “餐厅的话,明天我让Mary列几家,你选一家喜欢的好了。”


    魏舒榆点头,肩膀放松下来,软绵绵的靠在靳意竹的怀里,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转头,手指戳戳靳意竹的衣领,饶有兴致的问她:


    “靳意竹,回来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去换衣服?”


    被她发现了。


    靳意竹下巴微抬,理直气壮的说:“你不是说我这样比较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你怎么样都好看。”


    魏舒榆哑然失笑,她猜到靳意竹是早上听了她说的话以后,回家以后故意没有换衣服,穿着这一身勾人的西装,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你打算穿成这样吃饭吗?”


    “不可以吗?”


    靳意竹微微偏头,用一张漂亮得过分的脸面对她。


    她没换衣服,自然没有卸妆。


    光线柔和,愈发映衬得那张脸艳光四射,眉眼精致宛若人偶,睫毛翩跹之间,一双眼睛含情脉脉,温柔注视着魏舒榆。


    “可以……当然可以。”


    魏舒榆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靳意竹太知道她喜欢什么,明摆着就是要她心跳至心动。


    “靳意竹,你最好今天都别换这身衣服。”


    那双比深海更浓重的眼睛看着她,明艳红.唇染上一点笑意。


    靳意竹朝她贴过来,呼吸落在她的耳边,有点烫,又有点撩人,问她:


    “魏舒榆,你是想我/上/你的时候也穿成这样吗?”


    第97章


    魏舒榆的耳朵可疑的红起来,她偏过头,避开靳意竹的视线,反倒把耳垂和脖颈暴露出来,皮肤细腻白皙,泛着一点微妙的粉。


    昨夜的吻痕还未褪.去,靳意竹的指尖落在她的脖颈上,轻柔的抚过自己留下的痕迹,朝着她的耳朵,再贴过去一点,直至距离变得暧.昧不明。


    “怎么不说话了,”靳意竹语调含笑,在她的耳朵上轻吻一下,意有所指的问,“魏舒榆,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呢?”


    “好像可以吃饭了,”魏舒榆顾左右而言他,“阿好还在,不要乱讲话。”


    “她听不懂中文,”靳意竹笑眯眯的回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菲律宾人。”


    阿好摆完餐桌,眼观鼻鼻观心,视线落在玻璃窗外,平静的告诉她们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见靳意竹点头了,立即摘下围裙,换鞋出门一气呵成。


    靳意竹看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很无辜的说:“好像吓到她了。”


    魏舒榆从她的怀里起来,把她推进衣帽间。


    靳意竹进了衣帽间,在家居服里挑挑拣拣,准备找一套跟魏舒榆相配的款式,换衣服的时候,还不忘问她:


    “不想我一直穿着西装吗?”


    “想,但是在家穿西装不舒服。”


    魏舒榆靠在衣帽间门口,淡淡的说:


    “反正我想看的话,应该随时可以看到吧?”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靳意竹没换衣服,又从衣帽间里转出来,“但是不换衣服的话,能让你更舒服。”


    “……”


    魏舒榆的脸又红了。


    “忽然一下在说什么……”


    她想把靳意竹推回衣帽间里,但刚一伸出手,便被靳意竹捏住了手腕。


    皮肤和皮肤相触的时候,气温仿佛一下就升高了,空气里弥漫起某种难言氛围,魏舒榆深吸了一口气,莫名其妙感觉自己有点紧张。


    口渴,舌尖觉得干涩,而后是心跳,比平时更快上几拍。


    魏舒榆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微微紧缩,血液顺着血管,流向肩膀,脖颈,手臂和小腿,流过身上每一个地方,靳意竹的笑容耀眼,她没怎么用力,但将她拥入怀中的感觉却很强势。


    是因为这身衣服吗?


    挺括的西装,布料硬挺,勾勒出肩线和腰线,暗纹繁复精致,贴在皮肤上时,会有一点轻微的凉意,而靳意竹扣住她的肩膀,逼迫她靠入自己怀中。


    那能算得上逼迫吗?只是比平时更为果决一点的力道,眼神却温柔如同深海,要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只是亲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靳意竹的吻落下来,这种时候,她居然在一本正经的征求她的意见,语气平静,好像是在商量什么合作事项。


    “还是说,你想做点什么?”


    魏舒榆被她吻得喘不过气,耳边是她轻柔沉稳的声音,她想,这个人的温柔,明明就是另一种强势。


    她的呼吸被夺走,心跳的速度更快,唇舌之间全是靳意竹的味道,不知道靳意竹今天用的是什么香水,前调清淡如水,但被她抱在怀中,却又觉得馥郁诱人,令人难以自拔。


    “我……”


    魏舒榆不想说实话,只是看着她,在那种目眩神迷的感觉中,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我们不是要吃饭吗?”


    “可以先吃你。”


    靳意竹对她笑笑,平白无故多出几分纨绔气息。


    “你觉得怎么样?”


    炽热的亲吻里,魏舒榆被她带进衣帽间,被按倒在沙发上,靳意竹亲吻着她的脖颈,沿着昨夜留下的痕迹,又一次宣告过自己隐秘的占有欲。


    魏舒榆被她亲得晕晕乎乎,没头没尾的说:“所以回家就洗手是为了这个吗……”


    “不是哦,是为了健康,”靳意竹咬着她的耳朵,“勤洗手,多通风,你没有听说过吗?”


    “我……”


    魏舒榆想接下一句,很熟悉的话语,大概在什么广告里经常听,但靳意竹的吻又细又密,呼吸太烫了,几乎烧灼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的睡裙被撩到腰上,靳意竹抱着她,捏住她的下巴,要她抬起头。


    魏舒榆不解其意,但这种时候,靳意竹要她做的事,她从不会抗拒,乖顺的抬起头,靳意竹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


    “眼睛睁开,好好看看。”


    她不知道靳意竹要她看什么,但她还是看了。


    睁开眼睛的刹那,衣帽间里宽大的镜子撞入她的视线,她也被靳意竹撞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咬紧嘴唇,镜中人露出一种委屈又沉.沦的表情,靳意竹按着她的腰,很认真的问她:


    “看清楚了吗?自己现在的样子。”


    魏舒榆不想看的,但靳意竹不让她闭眼,又掐着她的腰,不让她逃脱。


    她不得不看着镜子,看着自己被靳意竹抱在怀里,靳意竹衣冠楚楚,穿着那身干脆利落的西装,而她衣裙凌乱,皮肤上满是红痕,靳意竹桎梏住她的身体,也桎梏住她的欲.望,要她注视着镜子,也注视着自己,要她承认她的灵魂现在正被她握在手心。


    魏舒榆偏过头去,她不可能回答靳意竹这种问题。


    下一秒,又被靳意竹捏住下巴,交缠的亲吻间,她被带到镜子前,冰冷的镜面贴上她的手心,她被迫撑住镜面,靳意竹却在她的身后,连拥抱都变得稀薄。


    “靳意竹……”


    魏舒榆受不了这种感觉,她像是被放逐了,而靳意竹是那个审判者,要她生,要她死,她出声哀求,细声细气的说:


    “我不喜欢这样……”


    “是吗?”


    靳意竹贴着她,在她的腰窝上落下一个吻,节奏比刚才更快几分。


    她声音很低,带着笑意,说:


    “既然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会有感觉呢?”


    魏舒榆咬住嘴唇,她不要自己发出声音,她可以控制自己,但靳意竹也可以控制她,欲.望的漩涡如同深海,一旦陷入便再难逃脱。


    讨厌的姿势,讨厌的呼吸,讨厌的热度,讨厌,明明很讨厌,可是为什么,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那种表情?魏舒榆不想看的,她从没见过自己这种表情,明明就很讨厌……


    她的腿在颤抖,如果靳意竹不箍着她的腰,她没有办法继续站在镜子前,按在镜面上的指尖泛出一点潮气,魏舒榆觉得热,又觉得冷,混乱的呼吸之间,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靳意竹在她的耳边,说着一些诱哄的话,要她承认爱,要她说很舒服,要她求自己,她可能都说了,也可能都没说,晕晕乎乎的头脑无法思考,在近乎湮灭的潮水中,魏舒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哀求。


    她说:“靳意竹,抱抱我。”


    声音很细,轻飘飘的,动作也轻飘飘的,小猫似的力道,靳意竹发烫的思绪冷静了一秒,只觉得她实在是可怜又可爱,说了那么多次不要,还是被她紧紧桎梏住,连灵魂都在为她发烫,她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她该停下的,魏舒榆明明在求她了,但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想停下来?她只觉得好可爱,实在是太可爱了,可爱得想一口吃掉,如果不能吃掉她,那就要把她一直留在身边,变成只属于自己的宝物。


    即使是到了这种时候,她也只是说,抱抱我,靳意竹,抱抱我。


    靳意竹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她知道魏舒榆喜欢什么,也知道魏舒榆不喜欢什么。


    魏舒榆喜欢温柔的强势,喜欢被安抚,喜欢掌控节奏,比起被控制,她更喜欢控制别人,靳意竹很清楚,魏舒榆喜欢被她占有,但不喜欢纯粹的占有欲。


    即使是这样……


    即使是这样,即使她不喜欢,她还是纵容了她的占有欲,任由她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任由她捏住她的下巴,要她看着自己,任由她不够温柔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靳意竹的心里泛着淡淡的愧疚,她亲亲魏舒榆的耳垂,抱着她回到沙发上,让魏舒榆可以找到支点,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魏舒榆整个人都在颤抖,缩进她的怀里,揪住她的衣领,仰起脸,主动过来亲她。


    乱七八糟的吻,没有一点技巧,只剩下不安和渴求,魏舒榆的眼角微微泛红,吻上她的时候,她仿佛能尝到咸涩的味道。


    靳意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好像做过头了。


    她回应着魏舒榆的吻,又急又快的吻,像是淋了雨的小猫,迫切的要证明自己属于某个地方,魏舒榆在她的怀里颤抖,靳意竹更紧的抱着她,拍着她的背,亲亲她的耳垂。


    “我是不是做过头了?”她贴着魏舒榆的耳朵,愧疚感蔓延出来,变成更多的温柔,“刚刚有点……没控制住,觉得实在是太可爱了。”


    太可爱了,想得到更多一点,理智消失后,克制荡然无存,只剩下占有欲作祟,想要她只属于自己,想要在她的身上多一点自己的印记。


    靳意竹跟她贴在一起,轻轻蹭蹭她的脸颊,想要安抚她的心。


    “……虽然很爽,但是下次不要这样了。”


    魏舒榆闭着眼睛,声音有点哑,过了很久才说话:


    “我真的以为我要死掉了。”


    “是不是吓到你了?”靳意竹低声问她,又在她的唇角落下一个吻,“下次我会克制一点的。”


    “我才不信……”魏舒榆声音细细的,把脸埋进她怀里,“被你弄得乱七八糟的。”


    “那先去洗个澡,好不好?”靳意竹轻声哄她,“你饿不饿?”


    “饿,”魏舒榆说,“不想看镜子。”


    她不想从靳意竹怀里抬起头来,冷静下来之后,她光是想到刚刚衣帽间里发生的事情,都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不想看见镜子,不想看见西装,不想看见衣帽间……太羞耻了。


    “刚刚不是还很喜欢镜子吗?”靳意竹没忍住,又嘴贱了一句,果然惹来了魏舒榆一个白眼,“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看你,你先去洗澡,好不好?”


    “谁管你看不看我,我是不想看自己,”魏舒榆深吸一口气,“我先去洗澡,你先卸妆。”


    她从靳意竹怀里起来,刚一站起来,膝盖便微微一弯,魏舒榆后知后觉想起,刚刚她就是这样一直站在镜子前……


    靳意竹扶了她一把,让她站稳,看见她悄悄红起来的耳朵,又低笑了一声。


    “不许笑。”


    “好好好,不笑了,去洗澡吧,我很快过来。”


    “不用你很快过来。”


    “哎呀,我又没说要跟你一起洗,这么慌干什么?”


    “靳意竹,我建议你现在别说话了。”


    “好无情,刚刚还说爱人家的。”


    靳意竹说是让她自己去洗澡,但还是跟在她的后面,看她进了浴室,等浴室里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自己再去卸妆。


    等卸妆洗澡换衣服一整套流程下来,窗外早已是华灯初上,夜色渐浓。


    阿好刚刚准备了晚餐,现在已经凉得差不多。


    好在今天做的是中餐,只要送进微波炉,热一热马上就可以吃。


    靳意竹换过衣服,走进餐厅里的时候,魏舒榆还坐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没有具体的落点,看起来有点呆呆的,和平时不太一样。


    靳意竹觉得有趣,把晚餐送进微波炉后,悄悄走到沙发边,从背后抱住她,魏舒榆被她吓了一跳,薄薄的肩背抖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放松下来。


    “在看什么?”


    靳意竹问她,瞥见茶几上放着包坚果,知道她刚刚吃了点东西,不会饿到胃疼,放心下来,笑道:


    “知道先吃点东西垫一垫了,不错。”


    “我又不是傻子……”魏舒榆嘟囔了一句,颇有点不自然,“没看什么,只是不太想动……”


    从效率上来说,她先洗完澡,自然是她把饭菜送进微波炉会更快,而不是等到靳意竹出来,再去热它们,但她感觉浑身上下都懒洋洋的,实在不想去做什么,只想躺在沙发上,先休息一下。


    “那就不动好了。”


    靳意竹随手扯过几个桌垫,扔在茶几上,说:


    “我们在这边吃,想看电视吗?”


    “想看,”魏舒榆朝她伸手,“遥控器。”


    靳意竹把遥控器递给她,看她缩在一堆抱枕里,开始挨个换电视频道,不由得有点想笑。


    “你笑什么?”魏舒榆瞥见她的表情,问道,“我做什么了吗?”


    “没什么。”


    靳意竹将晚餐摆在茶几上,把碗筷塞进她手里,说:


    “只是忽然觉得,好像在家养了一只小猫。”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么艺术应该没事吧[菜狗]


    最近搬家,忙得快晕倒了,而且换房子太急了,中间衔接不上要住几天酒店,现在还不知道要住几天,更新会不稳定


    我真的怕了在日本租房子了,手续又多又复杂,填表填填填填到崩溃,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换房子……[爆哭][爆哭][爆哭]


    7.19 删了两段动作描写


    第98章


    翌日,靳意竹醒来的时候,魏舒榆跟着醒了。


    她很少这样,大多数情况下,靳意竹会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悄无声息的起床,但今天不太一样,魏舒榆睡得不太安稳,靳意竹刚有动静,她的梦也散了。


    “……吵醒你了?”


    靳意竹停下动作,很小声的问她: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魏舒榆拉住她的衣袖,不自觉的蹭进她的怀里,眼睛还没有睁开,问她:“几点了?”


    “很早,”靳意竹说,“才七点。”


    “你今天有事吗?”魏舒榆缩在她的怀里,声音黏在一起,显出一点平时没有的甜腻,“起好早。”


    窗帘没有拉严,晨光顺着缝隙斜斜洒进来,落在浅米色的床单上,像是一层轻柔的雾。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冷气的声音,交错的呼吸之间,温情更甚于暧.昧,床脚铺着绒毯,走路不会发出声响,整间卧室像是被一团软绵的空气包裹着,什么都不打扰,什么都刚刚好。


    “有点事,等会要去一趟半山。”


    靳意竹被她可爱得不行,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一下,说:


    “昨天开会,我爸妈没来,总得去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小事。


    魏舒榆睡梦未醒,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有点不对劲,但瞌睡缠绕着她,让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靳意竹说的话。


    “好哦……要很久吗?”她嘟囔了一句,“那我等会也出去逛逛。”


    “要不要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出去?”


    靳意竹问了一句,再去看她时,发现她已经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只是手还很乖巧的待在她的手心,不由得失笑。


    “那等你醒了再说吧。”


    魏舒榆睡了,她又小心翼翼的起床,没发出什么声音,悄然去了衣帽间。


    回家而已,不用穿得太隆重,靳意竹随意取了条裙子,妆也懒得化,干脆洗脸护肤,带只口罩出门。


    Mary在楼下等她,见她素颜出来,心下有些诧异。


    以前,靳意竹去半山,向来是全副武装,连头发丝都精致得在发光。她记得,靳意竹跟她提过,靳盛华和何婉若喜欢她温柔清丽的打扮,长发漆黑垂落肩头,再加一身香奈儿套装,是她去半山时一贯的打扮。


    现在,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或许是大权在握,不必再在意衣着打扮,只需要顾着自己舒服。


    “怎么了?”


    靳意竹注意到她的视线,朝她瞥过去一眼。


    “想说什么,直接说。”


    Mary笑了笑,轻轻摇头:“没什么。”


    她将车载音响打开,悠扬音乐顿时充满了整个空间,靳意竹的注意力被音乐吸引,一边听着歌,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SUV一路掠过繁华中环,驶向半山。


    不多时,车窗外的风景悄然起了变化,高楼在视野里一点点退场,玻璃幕墙的倒影被绿树取代,街角的霓虹也渐渐暗淡。


    车子拐上山道,水泥路面变得窄了一些,树木愈发茂密,枝桠伸展开来,交错着遮住头顶的光。别墅一栋一栋错落而立,掩映在山林之间,铁艺的围栏后头,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隐约可见的喷泉水声,整个世界像是忽然变得安静下来了。


    两旁的风景愈发熟悉,靳意竹也没了看风景的心情。


    她在半山上长大,对这里的每一片树荫都格外熟悉。曾经,她也有过和朋友在树荫下聊天谈笑,一路逛下去,兴致勃勃去某个小咖啡店坐上一下午,只是为了吃块蛋糕的日子,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这种简单的快乐变得越来越奢侈。


    朋友和朋友之间,友谊不再纯粹,掺杂起了利益,而家里更是暗流涌动,人人都提着一口气。


    有时候,靳意竹会想,这一切,有什么意义?金钱和权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她只不过被命运推着走,争权夺利的野心家和纨绔爱玩的大小姐里,她选了一个剧本,看似让所有人满意,却只有自己觉得空虚。


    直至在维多利亚港的雨夜里,她看向身边的女人,总觉得那双冷淡的眼睛里,闪着一簇火焰。


    靳意竹想,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我想要的就是这一点火光。


    靠近、再靠近、直至不能再靠近。


    但她真的得到了吗?


    Mary将车停在别墅门口,从后视镜里,看着靳意竹。


    她觉得奇怪,又不敢询问。自从靳意竹从东京回来后,时不时就会陷入沉默,大多数时候是在车上,有时候是在咖啡店里,靳意竹长久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不说话,眼神没有落点,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每到这种时候,Mary都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开口。


    在靳意竹的那个世界里,没有她,也没有这个世界,至于她究竟在看着什么,她不知道。


    “啊,到了是吗?”


    车窗外的风景久久没有变化,靳意竹像是被唤醒了一般,忽然问了一句。


    “那我先下车了,你不用等我,差不多结束的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Mary默默点头,目送她走进别墅。


    靳意竹家的别墅是何天和从建筑师手里买下的,本身是一件知名建筑作品,造型古典优雅,光是从外观上看,如同中世纪时遗留的小型庄园,只是雕花铁门高大华丽,在树荫掩映下,反倒像是巨兽,要吞噬所有接近它的人。


    靳意竹走进别墅,宽阔客厅中,张璀晚凤冠霞帔的照片已经撤下,换上了与何天和并肩而立的油画像,璀璨灯光下,油画比起照片更显肃穆,宛若某种神迹。


    靳意竹久久凝视着那幅画像,直至心跳平息,压下翻涌而上的悲伤后,方才问立在一旁的管家:“我妈呢?”


    佣人回答:“大小姐在楼上,要我去叫她吗?”


    靳意竹皱了皱眉,问她:“怎么开始叫她大小姐了?”


    大小姐,自从靳意竹有记忆以来,这就是属于她的称呼。


    至少在半山上,这个别墅里的大小姐,是特指她的,而一直以来,他们都是称呼何婉若为太太。


    “这个嘛……”管家面露难色,靳意竹下巴微抬,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她才小声开口,“其实是太太想跟先生离婚,已经闹了好一阵了,从前天开始,她让我们以后叫她大小姐,就跟她没出嫁的时候一样。”


    “……”


    靳意竹眼皮一跳,总觉得自己太阳穴有点发疼。


    “嗯,那你们以后叫我靳意竹就好了。”


    管家面不改色的点头:“意竹小姐,我带您上去吧,大小姐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过饭了。”


    靳意竹瞥了她一眼:“她是打算绝食?”


    管家一脸苦笑,她在这个别墅里工作了几十年,看着何婉若长大,又看着靳意竹长大,现在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她总觉得难以接受。


    “大小姐没有说她要绝食,只是说没有心思吃饭,”管家说,“她心里憋着一口气,现在是发也发不出来,散也散不掉。”


    管家带着靳意竹上了二楼,停在何天和的书房前,说:“意竹小姐,你多劝劝她吧。”


    靳意竹笑了一下,轻飘飘的说:“我劝她,谁来劝我?”


    管家不说话了,她也意识到,话说得不妥当。


    她微微鞠一躬,下楼去了,把空间留给了靳意竹。


    靳意竹象征性的敲了三下门,果然没人应她,何婉若也没有开门的意思。


    她拧了一下门把手,上了锁,何婉若这一次阵仗很大,难怪闹得管家这么担忧,她要是这样一直不开门,不吃不喝,为难的难道不是管家和其他佣人?


    至于靳盛华,她回来这么久,还没看见他的人影。


    靳意竹又等了几分钟,何婉若不开门,她也没了耐心。


    她从手袋里取出钥匙,直接开门进去。


    书房里一如既往地整洁,连尘埃都不肯多落一点,木质书柜占了整整一面墙,书脊一排排朝外,静默无声。那是何天和生前亲手整理的藏书,如今却成了无人在意的摆设。


    原本常年点着的沉香停了,空气里只有淡淡的木头味和陈纸气,窗帘拉着半扇,阳光照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模糊的光影,也照不热这间屋子的冷清。


    办公桌上的台灯还在,她记得外公曾在这里伏案写字,留下字迹端正的手记,现在都堆在抽屉里,没有人再翻过。像是一个已经失去主人的世界,被留在时间的断层中,安静得近乎冷漠。


    何婉若正半靠在窗边的贵妃椅上,怔怔的看着窗外。


    她穿了一件丝质晨袍,柔软的布料如同流水,从她的身上倾泻而下,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为她的周身度上一层浅淡的光,映衬着她的脸,宛若一幅油画。


    “你怎么进来了?”


    看见靳意竹,何婉若恍然回神。


    “我明明锁了门……”


    “我有钥匙,”靳意竹凉凉的说,“这栋楼现在都是我的,希望你明白。”


    “……是,这栋楼现在都是你的了。”


    何婉若语调凄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那我也没赶你出去啊?没必要摆出这副表情,不知道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呢。”


    靳意竹走过去,在办公桌前坐下,环视四周,书房里一如既往,跟她上次过来时没有什么区别,看来何婉若只是进来坐着,对于何天和留下的书籍手记,倒是没什么兴趣。


    “你想住在这里,你就住着好了,反正我也不会来住。”


    “就是你那个老公,你要是离婚了,他可就不能住在这里了。”


    靳意竹不知道哪里来的恶趣味,在转椅上转了半圈,正好盯着何婉若,饶有兴致的问她:


    “我听说,你要离婚啊?”


    何婉若被她的语气惊了一下,连睫毛都颤了颤,她看着靳意竹,一瞬间觉得,她的女儿好陌生。


    她这是什么语气?她为什么会这样说话?她怎么能这样说她的爸爸?


    靳盛华再有千万不好,那也是她的爸爸啊……


    在何婉若变了又变的脸色里,靳意竹体会着自己的心情,她居然不觉得难受,只觉得好笑。


    要她说什么才好呢?


    在靳盛华把她放在分公司,要她当联姻工具时,何婉若当过她的母亲吗?在她被推上订婚宴的时候,何婉若当过她的母亲吗?在何天和去世的时候,何婉若当过她的母亲吗?


    甚至是现在,让别人叫自己大小姐的何婉若,真的当自己是她的母亲吗?


    对于靳盛华,靳意竹没什么特别的感情。


    这个男人在她的生命里,本来也只扮演了一个符号。所谓的父亲、算计亲生女儿的赘婿、要出卖她去换取更多荣华富贵的商人,靳盛华从来没把她当做过女儿,而她也觉得自己以前那一声声爸爸,是扔进了水里的不可回收垃圾。


    现在,靳盛华只是她的手下败将,而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一生中有过哪怕一刻,将她当做女儿吗?


    她本来应该爱她的。


    但她选择了去爱一个不值得的男人。


    “何婉若。”


    靳意竹终于叫出了她的名字,一字一顿的说:


    “你想清楚了吗?到底要不要离婚?”


    何婉若更是恍惚。


    靳意竹怎么能叫她的名字呢?这是不把她当成妈妈了吗?


    何婉若还没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在靳意竹咄咄逼人的目光里败下阵来,泫然欲泣:


    “我还没想好……”


    她和靳盛华提过这件事,但靳盛华第一反应是拒绝。


    结婚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看见了靳盛华暴怒的模样,跟她想象中的翩翩君子是完全不一样的人,靳盛华将餐桌上的碗碟砸在地上,浑身上下笼罩着低沉气压,餐厅里站着一排佣人,但是没有人敢抬头,怕被卷进了这场风暴。


    何婉若坐在靳盛华的对面,看着跟她同床共枕几十年的男人,觉得他好陌生。


    她想,这跟说好的不一样,事情不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哪里出了错呢?不是说好要爱我一生一世的吗?


    “还没想好啊?我还以为你是想好了,才坐在这里的。”


    靳意竹随手拎起桌面上的笔,在指尖转了转,上次律师签字的钢笔,居然还留在这里,靳意竹心里忽然生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惆怅,将它收入手袋,又看向何婉若。


    “好好考虑一下吧,你要是离婚了,就继续住在这里,你要是还继续过,就跟你老公一起搬出去。”


    “意竹,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婉若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凄惶问道:


    “你不把我当妈妈了吗?你要赶我走吗?”


    “没,就是因为我把你当妈妈,我才劝你离婚,再怎么说,我们母女一场,你生我也不容易。”


    靳意竹叹了一口气,微笑道:


    “我要赶走的另有其人。”


    她考虑一秒,将刚收进包里的钢笔拿出来,推到何婉若的面前,说:“送你了,到时候签字可以用。”


    说罢,靳意竹走出书房,顺手叫了个家政工上来,叫他把门锁给卸了,省得何婉若再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给别人添麻烦。


    她走到客厅,站在正中央,向三楼看去。


    果然,靳盛华正站在那里,目光复杂的盯着她。


    靳意竹停下脚步,问:“靳盛华,昨天的董事会议,为什么不出席?”


    她是笑着说的,仿佛只是询问天气一般,声音轻快,听不出一点烦恼。


    靳盛华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怒火,这一个两个的,都来跟他作对!


    女儿也就算了,长大了翅膀硬了,继承了她外公的遗产,在董事会上越过了他去,这也没什么,都说虎父无犬子,这也是他的造化,等到她以后在集团里遇到问题,难道还能不来问他?他这个当爹的,才是她最好的老师。


    至于老婆,他就不明白了,活到这把岁数,忽然要离婚?


    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何婉若要跟他离婚?这婚要是离了,他以后在狮心集团还有说话的份?手上的那点股份,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靳意竹稀释到近似于无……


    “这几天家里出了点事,太忙了,昨天没顾得上去。”


    靳盛华挤出一张笑脸,压着脾气,温和的说:


    “昨天开会还顺利吗?”


    “你们没过来,开会顺利多了。”


    靳意竹微微一笑,这两年,靳盛华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跟他说事业,他跟你讲感情,你跟他说感情,他跟你讲事业,从她回了总部第一天,靳盛华没有一天不是在给她找气受。


    现在股权发生了变动,他倒是知道要好好说话了?这人要是一直在她面前摆亲爹架子,她倒是还能高看他一眼。


    “既然家里忙,你们就好好商量吧,我不打扰了。”


    离婚这种事,她管不了她妈。


    话说到这个份上,何婉若就算是个泥人儿,也该有三分气性。


    靳意竹说完了事情,不想在这个房子里多待一秒钟。


    虽然这也是她长大的地方,但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她出了别墅,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等Mary过来接她。


    乱七八糟的事情退出她的脑海,魏舒榆的影子又浮上来,宛若一个虚幻的梦境,拥抱过她困窘的心。


    靳意竹想,还好,还好还有魏舒榆。


    如果没有魏舒榆,她要去哪里?


    树叶的阴影里,靳意竹想起她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她也是在一片树影里,问魏舒榆,你能不能永远站在我身边?


    魏舒榆的回答是什么?她记得,魏舒榆说,只要她需要的时候,她会一直站在她这一边。


    或许,她想要的就是这个。


    无条件的支持,永远的依赖,不管什么时候,都站在她这一边的人。


    魏舒榆……


    靳意竹看着树的影子,是不是想要这个,她才想将魏舒榆永远锁在自己身边?


    门口响起两声鸣笛,靳意竹开门上车,又看了一遍手机,魏舒榆大概半个小时前,发消息告诉她,她要出门一趟。


    说是魏清露在香港实习有一阵了,知道她来了香港,说是一定要一起吃个饭。


    随着消息,还发来一张照片。


    魏舒榆今天穿着白色长裙,裙摆上花纹繁复,低调暗彩,和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很像。


    靳意竹心里一动。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穿着一袭白裙,从妹妹家里出来,坐在大剧院的门口,看着天幕上不停飘落的雨。


    靳意竹问她:“魏舒榆,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海?”


    隔了几秒钟,魏舒榆回复她:“好啊,去哪里?”


    声音清冷,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里,但靳意竹从她的话语里,听出来一丝温软的眷恋。


    靳意竹的心变得很软很软,甜腻得像是被泡在糖水里,她时常觉得,三年的时间,好像一晃就过去了,她和魏舒榆真的变成恋人了吗?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多了一点虚幻的错觉?


    可是,那么相似的对话里,那道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声音里,多出了对她的眷恋,昭示着这三年并非虚假。


    时间留下的刻痕,在魏舒榆的心上,也在她的心上。


    “去维多利亚港。”


    靳意竹温柔的说,连唇角都勾了起来。


    “等你结束了,我去接你。”


    她看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行色匆匆的人,浮光掠影正从她的身边急速流逝,而她什么都不想去抓住,她想要的,从头至尾只有那一个人。


    她的笑容、眼泪、感情和灵魂,一切的一切。


    她想要的不只是跟魏舒榆一起看海。


    她想要的还有很多很多,难言的欲.望正在她的心里发酵,把她锁在身边,应该不是很过分吧?如果是魏舒榆的话,应该可以理解吧?


    靳意竹想。


    如果是魏舒榆的话,其实是会愿意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嘿嘿嘿嘿嘿嘿[菜狗][菜狗][菜狗]


    第99章


    黄昏转瞬即逝,夜色初沉,霓虹闪烁,将香港变成巨大的游乐场。


    靳意竹简单吃过晚饭,开车出门,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有一种奇异的兴奋。


    心跳鼓噪的跳动,一刻都无法停歇,靳意竹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种悸动。


    她将车窗打开,海风带着咸腥的气味,从窗外灌进来,她开得不快,风里带着凉意,混合着绚烂灯光,给她的心更镀上一层色彩。


    城市像被人撒上了一整把霓虹,光从玻璃幕墙里泻出来,反射在潮湿的路面上,变成模糊而艳丽的颜色。高楼林立,广告牌交错闪烁,巨幅荧屏上循环播放着明星的面孔和新上映的电影,路口红灯闪烁,人群鱼贯而行,摩肩接踵,却又井然有序。


    叮叮车轰隆驶过,街边小摊烟火气十足,有人在角落低声吆喝,有人在天桥下拉琴唱歌,歌声被风裹着,掺进来往车辆的鸣笛与人声里,浮华得近乎眩目,却偏偏令人目不暇接。


    魏舒榆还没给她发消息。


    靳意竹一直留心着手机,但既没有电话,也没有消息。


    魏舒榆大概是在跟妹妹吃饭,她一向是个很专心的人,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不会做另一件事情,和别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很少会看手机,除非有很重要的事,才会回复消息。


    她说这样比较礼貌。


    靳意竹开着车,漫无目的的转出中环,顺着海风的方向,绕去坚尼地城,钢铁都市的尽头,是一整片蔚蓝的海。


    可惜天色暗了,海面变成一片沉郁的黑,靳意竹停了车,在海边走了一段,风很温柔,但手机没有消息,她想,魏舒榆究竟在做什么呢?


    是在跟妹妹吃饭吗?还是已经吃完饭了,姐妹俩一起说些朋友的八卦,或者还要去商场,看看最近新出的衣服?


    ……魏舒榆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模样?


    靳意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所知道的魏舒榆,竟然只是在她面前的魏舒榆。


    在别人面前呢?她是什么样子?也会对别人温柔的笑吗?也会在不经意间说出很可爱的话吗?靳意竹找了个长椅坐下,回想起唐苏或是别的什么人描述的魏舒榆,她们都说魏舒榆人很好,只是有些冷淡,或许她对别人,是不论什么时候都很冷淡吗?


    海风一阵一阵地吹来,咸味在空气中绽开,这里比市区安静得多,远离灯火,只有几盏路灯亮着,光线不强,倒映在海面上,波光潋滟,像是有人把她的心事打翻了。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海浪拍打过海岸,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声响。


    靳意竹看着海面,脑中思绪万千,关于魏舒榆的一点一滴都涌出来,像是一个过分美妙的梦境。


    回味着那些瞬间时,她的心渐渐变得安静,仿佛关于魏舒榆的一切,对于她空虚的生活而言,都是一剂止痛剂。


    坚尼地城的海岸线不长,她也无意走到真正的海边。


    靳意竹回到车上,鬼使神差的驶向大剧院,她和魏舒榆第一次遇见的地方。不如去看一看吧,这样一来,今天的一切都会和见面的那天一样。


    从中环出发,去半山度过并不愉快的一天,漫无目的的闲逛,却觉得偌大的香港没有一个值得留恋的地方,绕到坚尼地城,去看变成一片漆黑的海。


    大剧院里是没什么兴趣的剧目,在门口徘徊的时候,天上落下丝丝细雨,然后看见坐在雨里的女人,邀请她一起去看海。


    就是在这个时候,魏舒榆的电话打过来,问她:


    “我吃完饭了,你在哪里?”


    靳意竹回答:“我在大剧院,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接你。”


    “你怎么在大剧院?”魏舒榆嘀咕了一声,将餐厅的地址发给她,“很近哦,我走过来也可以。”


    “我走过来吧,”魏舒榆略一判断,笑道,“等我十分钟。”


    靳意竹来不及说话,她已经挂断了电话。


    靳意竹握着手机,微微有些发愣,不要她去接,而是自己走过来?魏舒榆总是会做一些让她觉得很特别的事。


    十分钟很短,但如果是用于等待,就会变得很长。


    等待的时间里,靳意竹的心莫名其妙变得紧张,她按住自己的心脏,感受着它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的心跳里,期待不断滋长,她将视线投向路面,等待着魏舒榆的身影忽然出现。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些许戏谑的笑意。


    “靳意竹,是不是很想我?”


    “是啊,好想你。”


    靳意竹将手搭在她的手心,任由魏舒榆将她拉起来,然后撞进她的怀里。


    “一天没见到你了,感觉时间过了好久好久,真的好想你。”


    魏舒榆的身上,有她最喜欢的味道。


    清淡的、带着一丝甜意,却又不至于过分的腻,是一种如同凛冽泉水一般的清甜。


    她将脸埋进魏舒榆的脖颈之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好想你。太想你了。”


    呼吸发烫,落在魏舒榆的皮肤上,她今天穿得不多,到了晚上,夜风吹过,总觉得有点凉意,皮肤也跟着冰凉,愈发显得靳意竹贴过来时,整个人都过于温暖。


    “我……”她想说我也很想你,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有点别扭的说,“还在外面,好多人,不要抱啦。”


    话是这么说,但她没有推开靳意竹。


    靳意竹闷闷的笑了一声,得寸进尺,飞快的亲一下她的耳垂:“很晚了,别人看不清。”


    她松开魏舒榆,盯着她的脸,魏舒榆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声音变得更小:“干嘛一直看我……”


    “看你有没有脸红。”


    靳意竹坦然回答,声音里带着笑意。


    “耳垂果然红了,我的小榆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实在是可爱啊可爱,”靳意竹牵住她的手,“这位可爱的小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海?”


    在她一套丝滑小连招下,魏舒榆的脸真的慢慢的、慢慢的红了起来。


    她的手指在靳意竹的手心里扭了几下,想要从靳意竹的手心里抽出来,但是靳意竹将她的手握得很紧,她没办法将手抽出来。


    魏舒榆不得不低下头,想掩饰自己脸上的红晕,却被靳意竹捏住了下巴。


    “干嘛低头?”


    靳意竹将她的脸抬起来,路灯暖黄色的光线下,魏舒榆的皮肤呈现出某种玉石般的质感,细腻白皙,泛着淡淡红晕。


    被她这样捏着下巴的时候,她的眼睛也是不看她的,正在飘向别的地方。


    “因为被说害羞得很可爱,所以更加害羞了?”


    靳意竹笑意更浓,松开手,让魏舒榆得以用手捂住自己的脸,给自己降温。


    “靳意竹,你现在很讨厌。”


    魏舒榆小声嘟囔,没什么杀伤力的横了她一眼。


    “不要再说了。”


    靳意竹耸耸肩膀,不置可否。


    她替魏舒榆拉开车门,等她上车后,自己再绕去另一边,上车后,又朝魏舒榆这边探过来,替她检查好安全带。


    布加迪威龙飞驰而过,将香港的浮华甩在了身后。


    晚高峰已过,街道不再拥堵,像是繁忙世界喘息后的温柔片刻。霓虹灯沿着高楼一盏盏亮起,色彩斑斓,在车窗玻璃上流动着晕开的光。


    远处维多利亚港露出一角,像是一张巨大的水墨画,被城市的灯光一点点描亮,偶尔能看见游船缓缓划过,灯火在海面上拖出细长的影子,像谁说过的一句话,被轻轻带走,又悄无声息地落进心里。


    魏舒榆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的风景。


    靳意竹在开车,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哼着不成调的歌,马路上路况复杂,汽车川流不息,她开得不算快,魏舒榆能看清车窗外的招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窗外下起了细雨。


    “……有点怀念。”


    魏舒榆忽然开口,没头没尾的说: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外面也在下雨。”


    “而且也是从大剧院,去维多利亚港。”


    靳意竹接上她的话,语气里不自觉的染上些许得意。


    “跟今天一模一样。”


    魏舒榆朝她看过去:“诶,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靳意竹明知故问:“什么故意的?”


    “……”


    魏舒榆瞥了她一眼,靳意竹笑容灿烂,实在是耀眼得过分。


    “笑成那样,真讨厌。”


    靳意竹笑得更灿烂了。


    红绿灯结束,她一脚油门,路面空旷,朝着维多利亚港飞驰而去。


    港边寂静得出奇,只有细雨落下时轻柔的沙沙声,和偶尔一两声船鸣划破夜色。


    海风从宽阔的水面吹来,带着潮湿的凉意拂过脸颊,夜色将港口包裹起来,只剩一排码头灯还亮着,反射在雨幕和海面之间,微微晃动,像漂浮在现实和记忆之间的灯塔。


    海面黑得沉静,偶尔卷起一两层小浪,拍在堤岸上,发出不高不低的声响,像心跳轻轻一顿。


    “下雨了。”


    靳意竹将车停下,眺望着窗外的海面,问道:


    “还要下车吗?”


    “要啊,你车上有伞吧?”魏舒榆嘀咕了一声,“不下车的话,岂不是很浪费?”


    “来都来了,不去走走很浪费?”靳意竹笑着问。


    “不全是,”魏舒榆轻飘飘的说,“我只是觉得,难得和你一起看海,不下车很浪费。”


    更何况,今天的一切,都和那天那么像。


    第一次见面时,是什么让她们在倾盆大雨里牵住对方的手,要一直走到维多利亚港?是那一场雨吗?还是靳意竹站在她面前时,漫不经心的表情和语调?


    “那天都一起去看海了,今天没道理不去吧。”


    魏舒榆抽出一把透明伞,哗啦一下撑开,绕到驾驶座,拉开靳意竹的车门,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靳小姐,愿意跟我一起去看海吗?”


    靳意竹怔怔的看着她,昏黄路灯下,魏舒榆笑意清淡,透明伞面折射出点点雨丝,愈发显得她清瘦寂寥,她正朝她伸出手,五指纤细修长,连骨节都清晰可见,淡青色血管浮现在白皙皮肤上,勾勒出些许冷意。


    如同被月色蛊惑,她握住了魏舒榆的手。


    魏舒榆手腕一翻,指尖勾住她的手指,伸入她的指间,和她十指紧扣。


    车门在她的身后关上,车灯闪烁两下,继而熄灭,漆黑海边只剩昏黄路灯,透过透明伞面,洒落在她们的头顶。


    靳意竹从她的手中接过伞,她比魏舒榆高一点,撑伞时更加轻松,不需要花什么力气,就可以将两个人遮住。


    魏舒榆任由她将伞接过去,冰凉伞骨碰到她的皮肤,她缩回手,指尖从靳意竹的手背上掠过。


    很奇怪,她明明没有做什么,但靳意竹却觉得,她和魏舒榆之间的距离,好像变得很近很近。


    海风轻柔,吹起耳边的头发,靳意竹悄悄偏头,看着身边的人。


    魏舒榆靠着栏杆,看着漆黑的海面。


    维多利亚港的对面,是一整片耀眼的灯光,划破漆黑夜空,变成点点繁星。


    “这样看维多利亚港,完全看不出这是海。”


    她长久的凝视着海面,粼粼波光倒映在她的眼眸之中,给那双冷淡的眼镀上一层别样的色泽。


    “靳意竹,你会来看海吗?”


    “我一个人吗?”


    靳意竹摇摇头,落满雨丝的海面下,她握住魏舒榆的手,魏舒榆指尖发凉,和平时别无二致。


    刚认识魏舒榆的时候,她勾住她的指尖,总是会去想,这个人的手怎么这么凉?凉得像是冰冷的雨。


    现在却觉得这也很好。


    至少,这是一场只为她而下的雨。


    “我没特意去看过……以前没觉得海有什么好看的。”


    靳意竹望着海面,细雨之下,维多利亚港的海比平时更多几分汹涌,波涛拍打着防波堤,发出阵阵声响。


    海浪的声音充斥着耳膜,几乎要听不见彼此的呼吸,但就是这个时候,魏舒榆朝她靠过来一点,飞快的在她耳边吻了一下。


    靳意竹只觉得一点柔软从耳边掠过,如同羽毛一般,还来不及好好感受,已经消失无踪。


    等她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她的心脏在刹那间狂跳起来,血液涌入心房,几乎令她整颗心都鼓噪起来,她好像能感受到那种热度,心脏在发烫,耳垂也在发烫,她觉得自己的心变得无限大,又变得无限小,她似乎在世间存在,又似乎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所以第一次看海,就是和我一起吗?”


    魏舒榆轻声问她,她觉得自己很奇怪。


    第一次去看海,第一次坐摩天轮,第一次说这个那个,第一次爱和第一次恨,她从来不是在乎这些事情的人,第一次与最后一次有什么分别?第二次和第无数次又有什么分别?数字只是虚假的符号,是世人赋予爱情的意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和靳意竹站在维多利亚港的雨幕中,她也不由自主的问出这种问题。


    难道爱就是不能免俗?是会落入圈套,追寻虚幻的幸福?


    她有点不明白,只觉得心中有难以形容的酸涩,将她的一切浸泡。


    “第一次特意去看海,是和你一起,”靳意竹说,她有点不好意思,“主要是……我很小就看过海了,据说我周岁是在马尔代夫办的。”


    她的话果然把魏舒榆逗笑了,魏舒榆抿着唇,说:“周岁就去马尔代夫,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是不是希望我第一眼看见大海,是跟你一起站在维多利亚港?”


    靳意竹更觉得愧疚。她看过的恋爱故事里,所有人都说,第一次看海很有意义,第一次看见日出也很有意义,这些事要跟最爱的人做才行,但她在还不会说话的时候,这些事就全部发生过了。


    “要是我一岁的时候会说话,我会告诉他们不要带我去马尔代夫的。”


    魏舒榆笑得更大声。


    她很少笑得这么肆无忌惮,大多数时候,她像被某种玻璃笼罩,冰冷器皿隔绝她与真实的空气,也隔绝她的喜怒哀乐,被困在囚笼的同时,她也获得安全。


    但在维多利亚港的这场雨里,她仰头看着靳意竹为她撑起的透明伞面,感觉自己与世界之间的高墙正在一点一点碎裂。


    她觉得恐惧,又觉得庆幸,怪异的感情填满她的心,让她忍不住伸手,握住靳意竹的手腕。


    “怎么了?”


    靳意竹察觉到她的异样,她放轻了声音,用以掩饰心中涌起的不安。


    “我以前没有想过这些事,如果我知道我会遇见你,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留着,和你一起做,生命里所有的第一次,其实我都想和你一起体验,魏舒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获得幸福……”


    其实她只是想解释的,但在述说的途中,她的心跳得更快,靳意竹不知道她胸中翻涌的究竟是什么,是爱吗?是恐惧吗?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她本来就分辨不清这些感情的区别,又或许这些感情其实没有什么分别,最后都只指向同一个终点。


    靳意竹想,这就是幸福吗?她好想扔掉这把伞,抱住眼前的人。


    只是还在下雨。


    雨滴不停的落下,却没有变成她们初见时的暴雨,只是朦胧细雨,变成一层珍珠般的水雾,在她们眼前铺陈开来。


    魏舒榆先抱住了她。


    她总是这样,即使是自己没有的东西,还是想先给别人一点,但这样真的好吗?她究竟是会被辜负,还是也能得到那颗真心?她不知道,她只是看着靳意竹,久久的凝视着她,直至伞面上的雨水混合着灯光,闪到她的眼睛有点痛。


    “我会让你觉得幸福吗?”她低声问,“靳意竹,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幸福吗?”


    “会。”


    靳意竹很笃定的回答,她伸出一只手,抱住了眼前的人。好奇怪,明明都是女孩子,但她为什么总觉得魏舒榆这么的纤细,好像一不小心,这个人就会被吹散在风里,她想保护她,她也知道,更多的时候,其实是魏舒榆在保护她。


    “我很确定,我活到现在,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是什么时候?”魏舒榆向她确认。


    “从你在轻井泽告诉我,你对我不是朋友的感情,你喜欢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觉得很幸福。”


    靳意竹说,她敏锐的发现,魏舒榆正在颤抖,很轻微的颤抖,不是因为海风微凉,而是因为某种恐惧。


    那种恐惧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她想去抚平。


    “我在还不知道什么是爱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你。”


    “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觉得很无聊,做什么都没有意思。我本来以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想跟你待在一起,可是我又觉得不对劲,我从来不会希望朋友只陪着我一个人,但我总想和你待在一起,我想你只和我在一起。”


    说着说着,靳意竹就笑了起来,她无法克制自己的笑容,她将魏舒榆按在自己怀里,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细雨淅沥,她也想要不要去找个咖啡厅,或者是小酒吧之类的地方,她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说,可是她又觉得,就这样站在雨里,好像也不错。


    无色的雨水顺着无色的伞面下落,斑驳水痕折射昏黄光线,一切好像都只是一个梦。


    “魏舒榆,一直到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原来这就是爱情啊。我只是一直不明白。”


    靳意竹说着说着,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渐渐平息,她说的话让魏舒榆感受到安全吗?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会让魏舒榆有这样的感觉。


    “我们做朋友的时候,其实我不喜欢你什么事都把我放在自己前面,我觉得这样对你好糟糕,我是真心喜欢你,想跟你待在一起,不是将你当做金丝雀,我说要包/养你,只是想要你留下来……”


    “这么说很可笑吧?我根本就不知道正常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靳意竹的语气变得很平淡,她在说起自己的事情时,语气就会变得很平淡,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一天我发现,我跟同学出门去玩,如果我来买单,大家就会对我很亲切,我以为那就是朋友。”


    “那才不是朋友,只是利益交换而已,”魏舒榆从她的怀里抬起头,“你的同学不也应该很有钱吗?”


    “没,我高中没有在半山念,去的女校,”靳意竹说,“香港的教育也是很卷的。”


    魏舒榆点头:“原来是这样,是那种主要看成绩的学校吗?”


    “是的,去了之后才发现比半山上的学校有趣多了,”靳意竹笑道,“只是没交到什么朋友而已,可能是我方法不对。”


    魏舒榆沉默几秒,摇摇头:“没有缘分的话也没有办法。”


    学校不是象牙塔,即使是学生,也各有各的想法。


    名校更是如此,竞争激烈,成绩、家境、容貌、性格……每一点都在暗自较劲,如果要去更好的大学,去看更大的世界,那就更是如此,与其说是学校,不如说是战场。


    “我总是想,为了和大家一起玩,就去买单,是不是一种捷径?不过现在看看,倒是变成了弯路。”


    靳意竹很少说起过去的事情,她也很少去想,探寻过去没有意义,对现状不会有所改变,她一直秉承着这样的想法,但现在说起来,她竟然发现那些画面依旧栩栩如生,仿佛从来没有褪色。


    “我这样是不是很傻?”


    “哪有,你只是选择了让自己更舒服的方式,”魏舒榆摇摇头,“能跟你说这些事的人,不论你花不花钱,其实都可以跟你说,你只是遇见得很晚而已。”


    “是吗?你会跟别人说这些事吗?”


    靳意竹想,她遇见魏舒榆后,才第一次尝试去看自己的心,那魏舒榆呢?她是不是早就有这样的朋友,或者说……


    “这么想想就觉得好讨厌,有人在我前面听过你的心。”


    “不能这么说,我是另一种类型。”


    魏舒榆摇摇头,很认真的说: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跟谁都会说,我以为这就是所谓的互相了解,但是后来我发现,别人只是将我的事当做把柄,捏在手心,有一天用来伤害我。”


    “后来我就不说了,”魏舒榆笑笑,“上帝建起巴别塔,要人类不能互相理解。”


    “言语不是理解的前提……”靳意竹喃喃道,“心才是。”


    话音落下的瞬间,魏舒榆吻住了她。


    柔软的、如同果冻一般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带着雨滴和海水的味道,但也可能那只是她的错觉,难道那是眼泪的味道吗?魏舒榆哭了吗?靳意竹不知道,她只是本能的捧住了她的脸。


    雨伞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雨一直下,飘落的雨丝打湿了她的额发,但靳意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知道的只是,魏舒榆需要她,比她想象得更需要她,比她期待的更需要她。


    热烈的吻正在纠缠着她,炽热的气息如同汹涌海浪,拍打着她的理智,烧灼着她的思绪,靳意竹紧紧的抱着她,她感受不到雨滴在身上的,魏舒榆也感受不到,雨幕消失了,海浪也消失了,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是靳意竹的心。


    那颗心正在为她跳动,将她缠绕,要令她沉.沦。


    她也这样做了。


    魏舒榆闭上眼,将世界抛在脑后,坠入只属于靳意竹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把囚/禁paly写完的但是我真的太困了


    先这样吧我先睡了[爆哭][爆哭]


    谁懂我两个租房之间有空档期只能找个短租然后发现房子里没有桌子要站在洗衣机前写文的感觉……我真的点开始恨立本了,我真的服了这个地方的效率……[爆哭][爆哭][爆哭]


    第100章


    布加迪威龙飞驰在空旷的道路上,午夜的香港格外安静,一切都变得很慢,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隔着车窗,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


    魏舒榆在开车,十分钟前,她说她看够了维多利亚港,问靳意竹要不要回家。


    靳意竹同意了,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时,却被魏舒榆按了进去。


    魏舒榆在她面前俯身,扣上她的安全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我来开车吧。”


    魏舒榆的发丝之间有柚子和柑橘的香气,是她亲手选的洗发水,此刻正如同情.欲的瀑布,飘散在幽微的空气中,粉碎掉她的理智。


    但她没反应过来,她只是问:“为什么?”


    “因为现在你很不冷静啊。”


    魏舒榆唇角上翘,在那张清秀冷淡的脸上,竟然显得有几分邪气。


    “靳意竹,很想跟我做点什么,是不是?”


    她在靳意竹的唇角吻一下,拍拍她的肩膀,将车门关上,半分钟后,绕到驾驶座,拉上安全带,在靳意竹热烈的视线里,对她嫣然一笑。


    “乖一点,我们现在都淋湿了。”


    维多利亚港的雨幕里,她迎上靳意竹的视线,眼神纠缠在一起时,唇舌也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的亲吻里,伞落在地上,雨丝落入发间,但没有人去在意,她不在意,靳意竹更不会在意,只是掠夺过彼此的呼吸,不断的确认着对方的存在。


    只是亲吻是不够的,只是拥抱是不够的,只是十指紧扣是不够的,爱意烧灼的瞬间,连呼吸的温度都在发烫。


    魏舒榆说我看够了维多利亚港,我们回家吧,靳意竹说好,和她一起往前走,伞被扔进了垃圾箱,没有人再想打伞了,雨丝飘落在身上,带着丝丝凉意,往日里避之不及,今天却只觉得有趣。


    被路灯染成昏黄的街道上,魏舒榆看着她,靳意竹的眼睛在发亮,像是闪耀着星星,好漂亮,她想,靳意竹真的好漂亮。


    在她的视线里,靳意竹的心跳更快,她很清楚魏舒榆是什么样的人,清丽、冷淡、不动声色,如果不去探寻,根本看不见这个人属于人的一面,靠近她的时候,仿佛手中捧着一块冰,贸然贴上去就会受伤。


    但她现在正看着她,眼神追着她的身影,指尖发凉,视线却是烫的。


    “为什么说我不冷静?”靳意竹坐在副驾驶上,偏头看着她,“你难道就很冷静吗?”


    “不怎么冷静,”魏舒榆回答,“但我至少不会把车开到护栏上去。”


    红绿灯前,魏舒榆停车,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朝旁边伸过去一只手。


    靳意竹立即握住她的手,指尖煽情的从她的指腹抚过,扣住她的手指,按住她的手腕,魏舒榆忍不住笑,问她:“靳意竹,这就是你的冷静吗?”


    靳意竹点头:“我的女朋友,牵个手怎么了?”


    她一向这么坦然,说起这种话来,不会脸红,更不会别扭。她的占有欲直白的袒露出来,如同一张细密的网,将魏舒榆笼罩。


    我就是喜欢,我就是想要,如果得不到,我会想办法得到。魏舒榆瞥了她一眼,她想,就是这种不管不顾的欲求,让她没有办法从靳意竹身上移开视线。


    “红灯要结束了,”魏舒榆说,“放开一下。”


    “不可以单手开车吗?”靳意竹一边问,一边在她的指尖轻吻一下,松开她的手。


    “可以,但是不安全。”


    魏舒榆缩起指尖,靳意竹的吻有点烫,留在她的指尖,变成一种鲜明的触感。


    “我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她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内敛、克制、隐藏起自己的情绪和欲.望,她觉得这样很安全。


    但她在走进公寓的第一秒,将靳意竹抵在了门扉上。


    她微微仰起脸,看着那双闪亮的眼睛,心跳得很快,快到令她有点恍惚。


    魏舒榆已经不记得上次她心跳得这么快是什么时候了,是跟靳意竹告白的时候吗?不是的,那时候她忐忑不安,比起狂热的爱意,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痛苦,那时候她想,不行了,必须要说出来,再不说出来的话,她永远都不会有勇气说了。


    现在不一样,她很清楚眼前这个人属于自己。


    靳意竹的爱是藏不住光芒的钻石,她也没打算去藏,而是全数捧到她的眼前,要她去看一看,摸一摸,确认这是真的。她的温柔是掠夺,是布下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在那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温柔里,魏舒榆心里的褶皱被慢慢抚平,酸涩的暗恋变成明确的爱意,然后——


    她将靳意竹抵在门扉,触摸着她的眉眼,小心翼翼,雨水的触感留在指尖,有点凉,但靳意竹的皮肤是温热的。


    魏舒榆知道,靳意竹没有要蛊惑她的意思,她只是在注视着她,那双清亮的眼睛里,甚至还有一丝困惑,和平时不一样的神情,胜券在握的笃定消失了,多出几分迷茫和忐忑,像是不知道她想做什么,魏舒榆鬼使神差的吻上去,吞掉她唇角溢出的询问。


    靳意竹很快反应过来,扣住魏舒榆的腰,将她拉向自己,魏舒榆揽住她的脖颈,更深的吻下去,吃掉她的呼吸,描摹着她的唇线。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她的吻也是清淡的,指尖按着靳意竹的唇角,又被靳意竹捉住,轻咬着她的手指,问她:


    “这就是你的谨慎吗?魏舒榆。”


    “我说过了,我也没有很冷静。”


    魏舒榆顺着她的唇角,抚过她的下颌线,顺着脖颈一路向下,按在她的腰间。


    “完全淋湿了,要不要去洗澡?”


    “一起吗?”靳意竹问她,声音很低,“你也淋湿了。”


    魏舒榆应了一声,跟她一起进了浴室。


    衣裙落在地上,掉在客厅的角落,浴室里水雾缭绕,模糊了镜子里的影子,只能看见一片朦胧的白,温热的水流落下来,将靳意竹整个人包围,也将魏舒榆整个人包围。


    灯光是暖黄色的,平时只觉得温馨,但浴室里多了一个人的时候,靳意竹却发现,这盏灯居然可以那么暧.昧。


    魏舒榆的吻很轻,在这种事上,她一向很温柔,只是那种温柔,带着撩拨和占有的意味,总是令靳意竹觉得恍惚,她觉得热,心在发烫,皮肤也在发烫,不是因为这一池热水,而是因为魏舒榆,她清冷淡漠的恋人,正在搅乱那一池春水。


    灯影在她的眼前摇晃,靳意竹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在魏舒榆的指尖,她仿佛也化成了一汪温柔的水,魏舒榆抿着唇,笑意很淡,俯身亲吻着她的额头,在她的耳边低语:


    “靳意竹,看着我。”


    “只看着我。”


    靳意竹无法抗拒,只能坠入她的视线,直至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魏舒榆的那双眼睛,像是沉郁的海。


    她被爱意吞没,也被欲求吞没,魏舒榆亲吻着她的脖颈,在她的身上留下只属于自己的痕迹,浅淡的齿痕和红色的吻痕令她心跳加速,靳意竹的手指伸入她的头发,将她按向自己,语气里带着笑意:


    “魏舒榆,看不出你和我一样,也有这种爱好。”


    她被从浴缸里拉出来,按在那面镜子前,淋漓热水落在她的背上,和魏舒榆的吻一起,变成某种蒸腾的热意。


    魏舒榆的手伸过来,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那面朦胧的镜子。


    “我要是没有这种爱好,为什么会允许你这么做?”


    她咬住靳意竹的肩膀,顺着她的腰线向下,迫使她在自己的手心颤抖起来,浴室里水雾朦胧,惹来她一声不满的轻哼。


    “真讨厌,这镜子都看不清你。”


    “很想看清吗?”靳意竹呼吸不稳,语句也断续,“你可以换个地方。”


    魏舒榆用浴巾将她裹住,胡乱擦干身上的水汽,没了雾气的遮掩,靳意竹脖颈上的痕迹愈发明显。


    她将人推到在床上,吻上刚刚留下的痕迹,笑意里带着某种恶趣味:


    “靳意竹,你明天要穿高领了。”


    “魏舒榆,你很享受嘛。”


    靳意竹明明是在仰视着她,唇角的笑意却像是在俯视。


    “喜欢这个的话,你早说啊。”


    她抓住魏舒榆的手腕,按在自己的脖颈上,煽情的抚过那些痕迹,低声对她说:“我喜欢你咬我。”


    空气里的味道变了,暧.昧消失殆尽,海水退潮,咸湿的气息却未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硝烟和火药的气息,靳意竹的眼中燃起一簇细小的火焰,魏舒榆骤然反应过来,想退缩的时候,却已经被拉入靳意竹的怀中。


    靳意竹在她的耳边轻轻笑了一声,呼吸滚烫,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魏舒榆颤了一下,已经被她按住了肩膀,压在了床上。


    “要是我知道,你对我也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她的吻落在魏舒榆的耳垂,细致的抚过她的耳廓,声音温柔,光明正大的蛊惑着她:


    “我早就会这样做了。”


    魏舒榆恍惚了一刹那,热烈的爱意,彻底的占有,被征服,被掠夺,她所熟悉的靳意竹,在她被浸没在这种感觉里时,手腕上忽然感到一点凉意。


    轻巧的凉意,是什么?魏舒榆下意识想抱住靳意竹,就像她平时做的那样,在每一个感受到靳意竹的时刻,先抱住靳意竹,再蜷缩到她的怀里。


    但是她做不到。


    有什么东西,限制了她的动作。


    魏舒榆抬眼,看见一点银色的光。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腕上多了一条锁链,银质的锁链,纤细、轻巧、却足够坚固。


    “靳意竹……?”


    她觉得诧异,又有种怪异的兴奋,微微仰起脸,在靳意竹越来越快的节奏里,连问句都变得破碎。


    “这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个能让你更爱我的小玩意。”


    靳意竹揽住她的肩膀,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拉过头顶,和锁链捆在一处,魏舒榆的肩膀无助的瑟缩了一下,她觉得不安全,又觉得有种诡异的安全感,她像是不情愿,又像是自愿的,被双手被靳意竹绑在了床头。


    “疼的话可以告诉我,”靳意竹亲亲她,“很喜欢的话,也要告诉我。”


    “我怎么可能喜欢……呜。”


    失去了自由后,感觉反而变得更敏锐。


    “靳意竹,你简直是有病……”


    “是吗?”靳意竹对她笑,“但我觉得你很喜欢。”


    “我才没有,”魏舒榆的眼角迅速泛起一点红,“等一下,靳意竹,别这么快……”


    “那是想要更深一点吗?”


    靳意竹知道她想要一个拥抱,只是抱住她就好了,做什么无所谓,但是她没有,她只是亲吻着魏舒榆的下巴,欣赏着魏舒榆的表情,只为了她而变得格外生动的表情,只为她泛红的眼角,只为她咬住的唇角,在她的耳边低声提示她。


    “你明明就很喜欢,动不了的时候感觉更爽,不是吗?”


    “口是心非,看起来那么冷淡,又在绞紧我的手,魏舒榆,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坦诚一点?”


    靳意竹问她,温柔的声音里泛出一点掩饰不住的欲.望,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要魏舒榆坦然承认自己的爱,要魏舒榆坦然说出自己就是喜欢她,而不是说什么抱抱我之类的话来代替。


    即使她能懂。


    但她想要的更多。


    “被我锁起来的感觉怎么样?”


    “是不是觉得很安心,好像自己终于有了归属?魏舒榆,这不只是我的欲.望。”


    在魏舒榆偏过头,避开她视线的瞬间,靳意竹卡住了她的脖颈,在逐渐变得稀薄的空气里,她听见靳意竹说:


    “这也是你想要的。”


    这也是我的想要的。


    魏舒榆笑了一声,她想拨开靳意竹的手,不论是从身上什么地方拨开,但她做不到,她只能屈从于靳意竹的动作,任由靳意竹带着氧气吻住她,脖颈上的桎梏放开,她也坠入靳意竹带给她的天堂。


    “就算是我想要的……”魏舒榆喘了两声,“但你也太过分了。”


    “是吗?”靳意竹又亲亲她,“我不觉得。”


    “你还想做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了。”


    魏舒榆被她抱在怀里,手从床头放下来,但锁链并没有解开。


    手腕上多了点东西,魏舒榆总觉得奇怪。


    短暂的沉默后,魏舒榆晃了晃手腕,问她:“你不打算松开吗?”


    “不打算,”靳意竹笑意吟吟,温柔的告诉她,“你最近有什么需要出门的事情吗?”


    “……”


    魏舒榆深吸一口气,直至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手腕上的锁链很长,落在床头柜上,变成一团银色的光。


    “靳意竹,你真的是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个双向奔赴爽啊!(重新定义双向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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