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启讪讪吃完在这一区的第一顿早饭，又在众目睽睽下了纪耀明的车。关好车门还没等跟纪耀明道谢，车早就卷起尘土直直奔着主楼而去。
第一部队执行官的事务繁忙他很清楚，所以温启才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难修的东西能让纪耀明绕一大圈送根本不顺路的他来上班。
“早。”
走进换衣室，江良平和沈飞彦俩人也刚到没多久在换着工服，温启听着俩人聊天。他们江队长虽然人长得五大三粗，但毕竟是队长，并且凭借其四海之内皆兄弟准则，这不刚来才一天就跟沈飞彦混熟了。
沈飞彦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害，也没什么，只是当时他非要跟我在一起，还说为了跟我在一起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有八卦听江良平一下来了精神：“嚯，你可以啊，有时间你可得好好教教那俩人，他们简直是木头。”
沈飞彦笑道：“怎么会，两位看上去都是很受欢迎的样子啊。”
“害。”江队长恨铁不成钢：“个种辛酸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啊……话说你跟你对象怎么样了？”
“目前分手中。”
三人一同进工作室，温启摘下手套抚摸着自己工作台上的那把双刃剑，漆黑的刀身跟他的主人一样拒人之外。左手轻敲刀背旁的署名，纪耀明。
他的专武其实没什么需要修整的，温启右手指尖滑过刃尖，从刀刃锋利程度上看得出他很爱惜，晶源系统也运行正常。
旁边两人依旧没停，江良平问：“分手？彻底掰了？也没见你情绪波动啊。”
“唉，其实，我爱人是alpha，”沈飞彦脸颊带上一抹粉，不自觉压低声音：“alpha他们劣根性很重的，你越是管着他他就越想跑，偶尔松手反而更会让他们有危机感。”
温启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笑而不语，仔细给手里的武器做着抛光养护。
沈飞彦又补充：“说起来，他之前都在别的星球出差，前两天回首都了，分手前还说要来找我，到时候介绍给各位认识。”
沈飞彦笑得很甜，温启从他身上捕捉到了几分熟悉的影子。他起身把手里的装好放到墙上，又顺手抓了另一把狙开始修。说实话这里的工作比总部轻松得多，纪耀明严格要求他们不能通宵上工，被抓到罚200伽拉什，因此他们也不用担心死亡48h班。虽然每天都有武器送来，但跟总部那些八大区的数量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时钟转过半圈，戎丘还没来，往常他都是第一个来，温启看了一圈问：“戎哥去哪儿了。”
“哦，他啊。”只见江良平不怀好意朝着门外的对面抬抬下巴。
“这不，一大早来了就被他舍友拉去训练了。”
果然仔细听训练场能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过了两秒声音大了起来，只见阴沉着脸的人沉默进来二话不说坐到工位上开始工作。
随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头扎眼白发的人。温启朝他打了个招呼。
意料之中陆副队。
陆斯恩笑回：“对了，小温启你要是去基地外逛的话记得得跟纪队长报备一下，要不然基地大门不放人。”
温启顿了一下，紧接着朝他点头：“我知道了。”
随后低下头耐心装配新枪管，可装到一半他还是又朝着陆斯恩开口问。
“或许，纪队长他今天有什么表彰活动吗？”
陆斯恩身着一身训练服挑挑眉，“啊，你是见他今天的着装才这么问的吧。”
没有被揭穿的不安，温启实诚地点头。
“没有，他今天连会议都没有。可能他只是单纯觉得今天天气好？”说完又耸耸肩膀：“谁知道他怎么了，也不嫌勒得慌。”
对于陆斯恩他们这种常年待在战区的人，早就没有什么着装上的追求，包括以前的他，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至于军礼服那更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除非大型仪式重要场合，那都是穿洗得快要褪色的训练服。
手上一个用力枪管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可能今天天气真的挺好吧。
温启第二天就去纪耀明办公室作了报备。
这是重新回到战区后第一次看到他的办公室，先前他在一区的时候纪耀明还是个副队长，而现在装修简洁摆着两张办公桌的后面，已然是让人安心的首席执行官。
纪耀明放下笔，抬眼看他。
其实温启从一进门就感受到了视线，只是现在这股被人凝视的阴湿更加的强烈，以至于他不自觉吞咽了口水。
“要去拓菲奥斯城镇？”
温启点头，纪耀明看了眼时间，又问：“几点回来？”
拓菲奥斯城镇离基地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当年菲尔克白事件死亡队友的墓碑都集中在那个小镇上，他想去看看，但也呆不久。
“下午五点，太阳落山前我就会回来。”
当年一战损失惨重，纪耀明也知道他此行的目的，点点头，说：“路上小心，顺便帮我也带一束花，有问题记得及时联系我。”
温启顿了一下，恰好此时纪耀明投来视线，像是在等他的回复。温启反应过来点点头，转身打算离开，可过了两秒又硬生生扭过身站在原地看着成摞公文后面的人。
一直盯着背影的纪耀明有些意外：“还有什么事？”
“我当年……”温启把右手臂背在身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面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交叠的手指轻叩，纪耀明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盯着他，直到温启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才听到一声很轻微的叹息。
“当年你成功营救男孩后，体力不支被异型捉去，当时离星舰跃迁还有五秒种，他们都来不及下去救援。”纪耀明说着顿了一下，“直到异型潮被歼灭才去找有没有幸存者，你当时在一处沙穴里面，不知道因为留着当储备粮还是没有信息素它们感知不到，总之异形种……大概是把你藏了起来。”
他流利说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纪耀明反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还好。
温启在身后用左手摸索着右手，宽慰朝着纪耀明一笑：“那就好，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好奇，谢谢纪队长告诉我。”
那种漫天黄沙喘不过气的异型潮中，倘若真有人为了救他而跳下星舰，存活的几率只有不到百分之一。还好，没有人因为他白白丢了性命。
“……”纪耀明：“你想见那个孩子吗？”
当年黄沙漫布，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骇人的异形，而作为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人，想也不愿意想起之前的种种。
温启笑着摇摇头。
看着被人轻带上的门，纪耀明心里忍不住烦躁。纪耀明突然拖过旁边开着的两份文件夹，一份申请文档，一份调查文件，共同点上面印着的人像都是一个人，名字是宋灿，纪耀明当然也非常有印象。他的眼神愈发阴沉，半晌，在申请函最下面那行“请求到访”的后面的同意栏，签上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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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菲奥斯，是一个临海的美丽小镇，他先前经常来小镇上游玩，一有休班就会跟几个战友一起来海边散心。
听着海边哗哗的水声，果然三年过去了，海水依旧波涛不息。温启顺着沙滩在路上拉了位路人打听了一下墓园在哪儿，又从沿海街道买了两束花去了。
路人大哥说墓园修在山上，风水好，视野也开阔，还是海景房呢。温启心想也是，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海，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他是挺开心。
墓园不难找，温启把所有的墓都扫了一遍，碰到熟悉的名字还蹲下来说两句话，他进队时间也不长，很多人都还没记清样貌，就已经在墓碑上相见了。直到最后一个墓碑扫完，早已过完中午，他拍拍屁股起身，可一个身影明晃晃倚在墓碑后面。
“扫完了？”是个青年的声音：“扫完了就快走，别打扰人清静。”
温启定睛一看，刚才日头晃眼都没好好看，原来这最后一块还是个无名碑。
“啊，抱歉。”温启下意识说出口，前面扫着成惯性了，就顺手把这块也扫了，没想到是别人的。
看了眼时间，也是到了返程的时间，转身打算下山，可没走两步却被人喊住。
温启回头看着青年，发型收拾得干净利索，身影高挑看上去跟他差不多高，只不过那张俊俏的脸上带着点惊愕。
温启下意识摸了下脸。
“小朋友，我脸上有什么吗？”
青年却没管那些，直接走到他面前，抬起手想着碰些什么但又忍住了，紧接着眼里泛起泪光：“您…您还记得我吗？”
温启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视线在他身上细细打量，那张脸有些熟悉，但自己又真真切切没有见过。
于是他轻轻摇摇头。
青年眼中的光一下子落了下去，但紧接着他又笑起来：“是我，三年前，在这里你救了我。”
三年前……
眼前张开的脸逐渐与那个怀里的男孩重合起来，温启也笑起来。
“真没想到啊，都长这么大了。”
青年拉起他的手：“哥……我可以问一下哥的名字吗？”
“温启。”
“温启，我打听过你的消息，他们都说你已经……但果然都是骗我的。”男孩捧着他的手满脸真诚，眼底冒着火语气焦急着，“你再等我一年，我成绩很好，明年就能去军校报道，我已经预申请第一部队实习名额，再等等我。”
温启一愣，紧接着又鼓励：“好啊，第一部队人都很好，好好加油。”
青年开心笑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午间阳光太热，从温启这个角度看过去他脸颊有些红。青年紧握着他的手想着再说些什么，可两人都听到一阵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青年不满地皱起眉，顺着他的视线，不等温启回头，只听见烈日下熟悉的声音传来。
纪耀明：“在聊什么呢？”
温启立马不动声色手上用力把手抽出来，转过身朝着一身休闲装的人打了个招呼。
“寒暄了两句，”温启朝他身后看了眼没看到别的什么人，便猜测，“纪队长也是来这里扫墓的吗？”
纪耀明把手从上衣口袋拿出，紧接着搭上温启的手腕把人拽到身边，而后手指滑进他的掌心拇指握住温启的手背摩挲着。
“不是。”纪耀明低沉而平静道：“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