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危机 你是打算跟别人结婚了吗
南淮没有什么夜生活, 餐厅打烊的也早。
任恔妤回酒店的路上,抓紧时间给一家连锁餐厅打了通电话,报了一堆菜名, 指定了地址。最后有点郁闷地闭上眼。
说是郁闷,也许更多的是不甘心。
作为剧组的医疗顾问, 她从导演那要来了程烬的联系方式。
点开通讯录, 找到了那串号码。
犹豫了几秒,她按下去。
明明才分别十几分钟, 任恔妤觉得心跳有点快。
电话响了好一会才被接通。
再慢一点, 她就要掐了。
“喂?”程烬声音清冷,不咸不淡。
任恔妤一时没说话。
“喂?”他又问了一遍。
任恔妤回神:“是我。”
她一开口, 对面就好像不会说话了, 很沉默。
任恔妤有点变扭,刚刚还跟人发脾气呢,头也不回地走了, 现在好了,巴巴地给人打电话。
人就是这样贱, 唾手可得的时候不珍惜,等真的没了又不甘心。
“我让人给你送了些吃的,对你的伤……有好处。”
任恔妤说完又怕他说不需要, 没给他出声的机会紧接道:“你要是不想吃就扔了,不用告诉我。”
“嗯。”程烬只淡淡出了这么个音,就掐了电话。
任恔妤意识到电话被挂已经是半分钟之后,因为他一直没说别的, 她才把手机拿到面前看了眼。?
居然敢挂她的电话。
任恔妤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心里有点空。
把手机丢在一边,她闭上眼。
他现在这么对她也是她活该不是吗。
就算真的没放下她, 又能怎样呢,没有一条法律说,放不下就必须在一起。
再等等吧,不能这么着急。
要耐心啊。
*
剧组因为意外多休整了一天,第三天才重新开始拍摄。
出了这样的事,贺山辞打了一通电话来。
任恔妤正在听导演讲戏,看到后示意了下才走到走廊另一边接起。
“贺总。”
“我听说剧组出事,你怎么样?”
任恔妤不由想起那个夹子倒下来时,她被程烬紧紧护在怀里的感觉,很可靠很有安全感,“我没事,今天正常拍戏。”
贺山辞语气稍松,“我会尽快忙完M国的事。”
任恔妤:“贺总,其实……”
“我投资的剧来监场说得过去吧。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
任恔妤低垂着眼帘,从窗口正巧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是一旁还有个年轻女人,穿得珠光宝气。
她握着手机的指尖忽然紧了些。
“有事可以随时找我,不必逞强。”
贺山辞嘱咐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任恔妤收回眼神,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有危机感。
回了组,任恔妤正巧看见那个年轻女人。
她笑盈盈地把下午茶让人分发出去,“以后还麻烦你们照顾下程烬,我会经常来感谢的!”
导演笑着摆摆手,直说应该的。
下午茶对这些工作人员来说是福利,没人会不高兴,都在夸她。
任恔妤环顾一圈,没看见程烬的身影,也不知道人去哪了。
“恔妤姐,我给你也拿了一份!”秦瑶看到她小跑过来。
她看都没看,“没胃口。”
秦瑶“啊”了一声,觉得她可能是昨天晚上睡得太晚导致的,只好收回手。
“她是哪位?”
任恔妤走到椅子边坐下,拿起保温杯喝水。
秦瑶:“院长千金。上来就感谢了所有人,嘴很甜很会说话,而且……”
她偷瞄了任恔妤一眼。
“什么?”
“……我感觉她也许、大概、可能是喜欢程医生,不然干嘛准备这么多,她跟剧组又不是很熟……”秦瑶越说声音越小,一边观察着任恔妤的反应。
任恔妤拿过帽子往脸上一盖。
“别吵我,一会儿开拍了再喊我。”
秦瑶:“哦……好。”
恔妤姐是不是有点不开心啊。
她正想着,一道身影走过来,声音很甜,“任小姐。”
任恔妤根本没睡着,过了两秒才揭开帽子看向她,长相清纯,穿着靓丽。她心情不太好,“有事?”
方梨笑着看了眼秦瑶,秦瑶很有眼色地找了个借口跑了。
“我叫方梨,这家医院的院长是我父亲。”她站着任恔妤躺着,天然的高度,带着点藏不住的优越感,“前两天的事,我也听说了,任小姐是公众人物,希望你跟程医生保持距离。”
任恔妤觉得好笑,“你们结婚了?”
方梨奇怪,但还是回:“没有,但有这个打算。”
“那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方梨柔柔一笑,“这应该跟任小姐没有关系吧?这是我跟程烬之间的事。”
任恔妤淡淡:“哦,那就是没关系。没关系你在这儿宣誓主权,不觉得搞笑?”
在程烬的事上,她好像总是没办法理智,按理说她应该保持良好形象的。
方梨:“迟早的事,早晚罢了。我是在通知任小姐,不是跟你商量。”
说完,她转身离开。
任恔妤感觉吃了个哑巴亏一般,也不想继续休息了。
她跟导演说了句要去洗手间,人就走了。
任恔妤心烦,没注意洗手间前有个人,咚一下就撞上去了。
头都没抬,她就说:“抱歉。”
说完,任恔妤越过人往前,没两步她忽然有种那股很熟悉的感觉,立即回头。
程烬已经背对着她往相反的方向去。
也许是昨晚的失落,也许是刚刚方梨的话,总之,她把人拦住了。
“我还有工作。”程烬低垂着眼帘看她,意思不言而喻。
任恔妤像蔫儿了的花,闷闷道:“你一直跟我保持距离是因为打算跟别人结婚了吗?”
平心而论,那个方梨的家世对他的工作有助溢,即便他不需要。
她也不像她这样,喜怒无常地纠缠着他。
任恔妤鼻子酸酸的,眼眶微微泛红,“只要你说一句是,以后……我就不会来烦你。”
程烬看着她,连悲伤都显得漂亮。
“别人是谁?”他问。
任恔妤:“方梨,或者其他我不认识的。”
程烬面色淡淡:“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她心跳漏了一拍,可紧接着听到他继续说:“现在是,以后也是。”
心里酸酸的。
她努力忽略,而后问他:“你的伤怎么样了?”
“不碍事。我还有工作。”程烬越过她往回走。
男人背影板正挺括。
任恔妤低下眼睫。
没事的,只要他不喜欢别人就没事。
任恔妤,你不是这么容易被打败的人。
*
剧组进度到一半的时候,微博上突然有人开始爆料,这个号曾经爆出过很多塌房的明星,可信度极高。
这次说的是某三字当红女星,内容严肃简洁:
【1.靠着金主上位,流转在几个金主之间,很有野心。】
【2.正在准备转型。】
【3.脚踏好几条船,背着金主私下勾搭新晋男顶流,关系不纯。】
微博一出,顿时上了高位热搜。
接连两个营销号跟着挺。
甚至有所谓的高中同学大学同学出来作证。
【这个女星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围着男人转,还践踏喜欢她的男生,她仗着自己漂亮作威作福,特别享受男人的追捧。不仅如此,还带头霸凌过一个很柔弱的女生,就因为该女生跟她喜欢的人讲了几句话她就把人堵在厕所里,事后还把这个当谈资。我如果是那个女生,被她打巴掌,逼着下跪,我一定不死不休,可惜那个女生最后抑郁症退学了。】
【此女星因为漂亮一进大学就引人关注,好多人追求她,但她一个都不答应,把所有人都钓得死死的,跟不少男的玩暧昧,后来听一个学院的学姐说还开房了,开完房翻脸不认人,那个男的差点闹自杀。我如果有一句话说谎,我死全家。】
一重接一重的爆料,直接占据了七八个热搜。
路人并不在乎,只静静吃瓜,但混粉圈的戾气大,迅速论证这个三字女星是任恔妤。放了各种所谓的证据。
热一顿时变成:#任恔妤滚出娱乐圈#爆
底下全是讨伐。
【谁懂自己讨厌的人终于塌房的感受?真是报应不爽,之前还勾引我家哥哥,内娱毫无门槛,什么牛鬼蛇神都进来了。】
【千人枕万人艹,都被睡烂了吧?】
【想起之前立艰苦和纯洁人设就恶心,也就她家粉丝会信这一套说辞。我表态,以后哪部剧有她,我一个不看,给这种人送钱我恶心。】
底下都是复议。
对家和好几个男星的粉丝撕得特别狠,战斗力极强。
很快就传出该新晋顶流是谢观澜。
谢观澜跟任恔妤合作过一步仙侠剧,当时为了剧疯狂营业。
嗑倒一片cp粉。
两个人如今又在合作医疗剧。
这时候全部反噬。
粉丝:【我家哥哥无妄之灾!任恔妤这个淫.妇滚出娱乐圈!】
于涵看到情况不妙,赶紧联系团队公关,出具了一份公告,结尾表态再造谣会发律师函。
然而非但没用,甚至原本的声音更是甚嚣尘上。
微博里有人迅速建立了反任恔妤超话。
任恔妤在拍一个很重的戏份,没来得及看手机,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导演刚喊咔,她迅速整理情绪去休息。
秦瑶把手机递给她,“恔妤姐,刚刚有好几个电话打进来,其中还有涵姐的,涵姐让你下戏了给她打过去。”
任恔妤咬着保温杯的吸管,懒懒拿过手机,刚要给于涵打过去,一个电话打进来,是陌生号码。
她不接陌生电话,直接掐了。
然而之后的一分钟内,好几个陌生号码打进她的手机。
任恔妤皱了下眉,犹豫了下接起。
“贱人!你怎么不去死!你这种人凭什么在娱乐圈里,千人枕万人骑的臭婊子!”言辞无比激烈,一句比一句难听。
任恔妤没听完,迅速掐了,身体里泛起了一阵冷意。边给于涵回电话边上微博,一定是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大面积地讨伐,任恔妤几乎看呆了。
做明星被黑是正常的,但这显然不正常。
“现在马上回酒店,你现在处境很危险。”于涵很冷静,“导演那边我会说,你一秒都不要耽搁!”
很少见于涵这样,任恔妤什么都没问,只说了句好。
手机里不断有骂人的短信发来,还有给她P遗照的,电话也是被打爆了。她深吸了口气,直接关机。
导演组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也让她赶紧回去。
现在天开黑了,这种情况下越黑给人的恐惧和孤独感越深。
任恔妤走了员工通道,被秦瑶和几个工作人员护着下停车场。
事情发生得又快又狠,她还没有时间思考,整个人都是怔愣的。
出了员工通道后,一行人直往车边赶。
“任恔妤你个贱人!”极具刺耳的吼声突然在响起。
几人一惊,随后有十来个人往她们这边冲过来。
“快!快回去!”
工作人员当机立断。
这十来个人像是提前商量过似的,迅速把她们打散了。
这些人不伤工作人员,只冲任恔妤。
“恔妤姐,快跑!别管我们!”
秦瑶死死拦住眼前的人,着急地催促。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她知道轻重,赶紧往回跑。
明明十几步就能到的通道,此刻好像特别远。
“贱人,去死吧!”
侧面突然冲出个人,手里举着一把水果刀。
任恔妤迅速反应过来,赶紧躲避。
水果刀对着她疯狂挥舞,她心脏狂跳,连连后退,直奔另一个方向。
身后的人紧追不舍,其余人见她跑了,立马补了几个人一起追。
停车场通往外面的路好长好长,任恔妤不敢停,可越跑她气息越喘,跟个无头苍蝇一样,根本无法在意出口。
体力渐渐不支。
眼看有人即将追上来,她心都凉了半截。
车轮碾压地面的刮擦声忽然传来,一辆车迅速拦在她面前。
任恔妤一惊,恐惧一瞬间席卷了全身。
车门倏地打开,程烬冷着脸,声音很重,“上车!”
任恔妤愣了一下。
“你要等死吗!”
任恔妤终于反应过来,秉着一口气赶紧上去。
车门关上的瞬间,那些人就扒了上来,跟丧尸一样。
程烬冷静地打转方向盘,一脚猛踩油门。
一个人突然从车前方跑过来,看到他不要命的开法,迅速躲开。
“草!”
她差点被撞死!
车很快开出停车场。
那些人都被甩在了后面。
程烬握着方向盘的手稍松,等红绿灯的间隙偏头看她。
她整个人窝在座椅上,双手环抱着,脸色惨白,浑身都在发抖,是真的被吓坏了。
“任恔妤?”程烬面色凝重。
她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神色呆滞。
他伸手去握她手臂。
任恔妤受惊般地甩开,已经理智不清,“滚……滚开!别碰我!”
程烬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握住她捂着头的一只手,不顾她的挣扎。
“是我。”
他声音很沉,“任恔妤,你看清楚,是我。”
任恔妤挣扎的动作忽然停了,她缓缓抬头,看向程烬。
呆滞的眼神终于聚焦了一点,眼泪唰地滚下来。
第17章 含住 她不甘心
“你知道了。”任恔妤的声音有点颤。
程烬没说话, 静默着看她。
也对。
微博都瘫痪了。
他看见才正常吧。
她心脏被刺了下,有点疼。
“你呢?”任恔妤倔强地擦掉脸上的泪,紧紧盯着那双平淡无波的眼睛, “你也相信那些话吗?”
相信她是靠着出卖身体走到今天吗。
“酒店地址。”程烬恍若未闻,淡淡询问。
任恔妤眼眶里还残留着泪, 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松手,我自己回去。”
程烬没动, 固执地问:“酒店地址。”
任恔妤看着他, 微博上的造谣,被黑粉打爆的手机, 还有停车场的恐怖事件, 一件叠一件,狠狠地冲向她。
她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也许他只要说一点安慰她的话,她就能不那么害怕, 不那么难过。
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还是无动于衷。
是不是哪天她死了他也不会多一个表情?
无数委屈和不甘最后化成愤怒, “是!我之前是纠缠你,可我现在不想了行吗?我不需要你送我回家,哪怕我死在路上那也是我的事!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
她越说越委屈, 强忍着泪,声音却在哽咽,“你既然不想跟我纠缠,为什么我亲你的时候你不推开?不想跟我扯上关系, 刚刚为什么还要救我!”
眼眶里的泪积蓄着快要决堤,任恔妤却始终不肯让它落下。
“程烬,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我不要你管我,你滚,你滚行不行!”
她用力去扯回自己的手,迅速解了安全带下去。
转身的瞬间,眼泪啪嗒一下滚出来。她心里酸涩得厉害,死死掐着掌心。
不许哭,任恔妤。
别让人看了笑话。
可是越想心里越委屈,脸上全是泪,喉咙哽得难受。
她走得很快,想立马逃离这里。
根本没关注路上来往的车辆。
直到一声尖锐的喇叭声响起,惊的她魂飞魄散。
半挂大车开得飞快,任恔妤呆在原地。
她握紧了掌心,撞吧,撞死她好了,死了就没有这么多困扰了。
喇叭声长鸣不止,任恔妤闭上眼。
忽然,一道猛力将她狠狠拽回。
任恔妤被拉的一阵踉跄,这速度快到她差点崴脚。
程烬死死捏着她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把她捏碎。男人面孔紧绷,双眼漆黑到像要吞人,“想死可以,别祸害别人。”
他手背青筋凸起,声音沉得厉害,“要死就找块没人的地方死。”
震惊愤怒不甘统统涌上来,任恔妤好气,“我让你滚你听不见吗?你是狗皮膏药吗,非得来管我?”
“你放开我,我不要你管!”
手臂痛得要命,他依旧跟铁石一样,把她压得死死的。
任恔妤恼火地用另一只手锤他,脚也不闲着,把他干净的裤脚踢得很脏,“你贱不贱!”
程烬始终没动,任由她发疯。
她发泄累了,喘着气看他,“程烬,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虚伪。”
虚伪吗?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一直装成正常人,戴着正常人的面具生活,内里早就烂透了,腐朽发臭。
程烬没有回答,低沉着脸,直接把人扛起来。
他肩膀宽厚,压上去才发现很有力量感。任恔妤被扛着,脑袋朝下,她感觉脑浆都要被晃出来了。
“你有病吧程烬!”
她捶打着男人的脊背。
程烬不为所动,冷静又蛮横地把她重新塞进副驾驶。
任恔妤肚子被压得好痛,拧眉瞪着他,“你发什么——”
话没说完,程烬毫不怜惜地抓着她两只手臂,紧紧锢在她头顶,她的挣扎如同隔靴搔痒。
他周身泛着冷意和戾气。
“疯完了吗?”他问。
任恔妤气得想拿腿踹他,被他用腿死死压住。
“说话。”
程烬黑眸冷冽,声音阴沉。
任恔妤被他这副模样震慑到,委屈地嗫嚅:“我被欺负成这样,发泄一下还不行吗?”
程烬黑眸浓稠,沉默着。
“还有……
你每次跟我见面都很冷漠,好像多说一句就会死,你让我怎么冷静……”
她眼帘垂下来,先前被眼泪打湿的睫毛还没干。
路边灯光昏黄,浅浅打在她脸上。
竟有几分脆弱。
气氛沉默。
良久,程烬才道:“我送你回去。”
这回任恔妤没再反抗,安安静静的“嗯”了一声。
程烬松开手,目光在她手臂上微微一沉。
她肌肤实在柔嫩,被他掐出一圈红红的印子。
移开眼,他倾身去拿安全带给她系上。
阴影洒下来,任恔妤缓缓抬眼。
他离自己好近,浓密的睫毛微垂着,半盖住那只漆黑的眼瞳。
唇很薄,却有型。
身上有很清冽的气息,让她脑子都清醒了些。
程烬系完安全带上车,听到她低低说出地址。
回酒店的路上,两人没再说话。
车停好,程烬打算去叫她,却见她正合着眼,已经睡着了。
安安静静不发脾气的时候,漂亮又惹人。
等程烬回过神来,那只手已经落在她眼睫下方,随即淡漠地收回手。
也是这时候,任恔妤醒了。
“到了?”
她声音有点沙哑。
程烬:“嗯。”
任恔妤解开安全带,刚要下车,又回头看他,“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我……”
她话语一顿。
情绪上来时的脆弱和自己说出口不一样。
她变扭地不想说自己害怕。
程烬抬眼看她,最后没拒绝。
酒店保密性好,任恔妤走到门前正准备刷卡,身侧低沉的声音传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愣了一下,手比脑子反应快,一下子抓住了他衣角,“如果不是很着急的事,能不能留一会儿。”
程烬回头看她,目光很淡。
她有些不自然,却又有一种眼一闭心一横的决心,“能吗?”
门关上的时候,任恔妤眼睛闭了闭,忽然抱住了他。
程烬前进的步子立时顿住,低眸看到她毛茸茸的头发。他眉头轻动了下,身体微微绷紧。
她感受着他胸腔里的心跳,闷闷道:“你知道吗,我之前梦到过你好几次,梦里的你也像现在这样,对我爱答不理的,无论我怎么说,怎么问,你都平平淡淡,后来你一看到我就走,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她埋怨他,“程烬,你好狠的心。”
狠吗?他不知道。
只知道当初她丢下他的时候没留一丝余地。
程烬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受了刺激,去休息吧。”
他声音很淡。
任恔妤从他怀里抬头看他。
男人下巴修理得很干净,看不到胡茬。
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眼,她心脏刺下。
那里面没有疼惜没有眷恋,只有冷漠。
她不甘心。
走到这一步,她怎么甘心。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真的重新跟他在一起的准备,也许没有准备好吧,但人不应该太理智不是吗?
她讨厌他这种近乎绝情的理智。
他明明可以很狂热很偏执,为什么要在她面前伪装?
任恔妤的目光滑下来,落在他薄而有型的唇上,然后微微仰头,含住他的唇。
她气息略重,唇擦过他的,然后去看那双眼。
那双眼比刚才浓稠得多,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压着。
她没说话,重新去吻他,比先前激烈,双臂环着他的脖子。
不管他的反应,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张嘴啊……”
她声音有些娇,眼眸因为亲吻水汪汪的。
见程烬没反应,任恔妤落下一只手去解他腰间的皮带,但立马就被按住了。
“任恔妤。”他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我知道啊。”她眨巴着眼笑起来,钻了空子去找他的舌尖。
程烬按着她手的指骨微微收紧,然后是暴风雨般的侵袭,他丢盔弃甲地攻城略池,两道紊乱的气息猛烈地纠缠在一起。
短短几分钟,两个人从门后吻到桌边,最后吻到柔软的床上。
她眉眼潋滟,唇很粉,像极了那天在他梦里的模样。
程烬像崩坏了的弦,沦为谷欠望的奴隶,疯了一样地吞噬她,那些面具之下的渴望和不体面一瞬间迸发,一发不可收拾。
衣料摩擦,两人都很烫。
有扣子解开的声音。
灯光昏昧中,她被亲得快要窒息的时候,备用手机突然响起来,铃声清脆。
程烬恍若未闻。
但电话一直响,她伸手去抵他胸口,终于清醒过来他们差点要做什么,在间隙中气息不稳地说:“电……电话。”
“程烬……电话。”
程烬终于停下,但人弓着背,拉到了极致。
他眼眸深浓而汹涌,撑在两侧的手青筋暴起。他静静望着她,直到电话第三次响才起身。
优越的身高比例,以至于任恔妤起来便一眼扫到令人耳烫的地方。
她移开眼,去接电话,心脏还在狂跳。
明明原本只是想跟他说说话,感受他的温度,贪恋一会儿他的存在,没想到竟然险些……
刚刚……一定是被他的美色吸引了才会放任自己……
一定是这样的。
思绪紧急抽离,任恔妤立马接起,声音透着哑:“怎么了涵姐?”
备用手机是于涵给她办的,打不通她手机的时候,就会打这个。
电话对面传来的不是于涵的声音,而是一个男音。
一个她熟悉的男音。
“你的事我听说了,负面新闻至今还挂着,你的团队已经焦头烂额。”贺山辞声音沉稳,“恔妤——”
他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叫她,“你知道我的意思,只要你点头,我没有什么为你办不到的。”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任恔妤就知道肯定是于涵给的号码,她不知道怎么,很心虚地看了眼程烬。
他正坐在沙发上,双臂搭着膝盖,眼帘垂着,似乎没听见电话里的声音。
但房间里过于安静,她想了想还是去了露台。
露台门拉上的那一刻,程烬缓缓抬头。
她背影纤瘦,倚着玻璃围栏接电话,讲的什么里面一丝都听不见。
很完美的阻隔。
他眼底拂过嘲意。
“恔妤,我想你慎重考虑,而不是为了那点面子,跟我逆反。”
贺山辞是贺家的掌权人,能这么跟她说已经很给她台阶。
夜风吹来,吹起她的发丝,也吹走了先前和程烬纠缠的疯狂。
她嗓音平静,“贺总这是在趁火打劫。”
“是。”贺山辞很坦荡,“我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
“如果你不想过见不得光的生活,我接受你这段关系露面。”
这话出来,任恔妤到底惊讶了下。
在人前暴露这段关系那就不是包养,而是正儿八经的恋爱,毕竟贺山辞这么多年来毫无绯闻。
任恔妤沉默了很久。
却不是在想该不该答应。
她想起高三的时候,也有人造她的黄谣,说得很难听。
只不过她知道这些都是胡扯,也懒得理会,因为嘴长在别人身上,即便她制止了一个,还有无数个,制止不完的。
但很快,她听说程烬和隔壁职高一个男生打架。
那男的成绩稀烂,就是来学校混日子的,满身社会人纹身,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大家眼里的学神,老师眼里听话的学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不论班主任怎么问,他都只说是看不惯,其余的一句不说。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但毕竟是好苗子,也只是让回去写一份检讨。
中午大家去吃饭的时候,任恔妤找到他,看到他嘴角的青紫,又气又烦躁。
别人不知道,她知道。那个带头造谣她的女生就是那位职高生的女朋友。
“你疯了是不是?谁让你去逞能的?”
她瞪着程烬。
程烬从来顺着她,这时候却坚持自我,“那些话对你不好。”
任恔妤气急,“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你以为自己是盖世英雄吗,打架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要是他找人来报复你怎么办!”
程烬看着她,声音平静:“我在意。”
她怒火一滞,不上不下的。
看见他破皮的手,任恔妤说不上来自己什么心情,故意恶狠狠道:“打死你算了!”
心口软了下,她叮嘱道:“下次不许了知不知道?”
程烬没说话,陷入沉默。
“我问你话呢,装什么哑巴?”任恔妤一脚踢在他小腿上。
少年眉头很快地蹙了下,她精准地捕捉到,顿时蹲下身要去掀他裤脚。
程烬及时躲避。
任恔妤没好气地开口:“躲什么?我是你女朋友还不能看了吗?要是你想分手你就躲。”
程烬没再动一下。
她掀起裤腿后,目光一怔。
冷白的小腿不知道被什么划破了,还有一大片青紫,看着很骇人。
她心脏刺了下,抬头看他。
不等她说话,程烬就乖乖道:“不疼,只是看着吓人。”
任恔妤心里五味杂陈,很气他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当我是傻子吗?”
即便生气,她还是很小心地放下了裤管。
“你以后再打架,我就不要你了!”
任恔妤站起来,手腕被握住,他垂着眼帘,声音有些哑,“你别不要我。”
心口有点酸胀,她冷哼一声,拉着他起来。
“去哪?”程烬低声问。
任恔妤白他一眼,“还能去哪?你都伤成这样,自己不知道去医务室吗?还是你想我欠你人情啊?”
程烬没说话,被她一路拉着。
她没顾那些同学的目光,就这样和他暴露在阳光之下。
……
“考虑的怎么样?”贺山辞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里传来,拉回了她飘远的思绪。
“考虑好了。”任恔妤回过神,“贺总就当我不识趣吧。”
贺山辞没想到她依旧拒绝,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失望,总之掐断了电话。
这回可能真把人得罪了。
任恔妤心里叹了下,握着手机回头,身形一顿。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程烬早已没了踪影。
第18章 忍住 别丢下他
任恔妤握着手机推门进去,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那抹清冽的气息。
房间里空荡荡的。
她疲惫地把自己扔在床上,头顶上炽亮的灯光刺的她眯起眼。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直到于涵的微信电话打过来, 她胡乱地摸到手机接通。
隔着屏幕,于涵看她没什么精气神, 人也蔫蔫的, 有点担心,“那些黑粉围堵你的事情我知道了, 你怎么样?是不是被伤到了?”
任恔妤困意很深, “还好,我没事……”
“你真没事?”于涵不放心, “你这段时间就待在酒店里, 哪也别去知不知道?等我把这件事处理好,你再——”
“贺总那边我给拒了。”她声音懒懒淡淡。
于涵沉默了下,“我是你经纪人, 贺总不高兴我也会给你挡着,这个不用你考虑,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别因为这个事把身体搞垮了。”
任恔妤扯了扯唇,“大不了退圈,反正赚的钱也够活完这辈子了。”
于涵拧眉, “别说胡话,赶紧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对了我让瑶瑶给你送一张新手机卡过去,原来那个别用了。”
“嗯。”
电话挂断, 任恔妤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
谣言这事没那么快解决,但任恔妤差点被黑粉刀伤被爆出来就是社会性事件,警方已经介入。
这事儿关注度很高, 已经不是粉圈文化可以掩盖的。
警方很有效率,迅速抓获了几个肇事者。
公告一出,震慑力很强。
微博上都说任恔妤即便私生活不检点,也罪不至死。
饭圈过于恐怖。
任恔妤这几天待在酒店,也知道不能给于涵和团队再添麻烦,为了不心堵,连网都关了。
平板播剧的声音放得很大,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
她心不在焉地看。
好几次摸了摸手机,最后又放下。
可能人太孤独寂寞,导致内心空虚。
她想联系程烬的念头与日俱增,但又觉得这样太掉价了,那晚他都那样不声不响地走,连声招呼都不打。
要是她现在跟从前一样堆满行程,肯定没时间这么去顾及他。
任恔妤把手机丢得远远的,靠在沙发上,脑袋仰着看天花板。
忍住。
别打。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
她一激灵,迅速爬到沙发另一头去找手机。
看到屏幕上跳动着瑶瑶两个字时,任恔妤心口那股热乎气像被浇了盆凉水。
滋滋冒烟。
她没骨头似的靠回去,“怎么了瑶瑶?”
秦瑶:“恔妤姐,新卡已经送来了,还给你送了些你平时喜欢吃的零食,我怕有狗仔跟踪我,就交给前台了,一会前台用小机器人给你送上去。”
任恔妤:“好。”
见秦瑶没说话,她说:“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秦瑶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还……还有件事。”
“什么?”
“恔妤姐,你看微博了吗这两天。”
“没,怎么了?”
秦瑶犹犹豫豫,到底还是说了:“那天你被黑粉围堵的时候,不是程医生带你走了吗?现在……现在有人在扒程医生……”
“程医生是个素人……”
“你说什么?!”任恔妤猛地坐直,不可置信。
秦瑶弱弱道:“不知道程医生会不会受到影响。”
她迅速拿下手机去微博看,果然有人开始质疑她跟程烬关系不纯,而且热度在逐渐攀升,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所有人看到。
她不该连累程烬。
“瑶瑶我得出趟门!”
“恔妤姐你别冲动——”
“我保证会安全回来,别让涵姐知道。”
任恔妤啪的一下掐了电话,赶紧在衣橱里找出一套长袖长裤,出门前又戴了个帽子。
很小心地打了车赶去医院。
她把自己包得很严实,虽然引起了些注意,但并没有人认出她是谁。
知道程烬在哪个科室,她一路坐电梯上楼。
越临近科室的门,任恔妤心口跳得越快。
她感觉自己挺冲动的,一路跑过来,他什么也不知道。
但是面对程烬的事,她好像总是没办法冷静。
科室的门开了一点,任恔妤正准备礼貌性敲个门,里面传来女人清脆的声音,“程医生,我刚刚说的都能办到,你要是真的在意就该好好考虑。”
“我的要求不多,你做我男朋友就行,你知道我爸的脾气,我不想稀里糊涂地嫁给别人,我对你没什么要求,我也不会限制你,你只要占着这个位置就行。”
任恔妤抬起的手僵在原地。
没出事就好,没出事就好。
但此刻,她更想知道程烬会怎么回答。
她还记得之前在洗手间外他说的话。
没有结婚的打算。
良久的沉默后,任恔妤听到熟悉的声音。
那道声音很沉很淡,没有一点波澜,“今晚下班前我会给你答复。”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方梨盈盈一笑,踩着高跟鞋往外走。
任恔妤站在门口,哪儿也没去,正好和方梨打了个照面。
方梨端方一笑,眼里带着优越感,越过她离开。
像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垂怜。
那些接到瑶瑶电话时紊乱、着急、恨不得立马见到人的情绪,如今都安安稳稳的在心底躺着。
任恔妤出奇平静。
她推门进去。
程烬正低着头在写什么东西。
听到脚步声也没抬头,清清淡淡道:“什么病情先说下。”
任恔妤没坐,就站在那儿看他。
短短几天,他好像又消瘦了点。
没得到回应,程烬抬头。
看到个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的女人,鸭舌帽遮着眼睛,但他知道她是谁。
程烬没有问,只道:“这里是骨科,你走错了。”
很冷淡,好像那晚跟她纠缠得厉害的人不是他。
任恔妤还记得刚刚听到的那些话,还有他的回答。
原来没有结婚的打算只是为了应付她,换一个人就不是这样了。
也好。
现在不跟她扯上关系是好事。
任恔妤就是觉得心里酸酸的,有点不爽和委屈。
但她还是很冷静地对他说:“我没走错,是来找你的。”
程烬写字的手微微一顿,并没有回应她。
“网上的人喜欢捕风捉影,编造一些不实言论,我的事可能会牵扯到你,你可以出具一份声明,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来,反正我也不差你这一件,就说是我逼你这么做的,不然就要对你在乎的人——”
“够了。”程烬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他脸色很冷,漆黑的瞳孔像是要吞人。
任恔妤轻吸了口气。
“为什么够了,不够,远远不够。”她顶着这么大的风险到这里来找他就是为了把事情说清楚。
“程烬,我之前是猪油蒙了心,或者只是觉得从前的你太好得到了,现在对我爱答不理,我不适应、不爽,我就想看你臣服我的样子,所以我一次次来找你,一次次扰乱你。”
任恔妤直视着那双眼睛,“别再被我耍得团团转了,我这个人天生不会爱人。”
她说完这些,将帽檐往下压了点,径直离开。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这一场荒唐也该结束了,各归各位。
科室内,程烬握着钢笔的手一点点收紧。
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他盯着关上的门。
眼瞳黑得厉害。
……
任恔妤回酒店后就闷头大睡。
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
梦里起了很大很大一层雾,远远的站了个人。
她看不清楚,努力去挥那层雾,可怎么挥都没用,怎么往里跑都没用。突然一束强光射来,刺的她挡住了眼睛。
再睁眼,她发现自己回到了高二过生日那天。
狐朋狗友给她办了个很有排面的生日会。
露台上正好可以看见很漂亮的夜空,她嗨得六亲不认,几乎玩疯了,喝了好多好多酒,人晕乎乎的。
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任恔妤欣然参与。
酒瓶转向她的时候,她选了真心话。
江钰白趁机问:“敢不敢说点感情史?”
任恔妤坐得东倒西歪,脸颊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脑袋一扬,“有什么不敢的,我要是答不上来我直接吹瓶好吧。”
大家纷纷起哄。
江钰白咳嗽一声,“你真喜欢隔壁班那个程烬啊?闷得要死,古板又没情趣,你喜欢他什么?”
因为醉酒,任恔妤眼眸迷离。
她眨了眨眼,眼前浮现出程烬那张骨骼优越的脸,“喜欢啊!”
娇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刚到门口的程烬垂着眼帘,墨一般的眼一点点化开。
“喜欢什么?喜欢那张脸呗,长得好看啊。”任恔妤打了个酒嗝,脑袋更晕了。
江钰白:“就好看?没了?”
她晕乎乎摇头,“没了,他要是不好看,我才不喜欢呢。”
“咱学校好看的这么多,干嘛非得喜欢他?”
“嗯……他很听话啊。”
门外的程烬眼里的光散去,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拢了点。
她叫他来接她的,但这时候,他没敲门。
走廊上的感应灯灭了之后,就剩无边的黑暗。
里面还在嗨。
程烬点了一根烟,不是什么好烟,很呛人。
他咬在嘴里,那一块湿湿濡濡。
夜空很黑,黑的一颗星星都没有。
烟燃尽的时候,这道门开了。
里面炽亮的光洒出来,照亮黑暗的走廊,程烬回过头,看见任恔妤喝得很醉,被江钰白扶着出来,整个人都倚在他身上。
很亲密的姿势。
程烬走过去,江钰白看见他后愣了下,“你怎么来——”
话还没说完,怀里的人就被他默不作声地揽走了。
江钰白反应过来,很不爽,“干什么呢!”
他扶着醉醺醺的任恔妤,抬眼睨他,冷沉无温,“送她回家。”
“不用你送。”江钰白上去就要把人拉回来,“我是她朋友,自然会照顾好她。”
程烬那双眼很冷,“不需要。”
“我在,她不需要你。”
江钰白:?
程烬扶着任恔妤转身离开。
艹!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心情很差地一脚踢在门上。
门哐当一声关上。
任恔妤脑袋窝在他怀里,根本不知道是程烬,嘟嘟囔囔:“江钰白,你抱的我好不舒服……”
程烬垂眸看她,皙白的脸颊满是红晕,阖着的眼睫不安稳地动着,嘴巴微鼓,有点不满。
他沉沉看着,把人从怀里推开。
任恔妤眨巴着醉眼,思维很迟钝,只知道盯着他的脸看。
“真好看啊……”
“我不是江钰白。”程烬声音很淡。
她眨眨眼,声音又软又糯,笑眯眯的,“我看到啦,你是……程烬嘛。”
任恔妤清醒的时候总是明媚爽朗,遇到不开心的就会发点小脾气,总之不是现在这样,这样的柔软,像一只可爱娇气的小猫,让人想要对她做点什么。
“回家嘛,我想睡觉。”
只有醉酒的时候她会对他撒娇,程烬看着她潋滟的眼睛,顺从地应了声。
就算只喜欢他的长相那也没关系,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无论什么原因他都接受,从很早的时候他就发现,她好像缺了颗心。
程烬动作放轻,扶着她往前走。
快下楼梯的时候,任恔妤抬了抬脚,“鞋带开了,走不了了。”
程烬看见,问她:“扶着扶手,不要松。”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程烬松了手,她紧紧扒在扶手上,脑袋摇摇晃晃的。
他蹲下身,捡起散开的鞋带,很仔细很耐心地给她系。
昏黄的感应灯光线落在他身上,映出他蹲着的姿势。
任恔妤歪了歪脑袋看他,少年浓密的黑睫毛垂着,落下一片阴翳,冷白的皮肤像一捧清冷的雪。
她安安静静地看他,缓缓眨动着眼睛。
少年抬头那一刻,她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程烬起身,从扶手上接过她胳膊。
任恔妤鬼使神差地拉了一把他衣服,少年往前抵进一步,和她贴得很近,气息仿佛都落在她脸上。
“程烬……”
她喃喃开口,看着那双漆黑如深潭的眼睛,一下子忘记自己在哪。
“嗯。”他没有后退也没有扯开她的手。
“你喜欢我吗?”
周围安安静静,感应灯已经灭了,昏暗的夜色里,他清晰地看到她的一切,“嗯。”
得到肯定回答,任恔妤满足地软软笑起来,“有多喜欢?”
程烬定定望着她,这回没有及时回答。
“有多喜欢嘛!”
她又挨近了一点,仰着头似是要把他看清楚。
程烬无意识地收拢了手。
他别开目光,“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回家好好睡觉。”
“睡觉……”
任恔妤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走了,“我要回去躺在床上,我的被子好软好软。”
程烬要扶着她走,被她抽回手,“我要你背我。”
模样傲娇,但很快又鼓起嘴,“人家不想走路嘛,好累的。”
“好。”
对于她,他从来都是顺从的。
程烬背着她,走在路灯的光线里。
夜色深深,凉风吹拂。
背上的人早已经睡着了。
他默不作声地走。
风吸进喉咙里,有点涩。
程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他长得好看,他听话。
哪怕不喜欢他也没事。
只要不丢下他,怎么都可以。
那颗心因为她才有了温度,才可以这么正常的跳动。
如果哪天她消失了。
他会疯。
第19章 傻子 椅子重重砸在他背上
那天之后, 任恔妤没再联系过程烬一次。
只让于涵帮忙公关下程烬的事。
她已经习惯了连隐私都被人扒出来的情况,但他不一样,他只是个医生。
好在于涵没有拒绝她。
没过多久, 于涵给她打来电话,抑制不住地激动, “警方今天刚刚通知我, 微博上造谣的人就是之前线下围堵你的其中一个,警方会很快公布结果, 这件事总算要水落石出了!”
任恔妤想了想那天在停车场的情况。
想刀她的人算得上穷凶极恶了, 很恐怖。
“警方怀疑幕后有人指使,但那个人始终不肯多说一句, 就往自己身上揽。”于涵说起来还有点愤愤不平。
“到底是谁这么恨你, 无法无天了简直。”
“这件事对你伤害这么大,我不可能让它简简单单就结束。等警方的公告发出来以后,工作肯定都来了, 你打打精神,早点调整状态。”
“知道了。”
任恔妤声音懒懒的。
于涵的能力毋庸置疑。
警方刚发出来公告, 工作室那边就紧跟着发言,话里话外都是任恔妤入行以来从来都敬业,没有靠过任何人, 再有不实言论工作室不会放过,还有先前闹得最厉害的网友,工作室已经取证。
随后放出了几个网友的被打了一半码的真实信息,声明律师函已经拟发。
两份公告一发, 不少营销号迅速转载。
任恔妤冤枉的title到处都是。
渐渐,有圈内的人开始发言战队任恔妤。
局势顿时逆转。
热搜上全是关于任恔妤的友好词条。
粉丝呐喊着让之前泼脏水的人道歉,微博差点又瘫痪。
任恔妤只淡淡扫了一眼就放下了手机。
下午有一个杂志要拍, 她得收拾收拾。
她不知道的是,去往摄影棚的路上,有人放出了她在停车场被黑粉围堵,追着刀的视频,画面不算很清晰,但足以看出当时的场面有多恐怖。
知道这回事和亲眼看到完全不是一种感受。
路人惊呆了,简直难以相信黑粉会猖狂至此。
【我不粉她也不得不说一句,黑粉这样对公众人物,简直是无视法律,要不是警方破案,她还要背多少不实的谣言?这场闹剧从一开始就不该发生,女明星也是人!】
【对不起@任恔妤,之前是我不理智才会跟风骂你,根本不知道你的处境,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黑你了!】
……
任恔妤实惨的词条挂在热一居高不下。
粉丝隔着屏幕心疼哭了。
下午五点。
任恔妤在摄影棚里终于拍完所有的造型。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出去时,外面突然一阵惊呼。
有很多人在疯狂喊她的名字。
任恔妤一怔,循声看过去。
一大群粉丝在阻拦线外振臂高呼,还给她拉了横幅。
上面写着:【永远支持任恔妤!】
夕阳的光线昏黄,任恔妤站在原地,眼眶发热。
她笑着跟大家打招呼。
黑粉刀人的事情发生后,于涵就不让她跟粉丝距离太近,以防有不好的人隐藏其中,粉丝们也很自觉地保持距离。
“任恔妤不准哭!”
女粉丝心碎大喊,可她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任恔妤被她张牙舞爪的面部表情逗笑,她本来就漂亮,笑起来更添一分温柔。
“谢谢大家关心。”
她很郑重地鞠了个躬。
“任恔妤!妈妈永远爱你!”
“姐姐一定要开心!”
……
无数祝福喊话七七八八地夹在一起,随着风一起吹到她的身上。
晚上还有跟制片人的饭局,任恔妤跟粉丝们互动了一会儿就挥挥手上了车。
路上于涵打来电话。
“到哪了?赶紧的,别让吴制片等你。”
任恔妤知道轻重,“还有二十分钟吧,我尽快。”
挂了电话后,她吩咐司机开快一点。
到地方后,任恔妤立即下车,对面有一束远光灯刺眼地打过来,她伸手挡了下,然后往台阶上走。
服务生刚要领着她进门,电话又响了。
以为是于涵催她,她看都没看就接了。
“两分钟,我马上到——”
“阿妤,我是妈妈。”
温和的声音传来,久远得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阿妤,你最近怎么样?”
电话那边,女人语气低微。
任恔妤顿住脚步,缓了下,转身走出去。
走到餐厅台阶下面,下面连接着柏油马路。
她声音很淡:“好得很,您有何贵干?”
女人有些局促,“我……我就是想关心关心你。”
任恔妤看着往来的车辆,嘴角扯起讽刺的弧度。
“关心?”
“把我丢给外婆的时候怎么不说关心我的死活?外婆生病住院我问你要钱你出一分了吗?外婆过世的时候你电话都打不通,现在来说关心我?”
“阿妤,妈有苦衷。”
女人声音有点苍老。
“什么苦衷比外婆过世还大?”
任恔妤眼底冰冷,“好,就算不说以前,那说说现在。”
“我被网暴的时候被人差点刀了的时候,你有问过我一句吗?你是有多少苦衷,连问候我一句都不能?”
她声音提高,胸腔里有怒意,但讽刺更多。
二十多年,她早就习惯没有妈的日子。
女人在电话那头哭泣,对她忏悔。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但可不可以救救你弟弟?他手术需要一大笔钱……”
车来车往,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和鸣笛声交汇在宁泉路。
院里今天团餐,程烬不好拂了院长的面子。
说是方梨提议的。
程烬找了个路边车位停下,熄火。
抬眼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修身白短袖搭配着喇叭牛仔裤,穿得很朴素。
波浪卷发随意扎在耳后,几缕碎发被风吹着,不时落在颊边,宽大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举着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微微抬脸,露出烦躁又不爽的神色。
和每次对他发脾气不同,看起来很冷。
手机响起。
程烬低头看了眼,是方梨打过来的。
他划过接听键。
方梨:“你到哪儿了?我爸着急见你呢。”
程烬声音浅淡,“在楼下了。”
方梨催他:“那你快点来,812包厢。”
“嗯。”
掐了电话,程烬收回眼神解开安全带。
临下车之前,他最后看了眼任恔妤的方向,视线倏地顿住。
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黑帽黑口罩的男人插着口袋朝她的方向走去,看起来有些奇怪。
男人路过任恔妤后方时,左右看了眼,确认没人注意后,在她脖子上轻轻一拍,不过几秒,任恔妤晕倒在他怀里。
手机滑落在地。
程烬顿时警觉。
迅速开了门要朝马路对面冲过去。
正逢绿灯。
车辆起步,他根本没法横穿。
一辆面包车突然在男人面前停下,他搂着怀里的人迅速上车。
动作很快,仅几秒的工夫,面包车迅速开走,汇入车流。
程烬眼皮子跳了下,没做犹豫转身上了车,极快地调转车头,猛踩油门的同时系上安全带。
中间隔了好几辆车,他冷静地跟着,视线如鹰隼般追着面包车。
一边立马通知警局。
“嫌疑人正在往素江区开。”他声音很沉,“车牌号是南C29343。”
一路超车已经紧紧跟在了面包车后面。
警方迅速定位搜索。
几分钟后警员拧着眉头道:“徐队,这是个套.牌.车。”
徐队脸色一凛,“立马调取附近摄像头,通知素江区的公安进行追捕!”
“是!”
程烬清晰地听见。
徐队说完又叮嘱程烬:“你跟着嫌疑车辆可以,但一定要保证人身安全,有任何事立马联系警方!”
他应了声,掐断电话,眼眸黑沉如墨。
面包车驾驶座上的胖子瞥见身后紧紧跟随的黑色轿车,过了几个弯仍旧没改变路线,着急道:“哥,咱们被人跟了!”
黑衣黑帽的男人骂了句“艹”,发话:“想办法甩掉!不然咱们都得死!”
*
一小时后。
郊外一栋老破小的三楼房间里,黑衣黑帽的男人抽完一根烟直接丢在地上,捻灭。
破烂生锈的铁门紧闭,房间里乱七八糟地丢了一地的实物包装袋,唯一一张桌上摆着好几桶泡面,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经散发出酸臭味。
任恔妤意识慢慢回笼,眼睫轻动了几下后睁开半张眼。
眼前晕出重影,眨了好几下才看清眼前蹲着个满是肥肉的胖子。男人正在绑她的双腿,粗糙的麻绳磨砺着脚踝,很痛。
她晃了晃晕疼的脑袋,发现双手也被紧紧捆在身后。
没有一点可以容她动的地方,浑身没什么力气。
也不知道于涵找不到她报警了没有。
看到她醒了,胖子立即朝旁边喊了一声:“哥,人醒了。”
黑衣黑帽的男人第二根烟没抽完,往地上一丢,烟灰散了一地。
他踩着烟灰过来,在任恔妤面前蹲下,下三白的眼睛透着凶狠,像极了亡命之徒。
任恔妤看着他,声音虚弱无力:“你想要多少钱……只要我有都可以给你。”
黑衣男嗤笑一声,一张脸被他拍得很用力,“钱?你以为谁都稀罕你的臭钱?”他说着一把箍住她的下巴,掐得她骨头都要碎了。
“老子要的是你的命!”
他拿出一把匕首。
匕首出鞘,阴寒的光折射在她脸上。
任恔妤心脏剧烈跳动,后背发麻。
一阵接一阵的冷意直达脑皮层。
“从你把我妹妹送进警局的那一刻,你的死期就定了,她大好的青春年华都被你给毁了!”
他眼眶猩红,一巴掌甩在任恔妤脸上。
任恔妤被打得耳鸣,头昏脑涨,嘴里的血腥味更重了。
眼前一阵阵发黑,疼痛被不断放大。
“要不是你录下停车库的视频给警方,我妹妹怎么会被抓?后面又让人匿名发在网上,让那么多人骂她,你这个贱人!就因为你勾引谢观澜,她才会去堵你!你知不知道她有多喜欢谢观澜!?”
“老子今天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死了以后也别想安生,老子会让人奸了你给所有人看!”
任恔妤虚弱地喘息,努力转动着几近呆滞的脑子。
所以……
于涵说警方已经抓住了凶手,抓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妹妹?
竟然还是谢观澜的私生毒唯。
刀光忽然一闪,朝着她的脸切过来。
任恔妤头皮绷紧,费力地闭上眼。
身如死境。
“哐哐——”
铁门突然被人敲响,发出嘹亮的声响。
黑衣男和胖子对视一眼,纷纷回头看向门。
任恔妤缓缓睁眼,被停在眼前的锋利刀尖吓了一跳,心脏停跳一拍,随即更剧烈地跳起来。
“救——”
她刚出声就被抹布塞了一嘴。
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呼吸都变得艰难。
但这一声被门外的人敏锐地捕捉到。
他低垂着眼帘,筋骨凸起,浑身泛出戾气。
“你给我老实点!”
胖子压着声音瞪她一眼。
铁门再次被敲响,这回门外的人说话了。
“你好,我是维修工,你们这有人报修煤气泄漏。”
说话人的声音低压着从门那边穿进来,任恔妤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
两个男的都没出声,屏息凝神。
时刻警惕。
外面的人又敲了敲门。
“不开门只能叫物业过来,煤气泄漏很危险。”
黑衣男低“艹”了声,示意胖子出去解决。
他把任恔妤拖到一边,“你他么要是敢发出一点声音,老子立马就把刀扎你脖子里,听见没!”
她吞咽着干涩到发疼的嗓子,虚弱点头。
胖子开门,看到门外站着个男人。
黑外套黑裤子,一身黑,脸白白净净,看着斯斯文文,怎么看都不像维修工。
他一脸不耐烦:“我们没叫报修,你快点走——”
一把剪刀迅疾地抵在了他脖子上,随即是藏在门边的铁棍。
都是刚刚从保安室借来的。
剪刀紧紧抵着胖子喉骨,已经洇出血来。
门和客厅隔着一个拐角。
不过来是看不见的。
胖子惊得不敢动。
他虽然是亡命之徒,但也没想现在就被杀了。
“有没有泄露,看了才知道。”
程烬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着他,漆黑的眼黑沉得厉害。
低沉冷冽的声音传进来,任恔妤心口一滞,混沌的脑子稍稍清醒了点,只是思考起来还是很费力。
是…程烬的声音……
他怎么来了……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
“这份保修单需要你们都签字,签了我就可以走。”
程烬空口勒令,眼底戾意很沉。
胖子不动,他手里的剪刀尖又抵近一点。
尖部锋利,胖子有种喉管动脉都挨着它。
再用力点,就能戳破他的喉管。
“哥!”
胖子手脚发凉,“哥,他可以不维修,只要咱俩给他签个字好回去交代就成。不签字,他就走不了!”
这话提醒到黑衣男。
他睨了一眼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任恔妤,握着刀的手藏在身后,缓缓走过去。
程烬秉着呼吸,身体逐渐绷紧。
脚步声越来越近。
余光扫到男人衣角的瞬间,贴着墙角的程烬一脚重重踹向胖子,手里的铁棍狠狠劈向黑衣男。
男人迅疾一躲,铁棍打在了他肩膀上。
他疼得站不稳,捂着肩膀龇牙咧嘴地喘气。
这一幕落在任恔妤眼里,她挣扎着想动,只是动一下,眼前都直发昏,只能歪着脑袋靠在墙上虚弱地喘气。
看到神色紧绷的程烬,她心口酸胀得要命,喉咙也涩得发疼。
眼眶红着,泪在里面打转。
怎么这么蠢啊,干嘛要过来,知不知道很危险啊。
黑衣男缓神的刹那,程烬从他手里抽走那把匕首。
与此同时,胖子抄起椅子就往他身上砸。
触目惊心的一幕。
程烬……
小心……
她喉咙酸涩难忍,嘴被塞着说不出话。
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程烬手里的铁棍反箍住黑衣男的时候,那个椅子重重砸在他背上。
发出巨大的声音。
后背剧痛不止,骨头仿佛都被打穿了。
他额角青筋狠狠凸起,牙关紧咬着,像在压抑、强忍。拿着铁棍的手都抖了下,却硬生生握着不松手。
那一瞬间,任恔妤浑身僵硬。
眼泪重重滚下来。
第20章 别哭 他要是死了,她怎么办
“别动。”
程烬声音嘶哑, 气息因剧痛不稳。
铁棍杠在喉骨上,黑衣男人被勒得气都喘不顺,没敢再挣扎。
程烬这才有工夫去看角落里的任恔妤。
头发凌乱不堪, 全身被绑得结结实实。脸色苍白,额角碎发被汗湿, 虚弱着靠在墙上, 眼睛微微阖着,眼神涣散, 进气少出气多。看着他的眼神很悲伤。
程烬心口发紧, 手臂在颤抖。
任恔妤用身体抵着墙,试图站起来, 站到一半腿软地跌回去, 痛得眼前发昏,有些急切地喘息。
“把她放了。”程烬黑沉的双眼艰难地从她身上移开,声音涩哑地勒令胖子, “你再犹豫,他也活不了。”
他眼底冷冽无温, 有着向死的意志。
黑衣男明显感觉到脖子前的铁棍又压过来一点,他快难以呼吸了,吊梢眼瞪向胖子, “放人!”他出声有点艰难,“快啊!”
胖子咬咬牙,“你就不怕我弄死她,你应该很在意她吧?”跟了他们这么久, 被甩掉居然还能找过来。
程烬神色低凉,“你可以试试,谁更快。”几乎是刹那间, 那把匕首就代替了铁棍,已经把黑衣男人的脖子划出了一道血口,鲜血蔓延出来,染红了相贴的刀锋。
刺疼扯着黑衣男人的神经,他气急败坏,“我让你放人!老子的命可在你手里!”
胖子咬牙,只好过去给任恔妤解开绳子。
挣脱绳子,任恔妤给嘴里的抹布拽出去,艰涩地呼吸。她想站起来,双腿疼地打颤。支撑着墙才勉强站住。
这一瞬间,黑衣男人察觉到颈边的刀子松了一分,手肘狠狠向后击去。程烬往后倒去,小腿腿骨头重重撞上柜子,他手里的那把刀意外划伤了黑衣男的脖子,随后“砰”的一声掉落在地。黑衣男赶紧捂住,愤怒地看向胖子,“操!还等什么,把他给我按住!”
一切发生得太快,任恔妤没时间反应,嘶哑着道:“程……烬!”
她摇摇晃晃抓起桌上空酒瓶朝黑衣男砸过去,黑衣男操了一声迅疾躲开,捡起那把刀恶狠狠朝她冲来,“臭娘们儿,老子弄死你!”
任恔妤因急切后退栽在地上,耳朵翁鸣,抬手挡住了脑袋。
刹那间,那把刀刺进了谁的身体,发出“噗”的一声,血腥气弥漫出来,任恔妤像生锈发僵的钟,艰难转头。
程烬不知什么时候挡在了她面前,脸上没了血色,眉头紧着,在极度忍耐。下一秒支撑不住地半跪在地,后背洇出的血浸黑了衣服,那把刀就扎在他后背上。
任恔妤脑子一片空白,随即有剧烈抖动的情绪风暴一般吞没了她。她张了张嘴,滚烫的泪砸在地板上,“程烬……”
傻不傻啊,为什么要替她挡刀……
巨大的酸楚和痛苦袭来,她全身发抖。
“没事——”
他艰难地扯了扯唇角,声音很沙,“别怕……”
黑衣男人猛地拔出刀,程烬受不住地倒在地上,却还支撑着地板想要爬起来。
“既然敢闯进来,那我就成全你们,都去死吧!”
任恔妤用尽力气扑到程烬身边,半个身体笼在他身上。
“都别动!”
铁门被强行踹开,声音巨大,紧接着枪声响起。
任恔妤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只知道心里很慌很慌,紧张地捧着他的脸,手捂着他的伤口,湿濡的血流到手心,流到她的指缝里。
“程烬,你别睡,别睡……”
她眼泪珠串似的往下掉,那种要失去他的恐慌蔓延在身体里的每一处。
他眼睛微阖着,连睁眼都费力。他攒足了力气想要抬起手,颤巍巍的,艰难地落在她脸颊上,“好,我……不睡,别哭。”
程烬抽动了下,任恔妤感觉手里的血更多了,带着哭腔道:“你别说话了。”
他眼睫很慢地眨动了下,抚着她脸的手忽然失了力气,凋落般垂下去。
她心跳骤停。
*
任恔妤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程烬像个虚影,她怎么喊他,他都没反应,只静默着看她。她跑过去想抓住他,可他永远在她前面,什么也抓不到。最后像仙侠剧里魂飞魄散那样彻底消散。
她在梦里一直哭一直哭,心很痛很痛。
眼泪从眼角滑下来的时候,任恔妤缓缓睁开眼,入目一片漆黑,浑身都痛,尤其是手脚疼得厉害。
她撑着床起来,拧眉倒抽一口气,去摸开关。
炽亮的灯光刺的任恔妤猛地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
熟悉的被子和房间摆置,是她一直住着的酒店。
她记得她是被歹徒绑架了的。
然后…
程烬闯进来救她,被歹徒刺伤,不知生死。
最后…警方赶到救了他们。
她跟着警方走,好像…在车上昏过去了。
那程烬呢?
脑子有点疼,任恔妤忍了忍掀开被子下床。
她被收拾得很干净,只是手腕和脚踝的勒痕触目惊心。
恢复了些力气,她换了身衣服出去。
刚打开门就见于涵走过来。
看到她,于涵脸色一紧,直接把她往回推,“那两个歹徒已经被警方抓获,绝不会便宜他们。快回去躺着,现在是非常时期,别出去了。”
任恔妤站在地板上,鞋都没穿,于涵絮絮叨叨地说她这样会着凉,又去给她拿拖鞋。
她声音依旧很干涩,“我想去看他。”
于涵拿拖鞋的动作一顿,随即拎起着朝她过来,“程烬已经送进医院治疗了,医生会尽力救他,你别担心,实在想知道情况,我可以跟你同步。”
这意思就是不放她出去了。
她知道她出去于涵不放心,她也给大家带来了麻烦。
可她在这里待不住,她想去看看他,哪怕一眼。
“我想去看他。”任恔妤声音哑了点,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下来。
于涵看着她,她没看过任恔妤这样,多少于心不忍,良久后叹了口气,“出门带上保镖,一刻都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
她擦掉泪,“谢谢你。”
任恔妤赶到医院的时候才知道他因为伤得太重,失血过多,已经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吊命,如果醒不过来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她腿一软,只觉得天旋地转。
保镖及时扶住她。
任恔妤抽回手扶住墙,站了很久才去重症监护室。
里面进不去,她只能隔着玻璃看他。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好像每一次面对她一样,只是现在身上插着好几个管子,冰冷的仪器记录着他的生命体征。
他皮肤本来就白,现在更是病态,那双眼睛闭合着,脆弱得好像随时都会消散。
为什么要拿命救她?
不救她,他就不会变成这样,不会生死未卜。
冰冷的刀,鲜红的血,还有过于沉寂的现在。无数画面纷乱地糅杂在一起,绞得她脑子很痛很痛。
眼泪倏地滚落,她捂着嘴,哭得浑身发颤。
怎么办。
他要是死了,她怎么办。
心口又酸又涨,喉咙哽得难受。
如果……
如果最开始她就没有再来招惹他……
她哭到缺氧,哭得头很疼的时候,有急促的高跟鞋声传来。任恔妤别过脸迅速擦干了泪,下一秒看到逼近的方梨。
方梨冷着脸,眼底都是怒意。
任恔妤不想和她打照面,也不想跟她说什么。
她现在没有力气。
“站住!”方梨加快了步子堵到她面前,看到她红透的眼,觉得讽刺。
任恔妤精神不太好,沙哑着声音:“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她移开目光想走,又被拦住。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没事,我有话跟你说。”
方梨指着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程烬,紧紧盯着她,“你把他害成这样,你有没有良心?我就不该把院里的饭局定在昨晚,让他这么巧地救了你!你欠他的何止一条命?”
任恔妤安静地看着她,“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等他醒了,是怪我还是别的,只要他说我都接受。”
方梨红了眼,“那你知不知道他已经是我男朋友了?!”
任恔妤眼底闪过诧异,神色怔愣。
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一件事,一件在她被绑架前的事。
那天在科室门口,程烬说下班前答复方梨的话很清晰的在脑子里蹦出来,她手很冷,血液仿佛僵住。
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答应了方梨。
那为什么还要跟过来救她……
“任恔妤,我承认我得到他的方法并不正当。
你被黑料缠身的时候他状态很差,跟我说话几次走神,我在他的搜索记录里看到过你的名字。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情况,但我知道肯定不简单,我没见过他沉寂到快要把自己销毁的样子,所以哪怕不正当,我还是用给你解决黑料作为条件,赌他会答应。”
方梨说着看向里面的人,她从没见过他这么虚弱的模样。
“你每缠他一次就伤他一次,我没见过你这么没良心的人,你对不起他!”
任恔妤双耳嗡鸣,脑子好像也发出呲呲的声音。
程烬被捅刀的场面一帧一帧的绞着她的神经。
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晃得她想吐。
方梨还在说,语气似乎很重,眼神也更凶。
但她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
任恔妤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去的,又是怎么躺在了床上。
她昏睡了整整两天,才终于有了意识。
这两天里警方放出的消息掀起轩然大波,任恔妤一夜成为全网最令人心疼的女明星,风向一边倒。
一个又一个电话打到于涵这儿,她一个没接。
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耳边忽然传来被子摩擦的声音,她神色一正,看到任恔妤醒了,三两步走过去。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看起来还是有点虚弱。
于涵探了探她额头,不那么烫了,忍不住松口气,“总算退烧了。”
说着又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任恔妤靠着枕头,说了句没事。
她用脑子想了想,但似乎想不起来那天最后的场景,就问于涵。
于涵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说了:“你出了医院就晕过去了,保镖送你回来后,你就开始发烧,一直高烧不退,药都喂不进去,只能输液。看诊的医生说你是情绪起伏太大,身体难以承受才会这样。好在你醒了,不然我都要急死了!”
任恔妤安慰了她两句,又听她说:“这几天媒体给我电话都快打爆了,他们想采访你,你要不要去?”
任恔妤安静地摇了摇头,她不想应付那些记者。
倒是程烬……
想起了程烬,她下意识就想问问他现在怎么样,可话到嘴边终究是咽了回去。
还是别问了,问了她会忍不住去看他。
但她好像没什么资格,也没什么脸去看他。
心里闷闷的,她眼睫垂下来,声音干涩,“帮我安排工作吧,我身体没问题了。”
于涵拧眉,“我建议你还是再修养两天,你现在——”
她看着任恔妤平静的神色,话音慢慢止住,迟疑了几秒,最终答应。
这件恐怖又惊心动魄的刑事案件因为主角是任恔妤,引起了很多人关注,大家都在等案件结果。
任恔妤却什么都不关心,一门心思的工作。
她让于涵把这个月的时间都塞满,连轴转了好几个大夜,每天睡觉都没有五个小时。
明明身体很累,可怎么都睡不安稳。梦里杂乱无章,每一次都有程烬的身影,各种恐怖结局总是令她上班时间还没到就惊醒了,出一身的汗。
拍尾戏的时候,于涵说了一嘴。
程烬醒了,已经出了重症监护室,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她听完后差点冲出片场,迫切想要见他的心情费了很大力气都压不下去,最后没去还是因为浓重的愧疚退缩了。
月底杀青宴那天,贺山辞出现了。
他来索要任恔妤欠她的那顿饭,导演们不敢对他有微词,任恔妤走得很轻松。
中式风老字号餐厅里。
贺山辞看她的眼神很平静,“此前我一直想不明白任小姐拒绝我的原因,毕竟我一退再退,现在我明白了。”
“你有放不下的人。”
任恔妤喝汤的动作一顿。
眼睫轻颤了下,低声道:“有没有都不重要了。”她真的没资格再去打扰他。
她该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贺山辞看出她的空落,矜贵地擦了擦手,“我这人其实并不喜欢把看中的东西拱手让人,你算是第一个。这部戏结束后我们就算没关系了,在此之前,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拿出一个密封袋推过去。
任恔妤迟疑。
“看看吧,我认为你有权知道这些。”
她垂着眼帘拿过,打开后是份文件。她一行一行看过去,脸上血色越来越淡,到最后文件边角被她紧紧捏在掌心里。
任恔妤看向他,“这些都是真的?”
贺山辞:“我没必要骗你。”
她把文件边角捏得扭曲万分,几秒后突然站起来,“对不起贺总,失陪了。”
贺山辞意料之中,不等他说什么,她已经急切地跑了出去。
*
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任恔妤心脏怦怦直跳,呼吸急促,却有种临阵不敢面对的愧疚。站在门口很久,也不敢进去。
她还在走神,病房门突然开了。
陆昀铮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她愣了下,“你来看老程的?”
任恔妤摇摇头,又点点头,丢脸地移开目光,“他恢复得怎么样?”
“还好,老程身体硬朗,估摸着再过个把月就能出院了。”
陆昀铮余光往里看了下,笑着给她把门又开了点,“进啊。”
她抿抿嘴,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磨磨唧唧不痛快的一天,“我…我站在这儿看看也行。”
陆昀铮叹口气,觉得这俩不愧能对上眼,一个赛一个的倔。
“这段时间很多人来看他,院里的同事,你的经纪人,但我没看他笑过。我猜,他应该很想见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不进去他也没办法了。
陆昀铮关上病房门离开。
任恔妤垂着眼睫,目光落在手里的文件上。
怕什么…你不就是来给他说这件事的吗?
她咬咬牙,心一横就进去了。
窗外光线洒进来,将病房照得很亮堂。病床上的程烬在亮堂的区域里闭着眼,手上还在输液,看起来已经比之前在重症监护室好很多,但依旧苍白虚弱。
是又睡着了吗?
她很轻地走过去,在病床边坐下。
时隔这么久再见到程烬,她有点紧张,说不上来为什么。
把文件搁在床边柜子上,任恔妤安安静静趴在一边看他。
他眼睫黑长,很直,落下一点阴翳。冷白的皮肤像清浅的雪,还能看见一点细微的绒毛,带着点血色的唇薄而有型。
她缓缓……
缓缓的移过去。
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任恔妤发现自己已经离他很近很近。
近到呼吸都洒在他脸上。
刚想转回去坐下,那双本该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漆黑如墨的瞳仁定定望着她。
任恔妤身体僵住,一时竟没能反应。
愣愣地跟他对视。
对视到她感觉到心脏越跳越快……
越跳越快。
“抱…抱歉。”
任恔妤在沉默的气氛里迅速往后退开,距离一下子拉远,“我…我就是想看看你情况怎么样了,没别的意思,你别瞎想。”
救了个大命!
都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了,她居然想亲他。
简直…简直不是人!
她真想给自己两巴掌清醒一下。
程烬眼神沉沉地望着她。
什么都没说。
她坐回去,有点局促,但很快被愧疚和难受顶替,“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她还记得满手粘稠的血液,刺的眼睛生疼。
因为还在恢复期比不得正常人那么有中气,程烬声音很轻,“还好。”
他醒来已经很多天,谁都来过,唯独她没有。
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一天比一天沉默,除了必要与人交流,基本就密闭着不说话。
程烬的视线过于有实质,任恔妤低垂下眼帘,看到他手背上好多针孔,忽然觉得很心酸。
“对不起。”
“对不起……”
她声音有点哑,“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救我命都不要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医生说…说你如果醒不过来就得准备后事了。”
“你还这么年轻……”
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情绪此刻一股脑堆在胸口,四处蹦蹿着找不到发泄口,堵的她难受得要命。
她眼眶红起来,眼泪在里面打转,强忍着不让它掉。
余光里,任恔妤看见他缓慢抬起的手,愣了下赶紧抬头,动作有点大,眼泪啪的掉下来。
她忍了忍,声音还是有止不住的颤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
“没有。”他出声阻止,手慢慢往前,落在她脸上,很轻地揩掉泪渍,“别哭。”
程烬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更忍不住了,偏开脑袋,热泪滚落了好几滴才稍微缓解一点。她说话带着点鼻音,“我欠你的快要还不清了。”
愧疚溢满心口,“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好不好?你再对我这么好下去,我真的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这么坏,学生时代就对他若即若离,不爽了就分手,现在又无名无分地缠着他,有时候还拿他撒气。
明明……明明不用对她这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