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你需要我”
晏辞微知道, 人都需要另一个的承认来活着。
谁向谁索取,谁向谁给予。
人际关系不过是各式需求的汇总。
她知道母亲需要妈妈。
母亲爱妈妈至深,每天能抽出来的时间全留给了妈妈。
她为她打造了一个乐园, 为她定制了一系列的节目、家电。
她的财产、股权, 都给了妈妈。
她们从十几岁相伴至今,快四十年。
甚至,晏辞微长大以后才明白,就连自己,也不过是母亲献给妈妈的礼物。
她是她们彼此需要的证明, 盖在契约上的血章。
妈妈也需要母亲。
妈妈没有朋友, 没有家人, 身边唯一的人就是母亲。
妈妈的作品总是第一个给母亲看。妈妈的灵感也来自母亲。
她们做什么事都在一起, 什么话都和彼此说。
她们互相需要着、渴求着彼此。
所以她们才能一直在一起, 成为友人亲人爱人。
永世不分开。
姑姑需要母亲。
姑姑是母亲小妹妹,年少意外怀孕开始,就是母亲在照顾。
姑姑当时的伴侣是个人渣,留下怀孕的姑姑跑路了, 不知去了哪儿。
姑姑孕期的一切事项都由母亲承担。
她们一起给孩子挑选婴儿床、奶嘴、衣服。
一起给刚出世的宝宝换尿布, 冲奶粉,哄睡。
姑姑女儿的名字是两个人一起取的。
晏昭吟学会说的第一个词是两个人一起教的, 她迈出的第一步也是两个人在旁边护着走的。
姑姑需要母亲的照料、亲情。
所以直到去世, 她们都彼此相伴,接近四十年的时间全部交付彼此,从幼儿一直陪伴到其中一人离去。
晏昭吟需要姑姑。
姑姑是她的母亲。女儿天生渴望母亲的爱, 方方面面需要母亲。
晏昭吟需要她的母亲怀胎十月,通过脐带汲取母亲的营养。
她需要她的母亲把她生下,在产房里抱着她, 聆听她第一声哭泣。
长大后,她需要她的母亲带她去动物园游乐场,陪伴她的玩乐;送她去少年宫补习班,监督她的学习;参谋她的恋人工作,托举她的人生。
母女本就是最亲密的同盟。她们彼此需要,彼此依赖,是最深刻的共生关系。
姑姑离世的那一天,晏昭吟跪在灵堂前三天三夜,吃不下饭,只喝了点水。
她前十六年的人生在母亲陪伴中度过,若非生死别离,以后的路也不会一个人走。
晏子卿需要晏昭吟。
晏子卿是姑姑的第二个孩子,年纪很小。
她母亲离世的时候她不过五岁,都不怎么记事,是晏昭吟把她带大。
晏昭吟成为她的代理母亲。
送她去学校,给她开家长会,替她教训那群说她们没有妈妈的同学。
像母亲一样,给晏子卿参谋未来,规划人生。
妹妹需要姐姐。
姐妹是来自血脉的缘,你我彼此相似,彼此相伴,是无法割舍的朋友,可以一起做坏事的亲人。
所有人都需要另一个人,被另一个人需要。
爱恨情仇都建立在需要上。
作为礼物诞生的晏辞微知道,她没有任何这样的关系。
她不被任何人需要。母亲、妈妈、姑姑、堂姐妹……
她也没法需要她们。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玩乐,一个人学习,一个人生活。
晏辞微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
她不想成为一件礼物。
不想当用于继承公司的机器。
不想做外在贴给她大小姐继承人的标签。
她想被谁需要。
于是她养了离不开她的小猫。
被安迟叙需要的八年,她过的真的很快乐。
可她们分手了。
那个冬夜很冷。
s市鲜少下雪,那一夜飘飘零零的只有刺骨的雨点,被风呼啸着拍在身上,颗颗扎入皮肉,痛彻心扉。
唯一需要自己的人,站在阴影里。
晏辞微回过头望去,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一丝反光都没有。
晏辞微在白淋淋的光亮里撑起身子。满身的泥水裹着她的脚,布满她的衣裙。
她手里捏着她们的红伞,想要上前,至少替她无情的爱人遮一遮雨。
安迟叙快要与黑暗融为一体,钻进深处抵挡风雨。
她快不需要一把红伞。
晏辞微朝安迟叙的方向走一步,摔一步。
浑身的淤青连痛都不敢痛。
雨点太重,她太轻。
风都能把她卷回原地,安迟叙的身影越来越淡。
无数次失败,安迟叙或许早已离开。
晏辞微无力的躺在地上,豆大的雨滴砸进她的眼。
如果,连安迟叙都不需要她了。
那她还剩什么?
晏辞微浑浑噩噩的回到四九城。
那天四九城迎来今冬第一场雪。
寂寥的,淋她满一身。
* * *
安迟叙乘着电梯回到她办公室所在的17层时,已经过饭点了。
肩膀上的伤还很疼。安迟叙拖着步子,近乎一瘸一拐的走到自己工位,坐下。
她深呼吸着,慢慢把疼痛都氧化。
而后抽出她的两只笔。
录音笔和录像笔都还完好。
安迟叙把它们和自己的手机连通,文件传到手机上。她打开四倍速看了一遍。
直播当然是骗晏昭吟的。在不确定自己会拍到什么的情况下,安迟叙也不至于给不信任的人直播。
她唯一信任的人……她不想与她合作。
晏昭吟的所有反应都被录下来了。
万幸她阻止及时,录像笔没拍到晏辞微打人的那一幕。
甚至没拍到晏辞微人。
当然也没拍到自己打人。录像笔大部分时间都对着晏昭吟的工牌在拍,拍不到脸。
自己大概没多少力气,打人都听不见响。
安迟叙思考了一会儿该拿这手牌怎么办。
洗清身上流言的最好办法不是辟谣。
而是制造一个更大的事件,盖过它。
不说清者自清。而是过段时间传谣的,听谣的,就会回过味儿来,慢慢意识到事情不对,或者直接忘记。
她安迟叙没必要自己去喊冤。
“安姐,不吃饭吗?食堂还有菜。”何语檐慕风她们几个刚好回办公室,看见完整回来的安迟叙,都松了口气。
“不吃,没事。”早饭也没吃,安迟叙也无心吃饭。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何语檐,你休息好了就过来。慕风,你和她们说晚点要开会,就订……三点吧,不找会议室,将就在这儿开。”
隔会儿何语檐蹦到安迟叙身边,安迟叙把椅子拉给她坐下。
“姐,你早上没被刁难吧?”何语檐还是挺担心安迟叙的。
要是晏辞微喊安迟叙去办公室就算了。每天都这样,安迟叙还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但晏昭吟这个人本来就有点可怕。安迟叙之前还公开和她叫板。
何语檐听说晏昭吟有打人倾向,??真怕安迟叙被她打。
安迟叙揉了下肩膀,摇头。
何语檐看到了绷带的痕迹,心口一惊。
这晏昭吟还真要打人!好可怕!
“不说这个。这份资料,我交给你。”安迟叙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下放一部分。
她自己是要把控,可她也该有自己的团队,在公司里能信得过的手下了。
她们小组不会一直这么默默无闻的。
“这是?”何语檐接过录音笔,心里有了大概的算计。
“你来决定,该怎么用。”想要谁信任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交出自己的信任。
何语檐真有点受宠若惊。“我,我来吗?”
安迟叙只是轻轻点头。
录音笔在何语檐手里跳了几下,跟烫手山芋一样。
“不想的话,就算了。”安迟叙假意伸出手。
“不不不,我会做好的。”何语檐赶紧拿稳。
她进娱乐公司就是因为对八卦感兴趣,原本想进宣传、营销之类的岗位,专业对口,结果被调配到策划岗,咸鱼了一年多。
好不容易有机会发光发热,何语檐也打起精神了。
“我相信你。”安迟叙送出“信任”。
送走何语檐,安迟叙拿出之前加上的策划。
当时安迟叙还不知道,对方是个大人物。是负责过重要晚会策划的团队负责人梅映霜。
也是《暴风营地》里第二个上台的策划团队,被内鬼偷走了内容大方向,被第一支团队抢先展示的苦主。
既然要把两个团队互撕打造成爆点……
对方应该不介意做一回公开的受害者吧?
【梅姐,我这儿有个关于壹小队的消息,或许你会感兴趣。】
对面隔了一会儿才回复。【发过来我看看?】
安迟叙把剪辑好的部分发了过去。只有几句话,安迟叙还不敢给太多。
再等会儿晏昭吟大概就能反应过来直播是在诈她了。安迟叙希望梅映霜能出手。
【你有什么打算吗?】然对方也是老油条,没那么容易上钩。
安迟叙放下手机,打算晾一会儿。
马上三点,该开会了。
……
负责第二期节目策划的小组成员不太明白安迟叙让她们暂停是为了什么。
安迟叙也不说,两个人打算私下问清楚,快下班的时候找到了安迟叙。
“安组长……?”她们以为,安迟叙这会儿应该在做总结日志。
以往每天这个点安迟叙都会整理日志,思考明天的计划。
再过会儿总监就要下来找她,她不会留很久,就要被总监带走了。
算算时间,晏总监现在应该下来找安组长。
今天还没来,是要晚一点吗?
“你,你还好吗?”只见安迟叙手撑着头,脸快贴到桌子上了。
“是不是低血糖犯了?组长你中午该吃饭的。我,我有巧克力。”另一个姑娘慌慌张张去翻衣兜。
安迟叙闻言,勉强从晕厥感中缓过劲儿来,朝手下摆摆手。
“还是吃点吧?你是不是一天没吃饭了?”
安迟叙看着巧克力默了默,还是接过吃了一口。
她胃是有点不舒服。绞痛着,她还以为是炎症又犯了,或者胃肠型感冒。
原来是饿的?
安迟叙把巧克力放在嘴里,甜腻的味道划开。
配着水下肚,胃当真没那么难受,绞痛感散了。
可是巧克力很难吃。
在别人口袋里放了一天,哪怕办公室开了空调,巧克力也依旧快化了。
味道也有些廉价。安迟叙尝得出明显的香精味,过甜刺激她的舌头泛起苦。
安迟叙闭上眼,又闷一口水。
“有什么事吗?”声音微不可闻的颤抖着。
“关于第二期策划……”两个人眉来眼去了下,才跟安迟叙开口。
说到一半突然停顿。
“怎么了?还没说完吧。”安迟叙仰起头,呼气更轻。
她好像有些喘不过气。
鼻腔堵塞到听得见呼吸声,眼睛莫名其妙酸涩。
好奇怪。难道她该休息了?
“组,组长,你,你怎么哭了?”组员都快被安迟叙给吓哭了。
“啊?”安迟叙抬手,摸过眼角,掌心被一滴泪烫得一收。
她这才发现源源不断的眼泪滑过她的脸颊,汇聚在她下巴,已经把她裙摆打湿了。
奇怪……
她伤口也没作痛了,哭什么?
饿的?
“我,我们错了!我们这就去改,不做第二期的……”安迟叙的反应还把两个人吓到,以为是她们的错。
她们真该死,不该问的。
“不是你们的问题。”安迟叙赶忙伸手去擦。
越擦越多。
越擦呼吸越急促。
情绪翻涌着冲破安迟叙的理智,终于霸占她的头脑。
好饿。
安迟叙干脆埋头,把脸遮住,不敢给组员看。
好饿啊。
她捂着嘴浑身颤抖得不像话。只是忘了吃饭而已,至于这么情绪化吗?
好想她。
安迟叙猛一闭眼,澎湃的泪冲开眼眶,几近让她失明。
脑海里传来晏辞微的声音。
“可是,你都没吃饭……”
“我给你带了午饭,有你爱吃的……”
我不要她了。她不会再回来。
绷带开了。
肩膀的伤因颤抖而摩擦。
安迟叙终于装不了淡定。
她起身离开工位,跌跌撞撞的,留下两个组员在原地手足无措。
冲进卫生间后,安迟叙把脸没入冰水里。
反胃感在冰水中反复冲刷安迟叙的身体。
带着她前后翻滚如临海啸。
烦躁、思念、沮丧……种种情绪混着身体的疼痛、饥饿,一并袭来。
安迟叙连关水的力气都没有,向下滑落。
一只手捏住她的肩膀。
起初十分用力,一瞬后力气全部消失,只剩若有若无的支撑。
安迟叙下意识往后挥,想靠近,又刨开她。
晏辞微干脆丢了以往的柔和,把她提起来,按在墙上。
腿和手肘抵着,不让她下滑。
晏辞微手里拿着巧克力,准备破开安迟叙的唇。
“你需要我。”喂她之前,先说了这句话——
作者有话说:晏昭吟:?我说是晏辞微咬出来的伤!你们为什么不信!
围观群众:晏辞微又不是狗,怎么会咬人?
安迟叙:。可能还真是狗
第42章 第 42 章 你需要我你需要我你需要……
“你需要我。”晏辞微几近将安迟叙掣肘, 按在门旁的墙上,又重复了一遍。
安迟叙别过头。她以为晏辞微不会再来,没想过会在这里被晏辞微逮住。
最脆弱的时刻, 安迟叙不愿给任何人看才到卫生间躲避。
却还是躲不过晏辞微。
晏辞微好像魂灵, 逸散在空气中,无处不在。
缠着安迟叙。
“你需要我。”晏辞微靠近了。
唇瓣几乎贴着安迟叙的耳根,呼吸蹭着她的肌肤。
然并没有带来任何温度,一句话比任何暧昧都冷,凄凄如鬼泣, 企图撕裂安迟叙的理智。
晏辞微叼着巧克力的袋子。
她拽过边角撕开包装, 清甜的味道霎时盖过她身上的天竺葵香。
而后她空着的手也抵住安迟叙的肩膀, 手脚如钉子一般将安迟叙定在墙上。
上一个这样动用私刑的, 还是要给仇人喂毒药。
晏辞微却是在救安迟叙。
她准备的巧克力品质不必多说, 只论气味都比安迟叙方才吃的那一块更舒心。
安迟叙却更想再吃一口手下给的,快要化掉的微热劣质巧克力。
“……不要。”安迟叙往上抬头去躲晏辞微的强喂。
巧克力的包装都快扎到她的下颚了。
晏辞微盯着她,没有停下动作。一双眼漆黑,竟还映着眼底的痣红。反射的光像狙击枪的准心。
意思很明显。
安迟叙都犯晕了。怎么可能不需要。
她需要她。
安迟叙一定需要晏辞微。
晏辞微又往上送了点, 意图把巧克力融进安迟叙的唇瓣。
她好像鸟妈妈。在外捉到了虫子, 兴冲冲的飞回巢穴,要送到她的孩子面前, 将食物投入小鸟张开的喙里。
可安迟叙没有张嘴的意思, 就算说话,唇瓣开合的幅度都很小。
她都长大到能霸占整个巢穴,比妈妈还高, 不是需要妈妈的小鸟了。
“既然你看见了。”安迟叙呼吸停滞,挣扎的力度都小了。
“也该知道,我已经吃过了。”她猜晏辞微会通过什么途径观察她。
她这个级别的办公室里是有明晃晃的摄像头, 防偷盗,方便日后追责。
晏辞微身为继承人,拿到权限也很正常。
所以哪儿会有那么多巧合。
不过是晏辞微的蓄意谋划。
晏辞微漆黑的眼因为这一句话,红了。
周围的血丝几乎瞬间充盈,通红一片,好似受伤。
眼泪铺满整个眼眶,悬挂着,没有垂落而已。
“你需要我。”晏辞微以极其别扭的姿势拿住巧克力,同时把安迟叙按得更紧。
就为了重复这么一句话。
这话好像某种锚点。不断把安迟叙投回需要晏辞微的那些日子。
她在巧克力碰到嘴唇前一息扭过肩膀。
忍着伤别开晏辞微,捏住那块巧克力,毅然丢在地上。
她听见晏辞微的呼吸滞了,倒吸气的声音卡在半路,好似窒息。
“我不需要你的巧克力,我已经吃过了。”
那块巧克力是冰的。
晏辞微的办公室有冰箱,安迟叙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块巧克力。
好像又欠了晏辞微一点。
好像又被晏辞微看穿。
好像又遭到晏辞微的管教,折翼的照顾。
安迟叙按着头脑。她没有低血糖的毛病,今天大约是情绪波动导致晕厥。
譬如此刻,吃了巧克力也觉得头晕目眩。
犯恶心。
安迟叙余光瞥见那块巧克力就想吐。
她的本能好像拽着她要去捡起那块她并不需要的巧克力,然后给被她刺伤的晏辞微道歉。
她怎么可以这样伤害她的爱人,她的母亲?
她感到羞愧。
下一瞬又觉得荒谬。
她没有要求过晏辞微要这么照顾她。
下班时间卫生间来来往往人多,她们只是万幸没被人看见。
况且,谁会在卫生间给别人喂吃的?
安迟叙闭上眼呼吸,鼻尖还挂着巧克力的甜,慢慢变成天竺葵的苦。
犯恶心。
她想逃了。
晏辞微却又一次逮住她,去解她的衣扣。
“干什么……我不想做。”尤其不想在这里。
安迟叙反手去掰晏辞微的手臂,第一次意识到她和晏辞微的力量差距这么大。
是她疏于吃饭,还疏于锻炼吗?
晏辞微的力气这么大,都能把她骨头捏碎了。
“你需要我。”而晏辞微只会重复这一句话,像被邪祟污染。
她去扯衣领,安迟叙才看见自己伤口那块儿有点泛红。
肯定是刚刚争执的时候又擦破了。本来绷带也有点掉了。
六个小时一换,这个时间点她正打算来卫生间换药,只是被饿晕的事耽误了。
“我自己能包。”安迟叙松了抵抗,但依旧伸手,想抢晏辞微从兜里掏出来的绷带。
晏辞微却叼住了绷带,死死的用双掌捆住安迟叙的手腕。双腿又压上重量,把她脚也固定了。
以躯壳囚着她。
这要是鬼,她的灵魂得有一座山那么重。压得安迟叙喘不过气。
晏辞微贴的很紧,头发很反常的束成一团,依旧有碎发挠过安迟叙的脸、脖颈、锁骨。
她稍稍用脸颊抵着绷带,不让它掉下去,再用牙齿扯下旧的那一团,吐到地上。
即便只有嘴能活动,她也要坚持给安迟叙上药,换绷带。
安迟叙认命了。
她呆望着卫生间的天花板,甚至希望能有人突然路过,看见她们的luan伦。
她们是母亲在照顾女儿。成鸟疼惜幼鸟。
也是爱人伤害爱人,如同一场狩猎。
晏辞微叼住安迟叙的脖颈,咬破她的咽喉,折断她的脊背,拔掉她的羽翼。
如同一场*。
都有颤抖、流汗、湿热、粘连。不稳的呼吸,交织的体温,接触的肌肤。
安迟叙无法反抗,只能任晏辞微舔舐伤口溢出的血。
咬开药贴,借着舌头固定。再嚼断绷带,一圈圈缠绕。
一边完了,竟还有一边。
安迟叙都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她如同砧板上的鱼,被剖开宰了好几遍。
竟还是没有一个人路过。
……晏辞微向来准备很充分。哪怕是看似巧合的偶然。
换完药,晏辞微终于松了手。
安迟叙就着这一秒的间隙,刨开晏辞微的手,转身跑出卫生间,在路上看见了维修中的告示牌,一脚将它踢翻在地。
她逃命一般远离缠扰她的鬼,是恐怖片里最无助的主角。
晏辞微的步子就在身后哒哒的响。死掉的告示牌也不能阻止她一分。
走廊都因为下班而阴暗。如果安迟叙回头,她会看见彻底逆光的人影,模模糊糊的晃动,无法确认的神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跟踪,好像她多虑一样每一次眨眼都会更近一些。
安迟叙越走越快,身后的步伐却越来越稳。
一层楼能有多大?
安迟叙只知道自己跑到工位时,已满头大汗。
跟考了八百一样。
她拿出手机快速点了个外卖,不敢再忘记晚饭。
放下手机,晏辞微已经坐在她身边了。
和背后灵没什么两样。
安迟叙想错了。
女儿总会欠缺母亲阅历,未出生前的事。她还是那样不了解她的妈妈。
无论她怎么伤害晏辞微,无论她怎么和晏辞微吵架,无论她跟晏辞微说的多清楚。
晏辞微都会在缓过劲之后重新跟上她。
重复那一句话。
“你需要我。”
晏辞微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微信号。
“我帮你联系梅映霜。”晏辞微却能第一时间猜到安迟叙想做什么。
“她已经答应了。”安迟叙抬手按住晏辞微的手机屏。
她真怕了这个人,什么都可以不管。
这是公共场合,她这么把梅映霜的微信放出来,不怕被人看见?
还有这段对话。
晏辞微有把自己当继承人吗?怎么能这么不注意形象。
安迟叙垂下头,指尖微微用力。
明明她们应该分担彼此的难处,成为彼此的支柱。
她不想当晏辞微的累赘。
不想做别人嘴里的拖油瓶。
不想成为桃色新闻里的祸水。
她想和晏辞微站在一起。
可晏辞微偏要将她困在溺爱的囚笼里。
被晏辞微圈养的那八年,快乐都尝起来单薄又虚假。
所以她们分手了。
那个冬夜很冷。
s市于那时的安迟叙来说还很陌生。无雪的冬夜幽幽飘着细雨,打在身上痒成一片,只剩凉意钻入骨。
安迟叙记得自己在阴影里淋了一夜的雨,边走边发抖,喷嚏咳嗽高热一起砸向她。
那个会给她定时喂药,做清淡饭菜,病号粥的人,被她落在身后。
她听见那个人淌过水坑,步子断断续续的追。却不敢回头。
那个会给她指定穿着,控制发型,规定专业就业住所,逼她从环境里孤立成岛,断掉她自理能力,高傲着想要包养她一辈子的人。
终于被她落在身后。
她终于可以品尝发馊的馒头,扑进雨里忘记带伞,熬夜赶忘记的任务,进到不合适的岗位,交两个好朋友,再被其中一个在背后说闲话。
她可以成为一个人了。
两年了。
团团成为安迟叙,已经两年了。
晏辞微却还留在原地。
半晌。
晏辞微试图捡起被留在回忆里的红伞。“今夜有雨。你需要我。”
安迟叙拉开桌子,那里随时放着一把透明伞,是她融入s市梅雨季的证据。
又是半晌。
晏辞微脱下外套,搭在安迟叙肩膀上,替她遮盖衣服上的血花,也替她因为过冷的空调打的激灵。“下雨会冷。你需要我。”
安迟叙站起来。
晏辞微的外套当然滑落,冷风再一次来袭。安迟叙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她头脑过热,干脆什么都不想,学晏辞微一样发疯。
提起包,闯过晏辞微,撞得她大腿发痛也不管。
越过所有看向她的人的工位。
走到门口拿上作为晚饭的外卖,决绝的离开了晏辞微。
安迟叙下班了。
第43章 第 43 章 本性难移
晏辞微没再跟上来。
此时果然下起细微的小雨。
原本这样的天气, 安迟叙不喜欢打伞。
淋雨的感觉很好,只要不是瓢泼大雨。
水点在身上慢慢浸润衣服、头发,会让安迟叙感觉她真切的活着。
但今日, 安迟叙还是撑开伞, 把自己和世界用透明隔绝。
头顶闷闷的。仰头,夏日的夜空还带着微弱的白晕,尚未完全变黑。
云也没有几片,晏辞微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样的天空下不了太久的雨。
或者晏辞微只不过在找理由。
只是, 区区小雨, 雏鸟都不需要母亲的照料。
安迟叙一个人走进地铁, 一个人坐到站, 一个人出地铁口。
雨已经停了。
夏日的小雨除了闷热, 带不来一丝清凉。
所以,她也不需要晏辞微的外套。
安迟叙锁上门,先把东西收了下。
清点时看见一缕没被扫走的猫毛,停顿了下。
橘子会过得很好。她才看过。
甚至比没了晏辞微的自己还好。
晏辞微雇了人照顾它。营养师给它搭配三餐, 饲养员每天陪它玩, 保姆洒扫清洁。
那么大一间阳光房,上下都做了猫咪友好化处理, 放上可以上蹿下跳的阶梯, 橘子甚至可以飞檐走壁。
安迟叙不想念那只小猫。
她想念能够照顾小猫的自己。
幸好也是夏季。
她等了很久才去拿的外卖到家还是温热的,正好能吃。
安迟叙独坐在餐桌上,慢悠悠的咀嚼。
手机又震了。
安迟叙打开, 是母亲发来的消息。
她指的是安予笙。暑假到了,素未谋面的妹妹要过生,想让她这个姐姐回去看看。
母亲说, 只是周末回来也可以。
手术之后安予笙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工作断断续续的,还不得不找。
小女儿还得上学,安予笙还想给她报补习班,想看她读个好大学,就像安迟叙一样。
妹妹把姐姐当榜样了,一心也想考入s市的那所大学呢。
这是安予笙的原话。
安迟叙有些乏味,晚饭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她翻到自己的工资单。这个月有加班和项目的奖金,数额不小,是上个月,或者说,晏辞微成为她总监之前的两三倍。扣的税都和她基本工资差不多了。
她划了一笔钱转到安予笙账户上。数额不算很多,聊表心意。
【忙,回不来。】不打算回老家看她们。
安予笙几乎是秒回。【你这孩子,妈没跟你要钱呢,只是想你回来看看。你和瑶瑶好歹姐妹一场,总不能一直不见吧?】
但也没把钱转回来。
安迟叙捏着手机顿觉无趣,打了几个字都删去,最后趴在餐桌上,望着白茫茫的屏幕,吸着外卖的热香气,直到眼球酸涩。
人的本性是不是真的改不了?
母亲如此,晏辞微亦是。
就连自己……也因为依赖有了惰性。
只要晏辞微在,很多事都忘了做。
肩膀上的伤口跳了一下。安迟叙闭上眼。
眼前外卖彻底凉了。
她终于发过去一句话。【就当是给她买礼物的钱。】
这么久了。安迟叙只知道妹妹小名瑶瑶,不知道大名是什么。
到底有什么必要去见她。
安迟叙已经准备把外卖收进明天要丢的垃圾袋。
另一个号的消息忽然弹出来。
竟是裴昱希的小号。
是两段橘子在猫爬架上爬高爬低的视频。
很短,加起来连十秒都没有。
裴昱希是晏辞微的表妹,当然会有晏辞微的联系方式。
只是……
安迟叙敲下三个字发过去。
【晏辞微?】
对面正在输入中
五分钟后才又发来新的信息。
【晚饭吃了吗?】
算是默认了安迟叙的问题。
安迟叙按住自己的伤,倒吸一口气。
药物刺激着伤口,疼痛让她清醒,也叫她冷静。
她该早一点猜到的。裴昱希说话的语气根本不是小号这样。
安迟叙往上翻过她们的聊天记录。
除了一开始问了几个傻问题,之后也只有橘子的照片和表情包。
算了。
安迟叙还能说什么。她身边从来都没有别人,只有一个晏辞微而已。
安迟叙伸手挂断晏辞微打来的语音通话,改了备注,无视晏辞微锲而不舍的消息。
【没吃吗?是不是冷了,放在锅里炒一分钟就行。还是不好吃?冰箱里有我之前买的冻饺子,下锅煮到浮起来就能吃了。】
【团团,你不能晚饭也不吃的。】
【还是我来帮你吧。想吃什么?土豆烧牛腩?我把菜也带过来。】
安迟叙快速把冷掉的外卖吃完,吃到胃发腻翻涌,再给晏辞微拍了照片。
晏辞微的消息瞬间中止。
这次是安迟叙扼住她的咽喉。
【我本来还有话想和你谈。】安迟叙慢慢的打着字,思考速度都被冷饭降低。
【但是算了。我现在只想问一个问题。】
【我可以有除了你以外的朋友吗?】
这么问,晏辞微会明白她的意思吧?
安迟叙最终没能等到回信。
她从十点半等到十二点半。
灯一直亮着,门也没有锁。
澡也洗了,头发也吹了。
晏辞微连一个句号都没有回她。
安迟叙闭上眼,在沉闷的夏热中睡去。
梦也沉,汗津津的拖着她下坠。
翌日醒来,家里的垃圾没了。
撑开在角落晾干的雨伞被收好放在座位上。
餐桌上摆着的,是一份以前常吃的早餐。热烘烘的,温度正好。
安迟叙摸过肩膀,药被换过,伤口慢慢结痂了。
却没有另一个人的痕迹。
这次连天竺葵的香都没能留下。
七月天真热得让人发烦。
* * *
晏辞微靠着安迟叙的家门,直到里面的灯关上。
她提着无用的土豆、牛腩,往家一步走,半步停。
速度很慢。
雨水尚未蒸发,夏夜也带着厚重的闷热,把她搭着外套的手臂也蒸出汗,一层层淋到手提袋里。
她从安迟叙家走到自己家。也许走了快两个小时。
进了家门,丢下东西就冲到一个上锁的房间面前,颤抖着手打开它。
里面干干净净,不像常年无人进入的模样。
所有东西都被摆放整齐。
安迟叙第一件穿不得的校服,第一件收下的私服,第一次丢的内衣……都在左边的柜子。
晏辞微无视了它,径直走向最深处。
那里放着安迟叙第一次给她折的纸蝴蝶,第一次给她送的香水瓶,诗、画、字帖……
晏辞微开锁时整个柜子都随着她的手腕颤抖。
礼物摇摇晃晃的,险些跌落。
晏辞微也不管,拽出一件丢在一旁,没有了小心翼翼的模样。
翻箱倒柜跟发疯了一样,她终于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安迟叙送给她的棉花娃娃。
一只小小的安迟叙。
脸上的雀斑还是用水彩笔点的。头发用纸填充了,衣服也是纸折的。
彼时安迟叙哪儿有钱去买好材料,这些布料都能花光她吃饭钱。
还有时间。晏辞微想,约莫是在她忙学生会的事时,安迟叙一点点把这只娃娃雕琢完成。
晏辞微却拧住娃娃的脖颈。
像掐着安迟叙本人一样。
好像摸到脉搏了。一鼓一鼓的跳动,是生的活力。
只要继续这样用力下去,就能让烦人的心跳彻底停止,杀死她不乖的女儿。
晏辞微的桃花眼因为缺乏休息,本就沾满红血丝。
此刻在暗夜中愈发猩红,被月光照得更冷,瘆人如鬼。
她额头青筋暴起,双臂也胀满用力时膨起的肌肉。
呼吸趋近停止。
而后一滴泪落在布娃娃身上。
晏辞微松了所有的力气,坐在地上,身旁还有她方才翻找时摔出来的画,纷飞着火红的蝴蝶。
晏辞微垂着头把棉花娃娃捧在掌心,脸颊贴上它的脸,泪浸花了雀斑。
她怎么可能舍得……
如此,她究竟爱着安迟叙,还是算恨她?
晏辞微抬头,已满脸泪痕。
月光还落在她身上。从发丝移到背脊。
冷色照得她满身披霜。
凄寂而冷。
她也颤抖。
许久。
月光都移走,无人的房间更显冷寂。
晏辞微把礼物全都放回,锁好。
走出房间,掐着她自己的玩偶,一只一只的撕着。
再在天快亮时,去到安迟叙的家。
难道昨夜也没有锁?
* * *
安迟叙从逐光卫视那边出来,悄悄会见了梅映霜。
有些东西还是要当面谈。梅映霜昨天的态度是,她不能代表团队,但是可以谈谈个人之间的合作。
“前辈。”安迟叙给梅映霜添茶。
“你可以给晏昭吟录音,我要怎么确定我们的对话,你有没有录音呢?”梅映霜坐在对面,身体略前倾。
她没有像任何一个见到安迟叙的老前辈一样,不把她当回事,懒散的等她展示杀招,才惊醒。
反而在一开始就展现出了足够的重视。
还有防备。
这算是尊重。
“我都单独来这种地方赴约了。”地点是让梅映霜选的,安迟叙也没有带别人。
她拿出手机,打开主界面,给梅映霜展示她没有录音。
梅映霜要的当然是态度。录音这种事,她防不住,也可以反过去录安迟叙的。
“所以我想,我们可以直接一点,不用多余的寒暄。”安迟叙也是为了快速切入正题。
早一点开始,省的晏昭吟做足反扑的准备。
“梅前辈是想,刻画自己为受害者,还是把事情限定在你和壹小队队长的私人恩怨上?”后者是安迟叙猜的。
在这行当策划,还是做到顶尖水平的。个人之间很少没有摩擦。
也许是哪个比赛她抢了她的风头,也许是哪个节目她踩着她上位。
“你的目标是晏昭吟。”梅映霜没直接回答,眯着眼抿了口茶。
但也是暗示。
安迟叙的目标是晏昭吟。
她梅映霜的目标,自然是那位队长。
安迟叙有了盘算,正欲继续。
包间门开了。
安迟叙拧起眉头,梅映霜的表情更差。
这里算是她的地盘,她特地叮嘱了不要有人进来。她们不是来吃饭,只是谈话,谈完就走,时间不长。
怎么还有服务员不长眼?
开门的却不是服务员。
是晏辞微。
她眼底还带了点青黑,明显的睡眠不足。
眼神却闪着红光,射向安迟叙。
空气都有一瞬的凝固。
而晏辞微丝毫没察觉一样,直接坐在了安迟叙身旁。
梅映霜端着水杯的手都静止。
她是有听说安迟叙和晏辞微有点绯闻。她以为不过是谣传,没当回事过。
晏昭吟也有挺多公司内外,甚至明星上的绯闻对象。
传说她包养的情人众多,还把身边最得意的二把手睡了。
只是有点理智的都不会跟着去传,保持中立态度,怕惹火烧身。
晏辞微都追到这个地方……显然不是谣言。
呼吸声都弱了。
晏辞微没有直勾勾的盯着安迟叙,只是把这儿当作自己地盘一样悠然,还准备去拿茶水。
她像是来给安迟叙撑腰的。梅映霜暗暗想着。
安迟叙却磕下茶杯,噔一声把梅映霜都吓醒。
她不顾身旁人的低气压,赶来的刻意态度,也不顾事情还没谈完,直接起身。
“下次再聊吧,梅前辈。这件事我会安排妥当的。”而后从晏辞微身上跨了过去。
走出包间。
晏辞微没追上来。
安迟叙提着包从后厨钻出去时,想。
虽然晏辞微昨夜没有回她。
但种种举动已经是另类答案了。
晏辞微不会允许她有别的朋友。
* * *
当晚,安迟叙被何语檐提醒,打开手机就看见爆了热搜。
壹小队负责人冼知棠被曝抄袭梅映霜团队策划内容。
几个和她们有关的词条挂在热搜高位,连带着《暴风营地》,和其第一季的词条都在后面跟着。
安迟叙看过才知道,两个团队在逐光卫视主办的求生综艺第一季就有摩擦。当时也是类似的事,只不过没有人搅局,是冼知棠的团队赢了。
晏辞微动手了。
安迟叙深吸一口气,关上手机。
她又一次被晏辞微抢了先。
又一次被她夺走该有的主观能动性。
成为她脆弱的花瓶,需要娇养的小猫。
怎么会有人爱得如此自私。
晏辞微只是在给她添乱罢了。
安迟叙在工位上静了半个小时,什么都没做。今晚晏辞微没来,却比来了更加烦人。
许久,她终于反应过来。
这不是爱。
晏辞微是在报复她。
……
与此同时。
23楼总监办公室里,晏辞微锁了门,进入休息室。
已是夜晚。休息室也不开灯。只留一页窗,等明月把光泼入。
休息室中央,幽幽的吊着一个娃娃。
绳子圈着它的脖颈,把它高高束起,让她折了脖颈垂了头,硕大的头快和缝纫的身体分离。
吊死鬼一样。
悬在半空,慢吞吞随风摇摆。
它已经死了。
晏辞微怜惜的抚过娃娃的脸,后退一步。
月光翻过乌云,有光闪烁一瞬。
照得晏辞微身上的嫁衣腥红似血染。
“你一定会再次需要我……我的乖团团。”——
作者有话说:真鬼啊
[闭嘴]安迟叙住的小区安保好,她们世界是全女世界,所以她可以晚上不锁门,能有密码的也只有晏辞微,她是特地在等。
晏辞微也是,大半夜还能在外面暴走,大家都不要学哦[闭嘴][闭嘴][闭嘴]
第44章 第 44 章 我们已经分开两年了……
和安迟叙分开的两年里, 每一天都太普通。
晏辞微快要想不起那些日子她是如何度过的。
只记得,就算分开,她也一直在关注她的团团。
她几乎被关在四九城的老宅。母亲给了她一个任务, 把新开的产品线做大, 业绩达到一定数目,才能放她自由。
在此之前,她任何外出都得经过母亲的同意。
就算是要去和谁谈判,也得提前申请,获得批准后管家才会放晏辞微出门。
且不准再和那个退婚的前任联系。
前任。哈。
晏辞微坐在书桌前, 抚弄过安迟叙的布娃娃, 指尖疼惜的滑过它的脸颊, 揉开细微的雀斑。
她才不是前任。
晏辞微叠好一只蝴蝶, 放在娃娃怀里, 不自觉弯了眉眼。
她是永远的爱人。
晏辞微特地早起半个小时,只为看这么一个简陋陈旧的手作娃娃。
二十多分钟后,晏辞微把娃娃身上的蝴蝶取下,翻开它的肚皮, 写上今天的话。
“今天也很想你。”
除此之外, 蝴蝶装不下更多思念。
晏辞微把它折回去,放在一旁的玻璃瓶里。
那里洋洋洒洒堆了两百多只纸蝴蝶, 用了三个瓶子。
这是第四个。晏辞微希望在堆满第十个瓶子之前成功拿到解禁令。
上午整理完方案, 晏辞微趁着午饭时打开关联的银行卡。
团团这个月工资也就那么点,一看就知道她没能拿到什么项目。
早说了不要去策划岗位。竞争严重,勾心斗角多到吓人, 下限还低,也就她们集团的基本工资。
她早先给安迟叙挑的职位多好啊,干活少钱还多, 还没那么多人际关系的破事。带安迟叙的前辈也是精心筛选过的。
就这点钱还要给她付房租。晏辞微叹息的声音明显。
往下翻看账单,能看见一串小额交易。
这二十应该是买盒饭花的。团团不会做菜,房子附近有做盒饭的,晏辞微考察过,菜品还挺多。这两百多天经常能看见二十块的消费记录。
这十五不知道是什么,也许是饰品或者衣物部件?团团喜欢发饰,扎马尾的发圈总爱和她一起手作。分开后却没怎么看见她买相关材料。
还是得有我才行。晏辞微盘算着,该怎么给安迟叙送。
上次冒着风险给安迟叙买的快递就没被签收。
为什么呢?安迟叙总该猜得到是她买的吧?难不成有新的追求对象了?
晏辞微拍拍脸把这个猜想划去。
安迟叙是她的爱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别人的。
五十以上大概是买了菜。团团要开始自己做饭了吗?
可是切菜好危险,切到手了怎么办?她不在,安迟叙自己会包扎吗?
生火也好危险,别烫着手,烧着家具了。
煤气也好危险。家里的报警器还在工作吗?
也有可能只是买了牛奶和冷冻食品。
晏辞微没法去s市,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换季了,还没有看见商场的消费记录。小糊涂蛋肯定又忘买衣服了。
下午开远程会议时,晏辞微满脑子都是她感冒的团团。
入秋了还在穿夏天的衣服,短袖短裙,下一场雨就得哆嗦着抱紧自己,回家一个喷嚏卧床不起。
自己还不在她身边,她连药都记不得吃。
晚上晏辞微没忍住,联系了自己的班底。
这两百多天,她忍着没怎么联系她们。
这些人是为了最后夺权准备的,现在还在养精蓄锐,做她自己的公司,类似的产品线。
最后一定会和日安集团合并,但得是她的日安集团。
晏辞微给手下发消息。要她们给安迟叙住的地方送点衣服。
快递,外卖,甚至在她附近摆地摊都行。一定要送到。
手下看着穿风衣长裤撑着伞往家走的安迟叙,不知该跟晏辞微说什么。
安迟叙一个人过得很好。
只是晏辞微担心成瘾。
晏辞微坐在书桌前忧心忡忡,收到手机的震动提醒。
s市今日有雨。
也不知道她的团团有没有记得带伞。
四九城向来阴天,傍晚灰蒙蒙的看不见彩霞,眼中唯一的色彩是那四只装了蝴蝶的玻璃瓶。
喜庆的红色摇摇晃晃,每一句思念都给它装上呼吸。
晏辞微缓慢沉在桌上,侧趴着透过玻璃瓶,望向远方。
好想快点回到她身边。
她需要她。
* * *
晏辞微在报复她。
安迟叙把这句话又咀嚼了一遍,竟一点也不痛。
她知道晏辞微恨她。
换做她是晏辞微,为一个人做了那么多,爱了那么久,八年的相处那么甜蜜。
那人却忽然开始远离她,不去参加订婚宴,唐突退婚,甚至把她丢在雨里。
她也会恨。
报复而已,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安迟叙默默把脑海里的计划删除,找来了何语檐。
“安姐,我看见热搜了。那是你的第一步吗?”何语檐看起来蓄势待发的,估计准备了很多种方案。
安迟叙给她的录音是修剪过后的版本。她修掉了部分和晏辞微有关的片段,把重点都留下了。
何语檐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爆点,她在这方面有天生的嗅觉。
安迟叙其实挺信任她这方面的能力,只是……
“在和组员交代事情吗?”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贴到安迟叙身后。
把双目挂着期待的何语檐都吓得猛往后,险些栽倒在地。
安迟叙闭上眼。
晏辞微的气息近了。
今天她没抹任何香水,沐浴露的味道都轻,飘在安迟叙身旁的只有晏辞微原原本本的体香。
清淡似茉莉。和雨馨味一样,只一瞬。
晏辞微没有脚步声,视线没有重量,靠近也没有温度。
当真和鬼一样,只有出声,才能让人意识到她已经抓住你。
安迟叙的肩膀被一只手捏住。
她被晏辞微扼住了。
晏辞微永远有百种方式掣肘她。哪怕她获得了暂时的胜利。
被晏辞微报复,是很可怕的事。
安迟叙伤口被药刺激着,捏紧衣摆想。
晏辞微是故意碰她伤的。
——晏辞微咬出来的伤。时刻提醒着她们的从属关系。
“嗯。”安迟叙低下头,配合晏辞微的“友好”。
垂眸斜望过去,却能看见晏辞微似笑非笑的眼,桃花眸黑得吓人,反映的红光更甚。
脸色也阴鸷了,每次呼吸,都把墨色加深,直到覆盖整张脸,模糊她的长相,化为彻底的魑魅。
“需要我帮忙吧?”晏辞微很快就松了手,没去过度刺激。
警告一瞬就好,多了她心疼。
安迟叙没有开口。
晏辞微的眼便扫向何语檐。
她眼角是含笑的弧度。唇瓣微微上扬。
明明是温和的神色。却把何语檐看得一个激灵,忍不住发抖。
晏辞微能帮忙,当然是好事。
何语檐自己能接触到的资源有限,想的办法也不一定有很早就开始与人明争暗斗的晏辞微好。
可以说,原本何语檐只有六成信心把这件事闹大,让晏昭吟受到惩罚。晏辞微若是加入,这个概率可以变成九成。
可不知为何,何语檐不敢答应,只敢悄悄把眼神投在安迟叙身上。
安迟叙似乎才反应过来一样,悠悠抬头。
她不知被晏辞微盯了多久,也不看回去,就望着何语檐,也给一个温柔的笑。
她们好像啊。何语檐又一哆嗦。
“你不用操心这件事了。我们不管了。”安迟叙下了定论。
何语檐松一口气。看来是要把这件事全权交给晏辞微了。
“把东西删了吧?”晏辞微似乎也很满意,眼底逐渐有了暖光,清清亮的,似春溪。
“好,删完了。”何语檐当着两个人的面把从安迟叙那儿拷贝来的录音录像删了。
送走何语檐,晏辞微没有离开的意思。
安迟叙也不管,拿起第二期的策划方案,重新开始修整。
原本是打算让出第二期,换梅映霜一个合作的。如今……
安迟叙想着自己刚刚问的话。
梅映霜说晏辞微已经跟她谈过了。
自然也不必用第二期的策划归属权来换。
她忙到很晚,才意识到今天是周五。
明天……就正常休息吧。
做完该做的事,晏辞微似乎也刚批完她的文件。
安迟叙老早就把杯子洗完装起来,东西收好。
今天没有晏辞微要帮着做的事,晏辞微就挽住她的手,送她回家。
“明天打算做什么?”晏辞微看起来情绪挺高。
她牵着安迟叙,也不顾安迟叙的手根本没有收紧的意思。
夜风不凉。安迟叙什么味道都没闻到,只有夏日的燥热钻着她的鼻尖。
“买菜。”安迟叙情绪也淡了,没什么抵抗的意思。
她和晏辞微的距离不远,也没有那么近。
晏辞微似乎不急,任凭安迟叙维持着三十厘米的距离。
她该恨安迟叙的。晏辞微想,心里的痛楚又不做假,此刻依旧还若有若无的,成了永久的伤疤,即便碰到结的痂,不会觉得疼痛,那痂黑漆漆的印在粉红的心脏上,也很丑。
可安迟叙说,不用管的时候,她还是欢喜。
到想要亲吻安迟叙的地步。
交给她就好。哪儿用得着那么累呢?
她心疼她的宝宝。
“几点?”晚风很清爽。晏辞微语调也轻柔。
“你不知道吗?”安迟叙的反问却跟刺一样。
一不留神就扎入晏辞微的掌心。
后半段路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晏辞微把安迟叙送到家门口,抚过她的脸颊,在浅淡的雀斑上稍作停留。
而后退一步,欠身道别。
其实安迟叙做的娃娃,真的很像她。
* * *
安迟叙洗漱完带上小推车,打开门的时候,晏辞微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晏辞微想接过,安迟叙却错身,一步领先。
晏辞微只得跟在她身后。
让她拿着推车也不会怎么样吧?晏辞微亦步亦趋,竟还有些跟不上安迟叙的速度。
昨夜扎的那根刺颤动了下。
晏辞微顿步努力咽下微妙的酸楚,不过一秒的间隙,安迟叙已经走很远了。
“怎么不等我?”晏辞微小跑两步,语气略带噌怪。
安迟叙头也不回。“是你自己要跟过来的。”
第二根刺,扎进晏辞微耳朵。
晏辞微嘴角抽搐,再也说不出话。
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
安迟叙进了附近的超市开始拿菜。挑挑拣拣着,晏辞微看出来她想做什么了。
“鱼香茄子的话,这种茄子好一点。”晏辞微说罢拿起旁边的长茄子递给安迟叙。
很自如的,好像她们当真是两个人一起采购。
“这种土豆比较香。”
“我记得你这个月奖金不少,怎么还是拿这么便宜的肉?”
安迟叙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一件又一件,把自己购物篮里的菜全换完了。
“晏辞微。”换到鸡蛋时,安迟叙终于没忍住,轻唤一声。
晏辞微放鸡蛋的手顿了下。
“不喜欢这种?之前你一直吃的就是这个牌子的。”她侧过头,眼里的高光带着疑惑的圈。
“是我买菜。”安迟叙上前一步,把晏辞微手里的鸡蛋放了回去。
“还有,我们分开已经两年了。”
她的习惯已经变了。
第三根刺,扎穿指尖,透出一个血洞。
晏辞微快要维持不住体面。
她沉着脸看安迟叙把她换出来的菜挨个放回去。
从并排变成跟随,贴着她的脚步跟着她回家。
不再像一对情侣,而是跟踪狂和她的猎物。
冤死鬼和她的苦主。
打开家门,晏辞微扫了一圈,竟没看见自己能做的事。
垃圾都倒了,桌子也收了,地看起来才拖过。
晏辞微进卧室转了一圈,一根残留的猫毛都没再看见。
养过猫都知道,猫毛这种东西和鬼也没什么区别。
每次以为打扫干净,总会在下一个地方找到莫名其妙的一撮。
晏辞微回到客厅时,安迟叙已经在切菜了。
剁剁剁的声音很刺耳。
晏辞微打开厨房门,想去拿菜刀。
切菜这么危险的事,团团做不了的。
“我来吧,团团。别伤着手了。”
晏辞微的手被安迟叙手肘顶开。
“……那我来炒,你切好放那边就行。”
安迟叙不语,把油倒进锅里,顺手开始热锅。
晏辞微当真有些急了,想故技重施。
她被安迟叙丢出了厨房。
砰一声门摔上,锁的声音比切菜更尖锐。
晏辞微被隔绝在厨房外,心脏快要爆炸。
这是第四根针,插在她太阳穴,缓慢戳入大脑。
她晕厥着,坐回沙发上,按着太阳穴想。
安迟叙到底想做什么?
为何连饭都不让她帮忙?
那晏昭吟的事……
晏辞微看了一眼热搜和手下的汇报,定了定神。
菜也做完了。
安迟叙把一桌菜端出来,好歹让晏辞微接过,放在桌上。
她解下围腰,晏辞微的手代替系带,圈住她的腰。
就好似那四根刺完全没有出现过。
“团团。我准备进行下一步了。录音还不给我吗?”
晏辞微的声音却没能维持往日的温和,带着一丝命令感。
好像巨大的阴影,笼罩渺小的猫。
安迟叙静默着,就要被吞灭。
晏辞微一点点开始蚕食她的魂魄。
“我不是说。”可安迟叙却开口了。
黑暗被硬生生按在她身前,不得存进。
“这件事,我不管了吗?”
第五根刺。
这次,毫不留情的刺穿晏辞微全身。一万把剑齐下,将她捅了个对穿。
七窍流血。
晏辞微抱不住安迟叙,双臂一空,仰头才发现,安迟叙离她已经很远了。
她终于明白,安迟叙和手下说的话,并不是想要重新依赖她。
而是字面意义上的不管了。
安迟叙不想回来。
安迟叙不再需要她。
晏辞微眨眼,视线瞬间模糊,血色覆盖上眼睑,世界一片腥红。
而安迟叙竟朝她伸出手。
“吃饭吗?姐姐。”——
作者有话说:昨天算了一下,团团六月份月薪四万多,到头来她们都不是穷鬼,我是
读者妹:给她们安排点项目吧,感觉怪闲的
我:团团不闲,我觉得她挺忙的
读者妹:是啊,我说的是晏辞微
嗯……小晏总你有什么头绪吗?
晏辞微:我忙着追老婆啊,不忙吗?
安迟叙:[白眼][白眼][白眼]
第45章 第 45 章 把她关起来
桌上摆着两菜一汤。竟色香味俱全, 虽只是家常小炒,咋一看过去,不输饭店水平。
可晏辞微从来不知道安迟叙会做饭。
也从来没有见过安迟叙做饭。
她以为过去这两年, 她可怜的团团一直在吃盒饭。
所以现在她回来, 终于可以给团团做每天的三餐。
她以为她带去的午餐,是某种意义上的救赎。
盒饭吃多了也腻,就那几个菜翻来覆去。还不一定干净,花的钱还不少。
只有她亲手做的饭最好。最符合安迟叙的口味。
她的团团会感谢她,爱她。
也一定会再次需要她。就像她们过去的八年。
可倘若安迟叙真的不需要她呢?
倘若安迟叙已经成熟, 甚至可以让她反过来需要安迟叙。
晏辞微只听头脑一声嗡鸣。
她忘了呼吸, 眼泪还没忘记使命, 花了她视野, 把安迟叙变成不认识的模样。
向她伸出手的不是她的小猫, 她的爱人。
是一个陌生的成年人。
心在泣血。
一瞬沉默之后,晏辞微离开了。
门砰一声关上。
安迟叙望着被扬起的细灰。落在光晕中的灰晶亮如钻,轻盈落下。
她的心也随之落了地。
只是下坠再轻也很疼。
安迟叙沉闷着把给晏辞微准备的碗筷摆好,自己落座了。
只是没过两分钟, 按密码的声音响起, 门再一次打开。
安迟叙回过头,看见晏辞微红一双眼, 又换鞋进门。
没和她说话, 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怒。
疾走到餐桌旁,在她的位置坐下。
安迟叙把碗筷推了下,跟晏辞微示意。
晏辞微没跟她客气。
一顿饭吃的相当沉默。碗筷相碰的声音都快听不见。
只有偶尔晏辞微会给安迟叙夹菜。安迟叙也不甘示弱, 给她同步夹回去。
上班后安迟叙没那么多时间悠悠闲闲的吃饭,很快吃饱放下碗筷。
晏辞微才终于开口。
“不好吃。”一句话怪突兀的。
安迟叙看她吃的挺多,饭都快见底了, 没忍住眉眼的笑意,轻哂。“我知道你只是生气,气我不让你照顾。”
晏辞微的气话好幼稚。小学毕业之后就该没有人拿这种气话伤害别人了。
晏辞微放下碗筷,似乎是想制造出声音,又在碰到桌面时收敛。
“为什么不能让我照顾你?你明明需要我。你这两个菜就是做的不好。牛腩都没有炖软烂,赶时间做的,和土豆各走各的,完全没有融合。茄子也切的很大,油放多了。”
晏辞微还真给安迟叙挑出刺来,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堆。
安迟叙也不知道她该怎么给晏辞微解释。
她每次想得起来做饭,都得赶时间,久而久之也懒得花时间精心调制、熬煮,反正按照菜谱放完调料,味道也能将就。
大概她也不必解释。晏辞微只是想证明一点。
她需要她。
“你想要的不是照顾。”安迟叙默然把解释菜品的话吞了回去。
“是圈养。”
晏辞微不过是想让她回去做那只什么都不会,只能依赖主人的小猫。
可是她想长大。
她也已经是一个自力更生的成年人了。
安迟叙听见一声嗤笑。转瞬即逝,但除了晏辞微,这个家里也没有别人了。
晏辞微收敛了表情,把嘲弄的眉眼都按平。
不见什么表情,一双眼却沉得瘆人。
“团团。”声音竟还带着以往的柔情,尾音没收好,听得出戏谑。
“你知道圈养是什么样的吗?”晏辞微大概真心想笑。
如果她对安迟叙做的事都算圈养,那认识的豪门圈子里的二代们做的算什么?
“说个近一点的。晏昭吟养的那个明星,前两年还接过戏,这两年完全销声匿迹了。每天只能在晏昭吟的小别墅里活动,全天候监控,吃穿都得过问晏昭吟的意见,不准外出。”
“时家那位小小姐,听说过吗?养了个金丝雀,把她关在卧室里,一周也不去看几次。那金丝雀每天除了送饭见不到光,现在已经疯了。”
晏辞微终究把自己说笑了,呵出一口气,不及心底的笑转瞬即逝,化作狠戾弹向安迟叙。
也许当初,她真的该像朋友说的那样,真正的圈养安迟叙。
而不是放任安迟叙自由,逃离她,伤害她。
至少那样安迟叙还会一直爱她。
可她就是因为爱,才没舍得将安迟叙关起来。
潜意识里觉得那样不太好,可时至今日她也说不出不好在哪儿。
也许是因为,无论晏昭吟还是时家那位,对圈养的金丝雀都只不过是玩玩,她却有真心。
晏辞微又一次想到妈妈常住的阳光房。
阳光房四季温暖明亮,柔调的灯黄灿灿,在四九城的阴天里充当阳光。
植物长得很茂盛,模拟自然,甚至还有小水潭、假山。
头顶是妈妈的作品,一排排挂着的毛线团,晾干的画布,上面充斥着幼小的晏辞微看不懂的呓语,疯狂而深邃。
记忆里有妈妈柔和的声音,无趣却温柔的童话故事,不必忧愁压抑的闲暇心境。
最后闪过脑海的,是妈妈忧郁的眼。
在一众亮色里突兀到有些可怕。
晏辞微闭上眼,把阳光房重新放回脑海深处。
“你想试试真正的圈养吗?”想起妈妈的双眼,晏辞微就知道,她做不成这样的事。
可她真的想把她不听话的小猫抓起来,捆在身边,好好刻上属于她的烙印。
“让我把你关起来,怎么样?”
“就关在橘子住的那间阳光房。我会扩建它,把它改造的和老宅那个阳光房一样大。我会在里面装上你喜欢的游戏,电视剧,按照你的喜好放入植物、家具。橘子也在,你可以和它一起玩。我和她们不一样,我会每天都来陪你。”
晏辞微说的很具体。
安迟叙想,如果她一开始就被晏辞微这样养大,她还会像今天一样,拼死也要捍卫自己的独立性吗?
也许真的不会。
也许那样她们就能得到安宁,平和的幸福。
只是安迟叙已经睁开眼了。
“可是你就是在控制我。”安迟叙没有回避晏辞微近乎刀刃的凝视。
“你不喜欢我交朋友,所以每一个新认识的朋友都会在几个月之内和我疏远,并且我还不知道原因。你不喜欢我脱离你的视线,所以你连工作都要帮我安排,我在老家的工作是因为你才没有拿到。你想把我塞进日安集团,甚至不惜亲自带我去面试。更别说我在s市自己投了简历,你也没管,就想带我去我不熟悉的四九城。”
“吃穿用度的事我也不想说了。只是,姐姐。没有谁的照顾会让对方失去自理能力。但两年前我离开你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做。我好像真正猫,逃离了主人家以后不会捕猎,不会筑巢,被养的失去所有本能,活不下去。”
安迟叙的语气很平淡。她像陈述事实一样,不带多余的感情。
晏辞微却窥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就好像……妈妈。
晏辞微心上的伤抽搐疼痛。
明明她还没有把安迟叙关进阳光房。明明遗传了妈妈的桃花眼的人是她,安迟叙的杏眼大而圆,自带天真单纯的柔钝感。
为什么她们如此相像?
“我……很感谢你近十年的照顾,姐姐。”安迟叙想,晏辞微真的是她的姐姐。
大概也是她的母亲。她也曾在玩闹的过程中喊过晏辞微妈咪,只是那一声声充满暧昧的意味。
“我知道的,没有你的话,我大概真的活不过高一的那个冬天。我可能某天随便死在街上,我双亲也不会发现。”
那会儿当真是晏辞微把流浪的安迟叙捡回家,精心照料。
那是安迟叙离家这个词最近的时候。
安迟叙知道她或许会讨厌晏辞微的控制,厌倦晏辞微的骚扰。
她唯独恨不了晏辞微。
“那就回来。”晏辞微的声音很急,带着颤抖的果决。
她听不见安迟叙说的话。
只能听见安迟叙对她的依赖。
多么熟悉,多么美好的依赖。没有她,安迟叙是活不下去的。
那,安迟叙需要她啊。
“那就回来。”重复的这一遍平静了不少。
安迟叙对上她的眼。
谁也没有眨,都执着。
晏辞微还低着头,看小小的安迟叙那样凝视她。
安迟叙习惯那种仰视,以前总能透过仰望看清阴影里那双含情的桃花眼。
可现在是安迟叙比晏辞微高了。
她只需要平视。
“对不起。”她恨不了晏辞微,爱着晏辞微,却没法忍受晏辞微的控制。
“我……”一句话还没开始。
晏辞微猛然靠近,咬住安迟叙的咽喉。
安迟叙不断眨着眼,睫毛挣扎,还想说点什么。
晏辞微松口,放下她的猎物,改为咬住小猫的唇瓣。
她无视安迟叙的扭动,干脆圈住她的腰身,撬开她锁住的唇齿。
用行动阻止安迟叙更多道歉的话。
不要说对不起啊。
晏辞微探入安迟叙不知所措的口腔,亲吻她的舌尖。动作强势,一个吻却温柔。
安迟叙可以爱她,恨她。
唯独不可以向她道歉。
那样,她过去做的一切,现在自我折磨般的努力,都算什么呢?
晏辞微不要安迟叙和她一笔勾销。
她宁愿她们持续这样痛苦的纠缠。
抓着衣角的手,慢慢松了。
安迟叙没再抵抗,习惯性将手放在晏辞微腰上,想被她搂在怀里。
晏辞微捧住她的头,压着她的身子,一定要用阴影彻头彻尾的圈住她。
慢慢竟尝到安迟叙的主动。
安迟叙迎接着晏辞微,有反客为主的意思,席卷着,想咬住晏辞微的舌头。
晏辞微想到了一件事。
她唯一允许安迟叙主导的事。
她松口,安迟叙还有些迷离,拽着她不放,呼吸不稳。
安迟叙一定是想和她做的。
晏辞微干脆拉住安迟叙的手,先抬高。
这个姿势对安迟叙来说不大舒服。她整个人都被牵引向上,重力又扯着她下坠。
转瞬晏辞微便舔上安迟叙的指尖,叫那可怜的食指猛一缩。
“是不是想占有我?”晏辞微舔过,牵着安迟叙的手不断下潜。
“或者主导我?压制我?”女儿的叛逆,不就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你需要我。来吧。”
手唇相贴。
晏辞微吻住安迟叙的脸颊,声音如烟——
作者有话说:[可怜]昨天居然烧到39.5度啊,这辈子第一次烧成这样,真服了,感觉像新冠,嗓子痛死了,今天爬起来给大家写更新。然后就是我马上要开学了,这次是去新的地方,要提前去,人很紧张,需要适应,大概还会很忙,这本更新每天写着烧脑,很累,之后可能会改成隔日更或者写五休二,具体到时候通知你们。不会鸽的,我给她俩约了好几张稿子了,请看人设那一栏!肯定会写完!
晏辞微大概是,讨厌母亲,想成为妈妈,却最终成为了母亲。
全文唯一指定白月光:晏辞微她妈妈裴绮玲
第46章 第 46 章 没有会松开猎物的狼
晏辞微的姿态很强硬。抓着安迟叙手, 如同捕捉猎物的网收拢。
严丝合缝,不给安迟叙一丝逃脱的可能。
安迟叙却能感觉到一股温软。
隔着布料,她也知道那是什么。
她在世界上最熟悉的地方, 甚至超过了自己的。
她曾无数次爱过, 吻过,给予舔.舐……
蝴蝶一般的美好黏住安迟叙的手。
安迟叙整个人被罩在阴影里,抵在墙角。
晏辞微是她的锁,牢牢将她困在足以窒息的温柔乡。
安迟叙想抽手。
她呼吸有些不畅快,这样小的地方挤着她的肺, 压着她的头, 更别说手。
却没有会松开猎物的狼。
好像晏辞微咬的不是手指, 是咽喉。
安迟叙在一阵蠕动中好不容易得以chuan息。
“你……很想吗?”以前她们在一起的时候, 不说每天, 一周最多就两天休息,照顾彼此的健康。
毕竟还有强制关机的时候。
她们相处的时间久了,激素牵引她们的潮汐共振,月经也奇迹般的重合。那五天再想也只能亲亲抱抱。
安迟叙想, 如果晏辞微很想的话, 她可以帮一帮。
毕竟晏辞微是她的爱人。
僵硬的手腕稍微放松。
晏辞微咬住这一瞬的破绽,吸得更紧。
“是你需要我。”嘴上也不饶人, 说罢叼住安迟叙的耳垂, 轻微斯磨。
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明明是你要我帮你……”安迟叙不知该说什么。
这场面明明是晏辞微更……
耳垂的斯磨变疼了。
晏辞微不想与安迟叙这样交流,干脆掐住她,咬死她的耳廓, 舌尖触碰着她的耳垂,再以热气挠得她失神。
趁机把她按了下去。
地板凉,才拖过不会很脏。
晏辞微解开衣领, 把自己的衬衣垫在安迟叙身下充当阻隔。
直接sitdown。
就这样还嫌不够。
晏辞微只手抬着安迟叙,另一只手攀上她的肩膀,几天没修剪的指甲刮过安迟叙的脖颈。
……
晏辞微俯身趴在安迟叙胸口,舔过她的锁骨,顺着血管的痕迹向上。
如果她们是猎物和狼。晏辞微的动作无疑是挑衅。
要命的那种。
安迟叙清瘦,脂肪层薄,血管很清晰。脖颈上的大动脉被人反复刮蹭,和掌控她的性命无差。
说是允许安迟叙的主导。
其实晏辞微哪儿有那么大度。
她是作承受方也要把船舵牢牢抓在手里的人。
她们向来如此,晏辞微发号施令,安迟叙是她忠诚的小猫,愚钝却用心的完成她每一个要求。
此刻晏辞微囚住安迟叙的性命。
只要安迟叙一句需要。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安迟叙很久没有动弹了。除了胸腔的起伏渐渐加速,呼吸声颤抖又沉重。
晏辞微已经吻到她的咽喉,髋骨也逐渐酸软,就要赢得胜利。
安迟叙却忽然用了力。
晏辞微一阵颤抖,低着头也没能藏住鼻尖的细碎。
她想撑起来,却被安迟叙捏住肩膀,压住手。
猎物的反扑是为了活命,通常无比激烈。
晏辞微没能撑住。
她被锁在安迟叙怀里不断挣扎,可逃不过安迟叙的“掌控”。
主动权就要交换到安迟叙手里。
晏辞微深吸一口气,看准她咬出来的伤口。
她卑鄙,可她不过是只什么都不懂的狗。
她只是想要自己的小猫臣服。
“妈咪。”安迟叙却是她的zhu人。
一句话让她彻底失态。
最甜蜜的玩闹里最荒唐的昵称,被用在最恨彼此又最亲近的时刻。
“说好的……给我主导权呢?”用力时,安迟叙的声音一顿一顿的。
或者是晏辞微被带进了乐曲的节拍,沉浮时听什么都有同样的节奏。
“为什么,这么的……不听话?”
……
天色暗了。
不去看钟,晏辞微也知道过去很久了。
她浑身不对劲,痒又痛,头脑也烫得吓人。
牙齿还带着点不知从哪儿来的腥味。
她咬的。晏辞微眨眼,朦胧的视线清晰一秒,她看见安迟叙身上新鲜的伤口。
好痛苦。
晏辞微想推开安迟叙,却停不了本能去爱。
她被安迟叙吸引着,稍不留神竟真的交出了全部。
细数她们八年过往。
她何曾如此失态?
又何曾……如此尽.兴?
好喜欢。
彻底释放的感觉很好。
晏辞微自以为她们以前很够了,谁知这回被安迟叙教了,才明白以前的太温和,不过是开胃菜。
“团,团团……”矛盾的感觉冲击着晏辞微的头脑。
她只有一股又一股的泪意往外涌,还被她强硬的锁在眼眶里。
也不知这一声声呼唤,是要安迟叙继续,还是停下。
“妈咪,怎么了?”这会儿安迟叙抱着晏辞微。
像打理瓷娃娃一样,用唇瓣梳理她的头发,亲吻她的头顶。
锁住她的躯壳。
对着安予笙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的称呼。
安迟叙却可以很轻易的对晏辞微喊出来。
“妈咪……不喜欢团团吗?”安迟叙轻点着晏辞微的鼻尖。
指尖还带着独属于晏辞微的味道,微黏。
“我爱你……”失态的时候,晏辞微的回答也毫不犹豫。
安迟叙不是问这个。她当然不会对着不爱她的人喊妈咪。
“那为什么不肯放松?”安迟叙的指尖已经抹过晏辞微的眼角。
些微泪水浸润着她的指尖。
“都没有哭给团团看。”
“妈咪是不是……不信任团团?”这个答案也显而易见。
安迟叙略沉眼眸。她这会儿问这个问题干什么?难得她主导,这么欢喜。
空气有些微凝滞。
安迟叙再次闻到晏辞微的味道。不是天竺葵,也不是茉莉雪芽。
只是晏辞微这个人散发出的。
很特别。安迟叙爱它胜过所有香水。
我说错话了。安迟叙埋头,羞红着脸蹭过晏辞微的肩膀,想讨好她的妈咪。
一行热却扑在安迟叙指尖。
晏辞微真的没再忍耐。
眼泪如雨,把晏辞微自己淋成落汤小狗。
安迟叙吻住晏辞微的眼角,喝掉晏辞微的放纵。
……
安迟叙拿着拖地机,正清理着地面上的狼藉。
手里捏着几件衣服。
她难得主导,难得清理。
她好像终于从母亲手里接过成年的旗帜,要成为成熟的大人。
她不必再依赖她过度强势的母亲,甚至可以反过来照顾她。
而她的妈咪,正缩在被窝里。
晏辞微闹脾气了,刚刚安迟叙问她吃什么都不理。
安迟叙简单清理完,把自己洗干净,坐在床沿,去戳晏辞微堆起来的鼓包。
被子绷紧了点。
安迟叙把灯关上,干脆从背后抱住晏辞微。
鼓包一个哆嗦。
她知道她在模仿她。
“姐姐。”夏天的被子不厚,安迟叙能锁住晏辞微的腰,把头搭在晏辞微的肩膀上。
她慢慢把自己的身体覆盖上去。薄被仿佛消失了。
许久没有回应。
安迟叙便闭上眼。
被她圈在怀里的晏辞微死死咬住眼皮,不肯睁开。
半晌,晏辞微感受到贴着背的起伏平缓,又有了规律。
她慢慢松开抓紧的被子,没有睁眼,转过身,将一半的被子分给安迟叙。
安迟叙已经睡熟了。她的本能从来不会抗拒晏辞微的拥抱。
晏辞微好不容易将安迟叙抱在怀里。
下fu又是一阵抽搐,酸胀得厉害。
晏辞微没忍住颤抖睫毛。一行泪掀开眼帘,滚入安迟叙的颈窝。
晏辞微猛然睁开眼,更多的泪清晰她的视野。
她怀抱着的,是她的小猫的。
她的小猫额头不高,不需要厚重的刘海修饰。
眼线很长,看得出有一双大眼睛。
鼻子小巧,不塌。嘴也不大,薄唇,形状却很可爱,上一点色就很漂亮。
双颊还有浅浅的雀斑,是小时候她双亲没注意,让她晒出来的。
这么些年被自己养着,淡了很多,也更有韵味了。
可是一恍惚,晏辞微竟有些认不出安迟叙。
她的团团不该这么瘦,这么憔悴……还这么成熟。
有黑眼圈,能摸到骨头的,是十六岁的安迟叙。
怀里的安迟叙却长出了些许细纹,已经二十五岁了。
少年的脸没法和青年的脸重合。
晏辞微想松手,安迟叙却朝她贴近了呼吸。
晏辞微干脆闭上眼。热源紧紧粘着她,浑身的酸痛复燃,又一阵泪涌向眼眶。
闭眼是泪。睁眼是陌生的爱人。
两年的差距难道就这么大,她用爱都无法跨越吗?
晏辞微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的。
她只记得她做了一个太过荒诞的梦。
梦里的安迟叙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有钱有权,是出生就被确立的继承人,天生的引导者。
自己不过是普通人的孩子,穿着过季的旧衣服,裤脚怎么也连不到脚踝。
于是安迟叙带自己回去,把自己养作金丝雀。
她们的交心却没有多少。晏辞微意外撞见安迟叙的母亲,安迟叙才同她说过一点家里的事。
除此之外,安迟叙有什么朋友、亲属,过往如何,晏辞微一概没法打听。
毕竟,她只是安迟叙圈养的金丝雀。
最初很甜蜜。梦里的晏辞微就像今夜一样,虽偶有羞耻带来的不快,但每一次都很尽兴。
可某一天,安迟叙要出门办事。
她不打算带晏辞微。
梦里,她不需要晏辞微,是晏辞微需要她这个主.人。
晏辞微梦见了一整个等待的过程。
每五分钟打开一次手机,在门口焦虑的徘徊,半个小时过的像一个世纪,做不进去别的事的空虚……
就连安迟叙回家,晏辞微也没能轻松。
梦里等待开始反复。
作为不被需要的金丝雀,她只能等。日复一日的等下去。
看着安迟叙和别人谈笑风生,在软件上看见有关安迟叙的绯闻,被安迟叙的亲人挑刺。
等着安迟叙想起她,垂怜她一次亲吻。
梦断在这里。
晏辞微被吓醒了。
她猛地坐起来,呼吸过于急促,心跳快到就要跳出胸腔。
冷汗凝成实质,顺着后背往下流。
不会的……安迟叙不会这么不爱她。
晏辞微试图自己安慰自己,她扭过头,天光似乎大亮,照的床帘的一角明晃晃。
她的团团还靠在她身边,抓着她的手,眉头微拧,是被吵到了。
晏辞微慢慢平复心跳。
安迟叙爱她。
团团爱她。
小猫爱她。
女儿爱她。
晏辞微正准备躺回去,安抚即将被她吓醒的安迟叙。
——“我不需要你了。”
脑海里跳出安迟叙的声音。
晏辞微最清楚不被需要的人会过成什么样。
——就像她得到安迟叙之前。
晏辞微翻了起来,站在床旁,望着安迟叙。
瞳孔骤缩、涣散,如冤死的鬼。
不可以……
安迟叙不可以不需要她。
不可以像梦里那样,是掌控她的人,被她需要的人,不可以那样丢下她,和她不认识的人亲近,让她孤苦的等待垂怜。
晏辞微的本能带着她动了。
她不记得她怎么进了厨房,怎么颤抖着手还把一份早餐做好,又怎么端着它去卧室,险些撞上安迟叙。
安迟叙已经换好衣服了。
“团……团团?”安迟叙不需要她了?
“不吃点早饭吗?”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安迟叙扯了下衣领,有些奇怪。她们昨晚是吃了夜宵的,还吃的挺多。
当然是边玩边吃。
晏辞微不至于记不得吧?
“我不饿,得去开会,没时间吃了。”
安迟叙望着晏辞微,被她眼中的漆黑惊得呼吸一滞。
晏辞微还是人类吗?难道昨夜配合她的人,其实是一个鬼魂?
真正的晏辞微早就不在了,只留下死去的躯壳和离体的魂魄?
“要吃的。你会饿。”晏辞微的声音相当机械、沙哑。
“……我不饿。我要去开会了,下午回来。”又来了啊。
安迟叙定了定神,拒绝了晏辞微的照料。
她走出门。
晏辞微还站在原地,一双眼睁了许久。
干涩到眼眶满是通红,她也没有眨。
……
半晌,晏辞微坐在地上,捡起摔出去的烤面包,撕掉接触地板的部分,默默咬下一口。
已经凉了。
她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安迟叙不可以不要她——
作者有话说:晏辞微狼狗二相性[撒花]
我觉得惰性依赖也指的是晏辞微,其实她们两个人里更需要对方的人反而是晏辞微
这感冒(大概)真恼火啊,不吃副作用大的激素药压不下去,吃了副作用让人一天都难受……
再通知一下,之后改为隔日更新,如果偶尔多写了,可能会多发,需要提醒更新的宝子留个评论,更了会给红包提醒~
第47章 第 47 章 给她开后门
安迟叙赶到集合地点才觉得稍微有点饿。
她想她大概习惯了这样不规律的饮食, 不会有大问题,找到两个负责第二期节目内容的组员,打了车, 一起去逐光卫视的会议室。
一同跟去的还有何语檐。她不负责内容, 但是得跟进每一次的会议。
明眼人都看得出,安迟叙有把何语檐培养成心腹的想法。
何语檐也靠着自身对信息的敏感度拿稳了二把手的位置。
唯一受到诟病的,大概是何语檐在策划方面能力不足。
好在今天来的两个人对她不太有意见,安迟叙到的时候,她们没吵起来。
这要是换成慕风, 安迟叙都不敢想她来之前这俩人得吵成什么样。
“安姐, 有事得跟你汇报。”何语檐跟上安迟叙的脚步, 压低声音。
“热搜?”安迟叙在路上看见了。
“姐, 你消息真灵。”何语檐当即换作拍马屁。
安迟叙侧头看她一样。“那词条跟坐火箭一样飞到前三, 咋可能看不见。”
但另外两个小组成员确实没看见。
车上,安迟叙把热搜给两个人看了。谁脸色都不太好。
周五晏辞微动了手,壹小队负责人冼知棠和梅映霜的事在热搜前排挂了两天了,这会儿热度还居高不下。
她一直没有下一步动作, 是在等安迟叙找她合作。
只是没想到安迟叙掀了桌子, 根本不陪她玩。
安迟叙出门的时候猜到晏辞微会有下一步动作。
这人手里的牌一直很多,哪儿需要自己那个不太官方的录音证据。
只是没想到惹火烧身了。
有人想捧杀安迟叙的团队, 直接把她们这个团队的履历爆了出来, 还把她们接了第一期策划脚本的事一同挂在热搜上。
几百个营销号一起发动,靠着幕后之人的钞能力,把安迟叙这个名字送上了热搜。
热搜底下的活人和人机都在问安迟叙是谁。
“你们觉得是谁做的?”安迟叙叹息一声。捧杀有时比直接的黑料还恐怖。
尤其她们还是个求生综艺。
这会儿她热度越高, 等综艺开播,一旦有人出事,或者节目不好看, 她受到的反噬就越大。
“壹小队……”“冼知棠?”
有一个声音不太和谐,还挺弱。
“我觉得是……小晏总。”
何语檐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自信。
但安迟叙不是那种会打压手下的领导,何语檐想到也就说了。
“不会。”安迟叙没做思考就否定了她的话,停顿片刻后,竟让她说说理由。
外人不会知道她们吵了架又度过了精神上不算愉快的夜晚。
在何语檐看来,她和晏辞微应该没在闹矛盾才对。
她只是用她的本能否定这个可能性。
晏辞微不会害她。
但……万一呢?
两年过去了。
她已经不是刚毕业的家猫。晏辞微也许,也不再纯粹。
“就,周五的时候她说她管这件事,这个消息能放出来,肯定有她首肯。”何语檐说的小心翼翼的。
安迟叙有一段时间的沉默。
何语檐和两个组员看着安迟叙的眼,俱从那杏仁里瞥见一丝哀伤。
“没事的,安姐。你这么优秀,还会有很多追求者。”何语檐暗戳戳伸手拍拍安迟叙的背。
安迟叙抬眸,不大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安慰。
其实她也不意外。
晏辞微是不会主动害她。
但一贯会放任这样的流言来博得她的折腰。
晏辞微在以自己的方式求安迟叙需要她。
“我……我不需要那种人。”安迟叙要的一直都不是爱情。
她从头到尾都不缺这一份爱。
“不过,谢谢你。”安迟叙闭眼。
无论晏辞微如何作想,这一次她都不会重蹈覆辙。
就像她周五做的那样。她不要陪晏辞微玩游戏了。
一行人下车进了会议室。她们是倒数第二个到的小组,会议室快被坐满了,却一片肃穆。
安迟叙她们压低脚步,腰都快弯了,低着头钻入会议室,找座位坐下。
“来得真够晚的。”冼知棠坐在最靠中心的位置,看见安迟叙,都没演一句,直接开始了嘲讽。
两个觉得是她放热搜的组员纷纷噤声,试图往安迟叙身后躲。
安迟叙扇了下眼睫,余光看向冼知棠。
那些热搜一定是冼知棠买的。
不一定是觉得安迟叙抢了她第一期节目怀恨在心,只不过是要找替罪羊转移火力。
就像安迟叙看上她和梅映霜的矛盾,也不是因为看她们这个团队不爽。
都是有利可图罢了。
但冼知棠开口的这一刻,安迟叙想她和这人会有点私人恩怨。
“不过拿了一期策划的名头,拽成这样。”冼知棠团队的人跟了腔,话里话外都是对安迟叙的瞧不起。
“知棠,你还不知道吧?”安迟叙左手边的团队忽然加入了讨论。
这是在站队了。安迟叙按着跃跃欲骂的何语檐,没有搭腔。
“她走关系进的。真以为好优秀啊?真厉害不至于没点作品,履历空的全网没人认识她。”站队的人说得挺大声。
安迟叙只有眼神扫过她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小组。
冼知棠和晏昭吟有关系。那么站队的这位也得了晏昭吟的指点。难怪。
安迟叙有了方向,闭上眼低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参与她们的混战了。
还稍稍挡了下她那俩躲老鹰一样的小鸡仔组员。
“她跟晏辞微,就是日安集团的继承人……”那边说得热火朝天的。
听得唯一一个真置身事外的小组面面相觑。
不过两分钟,约莫是看安迟叙不上钩,冼知棠也觉得无趣,议论声低了。
落在安迟叙身上的眼光不见少。
安迟叙也就睁开眼,看一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开始会议。
梅映霜她们呢?
总负责人都打开会议室门了。
如果梅映霜没有出现,事情会很难办。
安迟叙微拧眉头。她准备了两版方案,一版是两个组员做到一半的未完成品,一版是只有她经手的最终版。
目的很多,防贼、避风头、投诚……
但前提都是梅映霜她们小组正常出席。
总负责人扫了一眼台下,发现只来了四个小组,脸色一变,旋即就要开始骂人。
梅映霜终于在这时推开了门。
“姨姥姥,送到这儿就行。您还忙吧?我就开个会。”门推开时,还能听见梅映霜和谁的交谈声。
“算不上。真不要我进去坐坐?”另一个人的声音听得出年纪不轻,还有些熟悉。
安迟叙在脑海里搜刮了一圈,还是何语檐突然在身后惊呼。
“那不是黎瑾初黎前辈吗?!”
何语檐喊完就意识到场合不对,赶紧捂住嘴往后缩。
她差点撞到另外两个组员。三个人跟幼猫一样抓着安迟叙的背,躲在她身后。
安迟叙把外套垫在椅背上,当真在护她们。
“我都近十年没作品了,还有人听得出我是谁呢。”黎瑾初“恰好”探进来一个头。
要不是梅映霜事先没有和安迟叙说过,安迟叙都要以为她们和刚刚站队冼知棠的一样,在打配合了。
也刚好。
看见黎瑾初的那一刻,安迟叙就知道自己只能用半完成品了。
梅映霜都把真关系亮成明牌了,再不选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毕竟,《暴风营地》说到底也就是个综艺,娱乐大众的节目而已。
可黎瑾初已八旬,是真资格的老艺术家,常驻国家春晚,登上过国际舞台,曾凭一个角色在清一色西方获奖人里脱颖而出,还被收录进教科书。
更何况《暴风娱乐》请到的那位“老戏骨”,都得算黎瑾初的徒孙。
总负责人顿时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换上一副笑脸,想去跟黎瑾初套近乎。
冼知棠脸色黑得十分明显。从安迟叙的角度看过去,真像是额头的粉底突然被谁卸了一团。
“我一把年纪,我这侄孙不让,我也不多留了。”黎瑾初谢绝了总负责人的邀请,转身就走了,步伐稳健,哪儿像个八十岁老人。
总负责人连怨言都不敢有,鹌鹑一样缩回来。台下也没人敢在心里嘲笑她变脸,跟着一起装蒜。
“我姨姥姥难得来一次s市,开完会我得去陪她。”梅映霜此刻笑得十分真诚,关系攀的大胆。
谁又敢说什么?这血缘上的沾亲带故比桃色关系正常、牢固。
可惜晏辞微不是安迟叙的妈咪。
“我先说我们组的吧。”今天梅映霜一个组员都没带,单独讲完了第二期的策划方向、内容大要。
她没有推翻第一期的大体结构,是在此基础上做的变式,更能承上启下,一看就下了狠功夫。
安迟叙边听边记。她在这个行业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就算没有黎瑾初,没有那些热搜,她拿出百分之两百的努力把最终版完善,她交出的东西也不一定赶得上梅映霜这次的成果。
是她想当然,觉得需要让一个人情。
她们就算有暂时的利益牵扯,说到底还是竞争关系。
她不该掉以轻心,更不该让组员中途暂停。这是对自己事业的不尊重。
安迟叙反思的时候,第二个团队被催上去讲方案,讲得瑟瑟发抖的。
很明显,她们被冼知棠当炮灰推出去挡火力了。
总负责人根本没在听那个组的汇报,有点神游天外,一直盯着梅映霜的脸看。
很快就要轮到下一个组了。
安迟叙还准备自己上的。都是炮灰,她大概猜到冼知棠做了什么,不介意帮忙压一压这人的气焰。
总负责人却接到一个电话,脸色突变,没管还在讲的炮灰小组,冲出了会议室。
一刻钟都没见回来。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是梅映霜拍了拍桌子。“散了吧,等她通知下次会议的时间。剩下三个组……是可以再准备一下。”
等安迟叙她们走出会议室,上了车,何语檐才敢开口。“姐,梅映霜她怎么会……”
“姐,你打算怎么办?”
“我感觉我好差劲,想出来的方案是一坨。”
另外两个组员也同时开口了。
三个人叽叽喳喳的跟她们的猫妈妈汇报想法。
猫妈妈抬手制止她们的七嘴八舌。
“不管。这一期不可能是我们的,下一期再说。实在不行下下期都可以。我们是新人策划团队,能拿一期也足够了。网上的流言我晚点思考怎么解决。”
猫崽们安静了。
隔会儿安迟叙就听见后排三个人在说悄悄话。
“我还是觉得这个项目好危险,根本不是我们这个水平该有的……”
“你也觉得,我以为是那个晏……坑我们呢。”
“她坑你干嘛呀?”
“我们,不是我。她坑安姐不就有可能吗?”
“算啦,好歹上个月工资创新高啊,我买了之前发给你过的那个……”
安迟叙缓慢了呼吸,把耳边呼啦啦的风声拉到最长。
她望向车窗外,盛夏的s市骄阳火辣,天蓝得朦朦胧胧,不见堆积的厚云。
今日无雨。
气温不那么好受。
安迟叙擦过额角的汗,走进小区,打开家门。
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窗户关得严实,匆匆离开时合拢的窗帘也被拉开。桌上没有残留的碗筷,厨房被收拾得整齐。
地板被拖了一回,床都被重新铺过一遍。
?? 于是一丝属于晏辞微的气息都没有留下。
思念无处寄托。
安迟叙打开窗户,热气扑面而来,她不躲不闪,只是闭上眼。
一次寒颤。
也许晏辞微的报复从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也许无论杨煦还是《暴风营地》,甚至不处理同她表白的沈既白,都只是晏辞微的别有目的,而不是恰好留给她的证道助力。
可是一个人的家好冷清。
而今日无雨,她连为自己加衣服的理由都没有。
……
当晚安迟叙缓慢的咀嚼着第一顿饭时,收到了总负责人的消息。
周一早上就去重新开会,要定下第二期的策划团队。
安迟叙慢慢放下筷子,碗里的剩饭被通知夺走了滋味。
她把饭倒掉,机械的洗了碗,躺上床。
抱住被子,被子不会回应她一丝颤抖,只会热她满怀。
安迟叙出了满身汗,力气都好像被暑热消解。
只留一身惰性随着体温烧热大脑。
安迟叙却又抱紧了代偿一点。
想你了,妈咪。
* * *
翌日一大早,安迟叙抓着三个组员去逐光卫视在的地方开会。
三个人倒是有活力,都想明白这一期轮不到她们,把这个会议当逃工的游乐项目,你一句我一句,车上就吵得安迟叙头疼。
安迟叙没休息好,没吃饭,心情更差,昏昏沉沉的靠着椅背小憩。
到了会议室也没恢复多少精神。
何语檐自告奋勇说她待会儿帮忙讲ppt,安迟叙答应了。
梅映霜今天来的很早。安迟叙她们没敢踩点,自以为到很早了,进门就看见梅映霜和她团队的人。
双方打了个招呼,气氛还挺和谐。
隔会儿人都到齐了,会议也该按时开始,总负责人却没来。
是该她们等总负责人。
一群人悉悉索索小声交谈,把本该安静的会议室变成白噪音录制现场。
一阵脚步近了。
只有安迟叙忽然抬起头,别人都没注意到。
安迟叙心口收了下,朝门猛投去注视。
一双手恰好推开了门。
熟悉的指节出现在安迟叙眼前,她们的距离在恍惚间缩短。
仿佛被推开的,是安迟叙的肩膀。她按住那里的伤口,把脖颈上露出来的那只创可贴往下压。
晏辞微推门而入,身后除了助理,没有别人。
之前那个总负责人没有来。
“从今天开始,我来担任《暴风营地》的总负责人一职。有异议吗?”
晏辞微放下手里的文件,她的助理调试好电脑和投影仪。
没有人敢有异议。
昨日敢对着安迟叙大放厥词说她走后门的炮灰巴不得往地缝里钻。
冼知棠这回脸不黑了,白得吓人,不见一丝血色,跟粉底涂错色号了一样。
安迟叙对上晏辞微的眼,望见那纯粹的黑,收紧的心脏骤松,扯着筋脉一声咯噔。
晏辞微在朝她微笑。
是很温和的笑,柔软似春风。
却因为痣的那一点红,变得像一具木偶。
……或者无疾而终的尸体。
安迟叙一个激灵,满身鸡皮疙瘩抓着她发冷。
“昨天的小组我已经看过录像了。今天安迟叙先讲吧。”
晏辞微的声音像鬼,趴在安迟叙耳边吹灭她眼底的灯。
安迟叙才是那具木偶。她被牵引上台,在所有复杂的凝视下,站到了中央。
安迟叙想起她第一次去日安集团面试。
那时她一句话都没说出来,除了眼泪和狼狈,什么都没有。
可她还是被录用了。
晏辞微不会变的。
她放任热搜上涨,放任流言肆虐。
不过是为了今天。
当众坐实她们有关系这一点。
安迟叙的心凝望着晏辞微。
晏辞微桃花眸似水含情,微微笑着回应她。
就是在看情人。
三十秒过去。
安迟叙几乎要重蹈覆辙。
晏辞微的眼越来越细,几乎要眯成一条线。
安迟叙忽然抬手扯下肩膀上的创可贴。
结好的痂被连带着扯掉。
新生的伤口被风刮得生疼。
血丝在衣服上开了花。
红得扎眼、瘆人。
安迟叙找回理智,插上u盘开始讲她的内容。
起初声音还有点颤抖。越往后越顺畅。
梅映霜轻微摇着头,似乎失望。
她看着的是对面的冼知棠。冼知棠小组脸色更差,她们不明白为什么这次她们的方案长得像安迟叙的半成品。
安迟叙讲完以后,还看了晏辞微一眼。
晏辞微全程都保持同一个微笑凝视着她,也同样微笑着望着她走下台。
还象征性听完了后面两个组的方案。
“冼知棠。你们组再有一次这样的事,以后也不要和日安集团、逐光卫视有所合作了。”
晏辞微第一句总结定了冼知棠的生死。把她本就惨白的脸色弄得更青。
而后也没管其余三个组,又一次看向安迟叙。
“第二期的策划,我想交给安迟叙你们小组。行吗?”
晏辞微向来如此。
她可不管什么黎瑾初有多大能耐,梅映霜的内容质量多高,晏昭吟有没有在背后虎视眈眈抓她错处。
她只管把最好的拿给她的小猫。
哪怕会因此付出很重的代价。
梅映霜没有在看她们两个人了。她垂着头,眼里的失望盖不住。
安迟叙扫过她的神情,对上晏辞微的微笑。
真冷啊。
安迟叙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
熟悉的视野,熟悉的晕厥感。
安迟叙只是不会再陪晏辞微玩流浪猫主人的游戏。
“……我觉得,梅映霜她们组的想法更好。”安迟叙声音极小,和她的字一样像蜉蝣。
可她低着头站起来了。
她不看晏辞微,也知道晏辞微这会儿大概会愣了神。
无数道视线,甚至组员的凝视,都落在安迟叙背上。
安迟叙承着压力缓缓抬头。
把凝视推回去。
“梅映霜她们组更好。更有节目效果、张力。”她重复了一遍,头脑嗡嗡着发晕。
晏辞微的微笑消失了。
她从可怖的鬼,变回了人。
安迟叙望着晏辞微眼底清凌凌的水雾想,晏辞微也不过是个可怜的人。
是她可悲的爱人。
静默的对视。
“……梅映霜小组留下,散会。”晏辞微认输了。
安迟叙收东西的速度比之前都快。步伐更甚,晏辞微都捕捉不到。
三个组员不解的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七月的奖金我不会拿。到时候分给你们。”安迟叙忍着晕厥感,勉强解释。
“安姐,不是奖金的问题啊。她……”何语檐搀扶住安迟叙。
另外两个组员面面相觑。她们觉得确实是钱的问题,也不好说。
安迟叙还想开口,一个没稳住,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彻底晕倒前,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忘吃饭了——
作者有话说:晏辞微:感动吗[可怜]
安迟叙:不敢动不敢动
嗯……我记得我前两天说我不想写事业线了来着(心虚)(目移)
好吧都是必要的情节,这些事业线删不掉啦,再删后续连不上[爆哭]
那话又说回来,我虽然写的事业线,但我字数很多啊(神气猫猫昂首挺胸)隔日更六千和日更三千有什么区别!
免责声明:职场元素全都是架空,甚至没有参考资料,全都来自我脑子,有离谱的地方就骂我,我还是学生没上过班,这方面写离谱了该挨骂()
第48章 第 48 章 她不需要道歉
几乎是安迟叙开始往下跌的瞬间, 会议室门被一道力猛地推开。
晏辞微东西都来不及拿,大衣都落在身后,长发被疾速甩出老远。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 搂住摔在地上的安迟叙。
会议室门都来不及重新合上。
梅映霜等人按着门缝, 扒在门口看向晏辞微。除了梅映霜,其余几人都有些不明白晏辞微去做什么。
别说她们,安迟叙自己的组员也吓了一跳。
好在她们见多不怪,往旁边让出一个位置给晏辞微,何语檐还稍微挡了下旁人的视线。
“团团……”晏辞微小声呢喃着, 把安迟叙急急忙忙的往身上抱, 不让她碰到冰冷的地面。
她另一只手摸索着衣兜, 翻找出一包口服葡萄糖, 匆匆倒入口中, 不管不顾的埋头。
吻上安迟叙的唇。以给她喂糖作理由。
看清这一幕的何语檐头脑警钟大作。身后无数双眼神仿佛有了实质,正在贯穿她。
她干脆蹲下,捏着安迟叙落下的披肩稍微遮挡这不合时宜的吻。
同时眼角疯狂抽搐,试图提醒晏辞微。
“不能喂, 晏, 晏总监,容易呛着, 有窒息风险……”声音还不敢放大。
何语檐多念叨了几句希望晏辞微能听见。
晏辞微还算剩了点理智, 抬头的动作却很迟缓。
何语檐对上她的视线,这才发现她双眼红成一片,远远看过去像黑夜中的桃花, 沾染了血泪。
晏辞微眼角是湿润的。却没有一滴泪失控。
得控制了多少遍才能做到这种地步?何语檐不知道,她只能怔怔看着晏辞微抱着安迟叙走远了。
速度比她赶来时还快,比风更急, 带着莫名的苦涩。
何语檐带着两个组员上车回公司才想明白,那股苦涩是天竺葵的花香。偶尔能在安迟叙身边闻到。
原来是晏辞微的香水。
楼下没有救护车。
却停了一辆车牌号无比嚣张,京开头的黑色布加迪。
晏辞微抱着安迟叙坐入车内,吩咐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往医院赶。
她在后排抱着安迟叙,满眼的疼惜快要通过红泪溢出。
安迟叙还没醒。这不像是单纯的低血糖晕厥。
晏辞微想,这次必须要带她去做个体检。
真不知道她平时怎么照顾自己的。
在发现安迟叙经常为了忙工作不吃饭的时候,晏辞微就有随身带葡萄糖、巧克力、能量棒的习惯了。
她宁可这些永远也用不上。
却为用掉一支葡萄糖而莫名喜悦。
晏辞微抚过安迟叙的碎发,将它按在耳后,轻点着安迟叙发青的眼底,一声叹息。
她的小猫怎么能没有她呢?
晏辞微从车内的药箱中找出一只便携式葡萄糖注射剂,撩起安迟叙的袖子,给她注射,再帮她简易处理了一下方才撕开的伤口。
而后,凝视着安迟叙唇瓣上残留的晶光。
没能忍住,完成了那个吻。
有轻盈的苦涩。
晏辞微抱紧了些,贴着安迟叙想。
是天竺葵的味道。
* * *
安迟叙累的睡着了。
她半梦半醒里闻到熟悉的天竺葵香,心一放松,便彻底昏睡。
梦里有她的十九岁。
被晏辞微调理了四年,也喂养了四年,身体好了不少,不像高中那会儿风一吹就倒。
但换季依旧会感冒发烧。
大二的秋冬交接,安迟叙咬着温度计,晕乎乎的躺在家里。
那两年的回忆最纯净。没有多少波澜和颜色,只有浅淡的甜粉。
哪怕是秋冬,回忆的梦都很温暖。
安迟叙靠着晏辞微,晏辞微也不嫌重,偏要抱她在躺椅上。
一个人的躺椅愣是挤下这对热恋的情侣。
晏辞微翻过冰袋,拿在冰水里泡过的手贴在安迟叙发烫的脸颊上。
“也不怕传染你……”安迟叙的声音弱弱的,近乎于一团热气。
“不怕。”晏辞微的声音有点发抖。“哪怕你染了传染性最强的病,我也会牵着你的手。”
安迟叙刚想说好夸张,抬眼才看见她永远坚强的姐姐眼角有些红晕。
“怎么还哭了?”安迟叙打起些精神,弯出一个笑。
她让她的姐姐担心了。
“才没有……”晏辞微下意识反驳,不愿露怯,鼻子却吸了下。
安迟叙哑着嗓子,发出一串笑。
“……我那是心疼你。”晏辞微只好承认。
“随便一个小感冒都能烧到三十九度……团团,很难受吧?我不想你疼。”
安迟叙被一句话说羞了。晏辞微的情话比高烧还热,冲洗她的心脏,带来一股温和的舒服。
“姐姐在。”安迟叙于是握紧晏辞微的手,想那股暖流也顺着流到晏辞微心口,缓解她的心疼。
晏辞微紧紧回握。
……
安迟叙睁开眼回到二十五岁的现实。
眼皮烫烫的,视野一片模糊。
掌心的温度却熟悉、微凉。
晏辞微当然牵着她。
安迟叙扇动睫毛,醒了一会儿,想松手。
梦一样轻柔握着她的手,忽然收紧。
力气很大,捏的她略疼,手指都被挤成一团。
一团阴影填满模糊的视线。安迟叙来不及闭眼,发沉的呼吸扑在她脸上,唇瓣相贴。
晏辞微永远这样强势。周末夜晚那次娇柔属于失态的意外。
她按住安迟叙的手,锁住她的身,再咬开她的唇。
晏辞微也同样温柔。她亲吻的动作不会过度,向来轻轻的,等待安迟叙的接纳。
安迟叙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才在梦里和晏辞微度过海市蜃楼般的过去。
她放松下来,晏辞微撬开她的唇齿,终于把葡萄糖喂了进去。
晏辞微分明不必多此一举。
安迟叙分辨着葡萄糖的酸甜,慢慢变成了分辨晏辞微的舌、齿。
晏辞微也顺势搂住她,快要趴在病床上,压着她亲吻。
喂糖的借口没有了。
晏辞微不说停。安迟叙做不了那个掌舵的人。
她没力气。只能被晏辞微推着深入。
半晌,晏辞微换成了巧克力,叼着它,坐在安迟叙跟前。
小狗邀玩一样俯身,却是要把巧克力也喂进安迟叙嘴里。
安迟叙偏头,明显的不乐意。
晏辞微沉一双眼,哪儿还有小狗的天真可爱,顶多算个冤死狗。
安迟叙不吃她的巧克力,她就要冤死在医院了。
安迟叙不肯转回头。
晏辞微便捏住她的脸,稍稍摆正,再次亲上去。
……是上周晏辞微想送的那块巧克力。
味道当然好。
安迟叙不断被迫吞咽,本能的反胃。
晏辞微抱得更紧了些。
安迟叙终于把巧克力吞掉。
晏辞微满意了。安迟叙得已喘.息。
“咳,咳……”分开后安迟叙第一件事是把晏辞微推在一边,然后坐起来按着心口咳嗽。
晏辞微坐在一旁,沉沉的凝视着她。
双目通红。黑眼仁都闪着红光。
“为什么不吃饭?”待安迟叙停止咳嗽,晏辞微的声音幽谧着传来。
森森的,带着凉意。
“……开会时间太早,急,忘了。”安迟叙靠着墙,解释的声音很小,也不看晏辞微。
在晕倒之前,亲吻之前,她们闹的那么不愉快。
安迟叙也没有更多的话可说。
总归她明白晏辞微的想法、目的,只是无法配合。
晏辞微也知道她不肯就范,才会三番五次逼迫她。
像逼她吃下这块巧克力。
病房沉寂下去,落入黑绿色的潭水中似的,消毒水充当无处不在的鬼气,一点声音都不剩。
安迟叙这才有空打量四周,看见她确实是在医院的单人病房,不是在晏辞微家里,稍稍松了口气。
晏辞微说过,想把她关起来。
也许下一次她就没有这么幸运,睁眼还能看见外界了。
视线扫过晏辞微。
只见一阵颤抖。
安迟叙定了定神,仔细看过去,这才注意到晏辞微当真在发抖。
不是冷了饿了,或者生气了。
是在忍哭。
那一抹红色不是血或者监控,只是哭泣的红晕。
“姐姐?”安迟叙往旁边凑了点。
晏辞微抬起眼,猛地抓住安迟叙的手。
安迟叙第一次知道,最漂亮的桃花眼也能有这么可怖的时候。
眼白大于眼仁看起来就足够凶狠了,晏辞微的眼白充斥着红血丝,眼形轻微上挑,更瘆人。
“为什么?”晏辞微连着抓了两次,捞到安迟叙手臂,歪着头几乎贴了上去。嗓音沙哑,带着明显的哭腔。
“你总是这样,团团。多少次了?记不得要吃饭。”
“你照顾不好自己的,为什么不能让我来?”
她在低位质问她叛逆的女儿。
“我只是忙忘了,今天会议早又远。又不是故意不吃……”安迟叙听见最后那句话,眼光攒动着,波纹不那么美妙。
又来了。晏辞微又来了。
为什么她总是听不懂自己的话,总是要做同样的事,让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厌倦呢?
“你忘了多少次了?我来照顾你,绝对不会这样。”晏辞微不肯放过,语气更差了点。
“这点小事我自己能做!”安迟叙本就没吃饭,情绪不高,被晏辞微低沉的威胁,更是没了耐心。
“你都晕倒了!低血糖,团团,你高中的时候都没有低血糖!你这两年把自己照顾成什么样了!”
“那也不要你!”
晏辞微起身摔上病房门。
……
安迟叙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这大概是专门给晏辞微留的私人病房。床的质感都不一样,被子闻着很新。
她有些发冷。无论葡萄糖还是巧克力都不能算正餐,胃依旧咕噜着难受。
她大概真的晚熟,二十五岁才进入叛逆期。
这会儿再难受也不想吃饭。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被窝里很闷。呼吸都不畅快。缺氧的感觉让安迟叙犯晕,指不定隔会儿她能再晕过去。
无所谓啊。
安迟叙没那么在乎自己的身体。
……好难受。
安迟叙吸了下鼻子,把自己从窒息的黑暗里解放,却还是没能获得氧气。
情绪的反噬让她喘不过气来。
安迟叙按着心口埋着头,鼻尖眼眶一起发酸。
我没错。
安迟叙咬着唇瓣浑身颤抖。
明明是晏辞微先凶我的,晏辞微先发脾气摔门走人的。
早上也是晏辞微先给我找了麻烦啊。好大一个,还没想出办法解决。
我去道歉做什么。
我没错。
安迟叙不断眨眼,心口越来越酸,越来越悔。
门又一次被推开。
力道挺猛的。
瞬间止住了安迟叙的痛苦。
她别过头,把身子也转了一圈,不想理回来的晏辞微。
她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听见晏辞微坐在旁边,打开饭盒。
而后肩膀被晏辞微拍了拍。
“都是你爱吃的。”晏辞微似乎也有些别扭。
她们哪儿有吵架又和好的经历,只经历过安迟叙不断逃跑最终突然中断关系,重逢后晏辞微不断来找,不断闹不愉快,却没有下一步。
“我不吃。”安迟叙大概有些委屈。
她好歹转了过来,头还埋在膝盖里,声音闷闷的,掩盖哭腔。
“……团团。你是低血糖外加休息不好,晕过去以后又昏睡了四个小时。”哪怕喊团团,晏辞微的声音也没有往日的柔情,怪冷的,和她对下属说“你这个季度报告不好看”是一个语气。
“得吃饭的,团团。”晏辞微试图调整,反而更凶了点。
“我不想吃。你难道要逼我吗?”安迟叙感觉胳膊被晏辞微抓住,果然下一秒见了光。
她被晏辞微扯出自己造的茧,脸上还挂着膝盖印出来的红呢,还好没有眼泪。
“什么叫逼你?你该吃饭了。你都晕了,昨晚吃了吗?”这下晏辞微连团团都喊不出来了。
安迟叙甩过头,猛吸一口气憋泪。
“你上次都不肯吃我给你带的饭,也不肯吃我做的……你,你都不肯接受我的照顾。”
她不想算旧账的。
她想吃这口饭的,她真饿了,饿的没力气和晏辞微吵架。
可某一处就是拧不过来,偏要吵这两句。
好烦,好委屈,好后悔。
安迟叙咬痛唇瓣。
“团团。你连你自己都照顾不好,你怎么照顾我?”晏辞微没了耐心。
“你不吃的话,我不介意嚼碎了喂给你。就像牛妈妈喂小牛犊。这顿饭你必须得吃。”语气带着她埋在骨子里的狠。
安迟叙仰头倒吸一口气,凉得心脏发痛,好歹眼眶不酸,泪流不出来了。
她扭过头一把抢过晏辞微手里的饭盒,拿着勺子猛往嘴里塞。
然后很慢的咀嚼起来,忍着胃里翻滚的难受。
其实食物的味道真的很好。
安迟叙不知道这份盒饭是不是晏辞微亲手做的。
它有着十九岁那年的味道。
安迟叙吃的很慢很慢。她还跟着两个亲长的时候吃饭很快,她母亲很少等她。
等晏辞微接过妈咪的任务,安迟叙的正常吃饭速度也越来越慢了。
她喜欢把食物都包在嘴里咀嚼,一定要把每一口的味道都仔细感受才咽下去。
晏辞微是知道这一点的。
安迟叙还没吃到一半,晏辞微却又把饭盒抓了过去。
“冷饭你也要吃。还说能照顾好自己。”留下安迟叙愣愣的保持着拿勺子的姿势,出了门。
晏辞微找医院的微波炉给盒饭加热了一分钟。
她疾走回房间,就看见她的小猫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安迟叙一双眼已经有了泪花。忍了十几分钟的眼泪没能保持住,当着晏辞微的面掉了下去。
这一滴比任何话语都更像滚烫的刀,把晏辞微身上的冰捅化了。
“对不起,乖团。”晏辞微连忙道歉,懊悔不已。
“我不该那么凶……我只是心疼你挨饿。好好吃饭,好吗?”好像吵架之后道歉,没有那么难。
晏辞微翘着腿向前倾,把饭盒送到安迟叙面前,一勺饭已经替她盛好了。
“乖宝,我的错。”看安迟叙不动,晏辞微又开口。
伸手去抚安迟叙的头顶。
安迟叙摇了摇头,逮住晏辞微的衣袖。
“你说得对。”是她做错了。
安迟叙往床边挪,脸被晏辞微轻摸过。
安迟叙放松下来,晏辞微干脆坐到床上搂住她。
“姐姐。”安迟叙靠过去,本能依偎。
听见熟悉的昵称,晏辞微心都在滴血。
她真该死啊。刚刚对她的团团那么凶。
“对不起,团团……”晏辞微只能一边抚过安迟叙的头顶,一边给她喂饭。
疼痛逐渐被甜蜜充盈。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十九岁。
她还能把安迟叙抱在怀里。她们还需要挤在只能躺一个人的躺椅上。
时光轻轻摇摆。
安迟叙却从晏辞微怀里抽离。
她发现她也不想要晏辞微的道歉。
她可以要晏辞微的爱,晏辞微的恨。
可这两年的努力争来一个轻飘飘的道歉,安迟叙只觉得她白费那么多力气。
“姐姐。我是该照顾好自己。今天这件事是我疏忽了。”况且,今天确实是她有错。
晏辞微想伸手把她抓回来,刚抬手,动作就被这句话顿住。
晏辞微心跳突然加速。
等……等等!
她来不及阻止,安迟叙下一句话已经跟上了。
“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会记得好好吃饭,换季换衣服,带伞带外套。”
安迟叙侧过身披上外衣,看向晏辞微。
这些事是她该做的,不该需要晏辞微的提醒。
她该走了——
作者有话说:我每天belike:
早上理纲:这俩叽里咕噜说啥呢,还不赶紧做!
下午写文:能不能做?能不能做?
晚上发癫:又脑一个玩法
存稿箱:今天又是清水的一天,欣慰
关于我约稿:
看见矿工画风,带着晏辞微的人设卡就冲进去了
看见萌妹画风,带着安迟叙的人设卡就冲进去了
第49章 第 49 章 无法离开
几天前安迟叙问过何语檐一件事。
“你和你家里人关系怎么样?”那是工作的间隙, 两个人抱着资料往楼下走,准备去找杨旭。安迟叙不经意提起,像无意识的闲聊。
“和妈咪关系很好, 跟这个妈妈不太熟。怎么了嘛?”何语檐也当闲聊回答的。
安迟叙也不知该如何问。
晏辞微并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母亲, 只是代替了那个职位,成为了那个象征。
她偶尔会喊晏辞微妈咪。哪怕是私下里,晏辞微听不见的时候。
于她而言,也许晏辞微更像感情意义上的妈咪。
总归是无可取代的。
“你妈咪会过度关心你吗?就是……什么小事都想替你做决定。”大事也一样。安迟叙稍走神。
她们已经分开两年了。
而她的妈咪似乎停止了成长,无论模样还是性情, 都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改变的人只有她。晏辞微因此水土不服, 过了敏。
“你妈也这样?”何语檐有些惊讶。
她印象里的安迟叙生活过得混乱, 有自己的节奏。
像堆了十几年的代码, 随便看一行只能看见bug, 不知道为什么能跑,但也没法修改。
安迟叙作息就不好。有事三点还能看见她朋友圈的在线显示,有时候十点过给她发方案她却已经睡了。
吃饭也不规律,经常忙忘了三餐。
何语檐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她被她妈狠狠制裁了, 再也不敢乱过活。
“……嗯。”安迟叙耳根稍热。
这是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把晏辞微当作她的妈咪来交流。
“就比如这双鞋。她要是看见, 会说鞋带系的不好, 容易绊脚,会帮我系。”她低着头,很自然的看见了自己的运动鞋。
有两天没注意到, 蝴蝶结都快散了。
安迟叙蹲下去自己系好。其实很多时候她感觉不到晏辞微的控制欲,她已经被刻画成晏辞微的模样,只有分开, 她慢慢变回自己,才能察觉到晏辞微落在她身上的无形框架。
像被晏辞微的手包裹,紧紧的拥抱、握住。
很温暖。安迟叙喜欢晏辞微的抚摸,她掌心的纹路也细腻可爱,安迟叙曾抓着它描摹。
可是离开后才会发现,晏辞微的手贴着她的脸,又闷又疼。
安迟叙想要那个拥抱,不肯要随之而来的闷痛。
晏辞微难以改变,那……她自己呢?
她可不可以长高一点,把鼻尖挪到晏辞微的掌心之外,把骨骼变强壮于是不会被捏痛?
安迟叙在迷茫。
何语檐看出来了,没做评价。
“我觉得,可能她需要你先做好你自己的事。”
“我只是用我自己的经验啊。我老家不在s市,我被调到这边的时候是我第一次出省,我妈咪特别特别担心我,请了年假和我一起来这边度过第一个月。”
“她对我也不是控制欲吧……就是下意识担心。”何语檐不想说那是母亲的控制欲。
如果疼痛里参杂了爱,爱欲又夹了肮脏的控制。谁能分得清?谁要去分清?
“担心我不吃饭,每天中午晚上给我打电话。担心我没带伞,梅雨季天天守在办公楼下拿着伞接我。”
“她也会跟我吵,我又不冷,她非要给我加衣服。那条围巾热的要死,可是我知道她花了一个月才把它打出来。”
何语檐讲到上车。安迟叙抱着文件垂头默默听着,余光被窗外划走的颜色填充。
晏辞微大概真的是她的妈咪。
她也有晏辞微亲手做的毛衣和围巾。尽管只适合她十六岁的尺寸。
但她从老家带到s市,这么多年藏在行李箱的角落,小小的折叠成一团,还带着每一个梅雨季的潮湿味,颜色褪去一半,一直没舍得扔。
“那你怎么解决的?”安迟叙听了很多。
她想安予笙也许真的不是她的妈咪。
除了钱和发馊的饭菜,安予笙留给安迟叙的只有安宁的血脉。
“我后来就觉得,她这么爱我,我也要好好爱自己。我不能再找借口不吃饭,不能再犯糊涂不带伞,不能再装潮流不换衣服。”何语檐叹出一口气。
“其实事情就这么简单。我开始给她汇报我的三餐,告诉她我的感受,想法,而不是一味和她作对。她没有可以操心的地方,又离开了s市,自然不会再那么焦虑的每天管我。”
“就这么简单?”安迟叙复述了一遍。
这些事也许没那么简单。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
安迟叙清晰的知道晏辞微对她有很强烈的控制欲,除开担心,她还想把自己变成她梦中的模样,温顺的小猫,圈养的金丝雀。
“对啊。就这么简单。我妈本来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她可是地区主管,年假之后忙死了,整天应酬。我觉得她好有精力,应酬完居然还有空谈恋爱,我又要换一个妈妈了……”后面是何语檐家的八卦分享。
“你妈咪呢?她这么担心你,肯定很爱你吧?”这是她们那天最后一段闲聊。
何语檐侧头望着她,一双眼带着鼓励的光。
“她啊……”安迟叙记得自己笑了。
她啊,是我的爱人。当然很爱很爱我。
这是安迟叙唯一能确定的事。
她抬起眼,看向坐在床上怔愣的晏辞微。
晏辞微还保持着拥抱她的姿势。臂膀有力,圈出一个安宁又温暖的空间。
那样的地方对安迟叙的吸引力是致命的。没有婴儿能拒绝母亲宽大的胸膛,柔软的臂膀,悦动的心脏。
安迟叙却要坚定的离开它。
像粘稠的沥青从身上剥离。
惰性拉着安迟叙下坠,安迟叙只能靠毅力慢慢站起来。
“我会好好对自己。每天的生活,不会再需要你焦心,也不会把自己累进医院。”她是应该更爱惜自己。
毕竟晏辞微那样爱她。
总不能让晏辞微那么心疼,都掉眼泪了。
安迟叙不想看见晏辞微因为她流泪。
也不想晏辞微以此为契机再次破开她好不容易养出的意志力,带她入惰性的幻想乡,再一次束缚她。
“姐姐。我答应你以后会做好。”安迟叙语气太郑重了。
她承诺的好像在告白一样。
以至于晏辞微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等安迟叙就要迈出病房的门,晏辞微才咬痛唇瓣,近乎摔倒着向前奔,逮住安迟叙的手腕。
将她拦在门前,不许她有打开门锁的可能。
“不……”晏辞微想阻止。
头却垂落下去。
头发湿哒哒的淋在眼前,覆盖一圈视线。
她也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和被她控制住,依旧背对她的安迟叙的脚。
安迟叙的脚长大了吗?什么时候?现在穿多大的鞋呢?
以前给她准备的鞋,是不是都穿不得了?安迟叙总说新鞋穿着磨脚,她每一双都亲自踩着走了很久,直到柔软为止。
晏辞微迟缓的抬起头,碎发黏上她的额头、脸颊。痒痒的,让她说不出话。
被她拉着的安迟叙回过头看向她,清灵灵的眼里依旧有她,却不止有她。
不要。
晏辞微张嘴,哑着嗓子说那不该说的话。
她不要安迟叙好好对待自己。
她不要安迟叙学会如何自理,把一日三餐四季更衣都做到完美。
她宁愿,安迟叙什么也不会。
还是那只无法独自生活的小猫。
这样她就可以安心的将她的团团抱在怀里,替她梳头,为她换衣,给她做饭。
她的团团永远也不会离开她。
毕竟离了她,团团哪儿也没法去。
她需要安迟叙需要她。
晏辞微望着安迟叙宁静的灰眸,又想起下午心疼难耐的窒息感。
胃部仿佛还在灼烧。
可是,可是……
晏辞微闭上嘴,终究没把那句不该说的话说出来。
她同样也不希望安迟叙生病受罪。
“……不需要我了?”晏辞微嚅喏嘴唇,最终发出一声轻颤。
“不需要我提醒你?不需要我帮你?”
安迟叙反握住她的手。
“本来也不该需要你。没有哪一个成年人离开另一个人就会饿晕,今天是我有错,想当然的认为这样没事,身体不重要。可哪怕是为了你……我也该好好对待自己。”
至少有一个人爱她啊。
她不能辜负这样的爱,更应该对自己负责。
安迟叙想,她以前只是不敢拿起这份责任。
担责太累了。为什么不能把自己弄成一团糟,再指责之前过度保护她,想要控制她的妈咪呢?
是她的错。
安迟叙抬手盖住晏辞微的手,把她的手掌捧住。
晏辞微的掌心依旧那么温暖,那么闷痛。
“那你现在要去哪儿?”晏辞微低头看着被包裹的手。
汗黏在手背,腻得她浑身难受。
她想反过去握住安迟叙的手。肩膀因此颤抖起来。
“回公司。还有第二期节目的事要跟组员说。后面第三期,杨煦的新剧,沈既白的舞台……”安迟叙今天晕了四个小时,来回和开会算上,几乎耽误一整天。
她是小组长,事情繁多,半天都耽误不起。
晏辞微终于反抗,倒抓住安迟叙的手。
越抓越紧。
拧得安迟叙发疼。
态度很明显。
病房的门还锁着。
天竺葵的甜苦还冲着鼻尖,抹杀消毒水的刺鼻。
安迟叙在疼痛中窒息,反应过来。
晏辞微没有想过要放她走。
也许晏辞微的计划,就是重新喂养她,依赖她,再把她抱回那间阳光房。
也许晏辞微已经改造好了阳光房,那里放着她喜欢的剧和游戏,还有橘子和猫咪用品。
手掌的疼痛在沉默中变大。
“……所以,我不能离开了,是吗?”安迟叙眨眼。宁静的双眸没有过多的情绪。
却将晏辞微刺得愈发闷痛,酸涩感拍打着面庞。
晏辞微鼻尖吸着气,双眼定定的凝视着安迟叙。
得到安迟叙同样坚定的回眸。
晏辞微不语。
安迟叙便缓缓开口。“那,我的工作呢?”
“我替你做。”晏辞微想,她比安迟叙更了解行业,有更多消息和人脉,清楚管理框架。她会做好的。
“会议呢?”
“我帮你开。”
“项目呢?”
“我拿给你。”
晏辞微顿了顿,试图用力将安迟叙拽回怀里。
“你不用受累。我帮你把这些都完成就好。荣誉、名声,钱财……都可以给你。”
晏辞微不要那些虚的实的。
她只要安迟叙一句需要。
安迟叙却受不住那股疼痛,甩开晏辞微的手。
“你什么都可以帮我做……那不就成了你替我活着吗?”她终于转过身,却不是要留下的意思。
只是想和晏辞微更好的对峙。
小猫长大了。如今是刻着野性的豹。立在晏辞微面前,好大一只。
晏辞微有些不敢认了。仰着头,怔怔的意识到一件事。
安迟叙已经比她高了。
“按照你说的那样,我离了你又是什么呢?我能是一个人吗?”安迟叙的指责再次砸到晏辞微身上。
晏辞微偏过头,竟不敢直视。
她好像真的被陌生的豹子吼了。
犬耳低垂,尾巴藏在身下,眼里带泪。
“我,我又不会害你……”晏辞微心脏一片一片的碎裂,落在安迟叙眼前。
“我只是,我……我不想看你累。”
下意识的谎言。
晏辞微不敢承认她的需要,她的恶劣。
安迟叙倦了,脚抵着门,漠然看着晏辞微低垂的睫毛。“不是害不害的问题。”
“姐姐,你害我我都能接受。”
就像之前默许的流言,不做阻止的热搜。
就算那些是晏辞微亲自传的,安迟叙都可以无所谓。
就像肩膀上的伤,性.爱时刻满身的咬痕。
就算晏辞微当真杀了她,安迟叙都可以不在乎。
安迟叙不怕那些虚的实的。
她只怕自己依旧是没有断奶的小猫。
“我只是想做一个人。一个有能力的成年人。”
“我……我不想再像十五岁时那样无能为力,无处可去,只能摔进雨里哭,等着神迹降临。我想解决问题。我想承担我该有的责任!”
安迟叙说到声音不自觉提起,又再次落下。
“可是,姐姐。你不会允许吧?”
明知结局,说出这句话时,安迟叙的心依旧发痛。
“……我要走了。”她该走了。
晏辞微没再抬手,没再阻拦。
寂寂的,甚至没有抬头看向安迟叙。
背影落寞了。
视线的重量消失,安迟叙只觉得脊背轻了一块,不知怎么抬起,所以她也垂下头。
眼里是被晏辞微重新系过的鞋带。
她走出很远了。
“第二期……《暴风营地》第二期策划,不要了吗?”晏辞微的声音不知从哪儿钻入耳畔。
气体一样飘成团,没有重量,没有怨念的阴湿气质。
好像只是普通的询问。
安迟叙停顿步伐。
“不要。”
“本来就不该是我的。梅映霜的内容很好,该她拿的。”安迟叙消失在楼道间。
晏辞微追不动了。她拖着身体慢慢往回走,手机在衣兜里震动,打开看见手下发来的消息,晏昭吟已经正式离开s市,日安集团和逐光卫视的合作在即。
晏辞微翻着逐光卫视的股权结构,一滴泪花了屏幕。
可是,团团。
无论第二期,还是《暴风营地》这个节目。
都是给你准备的。
逐光卫视的董事长,一直是她晏辞微啊——
作者有话说:[闭嘴]前两天还病着的时候发癫,说要看晏辞微把团团绑起来,然后自己这样那样,团团只能看着
谁支持谁反对,反对无效
第50章 第 50 章 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安迟叙坐地铁回了办公室。
这会儿已经是下班的点。她一天没跟上进度, 此刻于她而言算是才开始上班。
走进办公室,喧嚣停了一秒。
有些同事正在吃晚饭,三三两两靠在一起唠和工作无关的嗑。有的同事在给家里打电话。
看见安迟叙进门, 都无一例外停了话语, 注视着她进来。
安迟叙也没管,径直往自己的座位上走。
她位置比早晨更乱了,有人动过她的东西,又有人把要汇报的东西丢在她座位上。
安迟叙想起高中有次发烧,晏辞微在宿舍照顾她。等她好点了, 下午被晏辞微牵着去班上拿作业, 她的座位就和现在一样乱, 被成堆的卷子淹没了。
她不过是从一所高中进入了另一所而已。
都有忙不完的工作, 努力也无法进步的事, 以及……
充当她母亲的晏辞微。
安迟叙坐下去,拿起堆着的资料翻看。
一部分是给她汇报杨煦后续节目的安排,两张和沈既白有关。
剩下都是《暴风营地》的事。第三、四期的策划方案由组内分工稳步推进着。今天递交上来的成果却略显敷衍。
安迟叙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那两个组员回来的早,已经跟别的组员说了第二期被她放弃的事。
可能还没说她要把奖金分出去的事。
安迟叙盘算着要怎么告诉小组内的成员。这种情况下最忌讳士气涣散。
之前她是靠奖金把这盘散沙带起来的, 这次奖金可能用处不大。
最后一张是一个会议记录。
安迟叙扫过才发现, 是今天部门会议的笔记。
她抬头,意外对上何语檐的脸。
何语檐笑了一声想缓解尴尬。她刚刚在安迟叙身边站了两分钟, 安迟叙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只能凑近一点,都准备喊人了,却撞上视线。
“安姐, 我写的。”何语檐还邀功呢。
她猜到安迟叙一时半会儿不会被晏辞微放回来,就多理了一份会议记录。
“有心了,谢谢你。”安迟叙把会议记录放在一旁, 转向何语檐,已然进入工作状态。
“没事没事,顺手多做一份而已。倒是你,好点没有啊?”何语檐想问的肯定是各种各样方面的。
尤其指和晏辞微的关系。
她不好明说,满眼八卦态。
安迟叙当没看懂。“只是低血糖外加太累了。休息一下午已经没事了。”
说罢,她还拿出刚刚带上来的盒饭。“不介意吧?”
“没事!你吃。”何语檐往后退了点。
心里还想着别的事。
按照安迟叙以往的习惯,耽误这么久回来肯定不会吃晚饭。
今天当着手下的面也要把饭吃了,看来是吸取教训了。
安迟叙拆开饭盒,抬头望了一眼角落里的摄像头。
不给晏辞微拍,她也能知道自己吃饭了吧?
安迟叙拿筷子的动作很慢。
她情绪不好,想到该做的事又觉得尴尬。
冲动让她害臊,倔强,拽着她反胃,让她难以咽下这口晚饭。
理智又告诉她,她应该老老实实做好刚承诺的事,再给晏辞微拍照,让妈咪安心。
安迟叙选择了最折中的方案。
反正晏辞微都会监视她。
“给我讲一下第二、第五点吧。”只看会议记录,安迟叙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她边吃边听何语檐讲,吃完,也跟参加了会议差不多。
总的来说就是业务变动,人员变动。好几个策划组有调动,过段时间会有新同事加入。总监、副总监的位置空了出来,要换新的人。
安迟叙她们组也许会升级,拿到的资源会更多。
看会议负责人的意思,她想把另外一个策划小组合并进来,这个策划小组的原组长熬到头,升职了。安迟叙将要管理一个大组,人数可能在三十上下。
不过安迟叙当时不在,这件事暂时按捺不表。
“真升的话……你当副组长怎么样?”安迟叙把饭盒收好堆进垃圾桶,半开玩笑的问何语檐。
何语檐就眨眨眼,没说态度。
“安迟叙,你越来越过分了。”然安迟叙那句话声音不小,引起了办公室内别的组员的异议。
“她何语檐做了什么,内容产出一点没有。凭什么给她当副组长?”魏怀竹拍桌站起来,怒目望向安迟叙。
魏怀竹和她的搭档慕风不同,此前她对安迟叙本没有太大意见。
这会儿慕风却拉了她一把,想让她别说了。
“凭啥不能说?第二期的事也是。你倒好,为了你一身清白,说不要就不要了。你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是我们做的内容,凭什么被你一句话就拱手让人了?一期策划的奖金那么多,你赔给我吗?”
魏怀竹越说越气,真提到了早上的事。
她不是第二期节目的策划,但负责了第三期内容产出。
近日安迟叙连着驳回了三版内容,怨气正大。
想到安迟叙驳回还不肯帮她们争取,魏怀竹当真忍不了,直接做了出头鸟。
办公室十多个人,对安迟叙上午做法不满的不在少数,只是魏怀竹最有胆量罢了。
安迟叙凝了魏怀竹一眼,而后侧目,扫过负责第二期的那两姑娘。
两个人俱低着头不敢看她。
是添油加醋了。
“首先,不是我拱手让人。本来就不该是我们的。第二期内容梅映霜她们组做的堪称完美,我们倘若拿了策划的位置,要以什么服众?”安迟叙起了身,和魏怀竹平视。
“其次……”她话没说完就被魏怀竹打断。
“那你也不能说不要了这种话啊!第一期我们都拿了,我不信第二期我们拿不了,你又是怎么觉得别人的更好?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的产出?”魏怀竹显然情绪过于激动,听不进安迟叙的话。
安迟叙干脆停了话头,等魏怀竹发泄。
“别说了。”慕风从拽改成了拍。
“我要说。我们做内容那么辛苦,她一句不合格就完了,我们重做多少次,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第三期端上去,她又觉得那谁谁谁的更好,我们白努力还没钱拿。”
魏怀竹连老搭档慕风的劝都听不进去,说到激动处,眼角还有泪。
她是觉得委屈。被连续驳回方案,谁都不好受。
安迟叙自己也是从底层助理走过来的,她也有被唐殊无缘无故驳回数十次的时候。
但,她不是那种没有理由故意为难手下的人。
“魏怀竹,别说了!她又不是那样的人,你只是不满你第一版她不让过而已。”慕风抓着魏怀竹想让她坐下,两个人看着就要吵起来。
咚一声突兀的巨响打断两个人的争执。
她们一齐回头,看见安迟叙把一沓文件丢在了地上。
“何语檐,你去订个会议室,十分钟之后的,开一个小时。”这个会是必须要开的。
安迟叙只是没想到在开之前她手下差点吵了起来。
“有什么去会上说。魏怀竹、慕风,整理情绪。其她人有想问的现在梳理好,待会儿问我。”安迟叙说完就不打算管了,坐回去赶制给组员看的ppt。
一群人还僵持着没有动。
“愣着干什么啊?给你们机会质疑她,待会儿不问,你以为还有别的时间问?”何语檐去订会议室,离开之前扫了众人一眼。
“让你们问又不问,偏要以自己听来的阴谋论为真理。”还多刺了一句。
……
抵达会议室,这次何语檐还特地确认过,晏辞微没有霸占她们的会议室。
安迟叙替众人打开门,十个小组成员各怀心思,有的步子快,有的走得不情不愿。
“你们提问之前,我先说一下《暴风营地》第二期的情况。”安迟叙打开她临时敢的ppt。
“两次会议的情况我都有录音。这是刚刚整理出来,梅映霜她们组的思路。加上第一期的,大家先看一下。梅映霜的策划小组办过地方春晚、央视元宵晚会。五年前有过综艺策划的经历。我们小组什么情况大家也都清楚。就从履历来看,两个类似的方案摆在面前,你是领导,你会选谁?”
“不提梅映霜请了外援,对第二期势在必得的事。就说内容本身。这是她们第一期的内容,因为被冼知棠的组偷了,两个队伍交出来差不多的成果,当时那个负责人生气,我又是出头的那一个,这才让第一期的策划位置落到我们头上。”
“第一期各个策划小组的内容我拿给你们看过。你们自己品一下我们和她们的差距。如果没有冼知棠的搅事,我不觉得我们组能脱颖而出。”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
无论梅映霜,甚至喜欢投机取巧的冼知棠,在内容策划上的实力都是远高于安迟叙她们组的。
安迟叙首先要组员看清这一点。
“再看看你们觉得我有问题的第二期。这是我们小组成员给的内容。我知道只是半成品,后面我接手了,想让你们空出时间去做后面更重要的内容。早晨会上讲的也是我润色过的完成版。”
“可以说内容上有一半都是我完成的。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非要觉得我的差,别人的好?”
安迟叙凝了眼神,扫向魏怀竹。
显然,这个人并没有被安迟叙说服,依旧决绝的认为安迟叙有错。
但除了她,负责第二期的那两个人已经低下头了。
她们才是听完梅映霜演讲,又看着梅映霜带黎瑾初来的人。她们当然知道她们的水平和梅映霜差了多少。
所以她们不敢出头,只能暗戳戳的把不满告诉也对安迟叙有怨气的同事。
魏怀竹是被她们当枪使了。
“我们要认清楚一件事。我们就是新人策划团队。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个人是所谓的天才,如果是,那不该坐在这里,早该加入大团队,或者单干,让自己的才能最大化了。一个新人团队应该认清自己的实力。晏辞微因为私人原因要把第二期给我,我能接吗?我敢接吗?”
安迟叙想,就算她和晏辞微的关系没有这么拧巴,她也不会接受晏辞微这样给她喂资源。
听见她这么直呼日安集团继承人的大名,以魏怀竹为首的,对安迟叙有意见的人似乎才幡然醒悟,意识到她在集团内的关系有多硬。
或处于忌惮,或信了她的话,总归会议室内更安静了点。
“别以为热搜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们是一个团队,如果热搜炸了,你们也会被扒出来。”安迟叙又提到了组员关心的第二件事。
一天过去,没有人续热度,有关她们的词条热度已经低了很多。
事情到这儿,安迟叙觉着她是可以不管,但以防万一,晚点还是得想办法处理一下。
“至于奖金的问题。我认第二期没拿到有我的问题,我没做好内容,也没定好策略。所以这个月奖金我的那部分会按劳分给你们。”这个决定并不是低血糖昏倒前头脑犯晕做出来的。
安迟叙有考虑过。如果魏怀竹等人没闹起来,这应该是最快安抚组员的方法。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再不回去干活儿,等冼知棠那边想起来反扑了,到手的第一期都能丢。谁还对第二期策划的归属权有异议,我把梅映霜联系方式给你。你带着第二期的内容去找她,把她说服了,我就跟晏辞微讲第二期我们要了。”
安迟叙也说出了点脾气,一番话说完,拿着水杯灌了一杯,勉强冷静下来。
台下无人敢反驳。
别说对上晏辞微。她们都没胆量对上梅映霜,不过是看着安迟叙平日温吞又安静,好欺负,才敢跟她闹的。
只是如今看来,安迟叙哪儿是好脾气的猫,分明是个嗜血的豹子,身后还有最硬的后台,她还不肯用。
“魏怀竹,你还有意见吗?”安迟叙还会找一个人开刀。
魏怀竹被她点到撇着嘴,既不肯道歉,又拉不下脸好好干活儿,别扭成麻绳。
默了三分钟。
期间安迟叙什么也没做,拿着茶杯,也没碰茶水,扫过台下的组员,又收了视线,甚至没有凝视她们。
她越来越习惯于组长的位置,做的也很好了。
“既然大家都没有问题,回去干活儿吧。”安迟叙起身,带好东西出了会议室。
她在会议室门口往幽暗的走廊深处投去一个眼神,一呼吸后收回。
对她本就没有意见的何语檐、慕风那派的人紧紧跟上。
剩下的人窃窃私语,但也回了办公室。
……
十点左右,安迟叙终于把今天该做的都做完,打开手机查看热搜状况。
排名竟然小升了几名。
她就知道冼知棠会加码。
冼知棠团队应该是用惯了这些手段,这回被晏辞微逮个正着,吃了禁令还被捉住,面子里子都丢了。
一个人在不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什么都不奇怪。哪怕是继续攻击假想敌。
安迟叙思考了一会儿,想用宣传手段的方式解决掉这件事。
晏昭吟那边的棋子已经废了。她手里没有更多可用爆点,梅映霜和黎瑾初的事不好在这会儿放出来,只能把流量往节目本体上引导,顺便给节目做宣传,尽可能保住已经到手的第一期。
除此之外还得跟梅映霜再见一次。
安迟叙打开聊天框,纠结了好久才把消息发过去。还好她没被梅映霜拉黑。
安迟叙从办公室离开时,抬头看了一眼。
没有人跟着她,23楼的灯也早就关了。
今天会议室门外也没有熟悉的天竺葵香,更没有视线发红的重量。
安迟叙拿好伞,默默往家走。
翌日,她赶去第一期节目的剪辑室,想找宣传要一点特辑,提前放出去,接下热搜的流量。
剪辑说要问上级同意。安迟叙只好往回走,不得不去找晏辞微。
与此同时,s市分部大楼,有一件大事正在发生。
晏昭吟已经消失好几天了。嗅觉灵敏的知道晏辞微赢了这场较量,也猜到她接下来会升职。
却没有人猜到她直接接手了分部总经理的职位,与此同时还有流言放出,她会在年末担任总部副董事长的位置,过几年便可顺理成章的接过她母亲的职位。
晏辞微带着她的班底,从23楼搬到了25楼。
这些事没有开会通知,只是悄悄在大楼内部传开了八卦。
近期一定会有一系列人员变动。
整个分部人心惶惶,做事效率都慢了。
上午结束,总经理的交接工作也做完。各部门总监位置挪了挪,副总监更是大换血。
还没有轮到组长这一级别更换,但安迟叙和另一个小组的合并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此时此刻的安迟叙还不知道这些事。
她手里捏着宣传视频,正要上楼找晏辞微。
安迟叙按下大楼电梯,看着猩红的光在25停留,而后一路向下。
安迟叙还记着晏辞微的办公室是23楼,没当回事。
不料电梯门开,她对上晏辞微墨色的眼,险些撞上她。
晏辞微身后跟了几个有些眼熟的高层,包括周倩。
安迟叙急忙退到一旁,给她们让位置。
晏辞微漆黑的眼错过安迟叙的身。
一眼都没有给她。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出电梯,高层向晏辞微汇报着,晏辞微偶尔吩咐两句。
她们走远之后,安迟叙才后知后觉的抬头,望着最熟悉的背影慢慢消失。
她按下17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这才看见小组群快炸了,几百条消息都在讨论晏辞微接手总经理的事。
……难怪晏辞微能当《暴风营地》的新负责人。
安迟叙默默翻看着组员的议论,情绪一点点下跌。
工作上的事,自己对晏辞微一无所知。
晏辞微却能通过监控,报告,甚至自己身边的人了解的一清二楚。
安迟叙不知自己是什么滋味。
也许什么滋味都不该有。毕竟,她大概是全公司最后一个知道晏辞微接任总经理的人。
安迟叙抛着手里的宣传视频,只给了自己一刻钟。
十五分钟后,她调整好表情,装出平日的云淡风轻,坐电梯去了25楼。
整个25楼只有一间办公室。之前是晏昭吟的位置,如今换成了晏辞微。
她敲门,晏辞微似乎不在,是她助理替安迟叙开的门。
“……晏总在吗?”安迟叙被招待着坐下,拿了点心喝了茶,头脑嗡嗡着,看向助理。
这些茶点是什么意思?
“抱歉,晏总在开会。”助理坐在一旁的办公位上,不知在处理什么。
“大概什么时候结束?我有急事问她。”安迟叙把糕点放下。
是她爱吃的味道。晏辞微猜到她要来吗?
晏辞微总是很了解她。
“嗯……如果安小姐是为了宣传片的事而来的话,请回吧。”助理收到新消息,有些为难。
安迟叙抬眸,静静看向她。
“晏总说,她不同意现在把宣传片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