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调了大家的日程安排,迹部上门拜访的时间敲定在这个周末。
花家三兄弟心里都惦记着今天的访客,早早地起了床。
尤其是花行云,上次因为留在家招待客人错过了滑雪之旅,对迹部本尊的好奇更多。
花大boss穿着一身休闲衣,不动如山地坐在一楼客厅沙发上看书。当花惜时不知第几次溜达着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他开口道:“老三你能安静会儿吗?”
花惜时捂着心脏:“爸我就是在呼吸而已!”平时嫌他话多也就算了,现在他明明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别拖着鞋子,走路的时候。”
“……好的。”花惜时无语凝噎,扑倒在沙发上。
花行云用毛巾捂住一只眼睛走过来。
花惜时给他让了个位置:“老大,你怎么了?”
“眼皮老跳,热敷一下。”花行云仰头半趟在他旁边。“我昨晚做梦,梦见浅浅穿着校服嫁人了,把我吓醒了,一晚上没睡踏实。”
“啊?”
刚从楼上卧室下来的花照水幽幽地接过话茬:“我有天做的梦跟你差不多,我是梦见浅浅在家里穿着日本那种白无垢,戴着个比脸盆还大的白帽子,脸也抹得惨白惨白的,飘来飘去好像在演恐怖片,可瘆人了。”
花惜时想象了一下那个情景,打了个冷战,笑得直拍桌子:“太夸张了吧你们,她还没成年呢,就算那小子想得美,短时间内也没这可能,是吧爸?”
花大boss不想理他,问:“浅浅去了多久了?”
“我看看,过去半小时了吧。”
“那还早着呢。浅浅不是说,那个门只能整点的时候才能过。”
快中午的时候,花浅浅领着迹部从小公寓那边回来了。
看得出来,他肯定是为今天悉心打扮过了,仿佛每根头发丝都在发光,一身剪裁得体的威尔士亲王格纹的灰色西装不仅衬托出了肩宽腿长的优势,正式感的穿着也给他整个人增添了几分成熟内敛。
第一次见他本人的花行云觉得,即便用挑剔的眼光看,谁也不能否认这个男生的外形条件非常优越,不怪颜控的妹妹一头栽进去。而且他郑重的态度和得体的举止,看得出来出自良好的家教,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花爸爸微笑着欢迎迹部:“进来吧,别客气,浅浅去你们家做客的时候,多谢你和你家人的热情招待,今天你也把这儿当成你自己家一样随意一点吧。”
迹部恭敬点头,“谢谢伯父。”
家里的阿姨切了水果盘摆上桌,又沏了茶,怕迹部不习惯,还提供了不同饮料和矿泉水的选择。
花爸爸比迹部崇光年龄大一轮有多,头上已经可以看到不少白发,看上去人也更和蔼。不过迹部在他面前可不敢真正随意,正襟危坐,仔细回答他提出的每个问题。
花浅浅挨着几个哥哥在旁边坐着,听得津津有味。她爸看来也是对那边世界的情况很感兴趣,所以上至国际政治经济形势,下至迹部的日常学习生活兴趣爱好,都有问到,花行云花惜时几个兴致勃勃地加入进来之后,问题就更多了,几乎变成了一场采访……
可能其他时候也很难看到把“本大爷”当口头禅的迹部这么乖巧老实有问必答的样子了吧,花浅浅暗地里偷笑,当然在心里也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虽然表达上偶尔还需要借助英语,但至少他的知识涉猎应该是经受住了来自花大boss的考验。
浅浅的爸爸是不是满意,迹部不是十分确定,因为对面一直是春风和煦的,也看不出喜恶。吃饭前转移到餐厅的时候花浅浅和他悄悄话,拍着胸脯保证说她爸肯定喜欢他,不过他怀疑她只是戴了女友滤镜,或者纯粹为了让他再放松一点。他现在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之前花浅浅在他的父母面前那么紧张,也不是不自信,而是身份使然的debuff……
享用完一顿丰盛的午餐,按照花浅浅的设想,家庭活动到此结束,中午各自休息,下午各有去处。没想到在被问到一会儿安排的时候,迹部突然开口询问花爸爸是否能占用他一点时间。
回答当然是可以,但这确实是一个让人意外的请求。连花爸爸都明显地楞了一下。尤其迹部还提出了单独交流的请求,更是让在场其他几人面面相觑。
这是想干嘛?
目送花爸把迹部带去了他的书房,三双眼睛一起望向花浅浅。
“你们商量好的?他要跟老爸说什么啊?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吗?他还拿着包进去了,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花浅浅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她也不知道哇。这个环节完全不在计划中,她刚在迹部那也只得到了一个信息量为零的微笑。不过她联想到上次迹部说他有事没让她知道,莫非和这个有关?
花爸的书房就像一个小型的图书馆,郁郁葱葱的绿植点缀其中,展现出非常清新典雅的风格。花爸爸请迹部坐在他对面,笑盈盈地等着他开口。
但迹部并没有马上说明来意,而是拿出自己的携带电话按了几下,调出来一张照片。
“抱歉,首先想请伯父您看一下这张照片。”
花衡接过来一看,顿时楞住了。
屏幕里是一张他没有见过的照片。
画面左边的男人他也从未见过,但那个双手搂着他的肩膀,冲镜头笑得一脸天真烂漫的年轻女孩子,他不仅见过,而且曾和她有过最亲密的关系。
虽然他们相遇的时候她的年龄比照片里要稍长一些,他也没看过妻子少女时候的留影,但是只需一眼,他就可以确定没有认错。
“这是……”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吃惊,“是从哪里拿到的?”
迹部如实相告:“是从一位独居在茨城的老先生家中的相册中拍摄下来的。”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还没有给其他人看过。但看您刚才的反应,她是否是你所认识的某位女士呢?”
刚才一瞬间,年过半百知天命的花衡猛然明白了很多事情,包括他的太太曾经隐瞒的东西,和她在临终前所说的话语的含义。但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似的想要确认道:“是——在你们那个世界吗?”
手机屏幕因为长时间待机熄屏了,花衡重新按了一下让它亮了起来。他端详着照片上女孩子娇艳饱满的脸庞,像是陷入了回忆中。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走到书桌边,把桌上一个立着的相框拿起来递给迹部。
相框里面容温婉的女性比年少时丰腴一些,眼神里似乎少了些天真,但笑容和以前一模一样。
“这是浅浅妈妈生前的照片。”
花衡和第二任妻子的初见是在一个十分不寻常的场合下。
当时花衡跟着一个慈善基金到非常偏远的西部山区参加捐助活动,在一个村民家遇到了一个年轻女人。
她长得非常白净漂亮,虽然穿着一样打着补丁灰扑扑不起眼的旧衣服,但神态举止都和周围的村民格格不入,有一瞬间令花衡都想到了那些被拐卖的大学生。
好在村民说她不知是从哪里流浪到村里来的,一身狼狈,说着大家听不懂的语音,也听不懂这里的话,又没有去处,善良的村民让她在家里借助下来,每天帮忙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村民还说正好外面有学识的人来了,可以试试能不能和她交流,帮她找到回家的路。
尝试沟通后,花衡发现,这个女人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和英语,但她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她出现在这个小山村的时候随身携带的物品里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或联络工具。
花衡把她带回了a市,给她安排了住处,请人教她中文。
只是即便经过多方调查、寻找和求助,她的身份依然成谜。
花衡和她甚至去了好几趟日本,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按照她自己的意愿,她放弃继续寻觅,在花衡身边停留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她展现了出类拔萃的学习能力,不仅迅速地掌握了汉语,还可以游刃有余地协助花衡处理公司的事务,慢慢开始进入花衡的私人生活,照顾他以及他家中三个半大小子。
再后来,花衡和她相爱结婚,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叫做浅浅。
“……浅浅六岁的时候,她生了病,找不到病因,a市最好的医院也束手无策,用尽了办法也只多延长了两年。”
花衡微微低下头,手指摩梭着相框的边。
相框里的女人温柔地朝画面外的他笑着。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他问迹部,“她的家人都还好吗?”
迹部如实坦承,曾经指点过他们那扇门在整点会连接两个世界的神秘占卜师迷小姐,向他透露了一些事。
只是距离事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年,很多档案记录都遗失或毁损了,根据迷小姐提供的线索,利用迹部家的资源,也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目标。
在祖姓唐的小山村里,村民为了方便称呼,给流浪来的可怜姑娘取了个名字叫大妮。到a市后,她也继续沿用了“唐妮”这个名字。但根据迹部分享的信息,她原名叫做浅田知佳,在原本的世界消失时还是一名刚参加工作的社会新人。
她在某天早上自出租屋神秘失踪,钱包、证件和外出的鞋都留在现场,没有任何暴力或者其他犯罪线索被挖掘出来——作为这样一件不可思议事件的主角,只在本地的报纸上留下了小小的一个版面。
当地警方调查数月都一无所获,最终只能搁置案卷。关于她的报道,也因为没有更多爆料,很快就被其他新闻覆盖了。
但她的父母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失踪的女儿,二十余年来不曾搬家。母亲前年已经去世了,父亲还健在,一个人住在茨城的乡下,和两只牧羊犬生活在一起。
迹部这次上门拜访的时候,老人给他们看了女儿以前的照片,如数家珍地讲她在学校念书时令人骄傲的成绩。
当地的人们把下落不明的人称作“神隐”,认为他们只是被神隐藏起来,把希望寄托于神明的仁慈。这位年迈的父亲也正是如此。他一直深信自己的女儿,或者不如说一直在祈祷她平安无事,总有一天会踏上回家的道路。
迹部离开后,花爸爸把几个孩子都叫了过来。
花浅浅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小短腿飞快跑过去挨着爸爸打听消息:“迹部跟你说了什么啊?”
他们关在书房里密谋半天,聊的肯定不可能是国家大事,一定和她有关。气人的是迹部的口风太紧,一直到走的时候仍然不肯吐露一二。
花爸爸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瓜,“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所有人都到齐了。
花爸爸开门见山:“我要说的是关于浅浅妈妈的事情。迹部在他们那个世界找到了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