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别墅大门打开,穿着黑白制服的一队6人站在外面,最前面那位肩上挂着一串徽章,看上去应该是审查组的组长。
对上视线,她摆出一张官方式的笑脸,问:“是许先生吗?”
许岁安屏蔽掉身后四人的心声,朝他点头。
女人笑笑,目光扫向他身后,在四人各自略微停留几秒。
“这几位就是您的契兽?”
许岁安接着点头。
“看起来各位不是很意外。那我们就直接开门见山了,有人向大赛组委会举报各位预赛违规,我们需要对您和您契兽之间的契约关系进行审查。
“并且,也需要麻烦您再重新进行一次预赛,场地我们都已经安排好,这次预赛同样也是全球直播,对各位来说,也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展示机会。”
“配合你们没有问题。但是——”
楚时间在此时开口,看着女人身后,举着摄像头的一个组员,语气嘲讽,
“堂堂组委会,难道也看不出来我们没有作弊吗?”
对许岁安他们的审查,其实从开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此时,他们的一举一动已经都在全网的注视之下。
楚时间这两句话立刻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什么东西也敢嘲讽大赛组委会?-
还审什么审,照我说,就这态度,百分百有问题,直接取消资格算了。
其实就连举摄像头的那位组员,在听到楚时间这番话后,也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眉眼扭出一点怒意和嫌恶。
组长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给出警告。
事实上,对这件事,组委会确实存在分歧。一部分人坚信这位新人没有作弊,另一部分人则认定,他一定是找到了什么特殊的作弊方法。
灵契大赛的模拟系统已经运行上百年,预赛的基本流程也从未变过,像他们一样,整场比赛下来,连一次敌人都没遇到,绝对不正常。
但组长是前者。
“只要存在争议,就需要进行确认,这是组委会一直坚持的原则。”
面对镜头,她只能这么说。
“好的。”许岁安接过她的话,“走吧。”
楚时间还想说什么,被他瞪了一眼,突然就不吭声了。
许岁安没想到他会变得这么好说话,意外地看过去两眼。
楚时间抿着嘴,表情难得乖巧。
他感觉到一点微妙的不对劲。
“请跟我来。”组长再次开口,拉回许岁安的思绪。
审查组把他们带回弥斯珥区赛场。
露天的圆形擂台此时依然围着不少来看热闹的人,挤在警戒线外,看到一行人出现,立刻涌动着要往前来。
警戒线被挤得七零八落,连条通道都找不出来。
组长远远看去一眼,突然掏出枪,对着天空来了一下。
“嘭”一声巨响。
拥挤的人群立刻安静,站在最前的一批人惊慌失措地看过来,有的甚至双手抱头。
许岁安几个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都下意识看过去一眼。
楚时间意味深长地从鼻腔里轻哼一声,但依然没说话。
许岁安隐约意识到此前的那点微妙感来自于哪里。
他正要尝试,再次被组长打断:“快点过去,一会儿又该挤起来了。”
手腕被人握住、轻轻一拉,穆霖久带着他走在最前端,从人群让开的小路里穿过。
果然如组长所说,只是一两分钟的功夫,群众们见无事发生,再次骚动起来。走在最前的许岁安和穆霖久,跟后面那些人分成了两队。
一声枪响再次传来。
许岁安被穆霖久拉了一下,两个人的距离立刻更近。
他抬眼,听到身前人含笑低语:“反正又憋不死,让他多安静一会儿好了。”
许岁安愣了一下。
穆霖久笑吟吟看过来:“这卷轴是我找的,我怎么会不知道有什么功能。”
“咦?”许岁安眼睛微微睁大。
视野突然变得开阔,他们已经穿过竞技场外圈的走廊,重新站在天空之下。
被圆环状穹顶圈出来的天空,印着一抹深深浅浅的橙粉-
好看吧?
他听到穆霖久的心声。
“好看。”许岁安小声回答。
但是,功能……
“主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契兽的行为,这是双向契约对‘主人’的特殊优待。不过与此同时,‘契兽’也有一份特殊的优待。”
许岁安被勾起好奇:“是什么?”
穆霖久笑着看过来,张了张嘴,目光落向他的身后,没再出声-
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再悄悄告诉你。
其他人这会儿已经赶到,组长的枪口还在冒着热气,人群惊魂未定,连探头都不再敢。
“走吧。”组长朝竞技场一角的裁判席抬抬下巴。
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契约检测装置,一个土豆形状的白壳子。
要检测人类和灵兽之间是否签订契约很简单,只要让他们出示契约书,再由装置进行“契约已成”的鉴定,就算完成。
许岁安走到裁判席前,立刻感受到一道充满怨恨的目光。
他看过去,在角落里发现翁然的身影。作为“检举人”,这种场合翁然当然要出现。
他一脸迫不及待,像是已经看到许岁安被认定作弊的场面。
穆霖久上前两步,挡住那道视线,问桌后裁判:“我们两个先来?”
裁判抬头瞅一眼,有点不耐烦,又不敢太表现出来。
在预赛和区选赛之间,他本来都能有一周假期,连旅游行程都定好,结果就因为这事,人都到机场,又被一通电话叫回来。
“谁先都行,快点。”
穆霖久拉着许岁安坐在桌前,扣住他的右手,抬上桌面,正对着那个白色检测装置。
微光闪烁,契约书缓缓凝出实体,悬在装置上方。
“叮咚”两声,整个装置亮起绿光。
裁判在纸上划拉两下,摆手:“行了,下一个。”
翁然从角落里站起身。
许岁安看过去一眼,并未在意。穆霖久的手从掌心抽离,紧接着,下一只手又握上来。
楚时间站的离他极近,半边身子都贴在一起,低下头,专注地看过来,手指一根根插进他的指间。
气息喷洒在耳边,许岁安有点不自在地微微让开,抬眼和人对视。
楚时间动了动唇,没出声。
裁判不耐烦,用笔敲敲桌面:“有没有契约?快点。”
楚时间压根没理,接着跟许岁安对视,眸光越发深邃。
许岁安在心里命令他:可以说话了。
签订双向契约后,命令甚至不需要说出来,只要在对视时动动意念,就能够做到不少事情。
楚时间立刻张开嘴:“主人。”
裁判更不耐烦:“我要看契约书,你叫什么都白搭。”
楚时间扫过去一眼,抬手一挥。
和穆霖久慢慢呈现不同,一张契约书猛地弹出来,把裁判吓得往后一躲。
楚时间接着对许岁安说:“我以后会很乖,不要禁言我好不好?”
他音调降下来,充满磁性的成熟嗓音刻意装嫩,却不让人觉得怪异,反而听起来真诚又可怜。
候在一旁的穆霖久冷笑一声:“装腔作势。”
检测装置此时第二次亮起绿光。
翁然的眉头已经深深簇起,犹疑的目光盯着许岁安几人。
而在直播间里,这次的检测,反而又是另一番景象。
和之前的预赛不同,这次针对新人的复审获得了不小的关注,此时直播间人数已经近万,甚至还在不断攀升。
弹幕里各种论调花里胡哨的刷起来,猜测的、支持的、反对的,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更加特殊了-
受不了了,这绝对是今年的颜值队,就算这新人一轮游我也粉定了好吗?-
有群没?我要做新人接生粉-
怎么回事……好像有点好嗑啊,这氛围感-
黑发真的不是在故意卖吗?这台词这动作也太那个了-
贴号109741。已经有太太产粮了,去吃好吗?-
这就开始了?连名字都不知道呢姐姐们!-
当然已经被扒出来了啊。这都几个小时了,预赛八倍镜cp糖剪辑都出来了好吧-
服了。这辈子就服cp粉。剪辑视频号多少,给我看看?-
怎么只有10安和9安?另外两个呢?-
10安9安什么东西??-
另外两个没互动啊-
怎么没互动了???没看出来整场预赛00目光一直黏在安安身上吗?这种才是最好嗑的好吧?-
楚10间x许岁安,穆霖9x许岁安-
6。你们这种数字cp名法我真是……-
链接:[十指相扣的那十秒你在想些什么?]-
卧槽这速度。
意料之外的审查环节确实给许岁安一组带来了不少新的关注。就是关注点……有些出人意料。
随着祁临和戚孤雪的检测相继结束,直播间和论坛也更加热闹。
两三个专贴已经迅速HOT,还在被各路人士不断搭建高楼。
现场的翁然,却是再也待不住了。
裁判宣布“没有问题”的同时,他一个健步冲上前,一把拍在桌子上。
检测装置被震得弹了一下,裁判员也被惊得弹了一下,慌忙问:“你干什么?”
“不可能。他们绝对有问题。”翁然指着许岁安。
最后一个检测的祁临压下眉心,上前半步,挡住那只手,把许岁安拉到自己身后。
翁然怒道:“今天下午比赛的时候,你们绝对没有契约!我的契兽的感觉不可能有错!”
裁判愣了愣,转头看向审查组组长。
审查组组长接收到他的犹豫,一时间也觉得有点难办。
翁然的说法并非没有道理。
他们并非不可能在比赛结束后才契约。检测装置只能检测出当前的契约情况,却无法判定契约时间。
目前,人类也并没有那种能判断时间的装置,在这方面,契兽的感觉往往更加灵敏。
如果这项疑点是参赛者契兽提出的……那即使检测通过,恐怕也会有很多人不买账。
观众,或者组委会那些老顽固,都在其中。
就这会儿,观众席里都已经响起阵阵一轮。
“你的契兽的感觉?”穆霖久突然轻嗤一声。
翁然瞪着他:“怎么?我的契兽,从不出错。”
“是吗?那不如翁先生先解释一下,既然你的契兽从不出错,为什么预赛时却连出口也找不到?”
观众席立刻又一片哗然。
有人立刻倒戈:“是啊,他的契兽那会儿那个状态,肯定不可靠啊。”
翁然表情变了变:“那是因为你们耍手段?”
“耍手段?”楚时间把话接过去,“技不如人就开始胡言乱语,你的全球赛资格,是靠嘴骗来的吗?——怪不得一轮游。”
一句话,狠狠戳到翁然的痛点。
他惊愕一下,随即暴怒:“你说什么!我翁然堂堂正正进全球赛,你们一群连赛场都没上过几回的……”
他突然说不下去。
像是有什么东西黏在嘴上,让他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死瞪大眼,怒视着对面几人。
对面五人一个理他的都没有。
楚时间更是已经对组长说:“他的证词都不可靠,这场审查也没必要继续了吧?不如你们先查查他?”
组长沉默片刻。也被翁然这一套举动牵连的有些下不来台。
身后的几个组员,更是已经不满地看过去。
翁然要是不开口,他们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方法,进行深入审查。
但被他这么一搞,许岁安他们的问题在观众眼里反而变轻。而翁然自己,倒开始被怀疑-
说的没错啊,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连预赛都过不了的全球赛选手呢-
查查翁然吧。真是感觉灵契大赛这几届越来越乱了-
翁然要查,新人当然也要查。要我说,这就是弥斯珥区的锅。本身区水平就差,还闲的没事搞什么双人同台,这下好了-
要不给弥斯珥区区长也一起查了吧?
事情越闹越大,观众们却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想尽办法把更多人拉下水。
现场,组长沉思片刻,最终还是道:“灵契契约判定为没有异常。现在进行预赛重赛。”
她又转向翁然:“至于您……我们也会上报组委会,对被怀疑的部分进行重新审查。预计会回溯到你您次参赛,为了审查顺利进行,您可以提前准备好相关资料。”
翁然傻眼了。
他压根没想到,只是检举,怎么还能把自己也拉下水。
他当然确定他的履历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但只是被审查,对一个灵契师来说,都是极大的污点啊!!
“不,等一下——”翁然抬了抬手,什么也没抓住。
组长从他身前走过,带许岁安一行人前往赛台。
他被晾在一旁,茫然地看着事情发生。
“咔哒”。
耳边一声轻响。
翁然转头,看到裁判正在收拾纸笔和检测装置。男人朝他看过来,带着一种有点瞧不起、又有点怜悯的目光。
翁然心中的怒火突然被点起。
“你看什么看?!”
他吼了一声,想做点什么。
但手刚一抬起,又被那股不知名的力道钳制,丝毫动弹不得。
是那帮家伙?!
他心里一下子有了判断,但却连回头都困难。
场边,穆霖久脚步微顿,看向组长。
“那位,记得及时处理一下。”
组长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到裁判席前姿势怪异的翁然。
“我们会的。”
她稍作停顿,看向许岁安。
这里刚巧在直播摄像的死角范围,可以说一些在镜头下说不了的内容。
“这次预赛,建议你们不要再用上次的方法了。”
许岁安:“你知道?”
组长颔首。
“这种能力比较罕见,但也并非没有,只是选手们基本都会为了隐藏实力,在预赛中选择更简单粗暴的方法,所以,在预赛中还是第一次出现。”
楚时间:“既然你们知道,为什么还要审查?”
“因为只有一部分人能判断出来,但剩下那些人,说什么也不信这种判断。”
楚时间扬眉。
组长耸肩:“所以,为了你们后续的安宁考虑,这次还是简单粗暴一点比较好。”
赛场开始搭建,外面的灯光照过来,组长后退一步,恢复公事公办的模样。
“请上台吧。”
“好的。”许岁安顿了顿,又说,“谢谢。”
组长没有回应,看着他们走上赛台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光线再次离开,腰间的枪“嘭”一下变成一只银灰色小精灵,卷着尾巴悬飞在她身侧。
“你没必要说这些的。”她的契兽有些不赞同。
“说了也没什么不好。”组长顿了顿,“都这么多年,灵契大赛如果能被改变一下,不是更好吗?”
“灵契大赛要改的东西多了。但那绝对不是一个新人能做到的事情。”
“但我觉得,这会是个能改变忒索罗斯星的新人啊。”
“又是你的第六感?”
“是我的第六感。但一直都挺准的,不是吗?”
……
“所以,这次要用什么方法?”
楚时间站在船尾,杵着一根船桨,悠闲发问。
预赛的基本形式是统一的,但具体的赛场内容确实随机的。
上次是荒漠,这次又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大海。
他们刚一踏入场地,就直接被装进这条只有一米长的小木船里。
风吹得浪头一个接一个打过来,小船在海上荡来荡去,几次都险些翻倒。
船上只有四个人的位置,楚时间剪刀石头布输了一圈,被赶去船尾维持平衡,还在怒斥穆霖久:“你一直控着我出布,什么意思?”
穆霖久无辜地朝许岁安眨眨眼睛;“我没有。”-
因为好玩。
许岁安:“。”
两个永远12岁的幼稚鬼。
“这次,我来吧。”祁临出声。
“怎么来?”戚孤雪好奇。
都说元帅先生强的可怕,但他还没见过祁临动手。
“不会有点大材小用吗?”穆霖久的话更加印证传闻。
祁临则看向许岁安,问:“会吗?”
许岁安摇头。
“不知道。”
他来这个世界也不久,除了翁然之外没见过其他灵契师,不太清楚这地方的平均实力。
但祁临的实力他很清楚。
于是又补充:“收一点。”
“但可以快点。”他想了想,“快点结束,早点回去休息。”
这是戚孤雪的梦想。
当然,多次使用异能的穆霖久和为了来到这里受过重伤的祁临也都需要休息。
祁临说:“好。”
话音落下,一直黑章鱼从海底冒头,粗壮的触手卷住小木船,把他们抛向空中。
船尾,楚时间手中船桨一沉,逆着触手插回去,在半空中稳住小船的动向。
船头,祁临站起身,抬手拦下章鱼横甩过来的另一只触手。
他低眼看下去,薄唇微动。
章鱼突然僵在海中,两秒过后,直接爆体而亡。
大量的黑色液体喷溅出来,下雨一样落了满船。
祁临和穆霖久同时抬手,帮许岁安挡住脏污。
直播间里刷出一排问号-
发生了什么??-
看过其他预赛,这章鱼不是挺厉害的吗?好像在这场的模拟怪物中排前五啊?这就秒了?-
我怎么感觉他只是动了动嘴,连攻击都没做……-
到底是谁说他们作弊的?笑死,这实力有必要作弊吗?别的不说,预赛稳过啊-
预赛里秒个怪而已,全球赛水准的基本要求啊……你们是不是忘了这新人上轮预赛碾压翁然的?-
卧槽,不兑。这个蓝眼睛灵兽好像还要做什么啊?
章鱼消失,小木船平平稳稳地降落回海面,楚时间船桨一挑,船头拐过半圈,朝着原本的方向继续前进。
但祁临依然站在船头,没有要退回来等待下一波攻击的意思。
他双手向两侧平举,薄唇依然在轻轻动着,似乎还在念叨些什么,但声音很低,很含糊,完全听不出内容。
只能看见,随着一声声念出,冰蓝色眼瞳开始发亮,金色掺着幽蓝,仿佛远古之龙正在缓慢苏醒。
那抹唯一的亮色,在昏暗深沉的海面上显得格外瞩目。
天色突然彻底暗下,周围的风越来越大。
青年的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衣摆向后飘起,露出里衣包裹下劲瘦的腰线。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片刻后,再次开口,这次声音反倒变得清晰,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过来。”
话音落下,远处掀起滔天巨浪,四面八方,十几米高的浪交错相叠,几乎绕成一圈。
浪花被甩上云层,海天相接,在这片虚拟的赛场上几乎成为现实。
在高高的浪花之中,一个个漆黑的庞然大物,也变得隐约可见。
它们像是被那道声音蛊惑,顺着浪潮一点点涌来-
卧槽……
直播间里有观众突然悟了-
这是要直接聚怪然后一波带走吗?-
这可能吗??
第217章
事实证明,没什么不可能的。
短短几分钟,模拟赛场内生成的近百只怪物全都围堵上来。
巨型海怪潜伏在水下,投上来一片片阴影。浮上海面的那些有的已经发起攻击,触手伸向四面八方,裹着毒气的水雾开始弥散,还有怪物直接跃出水面,呲着尖牙啃咬木船。
滔天巨浪翻滚,小木船嘶叫着颠簸起伏,像是随时都要散架。
船上四人握着船舷,一脸淡定地被浪推来推去,时不时抬手赶下去几只食人鱼。
半空中,祁临再次抬起手。
浪花被他更高地撩起,近百只怪物同时飞向空中,彼此撞在一起,狠狠跌回海中,又被下一波浪潮掀起。
藏在海下的几只怪物正一下下撞着木船船底,突然被这股力量拉扯,整个跃出海面。
木船被撩开,庞大的身躯在船上压下一片黑影,然后嘶叫着越升越高。
“轰轰轰——”
怪物跌回水面的响声连成一片,代表怪物死亡、消散的点点光芒在海面上荡开,像是夜晚的星空坠进海里。
空中的祁临手腕翻转,五指收缩,于是海浪也跟着盘旋扭曲,将令一部分怪物卷进浪中,绞杀。
开场不过7分钟,现场和直播间都已经沸腾了-
卧槽这场面,爽死谁了?爽死我了!!-
不是,谁说这作弊的?这实力需要预赛作弊?铁全球赛水准了好吧?-
受不了了。只是一只契兽都有这效果,不敢想象后面1v1会有多精彩。这选手哪儿的来着?弥斯珥区是吧?这就买票了哈-
到底谁说他们是花瓶组的!谁说的!!!又美又强,今年的大烫门预定好吗?-
啊啊啊啊受不了了!这灵契师到底是上哪儿找来这么牛的高阶契兽的?酸死我了呜呜呜呜呜呜-
区区预赛竟然能被玩的这么花,我之前都在看些什么东西……组委会你们告诉我,这到底是真复审还是早有预谋的表演赛??-
这才是真预赛啊!之前一群全球赛选手隐藏实力干嘛呢?看到没,真实力不怕暴露好不好?
观众们看比赛看的很上头,但这发言却让组委会和一些灵契师不太开心了。
是他们不想在预赛炫技吗?是组委会不让啊!
由于比赛形式不同,预赛和区选赛、全球赛的模拟系统是分开的。区选赛和全球赛的系统经得起他们折腾,但预赛的系统,在高强度对抗下很容易出现问题。
这也是预赛通常都是单人赛的原因。
为了防止系统故障,组委会会在比赛前,特意提醒那些实力强劲的灵契师,要“收着点”、“通关就行”。
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组委会没看出来这也是个全球赛级别的选手吗?就这样让人家炫技了?还专门搞个什么“举报复审”,这需要复审吗?纯双标!
灵契师内部论坛,讨论这事的帖子都盖起高楼,不少人忿忿不平,甚至艾特组委会,让给个说法。
组委会此时也很委屈。
他们是真觉得这新人有问题啊!
而且举报新人违规的翁然,也是个全球赛水平的灵契师。
不是,翁然难道看不出来这人的实力吗?他是真眼瞎还是故意的?
组委会最高层办公室。
一道怒气腾腾的声音终于冲出:“拉黑!拉黑这个叫翁然的!从下届开始,不准他再参加灵契大赛!!”
但无论如何,这届预赛,已成定局。
模拟赛场中,怪物的数量在几分钟内锐减,它们不断地扑向天空和船只,但却没造成一点实际性伤害。
许岁安看着空中的祁临,有点感慨。
祁临人没怎么变化,实力却比小时候强出很多-
很出风头嘛-
不愧是世间最后一只龙。
楚时间和穆霖久的心声,也和他表达着同样的意思。但在这两道声音之间——-
救救我,好想吐,我要死了。呕……
许岁安忍不住把目光转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戚孤雪倚在船边,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闲散模样,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异常。但细看下去,被他半藏在身后的手用力抠着船舷,指节都在发白。
如果不是许岁安能听见心声,绝对注意不到这点。
原来戚孤雪晕船。
他有些意外,往那边挪动身子。
小木船还在被海浪抛上抛下,又一波巨浪从深海里涌上来,把船顶到半空,又旋转着砸回海里。
戚孤雪做了半个干呕的动作,白着脸把后半截咽回去,心声变得愈发简短:救……
许岁安伸出手,扣住他的腰。戚孤雪愣了一下,看过来。
【等等!】系统紧急叫停,【岁安,你不能用异能,要隐藏身份呀!】
许岁安动作顿住。
他想了想,转头看向楚时间,说:“把我送上去。”
楚时间正盯着他搭在戚孤雪腰上的手,没反应过来,回了句:“嗯?”
许岁安当他听懂,走过去在人手上摸一把,环着戚孤雪升上半空。
不需要真的让楚时间动手,只要向观众展示一下,假装是他的契兽做的就好。
木船内,楚时间看了看掌心,抬眼望上来,终于恍然。
他佯装可怜地压下嘴角,演戏给自己找补:“主人总偏心,我们会很难过的。”
穆霖久幽幽扫来一眼,一点没有要配合的意思。
悬在半空的许岁安也并未在意这句找补。他忙着教育戚孤雪:“下次不舒服,可以直说。”
戚孤雪在他怀里低着头,长发遮住侧脸,看不清表情,低低地“哦”了一声,身子有点颤抖。
许岁安当他是还在晕船,没回过身来。——如果,听不到戚孤雪心声的话。
但事实上,他很清晰地听见戚孤雪在想:救命,好丢人。
“不丢人。”许岁安纠正他。
戚孤雪默默抬起手、捂住脸,放空大脑。
两个人立在半空中,确实没了晕船的问题,但余下的怪物却因此找到了新的目标。
攻击不到祁临、咬不到木船,它们一下子转向,朝二人猛扑。速度最快的几个转瞬已至眼前。
许岁安下意识抬手要回击,想到身份问题,动作一顿。
食人鱼张开大嘴,几乎能看到内部结构。
下一秒,一阵花香溢出,人鱼停在半空,眼神恍惚了一下。
紧接着,两道水柱一左一右冲天而来,将扑来的几只怪物全部撞开,沉沉压进海面,化成一片散碎的光。
“没事吧?”祁临出现在两人身前。
许岁安摇摇头。
祁临看向他,又说:“很快就结束了。”
他还记得最开始时,许岁安说过一句要快一点。
“好。”许岁安回答。
祁临转过身,挥手,驱散新涌来的几只怪物。
来到忒索罗斯星,他反倒不必顾忌异能类型的局限,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属于龙族的所有能力。对他来说,这也是一种享受。
许岁安带着戚孤雪往后挪上几寸,避免影响他发挥,然后才看向怀里的戚孤雪,表现出一点惊讶。
戚孤雪知道他在惊讶什么,轻咳一下,小声挽尊:“治疗,也可以有攻击能力的。”
刚刚,他用异能强制那只食人鱼进入极度安定状态,祁临的水柱这才得以赶上。
许岁安听得到他的心声,懂他的意思,夸赞:“很厉害的。”
顿了顿,又强调:“即使晕船,也很厉害。”
戚孤雪又一次大脑空空。
就在此时,整个海面突然剧烈摇晃,几乎要上下颠倒。悬在半空的两人都被这股力量冲击,不安定地晃来晃去。
海里的木船更是直接侧翻、终于碎成几片。穆霖久和楚时间从海底窜出来,一人找了块木板踩着,勉强维持住平衡,然后同时抬头看了一眼祁临-
这么大醋?
许岁安听到楚时间的心声,没懂,但也看向祁临。
然而,祁临安安静静立在半空,甚至没有动手,只是抬眼望向天空。
一片黑沉的天幕中,隐约出现几道裂纹。
组委会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预赛的模拟系统承受不住接连不断的攻击,此时摇摇欲坠,眼见着就要直接塌陷。
就这互相对视的几秒钟功夫,头顶一声闷响,一块天空掉下来,冰山一样砸进海面。
忒索罗斯星的真实天空出现在五人眼前。
楚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许岁安身边,盯着那处道:“感觉要出去了。”
许岁安还记得他们的目的:“但还没通关。”
“这种情况,就算我们不通关,也会进入区选赛的。”穆霖久笑,“毕竟祁先生的下马威,都直接给到组委会了。”
祁临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回许岁安身上-
抱歉……
他无意毁掉这里。
“没关系。”许岁安护短,“是他们的问题。”
场外,组委会的人听到这句话几乎要气着火了,但又没有办法。
赛场被毁,只能证明预赛系统确实不够结实,这次他们要再说是“新人作弊”,那观众的矛头该从翁然转向组委会了。
只能忍气吞声,还得焦头烂额地处理后续。
现场官方人员十几个,唯一保持淡定的,除了惦记下班不管不顾的裁判,就只剩审查组组长。
“去终止比赛进程,强制清除剩余的怪物,让他们尽快从系统里登出。”
几个工作人员回神,连忙按照命令去执行。
观众席、直播间、大赛论坛,此时更是彻底因为这事乱成一锅粥。
预赛模拟系统直接被撑爆了,这在历届灵契大赛中从未发生过。
不少观众直接从席上站起,甚至挤到台边,蹦蹦跳跳想要看到详情。
直播间,万余人把弹幕刷到飞起,还不断有新观众闻讯赶来-????爆了?-
不是哥们,我说的爆是人气爆,不是系统爆了啊……-
我的天呢,模拟系统居然是有承受能力上限的吗?这人得多牛啊,今年大赛冠军直接定了吧-
倒也不必哈,全球赛水准都有这个能力,人家不做就是了-
哦。有能力为什么不做呢?是不敢吗?-
真好笑。要不是组委会次次都千叮咛万嘱咐让收力,就预赛这破系统,早爆几百回了好吧?-
真的。知不知道系统坏了组委会要费多大功夫重修啊。只顾着自己出风头,一点不考虑其他人是吧?-
……既然组委会早知道系统撑不住,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升级?非得等出事了才行?-
+1。每年那么多门票钱都花哪儿去了?这么多届了,连升级预赛系统的钱都没赚出来吗?-
现在是组委会升不升级系统的问题吗?现在是这新人不守规矩!-
什么狗屁规矩?审查全程直播,你们都觉得人新人作弊呢,哪有人提醒他们系统脆皮了?-
早看出来新人有这实力,或者早提醒一句,也不至于折腾成这样啊?还怪开新人了呢。人家就是不懂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潜规则,所以才是“新人”啊-
趁乱嗑一口。谁能想到预赛重赛最大的糖竟然是7安的-
那个戚孤雪一点力没出,还被灵契师护着……祁临还得帮他挡怪。厉害的高阶契兽那么多,干嘛要养花瓶,就因为人家好看吗?-
战力够了,人家想养个花瓶怎么你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真服了你们这群嗑cp的了。什么都看不懂能不能闭麦??
直播间都吵成这样,论坛更是已经盖起上百层高楼,涛战力的、损系统质量的、看不惯新人行为的、趁乱嗑cp的,还有灵契师现身说法的,五花八门,几个hot贴一起飘在首页,久久居高不下。
但在弥斯珥区的比赛现场,五位当事人对此依然一无所知。
天幕碎到1/3时,预赛系统终于被强行终止。许岁安五人重新回到简朴的圆形擂台上,刚一现身,就迎来现场一阵极其热烈的欢呼。
撑爆系统,比通关预赛可刺激多了。
工作人员赶紧上来把一行人请下去,生怕他们多站一会儿,把群众勾得直接冲上台来。
许岁安乖乖跟在工作人员身后下台,突然听见观众席上有人直接喊了自己的名字,想了想,歪头看过去,朝那边招招手。
喊他名字的人一声尖叫。周围立刻“许岁安!”“岁安这边!”“岁安挥挥手!”,叫成一片。
除此之外,其他几人当然也都被指名道姓地呼唤。
灵契大赛报名都是实名制,报名表又不是什么保密信息,五个人的名字自然早就传遍了。
只是其中还夹杂了一句:“小七我有晕船药!!!”
戚孤雪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扑上许岁安后背。
许岁安截住他,很合时宜地问了一句:“还在晕吗?”
戚孤雪:“……”
他一言不发,第一时间选择放空大脑。
许岁安有点遗憾地移开视线。
在吵闹之外,他开始有点意识到这个功能的好处了。
走在前面的工作人员赶紧跑回来拉两人一把:“许先生、戚先生,快走快走。”
从场地侧方走下台,钻进观众席下方黑漆漆的通道,工作人员长出一口气。
“裁判和审查组会在这里跟各位对接的,辛苦几位稍等一下,他们马上就到。”
她留下这句话,又飞快从通道里钻出去。外面的群众秩序还需要维护,她没法蹲在这里守着。
结果工作人员刚离开不到十秒,又一道人影钻了进来,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首饰响声。
通道里很暗,只有入口处能照进来一点光。
许岁安抬头看过去,有点意外。
和人有过直接沟通的戚孤雪直接问出声:“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钴蓝色眼睛炯炯有神,少年轻哼一声,“想进这里还不是轻轻松松?”
许岁安问:“来做什么?”
少年噎了一下,顶嘴:“一定要做什么才能来这里吗!”
许岁安看向他身后,从容开口:“那你要被赶走了。”
少年:?
他一惊,立刻回头,对上审查组组长冷冰冰的目光。
“不好意思,这里不允许外人进入。”组长单手按在枪上,语气恭敬,动作充满威胁。
少年动动嘴,看看她的枪,又看一眼许岁安,怏怏不乐地退后几步,一直到通道入口。
组长也没管他是不是彻底离开,几步来到许岁安面前,把一叠东西递过来。
有组员打亮手电筒。
最上层是1+4两种、五枚徽章,第一个留给许岁安,剩下四枚是为契兽准备的。
此外,还有一份后续赛程说明书、一张印着弥斯珥区商会和政府双标的储蓄卡、一摞各种商铺的优惠券,以及一份邀请函。
“这是灵契大赛和弥斯珥区给您的奖励,恭喜您正式通过预赛,成为弥斯珥区区选赛的第100位参赛选手。”
女人顿了顿,目光稍微柔和下来一点:“祝您能顺利进入全球赛。”
“谢谢。”许岁安弯弯嘴角,接过东西打量一圈,最后停在那份邀请函上。
银灰色调沉稳庄重,中心的红色火漆印着繁复的标志,左下角烫金小字写着:灵契大赛组委会。
“这是来自组委会本部的邀请函。”
“在区选赛进入最后赛段前的休赛期,能够进入全球赛的选手都会收到组委会邀请,参加当届的灵契大会。”
许岁安突然问:“星主会参加吗?”
他们就是为了见到星主才参赛的。
组长怔了一下,回答:“……在历届灵契大会中,星主,偶尔露过面。但这次是否露面,我们并不知道。”
许岁安:“好哦,谢谢。”
“不过,这份邀请函并不是灵契大会的邀请函。”
几人都有些意外:“那是什么?”
“是组委会提前的特别邀请。您可以比其他灵契师更早一些,见到组委会高层,以及十位全球赛裁判官。”
“全球赛裁判官?”楚时间凉凉开口,“全球赛水准的裁判,也看不出我们没有作弊?”
“他们仅为全球赛服务。除了全球赛赛程中,以及灵契大赛,他们从不露面。甚至在其他时候,我们都很难联系上他们。所以,预赛的事情,哪怕组委会请求,他们也不会参与审查的。”
楚时间黑眸微眯。
“那这封邀请函?”
组长笑笑:“是由裁判官们发出的。是他们,想要在灵契大会前,单独见各位一次。”
“也只有他们,能判断出各位的实力,值得这一次单独会见。”
许岁安问:“时间呢?”
“区选赛第一赛段后的休赛期。”
“所以,还是要再审查一段时间咯?”
“不是这样的。裁判官们想要凑到一起,也需要不少时间。这已经是他们能给出的最早时间了。”
许岁安晃晃邀请函,又问:“在这里,能见到星主吗?”
组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中有几分疑惑:“如果是裁判官们……或许能够有机会向星主发出邀请。不过您为什么……”
许岁安开口:“我们……”
穆霖久突然出声打断:“不会有忒索罗斯星的子民不期待见到它的星主,不是吗?”
组长看向他,沉默地对视片刻,点头。
“如果裁判官们对各位印象不错,您或许可以试着向他们提出请求。”后半句,她专程对许岁安道。
许岁安点点头。
组长后退半步。
“我的任务完成了,祝各位今后的大赛之旅,一切顺利。”
她利落转身,带着几个组员一直向外,离开通道。
一行人走得很快,守在通道口的少年往旁边避了避,险些被撞到。
他过回头,瞅着六人离去的背影,有些不悦地撅起嘴。
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在看什么呢?”
少年回头,看见戚孤雪正站在他身后。
他往戚孤雪后面望望,另外四人还站在原地,身影隐在黑暗中,看不出在做些什。
戚孤雪耸肩:“我可不想掺和进那种古怪的氛围里。”
少年收回视线,看向他。
青年的表情突然淡下去,声音依然透着股有气无力的厌世感,但又在深处藏进一点凌厉:“所以,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少年脸上闪过一点错愕,定了定神,才道:“我来看你们的契约。”
翁然的那几只契兽能察觉到他们之间没有契约,他当然也有办法确认。
“所以,结果呢?”戚孤雪问。
少年有点得意洋洋,又有点好奇:“我看得出来,你们定的是灵魂双向契。这是谁提供的?你们怎么会有?”
戚孤雪慢悠悠:“嗯……我们就是有。怎么,不应该吗?”
“这东西失传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对双方的影响太大。不管你们怎么拿到的……你们到底怎么想的?竟然敢签这种契约?”
他顿了顿,想到什么,又笑开,有点幸灾乐祸。
“不过,你现在应该也感受到这种契约的威力了吧?在契主面前没有秘密的感觉怎么样?”
戚孤雪的表情也跟着变了。
“你既然这么问,那应该也知道,怎么重新藏住秘密吧?”
“那当然,我可是光渡族的继承者。”少年挺胸,话音一转,“但是,我凭什么告诉你?”
光渡族?
戚孤雪微怔。
另一边,许岁安也愣了下,转头看向通道口的两人。
他虽然听不清两个人的谈话,但戚孤雪一刻不停的心声,也相当于给他做了个现场直播。
许岁安走到两人身边,低头看看那少年。
光渡族的继承者,他曾经也见过一只,活泼但乖巧,跟这位很不一样。
不过……这里竟然也有光渡族吗?
戚孤雪这时候已经接着问道:“你来这里,肯定不只是要我看我们的契约吧?”
少年神情僵了一下,看向许岁安,又很快地移开视线。
“你是光渡族?”许岁安确认。
他想了想,翻转手腕,露出光渡族先祖在上面留下的羽毛印记。
“那,认识这个吗?”
少年看到,瞳孔缩了一下,但却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
许岁安突然知道他在饭店门口,为什么突然朝自己发出邀请。
大概在那个时候,少年就注意到他和光渡族的联系。
“你和我的先祖是什么关系?”少年反问他。
许岁安张张嘴。
戚孤雪突然伸出手来,一只挡住他的手腕,一只捂住他的嘴。
“你告诉我们怎么终止心声功能,我们就告诉你。”
许岁安看他一眼。
戚孤雪动作一顿,飞快松开双手,谨慎地看向许岁安。
好在,许岁安也没有要直接给出解释的意思。
他悄悄松口气。
“我不知道怎么终止。”少年再次开口,消息却不怎么好。
戚孤雪微微蹙眉。
少年接着道:“但我知道,什么东西能让契兽可以控制心声的传递。”
“什么东西?”
少年看向许岁安,抬起下巴:“一个情报换一个情报。”
许岁安想想,说:“我认识你先祖母星的继承人。”
“母星?继承人?在哪儿?什么人?”少年惊讶。
许岁安朝他眨眨眼。
“轮到你了。”
第218章
少年不情愿地努努嘴,挤出来一点信息:“幽灵族的心尖血。”
许岁安了然,转向戚孤雪:“走吧。”
戚孤雪心里一阵奇怪,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现,淡定地跟着他转身向外。
“诶诶诶,等等!!”
少年一惊,慌张追上,一把抓住两人的袖子。
“怎么就走了!还没问完呢!你知道心尖血去哪儿找吗?”
许岁安被拽停,坦然回答:“幽灵族。”
少年一噎:“……你知道幽灵族在哪儿?”
许岁安摇摇头。
“那——”
“但有人知道。”
“谁?”少年下意识问出口,随即脸色一变,“你竟然用这种方法骗我的情报?”
他咬牙嘟囔:“无耻。”
许岁安不解地看他一眼,抬起手,指向少年身后。
“他们。”
少年一呆。
穆霖久晃着终端机从他身边经过,上面是一个长长的对话框。
身量清瘦的青年在许岁安身边停下,笑眯眯地看向他,问:“你听说过六人定律吗?”
“什么?”
“没听说过也无所谓。”穆霖久笑着把终端机递给许岁安,“我们找人的方式,和那个没关系。”
少年:“??”
穆霖久再没给出任何解释,在他困惑的目光中勾住许岁安的小臂,笑吟吟地歪着头道:“走吧。”
许岁安正在看终端机上的内容,乖乖被他带往通道之外,其他人紧紧跟着,唯独戚孤雪在最后留了片刻。
他朝还在发愣的少年说:“好好想想,你哪里惹到他了。那可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以后引以为戒。”
少年回神,却更茫然:“我和他都没说过话……”
戚孤雪耸肩,轻飘飘地跟上前面几人,依然是一副站不直身子的散漫模样。
少年一个人在漆黑通道里站了半晌,直到几人彻底消失,通道一片静谧,他才恍然想到什么。
——但那也只是,发出契约邀请而已啊?
……
竞技场外。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无数群众还围在出口,蹲守新人灵契师露面。但他们又哪里会知道,人早就偷偷跑远了。
许岁安用了从萧离歌哪儿偷师来的空间系异能,把五个人一起转移到竞技场隔壁街的小巷里。
他空间系异能还不熟练,没法像萧离歌那样进行长距离移动,但这也已经够了。
其余四人,除了戚孤雪外,都没对他的能力感到震惊。他们早就知道许岁安的异能不限于某一种系别。
但戚孤雪很惊讶,看怪物一样打量他良久,最后荒诞评价:“你其实,也不是人类吧?”
全系异能者,整个人类历史上都没出现过。
许岁安乖巧眨眼,反驳他:“我是。”
最起码,现在这具身体是。
他举起终端机,转移话题:“该去找幽灵族了。”
界面上和穆霖久聊天的是一位匿名灵契师。
他在灵契师平台发布“寻找幽灵族”的悬赏委托后不久,这人就立刻找上来,说可以提相关情报。
因为繁衍方式特殊,如今的幽灵族已经极其稀少,可能整个忒索罗斯星都不足十只。
而且,他们要么离群索居、生存在极其隐蔽的位置,要么就有超强的伪装能力,像普通人一样混迹在人类社会。
可以说,要想真的找到一只幽灵族,简直难于登天。
但帖子发出去不到三分钟,竟然就有人找上门,给出的信息还像模像样的。
说他知道一位隐藏身份居住在人类社会的幽灵族,可以向他们提供那只幽灵的位置。
但有条件-
什么条件?
许岁安哒哒哒敲字。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头顶反反复复变成“正在输入中”,最终发出来一条:
我要你杀他一次。
许岁安愣了愣。
【是仇人?】系统看戏推测,【而且这只幽灵族估计还很强哦。】
穆霖久见他顿住,凑近了看眼屏幕,直接抬起手,贴着许岁安的手指戳字-
交易成立。
很快,对面发来一个地址。
第三区-赛启汶区多罗大街799号,一家旧书店。
穆霖久怔了怔,沉吟片刻。
许岁安抬头问他:“有问题吗?”
穆霖久摇头:“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赛启汶区是和弥斯珥区截然不同的地方。这边是彻底的商业之城,那边则是纯粹的灵契之都。
历届灵契大赛十强,赛启汶区通常都能占到两席。
论坛上曾有人戏言,走在赛启汶区大街上,碰见十个人,其中有八个都是灵契师,剩下两个则是高阶契兽。
真要说起来,赛启汶区这种环境,其实不太适合幽灵族进行隐藏。毕竟实力强的灵契师越多,就越容易被发现。
但这人既然都提出“杀他一次”的交易,给他们的地址,按理说不会有假。
许岁安听完,不假思索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现在离区选赛正式开始还有六天,虽然时间有些紧,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容错余地,只要能在开赛前赶回来就好。
“好。”穆霖久笑笑,又说,“不过,不是现在。”
“?”
他指指天空:“太晚了,去赛启汶区,怎么也要等到明天一早。现在先回去休息吧。”
他说完,满含暗示地朝许岁安轻轻眨了下眼,心声清晰传递-
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特殊优待’呢。
“眼睛不舒服就多闭一会儿。”
身边突然插进来一道声音,楚时间把许岁安捞过去,拉着人往外走。
这会儿,周围的预赛观众基本都已经散干净,路灯下的大街冷冷清清。五个人一路回到住处,只是偶遇了几个还在外游荡的观众,被人追着拍了几张模糊的背影。
回到别墅,穆霖久干脆利落地把祁临塞进他的那间花房。
别墅一共就六间卧室,楚时间那间已经被锁起来,祁临当然只能住进这里。
许岁安担心他被花香呛到,在门外多站了两秒,果然立刻就听见里面一声接一声喷嚏。
以及略带委屈的心声:好呛……
和他一样,龙的嗅觉也很灵敏——说不定比他还要灵敏。
“怎么?你想让他跟你一起住?”楚时间倚着自己卧室的门,没什么表情地抱臂看他。
穆霖久先说:“那恐怕不太方便。”
许岁安略一思考,还没得出结果,花房房门被人从内推开。
祁临探出半个脑袋,鼻尖和眼尾都被熏得有点发红,龙角可怜兮兮地从白发里钻出,“呼吸”着门外的空气。
“哥哥。”他被几十种花香熏得有点神志不清,叫出很多年前的称呼-
难受。
他的心声说。
楚时间和穆霖久的脸一瞬间拉下去。
正看戏的戚孤雪表情一变,利落地转身阖门,把自己关进屋内。
楚时间的声音随着关门声同步响起:“祁先生现在还这么叫,不合适吧?”
祁临看向他,定了片刻,又转向许岁安,问:“不合适吗?”
穆霖久眼眸微凝。
许岁安却在想了想后,摇头:“没有不合适,怎么叫都好。”
他作为丧尸活了那么久,就算是算实际年龄,也担得起祁临一声哥哥。
祁临嘴角很轻地弯了一下,龙角尖部露出一点雀跃的粉。
他张开嘴。
“哥哥。”有人先他一步开口。
祁临怔了怔,抬眸看去。
穆霖久看着他,笑意盈盈,眼底却凉凉的。
他对许岁安说:“既然祁先生受不了花香,那我和他换一下吧。我那间房还是很正常的,昨天刚刚打扫过,也都很干净。”
许岁安想想,觉得可行,看向祁临。
祁临抿唇,安静片刻,默默点两下脑袋,灰暗下去的龙角悄咪咪钻回白发深处。
他有私心,他不想交换,但他也不想看到许岁安为难。
穆霖久把卧室钥匙交到祁临手里:“祝祁先生今晚好梦。”
祁临握进钥匙,站在花房门口,没有立刻动作。
穆霖久也并不意外,轻轻推一下许岁安,小声:“你先去屋里休息,我们还要处理一下这间卧室。”-
可能会很久,收拾妥当之后我再去找你。
他的心声毫无破绽。
许岁安点点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卧室门开启,又轻声闭合。
屋外的人表情立刻变了。
穆霖久站在花房前,冷眼看着立在门边的青年:“祁先生是真的被熏到不清醒,还是假装不清醒,恐怕只有您自己知道了。”
祁临平静地和他对视两秒,垂下眼,将花房的门整个推开,和人擦肩而过。
穆霖久却再次开口:“乖孩子吃不到糖。但在他这里……”
祁临脚步停住。
“不乖的孩子,也讨不到糖吃。”
茶发青年转过来,浅色的眼眸落到他身上,抬起的右手,却指向一旁的楚时间。
“这就是个例子。”
楚时间气笑了。猝不及防被人阴阳一句,他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受气包。
“糖吃多了可是很容易得病的。”
“这就不劳楚老板费心了。”
他刻意换了个称呼,楚时间听到,表情立刻彻底沉下去。
空气刹那凝重到好像下一秒就要动手。
戚孤雪的房门突然打开,露半个身影出来,垂在身边的手里还拎着半瓶酒。
他很无奈、很不想掺和,但他也很在意他的睡眠质量。
“你们真要打的话,我只能带着他出去睡了。”
气氛唰地缓和下来。
戚孤雪心满意足地缩回身子,重新关上门。
走廊里的三人压着情绪互相对视一眼,各自退入房间。
“咔哒。”
所有门同时闭合。
许岁安走出浴室,用异能蒸干头发,轻轻呼出一口气。
整个洗澡期间,外面几个的心声一直在响,不过大概是因为隔着两层门,声音模模糊糊,除了感觉吵闹,听不出什么具体内容。
而这会儿,那些心声终于一个个消停下去。倒也不是完全消失,只是变得更加细小、模糊,成了某种白噪音。
他抱着不知道谁什么时候放进来的牛奶走到窗边。
和他之前去过的所有星球都不太一样,忒索罗斯星的夜空很暗,漆黑一片,没有月亮,连星星都几乎看不到。
像是被一块巨大的黑布整个笼罩,只在零星几个地方被扎出几个小眼,泻进一点细碎的光。
因为这里是被隐藏的星球,与外界完全隔离。
但好在,不知道最开始的那位星主用了什么办法,白天的忒索罗斯星尚且还有日光。
系统小声嘟囔:【也不知道叶枫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打开通道的办法。不过,还好黑化值和生命迹象目前倒都是稳定的。】
【但是……要是他们找不到办法,或者打不开通道怎么办?这可是能将一整个星球隐藏起来的力量,他们真的能做到吗?】
它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拥有同等力量的,也不过只有许岁安一个。
杯子里的牛奶轻轻晃了一下,点点金光从许岁安指尖升起,飘飘摇摇挂到空中,点起很小的一片星空。
【四个月后,他们会来的。】他肯定作答。
房门突然被人很轻地敲响,“哒哒”两下,立刻终止。外面的人担心被其他人察觉,只是用指尖在门上轻磕。
许岁安过去开门。
穆霖久飞快地钻进来,轻手轻脚关上门。
许岁安在旁边看着,感觉有点奇妙。
这种举动放在穆校长身上,实在有些割裂。但如果很多年前的那个少年身上,却是意外之中带着几分合理。
记忆空间里少年穆霖久,偶尔就会像这样,在晚上偷偷溜进他的房间。
——通常是因为他白天和楚时间吵架吵输了。
不过这次,他显然另有所图。
穆霖久这会儿也已经洗过澡,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米色睡衣,坐在他床边仰头看来,有几分难得一见的乖巧。
许岁安放下杯子走过去,他的目光也跟着一路移动。
“要怎么做?”许岁安问他。
穆霖久拍拍床铺:“先躺下吧。”
“要躺下吗?”许岁安好奇。
契兽的“特殊优待”,要比契主的麻烦这么多?
穆霖久唇边笑容不变,心声也没怎么泄露:“效果会更好。”
许岁安点点头,躺上去。
穆霖久坐在床边,犹豫了片刻,轻轻贴靠过来,但依旧只是坐在床边。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
在那个漫长的梦境里,他们也有过几次这样的夜晚。
但那个时候的穆霖久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即使那会儿的他已经经历很多,但也依旧要比现在更加单纯、干净。
许岁安捏着被角,抬眼看上来。
金色长发铺在洁白的的枕头上,一路落到他的肩头,像是精巧轻盈的绫罗绸缎。头顶的灯光映着浅金色的眼睛,又在绸缎上融进璀璨的星空。
忒索罗斯星没有星空。
但这里有。
穆霖久的眸光闪了一下。
许岁安问他:“你不上来吗?”
穆霖久迟疑。
“这样也会有效果吗?”许岁安接着问。
穆霖久依然没有吭声。
许岁安也听不到他的心声。但能听到很强烈的心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
很难得的,穆霖久在犹豫,在紧张。
许岁安往旁边挪挪,拍拍自己空出来的位置:“来呀?”
穆霖久伸出手,食指抵在他的眉心,冰凉的指尖在几秒内升温。
“这样就好。”他低声回答。
契约书隐隐在两人之间呈现,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但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许岁安恍惚了一下,意识消散在一片混沌之中。
再睁开眼,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有点眼熟的、很整齐的废墟中。
说废墟,因为这里确实是废墟。找不出一栋完整的建筑,砖石之间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地上的草也长得很高,几乎要没过小腿。
这个世界正是黄昏,一切都显得寂寥、荒凉。
但整齐也是真的整齐。本该乱七八糟疯涨的植物像是有人精心照料、修剪,尤其是建筑之间的那些,薄薄一层贴在墙上,被修建出一些图案,像是某种别致的墙纸。
建筑更是如此,每一个断裂面都平整、光滑,远远看上去,高低错落,显出独特的艺术性。
照料这里的,是一个很精致、很细心的人。
一串光点从废墟内飞出,一半水蓝色、一半浅茶色,像一群小精灵,绕在他的周围,要推着他向内走。
许岁安跟着它们的轨迹向前,一直来到废墟腹地。
他忽然明白那种眼熟感的来源。
这片废墟里的很多建筑,他都见过完整的模样,只是它们来自完全不同的地方,所以很难被联系起来。
实验室、垃圾星、帝星、蓝晶学院,以及一些他曾在记忆世界里见过的建筑。它们被切断、截取,构成这个地方。
许岁安停下脚步。他的面前有两栋紧紧相依的半截建筑。
一个是梦里的公寓楼,一个是蓝晶学院里的校长办公楼。
穆霖久坐在两栋建筑中间,面前摆着一张茶桌,对面是一把木雕圆椅。
他的周围生长着一圈鲜花。很奇怪,这片废墟里长着很多野草,但只在穆霖久周围能见到盛开的花。
无论是数量还是种类,和那间花房比起都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这里并没有那种过于浓烈、混杂的香味。
穆霖久转眸看过来,微笑着招手。
这里的阳光一直蒙着一层雾气,整个废墟也就灰蒙蒙的。但就在那一刻,云雾消散,光芒照耀下来,落在两个人身上。
许岁安走上前,在穆霖久对面坐下。
桌上,两杯茶水蒸着缕缕热气。茶杯之间,静静躺着一个串珠手链。
许岁安的目光顿了一下。
穆霖久也看过去,轻笑道:“这次再送你,可不要轻易弄丢了。”
他并没有提是怎么弄丢,也没有提是怎么重新从莫行止手里拿回这串手链。
只是侧身靠过来,握起许岁安的右手,很认真地再次帮他带上,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青年的神情。
许岁安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指尖的温热。
浅色琉璃串珠晃动着撞在一起,发出轻快的声响。
他没忍住好奇,主动开口问:“……会出现在现实吗?”
穆霖久看上来,眼里笑意更浓,温柔回答:“会的。”
“喔。”许岁安应声。
过了片刻,又问:“这里是哪儿?”
“精神海。”穆霖久顿了顿,“你也可以理解成,意识空间。”
“每个异能者都有这样的地方,只是绝大多数人不知道他的存在。知道它存在的那部分人里,也只有极少一部分人能够到达这里。”
“进入三阶,一部分异能者会拥有自己的异能兽,它们就生存在主人的精神海里,只在需要的时候被召唤出去。”
“那我们?”
“我们借助契约的力量,来到了我的精神海。”
穆霖久拉着许岁安起身。
周围的场景随之一变,化作鲜花盛开的草原。
“这就是我说的,契兽的‘特殊优待’。过于激烈的战斗会对契兽的神智造成影响,当高阶灵兽陷入精神混乱时,契主可以直接进入它们的精神海,进行最直接的安抚。”
“不过,就像这份契约已经失传上百年,这种安抚的方法也是。”
“契约关系本就只留存于忒索罗斯星。自从被封锁后,这里还格外安逸,也就更用不到这些方法。”
许岁安懂了:“所以他才那么惊讶。”
他指的是那个光渡族的那个少年。
穆霖久眸色暗下去一点,有点委屈:“这里是我的精神海。”
许岁安:“嗯?”
穆霖久低着头,抬眼望上来,配合着弱不禁风的身子,有点楚楚可怜的意味:“可以不提其他人吗?”
许岁安在他的目光中点点头。
“那现在要做什么?”他想起穆霖久刚刚的一番解释,打量身边青年,“安抚?”
穆霖久又笑了:“我又不是真的契兽,不需要做这种事情。我们现在要……”
他伸手过来,握住许岁安的手。手串被两个人力道牵动,又一次发出清脆声响。
“享受我的精神海。”
穆霖久忽地用力,两人瞬间失衡,从高高的草坡上一路滚下。
鲜花裹着清香从他们身边掠过,许岁安被穆霖久抱在怀里,忽然闻到一股很浅、但又格外清晰的玫瑰花香。
他抬起眼。
两个人在坡底停下。
穆霖久说:“这本该是我的信息素。”
他说完,停住,像是想到什么,表情变了少许,转而又变回来,含着更浓的笑。
“你现在成年了……好像已经可以说这些了。”
许岁安好奇味道,贴在他颈边嗅嗅。听到这番话,抬起头来,脑袋差点撞到他的下颌。
“信息素?”他纠正穆霖久的观念,“很早就可以说了。”
他的队友们从没向他隐瞒过自己的信息素。
穆霖久摇摇头。
“那个时候说和现在说,含义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许岁安问。
第219章
穆霖久正要回答,一阵巨响突然传来。显示几声雷鸣一样的轰隆隆,紧接着又是片刻乱七八糟的“丁零当啷”。
两人同时抬头望去,精神海的天空一片安宁。
声音来自现实。
穆霖久敛眸,藏住几分不悦。他把许岁安从草坪上拉起,无奈道:“外面大概出了点意外,看来我们得出去了。”
许岁安点点头。
不同于穆霖久只是猜测,他已经通过系统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什么。
楚时间和祁临到底还是打起来了。
但好在,根据系统的描述,他们只是“礼貌切磋”。
那些“丁零当啷”的声音,是闯进卧室的戚孤雪为了把他叫醒搞出来的。
穆霖久抬手点在许岁安眉心,意识混沌的感觉很快传来。他睡过去,再被一阵锅碗瓢盆声吵醒。
戚孤雪半跪在另一侧床边,上半身完全探过来,几乎贴在他身上,手里的锅铲还在敲击锅盖。
距离超近,声音超响。
许岁安眨眨眼,和人对视。
戚孤雪对上他的目光,人愣了下,猛地向后弹开。
他摔到床下,呲牙咧嘴地扶着腰直起上身,催促:“快快快去劝架。”
许岁安向窗外看去一眼。
窗户并未关严,窗帘被风完全吹起,露出漆黑一片的夜空,以及两个正在移动的、发着光的人影。
楚时间本就习惯赤手空拳,祁临也没拿他的那把剑,这一架基本就是纯粹的异能对轰。
时不时换着地方炸开,有种小型烟花秀的感觉。
“还挺有观赏价值。”穆霖久阴阳怪气地评价一句。
话音一出,窗外打得正欢的两个人忽然就停了。两道身影立在窗外,黑漆漆的那个一扬手,窗户的时间回溯到完全打开状态。
风立刻更猛。
靠窗的穆霖久被吹得眯了眯眼。
再下一秒,楚时间自己也出现在窗外,单手扶着窗框,直接跳了进来。祁临紧跟着在房间内落地。
楚时间回怼穆霖久:“既然人醒了,表演就要收费观看了。”
穆霖久不答,转头来跟许岁安告状:“看,他们是故意的。”
楚时间扬眉,藏到身后的手戳了一下祁临。
元帅大人露出一个乖巧讨饶的可怜表情,看上去应该是不久前刚刚接受训练,此刻实战起来还有些生疏。
戚孤雪手里的锅铲叮当响了一下,透着点难以言喻的绝望气息。
许岁安垂下眼,又开始怀念他曾经的队友。
同样是五个人队伍,年纪越大人越吵闹。
他轻轻叹气。
夜还很长,五人齐聚一堂。
……
第二天一早,许岁安第一个离开卧室。
昨晚最后是四个人一起睡的——不包括戚孤雪。
所以此刻在餐厅看到穿着整洁白大褂、精神饱满的戚医生,他一点也不意外。
戚孤雪左手边摆着两颗圆滚滚的煎蛋,右手边摆着一杯热豆浆,正前方是一盘切的整整齐齐的面包片。
许岁安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盯着那杯豆浆,有点好奇。
戚孤雪把煎蛋夹进面包片,慢悠悠撩上来一眼,有点好笑:“我又不是一大早就开始酗酒的酒鬼。”
许岁安歪头:“不是吗?”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甚至在飞行器上酗酒。
戚孤雪沉默一下,改口:“现在不是。”顿了顿,又说:“已经很久都不是了。”
他叼着面包片,去冰箱里拿出一瓶鲜牛奶,放到微波炉里加热,拎回来塞到许岁安手里,照顾小孩一样,含含糊糊说:“吃早饭。”
许岁安乖乖地“哦”一声,喝两口牛奶,刚放下杯子,手里又被塞进一对夹好的面包片,煎蛋露出一点参差的边缘。
戚孤雪若无其事收回手,转身去水槽边清理空盘。
许岁安在水流声中听到他的心声:-
感谢我吧。这种时候那三个家伙一个也靠不住吧?
“谢谢。”许岁安咬住面包片。煎蛋边缘酥酥脆脆,面包片又软又甜。
他弯起眼睛。
水流一下开到最大。
早餐快吃完的时候,其他三人一个接一个下楼。
这三个,前半夜各个都说睡不着,快天亮时挤在他身边一个睡得比一个熟,像是几天没睡过一样。
许岁安用空间系异能把自己和甩在一边的被子做替换,他们也毫无察觉。
此时他们终于睡醒下来,戚孤雪却不在了。他借口要回去收拾行李,早早溜上楼。
许岁安喝下最后一口牛奶,看着三个人在自己对面排排坐,指指戚孤雪特意留下的一袋面包和几颗生鸡蛋。
“早餐。”他说,“自己做。”
他们昨晚很闹,他不开心,不想管。
三人盯着桌上的东西看了片刻,楚时间伸手把鸡蛋推到祁临和穆霖久之间,起身离开。
穆霖久手一抬,一捧水裹着鸡蛋升起到半空。祁临手指扫过去,圈出一层幽蓝火焰。
眨眼间,生鸡蛋变成水煮蛋,又在高热中熟过头,砰砰破裂。
楚时间拎着切好的面包片和从冰箱里取的果汁回来,抬眼一扫,手在鸡蛋上空转一圈。
水煮蛋恢复到恰到好处的熟度。
他从里面挑拣一下,拎出最大的一颗,递到许岁安面前。
许岁安:“?”
就好像一觉睡出了点古怪的默契来。
然而就在此刻,水流一窜。
楚时间的面包片,连带着他的脑袋一起被淋透,单薄上衣的前襟还被巧妙地规避,干干燥燥,完全不会贴到身上。
许岁安:“……”
穆霖久收回手,笑靥如花:“去赛启汶区的票已经订好了,等我们吃完饭就可以出发。”
从弥斯珥区到赛启汶区的方式有很多,最快的还是“灵机”。简单来说,就是灵兽拉着飞机跑。
除了和灵契师签约的契兽外,人类社会还有另一种契兽——和政府或其他组织签约的契兽。它们通常行使交通运输、特殊场所监管等职责。
拉飞机的灵兽就是其中一种。
但契兽珍贵、肯做这种工作的契兽更加难得,所以,功能型契兽的数量一直很低,这也就导致,相关费用——比如机票,极高。
灵机的速度是飞机的三到四倍,但价格却是十倍以上。因此普通人出行,通常还是会选择飞机。
不过许岁安他们不一样。
穆霖久和楚时间有钱啊!他们提前三个月来这里,为许岁安积累了大量的财富。
而四个月后他们就要走了。不花干什么?存着当纪念币吗?
一行人到达机场,被工作人员领进vip通道,拐过几个弯,来到另一片更小一些、但显然更豪华的候机室。
锃亮的瓷砖地、光滑的大理石墙壁、雪白的吊顶和水晶灯,几根立柱也是镶金带银。
候机室另一端的门后,一只巨大的鸟类趴伏在地面,听到动静偏头看来,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口中的风把厚重的门帘掀起。
工作人员笑容不变:“几位不用担心,我们的契兽工作起来非常敬业,从来没有出过差错。现在只是在休息而已。”
“但事实上,灵机的失事率还是有0.01%的。”
另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工作人员表情一僵,泄露出些许厌烦。
许岁安转头看去。
说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运动鞋、牛仔裤、连帽衫、脸上挂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几乎遮住半张脸。
他头发也很厚,好像没怎么打理,只是在出门前草草抓了几下。
“你好。”男生朝许岁安笑笑,往这边走。
工作人员却在此时挪来一步,小声:“我先带各位先生去贵宾休息室吧。”
她一个视线也没分给那男生,显然也不想让他和许岁安等人产生什么交集。
“没关系,这里已经很空旷了。”穆霖久在此时出声。
候机室里除了他们五个,就只有那个男生。工作人员这个举动反而更加引人怀疑。
他笑道:“离起飞时间也只剩十几分钟,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好。”
工作人员嗫嚅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那男生已经走过来。
“你们也要坐这班灵机吗?”
许岁安点点头。
男生笑笑,推了推眼镜:“那还真巧。灵机乘客本就很少,分散到各个区,就更加罕见。这还是我今年第一次遇到同程的……”
“斯先生。”工作人员终于忍不住开口。
“嗯?”男生看向他。
“您需要什么服务吗?”工作人员皮笑肉不笑,话里话外都是赶他走的意思。
姓斯的男生“啊”了一声,竟然也没有什么气恼的意思,朝她笑笑:“我不需要,我只是来跟其他乘客打声招呼。”
工作人员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点气结,干脆转头跟许岁安一行说:“到时间会有其他工作人员带各位登机。其他乘客的话,各位完全可以不听,有任何问题,直接找我们就行。”
这次,她干脆直接把意思摆到明面上。但那男生呢?依然乐呵呵地看着他们。
“好的。”许岁安朝工作人员点头,“谢谢。”
穆霖久跟着道:“辛苦了,您去忙其他工作吧。”
工作人员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被这句话堵回去,略带不甘地离开,走之前还警告地瞪了男生一眼。
男生朝她挥挥手:“再见啊。”
工作人员加快脚步离开,他转过身,重新看向许岁安,好奇:“你们去赛启汶区做什么?旅游吗?”
许岁安摇头:“去找人。你呢?”
“哦……我啊。”男生挠挠头,“我去那边见个朋友吧。”
吧?
许岁安身后,有几人不约而同地挑了下眉。
男生已经转移话题:“哦对,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斯年,你们呢?”
“许岁安。”
穆霖久却没报名字:“你好像对灵机很熟悉?”
斯年呲牙一乐:“没有啦,我只是对事故率比较熟悉。”
穆霖久轻笑:“是吗。”
戚孤雪则眼眸一动,第一次看向斯年,问他:“为什么?”
这次,斯年在回答之前犹豫了一会儿。
“嗯……我是为了寻死。”
他说这话时,依然满脸笑容,落落大方。
听到的几人,脸色却都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穆霖久问:“不过,这次不是?”
斯年:“嗯嗯,这次有点其他事,就先不寻死了。”
……
工作人员出了候机室,脚下一转,拐入员工休息室,一屁股坐进沙发里,依然一脸抑郁。
休息室里其他同事看过来,却并不觉得意外:“怎么?又遇到他了?”
工作人员翻了个白眼:“是呗。”
“都三年了,自杀的方法这么多,他干嘛非来这赌那万分之一的概率!”
同事摆摆手:“害,都三年了,还没习惯啊?而且,他也不止来咱这儿啊。”
另一个从电脑后面探头:“是啊,不是说意外事故概率大的地方都有他的身影吗?”
她一转电脑,露出个帖子。
“三年,都成都市怪谈了。”
“要我说,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在很多人一见他,都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趟绝对不会出意外呢。”
“唉……太怪了这人,他到底图啥啊……”
“我吗?因为很难死?”斯年说着,自己先嘎嘎乐起来。
许岁安几人此时已经和他一起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等登机时间到。
这话没头没尾,但也算是给出回答:他不会说。
于是几人都没再问,转移话题。
“你常去赛启汶区吗?”
“我在那边生活过几年。”斯年推推眼镜,话匣子再次打开,“你们之前没去过那儿吧?有没有提前订好酒店,区选赛快要开始了,赛启汶区是大热门,这会儿酒店估计很难定啊。”
穆霖久:“还没呢,你有什么推荐吗?”
“害,我也好几年没在那儿待了,其实也不太清楚……你们要找的人在哪儿?得定那附近的酒店吧?”
许岁安:“多罗大街。”
斯年笑容不变。
“多罗大街啊?”他摸摸下巴,“那块儿是条没什么人气的老街,但也有几家上了年岁的民宿,现在去,说不定还真能找到空房间。”
“是吗?”楚时间插嘴,“你对这条街也很熟啊?”
斯年愣了下,抓抓头发。
“对。”他说,“我在赛启汶区那几年,其实就住在那附近的。”
戚孤雪坐直了点,不动声色地和穆霖久对视一眼。
“那你知不知道,那条街上有一家书店?”
铃声突然响起,起飞时间要到了,工作人员从侧门走出,来带他们登机。
谈话被迫终止,斯年站起身,有点遗憾地朝他们笑笑。
他两手空空,什么行李也没带。
“要登机了呢。”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戚孤雪的问题就这样被略过。
为了适应灵机高昂的价格,飞机座位都被设计成单间或者套间。
许岁安他们定的是个大套间,斯年显然是自己订的单间,不会和他们一起。
过来送行的工作人员也有两个,从两侧带他们走出候机室。
那只鸟类这会儿彻底清醒,后面挂这个比自己身体还大的小型飞机,此时正抖擞精神梳理羽毛。
许岁安五人一靠近,它立刻抬起脑袋,凑过来打量一圈,黑珍珠一样的眼睛惊异地眨眨,口中吐出人话:“哟,这次有新客啊。”
“你好。”许岁安跟它打招呼。
斯年高亢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哥!这次也辛苦您啦!”
鸟哥畅快地“诶——”了一声。
回头来看许岁安:“聊过了吧?这小子人怪得很,老问我什么时候出事,不过是个好人。我之前有一次起飞前不舒服,就他看出来了,还跟工作人员报告,临时停机,给我放了天假……”
旁边的工作人员听不下去,叫了它一声:“哥,咱该起飞了。”
“哦。”鸟哥悻悻住嘴。
工作人员立刻引着许岁安等人去后面上飞机。
刚在套间里坐稳,机身一晃,窗户隐约能看见鸟哥展翅,笔直腾飞。
周围景色模糊一片,迅速攀升,眨眼间没入云层之间,开始向前飞去。
……
鸟哥没有触发那万分之一的概率,三小时后,正午12点,灵机平稳降落在赛启汶区机场。
许岁安一行人从飞机上下来后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斯年的身影。
还是鸟哥朝外面努努嘴,跟他们说了声:“人早走了,他对这里熟得很。”
没机会再见到斯年,五人对视一眼,朝鸟哥道谢,也跟着离开,按照那网友给出的信息,前往多罗大街799号。
赛启汶区和弥斯珥区的确大相径庭。在弥斯珥区时,街道两旁总能看见各式各样的小商铺,但在赛启汶区,随处可见的是摆地摊的灵契师、或者是卖灵契相关物品的大叔大娘。
放在弥斯珥区,只在灵契大赛报名处能看见这场面。
只要在某个摊子附近稍微停留一下,那摊主立刻就会迎上来,各种推销。
什么提高默契度的枕头啊、提升契兽实力的饮料啊,甚至还有那种让中低阶契兽短暂进化的药物。
五花八门,眼花缭乱,而且售价十分昂贵,让人忍不住感慨:灵契师实在是有钱人才能当得起。
许岁安一路走一路看,握紧了兜里的“猫薄荷”契兽零食,走在其他四人中间。
弥斯珥区卖货大娘送他的这么一小包试吃装,在这里都当正式款卖,一点就要上百块钱。
他拉拉几人袖子,小声:“快点走。”
或许是看他身边跟了四只“高阶契兽”,大多数摊贩都觉得他老有钱,即使他不逗留,他们也总想往上凑,扯着嗓子做宣传。
搞得许岁安有点不适应。
但再往前走出一截,道路尽头拐弯,周围立刻就像变了个世界。
多罗大街,确实如斯年所说,是个很冷清的老街。明明只有几步之隔,但这边就是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一排老商铺沿街列出去,大多数都已经关门不知多少年,门牌和大门灰头土脸,有一些更是连窗户都被砸碎,露出里面乱糟糟、脏兮兮的地面。
一只野猫从中窜出,在街边停了一下,歪头看看他们,又甩着尾巴迅速跳走。
许岁安辨认了一下门牌。
718。
多罗大街的门牌都是7开头,要找到799,他们得走去另一端。
不过走在这条街上,体验就比隔壁街好多了,景色别致,而且安静。
一路走到799号,中间确实还有那么三四家开着的民宿。但这条街上,似乎也只剩下民俗开着。窗户里零零散散挂出来几件衣服,昭示着这家店还有活人。
其中有两家店主就坐在门口,听到动静浑浑噩噩地扫来一眼,也没有要招待的意思。
倒是穆霖久,在其中一位面前停下脚步,凑过去问:“您知道这里有家旧书店吗?”
赛启汶区气候比弥斯珥区热上很多,那大叔躺在摇椅上挥着蒲扇,连眼都不睁,懒洋洋地哼哼两声:“前面呢。”
穆霖久像是看不出他赶客的意思,接着又问:“那店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板这回终于肯睁眼,手中蒲扇一停:“一个怪人。”
“怎么?你们找他有事?”他被勾起点八卦心理。
“需要从他那儿借点东西。”穆霖久含糊回答,“那您知不知道,那老板身边,有没有跟过其他人?”
“其他人?”大叔抻着脖子想了一会儿,正要摇头,忽地一顿。
“诶,还真有。不过好多年了……一个小孩,这么大点。”他比划一下,“那小子当年可皮了,后来……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怎么,你们认识?”
穆霖久睁眼说瞎话:“算是朋友。”
谈话结束,他跟大叔道过谢,把对方余下几个问题含糊过去,带着许岁安一行接着向799去。
“是斯年?”许岁安问。
“嗯。”穆霖久掏出终端机,重新确认了一下聊天框中的文字。
“要我们杀掉那位幽灵族的,估计也是斯年。”
——我要你杀他一次。
一行冷冰冰的文字,配上斯年干干净净的学生相,和古怪的“寻死倾向”,立刻显得越发怪异。
戚孤雪忽然蹦出一个想法:“他不会是想殉情吧?”
“说不定是纯恨呢。”楚时间道。
“不管是为什么……”穆霖久收起终端机。
许岁安最后说:“直接问就是。”
五人停下脚步。
面前是一扇干干净净、但显然也很有年头的木门,开着一条小缝,透出一点光亮。
木门顶上,是“有年书屋”的牌匾,门中间,歪斜挂着“暂停营业”的塑料牌。
“但是……”一直极少开口的祁临,在此时突然出声,“真的要杀吗?”
许岁安要推门的动作顿了一下。
下一秒,木门无风自开。
一道高挑、纤细的青色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220章
“看书,还是喝茶?”
门口的青年开口,声音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空灵。
他体型极纤细,和穆霖久差不多,甚至要更清瘦一些,宽松复古的青色丝质长袍松散垂落,白色腰带扎得极细,坠下来长长一条,几乎越过膝盖。
这人肤色也是白得诡异,那是种近乎透明的白,灯光之下,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血管清晰可见,好像灯光再强一点,都能直接透过皮肤看到他的血脉。
但除此之外,眉目清俊,表情冷淡,色泽偏浅的下唇中间点着一颗浅棕色的痣,嘴角压平,灰色眸子里也透着点被打扰的不悦——这些,又让他充满人味儿。
知道是幽灵族,一眼便能看出他的异常。但如果不知道,这似乎又只是一个常年不出门、身体异常虚弱的病人。
许岁安看着他,愣了下,才回:“都不是。”
青年没有丝毫诧异,冷淡道:“我这里没有其他服务,几位请回吧。”
说着,就要关门。
一只手伸过来,撑住门框。
两边力道相反,木门僵持在半途,发出要被撕裂的嘎吱声响。
楚时间勾唇道:“我们是来喝茶的。”
两人对视片刻,青年蓦然松手,木门“哐”地撞上另一侧墙壁,整间书店都抖了一下。
“那就请进吧。”他说。
书店内部很整齐、很干净,空气里融着旧书味,配着某种清淡别致的熏香,让人一下子静下心来。
穿过玄关,一圈顶到天花板的书架立在不大屋子里,在中部圈出一块空间,摆着一张方桌和几个坐垫。桌子一角摆着一杯凉茶,和一本略有泛黄的书。
他们来之前,这位幽灵族就坐在那里。
许岁安看过去两眼,一懵。
摊开的那本书叫《冷王爷的落跑俏甜心》,封面花里胡哨,是很古早的故事书。
他忍不住看了眼那位清静淡漠的幽灵族。
幽灵族合起书放到一旁,坦然看来:“这本书,很生动。”
许岁安说:“喔。”
青年目光扫向其他人,没有任何停留,淡淡说了句:“随便坐吧。”
就转去书柜后方准备茶水。
细微的水流声、烧水声,橱柜打开,翻出茶杯和茶叶罐,撕开封条,向杯子里添茶。
每一个动作都不急不徐,井井有条。
许岁安听着,觉得有点奇怪。
太淡定了。这人明明应该已经猜出来者不善,但似乎没有任何忌惮。
几分钟后,茶香弥漫,青年端着托盘回来,将五杯清茶一一摆在他们面前,最后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平静坐下,饮一口面前的凉茶。
许岁安问他:“不好奇我们为什么来吗?”
青年抬头看来,依然是淡淡的:“你们会说的。”
许岁安看了一眼楚时间。
楚时间回以一个茫然探寻的眼神-
怎么了?
许岁安没有说话。
这人有一股什么都知道的气势,但能真正做到这一点的,事实上只有楚时间这种顶级的时间系异能者。
但如果不是能够预知,那就只能是……这位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包括自己的性命。
他只好主动交代:“我们来借点东西。”
“什么东西?”青年问。
“心尖血。”许岁安答。
稳稳端着的茶杯轻晃一下,幽灵族放下杯子,抬眼看来,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情绪:“心尖血?”
穆霖久代替解释:“我们需要用它来控制心声。如果您方便的话,不知道是否可以给我们四滴?”
青年没答,似乎陷入沉思。
会这么简单吗?
正想着,他开口道:“我没有心脏。”
五人一愣。
“恐怕给不了各位心尖血,请回吧。”他态度并不强硬,但就是让人无力反驳。
穆霖久蹙了下眉,思考起什么。楚时间盯着杯子打量,似乎对这个回答没任何想法,只是在等待着什么。祁临更是动了动身子,一副真要离开的架势。
戚孤雪叹口气,指腹抹着杯子转过半圈,发出一点刺耳的摩擦声。
他看向许岁安。
“我们来这里还有其他目的吧,不一起做了?”
许岁安怔了下。
他当然没忘,他们能够得到这个地址,是因为答应了提供情报那人的一个请求。
要他们杀这位幽灵族一次。
许岁安看向眼前过分瘦弱的青年。
青年此时也正看着他,等待“另一个目的”。
“我们要……”
垂在桌下的手突然被按住,许岁安停下来,看向穆霖久。
对方却没看他,盯着青年,唇边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如果心脏不在您这里,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问那个孩子要?”
幽灵族的眼睛倏然转向,灰色眼眸凝着冷光。
穆霖久浅笑发问:“叫……斯年,对吧?”
“啪!”
茶杯碎裂,凉茶飞溅。
戚孤雪抽了张纸擦拭前襟,慢悠悠接话:“说起来,告诉我们你在这儿的,也是那个孩子呢。”
可这话说完,幽灵族突然冷静下来。他同样抽出一张,擦拭被茶杯划破的手指,粉色的血液滴滴答答,缓慢浸透纸张。
他平静道:“心脏在他那里,取出来的心头血,没有那样的功效。”
“那如果回到你身上呢?”楚时间笑问。
幽灵族看他一眼,肯定道:“回不来。”
穆霖久否认:“是您不想让它回来。”
幽灵族手指一蜷,擦拭鲜血的力道不觉加重,粉色的血立刻渗得更多。
穆霖久贴心地抽出两张新纸,递到他的面前。
“那孩子要我们杀您一次。”他含笑道,“您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染血的五指瞬间收拢,所有同时倾翻,在桌上滚动两圈,摔在地面,碎裂。
滚烫的茶水沿着木桌的纹理四溢,滴滴答答落到地面。
斯年跌坐在地,捂住额头,鲜血从指缝间溢出。
黑框眼镜躺在他脚边,一个镜片已经裂开。
对面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在他面前围成一圈,挡住巷子里所剩不多的阳光。
“我这次真的有其他事情,没法陪你们去……”
一只雪豹扑过来,压在他腿上呲牙咧嘴,斯年的后半句被堵回去。
“有事?”其中一个男人轻蔑冷笑,“除了找死,你还能有什么事?”
斯年小声:“……我当然也会有别的事情。”
雪豹低吼一声。
他轻颤一下,往后缩了缩身子,整个人贴上墙壁。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
“小子,你要是真想死,这会儿就该主动把喉咙凑上来。”
斯年害怕,但听到这话,还是摇了摇头,固执道:“我要的不是这种死。”
男人面色一沉,怒喝:“那你还不跟我们走!”
斯年嘟囔:“我这次……”
雪豹猛然前窜,牙尖差点碰到他的喉结。
斯年瞳孔一阵颤抖,彻底不敢出声。
男人挥挥手,把雪豹招回。
“反正你也死不了,跟我们去一趟,东西不会少了你。”他换了怀柔策略。
“我们这次发现的盘很大,保证能让你往后二十年都顺顺心心地去找死。”
斯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余光瞟到那只雪豹,又悻悻闭上。
男人接着道:“和以前一样,你什么也不用做,只管跟着。”
斯年低着头,没吭声。
男人踹他一脚:“说话。”
斯年:“……我真的——”
“闭嘴。”男人又是一脚踹上去。
斯年沉默着擦擦额头的血,伤口还在流血,但已经没那么厉害,他松开手,任血沿着眉骨往下淌,偷偷撇了下嘴。
——又让说话,又不让说话。真难伺候。
男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踹来第三脚。
斯年身子晃了一下,哑着嗓子咳嗽几声。
男人态度又软下来,这次干脆靠近一步,半蹲在他身前。
“斯年啊。”他说,“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最需要的就是你的运气。”
“之前那么多次,合作得不是都很好吗?”浑厚的嗓子努力轻柔,“只要干得漂亮,这次,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你想跟我们去,都不一定有机会了。”
“第一次是你来求我们,最后一次,算我们求你。咱善始善终。怎么样?”
斯年沉默良久,点了下头。
男人立刻笑开花,用力拍拍他:“这就对了嘛,你小子。”
……
旧书店抖来抖去,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有年书屋”的牌匾掉下来一半,只剩一角晃晃悠悠挂在上面。
“砰砰”两声闷响。
木门彻底被撞开,载着两个人影倒飞出去,砸在街对面废店铺的玻璃上。
哗啦啦一阵乱响,玻璃、木屑、灰尘乱飞。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从中坐起,看上去的多少有点狼狈。
其中一个是幽灵族。
宽松青袍被划破,脸颊和手臂都带着不少伤痕。他细眉紧锁,面色惨白,低咳两声,身边萦绕着一层幽深紫芒也随着轻咳闪烁暗淡。
另一个是祁临。
玉般的冰蓝龙角从白发间探出,微光中竟能隐隐看出一道裂痕。
他身上的伤倒是比幽灵族少了许多,衣服还算完整,只在手腕和双手上留下几个较深的口子。
其他四人此时还在屋里,并未立刻跟出来。
祁临向内看去,眼眸轻闪一下,转向幽灵族青年,薄唇微动,有点迟疑。
那青年此时也正在看他,扫了扫衣摆上的灰尘。即使刚刚打了一架,却依然挺平和的。
祁临开口:“我……没有想杀你。”
本心和任务冲突,他这话说的很犹豫。
幽灵族却回答:“我看出来了。”
祁临微怔。
“你若想杀我,大概不必如此大动干戈。”青年轻叹一声。
衣服上的灰能掸干净,血迹却不行。
“但这次,恐怕我还需要拜托你帮忙了。”
“什么忙?”另一道声音插进来。
许岁安站在两人身前,朝祁临伸出手,把人从地上拉起。
两只手扣在一起,伤口里溢出的鲜血从一只渡到另一只。
幽灵族盯着那里看了片刻,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嗯。”
“还好。”
两个人给出不同回答。
他突然低笑一声,唇边第一次漾出小小的弧度:“我想也是。”
“所以,什么忙?”许岁安问他。
“想拜托你们帮我救个人。”
幽灵族话音稍顿,抬眼看向随后赶来的三人。
“我可以告诉你们……其他获得心尖血的方法。”
楚时间扬眉:“杀掉你之外的方法?”
幽灵族沉默一下,说:“对。”
“人在哪儿?”许岁安问。
幽灵族撑着地面站起身,手掌又被碎玻璃划出两道伤口。他晃了晃身子:“我带你们过去。”
“来得及吗?”祁临问。
幽灵族点头,右手抵上空空荡荡的心口:“他现在还没到那里。”
……
弥斯珥区的外围是草原,但赛启汶区的外围是雨林,空气潮湿到能挤出水。
参天巨木枝繁叶茂,粗壮的树枝斜插出来,在顶部簇到一起,交织成弧形的顶,只有极少的阳光能钻到下方。但就是靠着这极少的阳光,杂草和灌木疯涨,一直满过腰际。
七八个人影艰难地行走其中,身形时不时被遮挡。
斯年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把小刀,费劲地割开拧到一起的灌木丛,砍出一条通路。
他左眼镜片还是碎的,右侧额头的伤倒还用纱布裹了一下,但这会儿单薄的纱布上也渗出点红。
斯年停下脚步,摸了摸被湿气裹着的纱布。
身后男人不满地推他一把:“干嘛呢?快点啊。”
斯年向前踉跄一下,差点扑到一根尖刺上。他没回应,撅断那根枝条,往前挪去。
嘴里却在无声嘟囔:“还说什么都不用我干,这不什么都是我干嘛……”
“停下!”身后人突然拉他一把。
帽衫勒住脖子,斯年被迫仰头,眼角逼出点泪花。
“走错了,不是这个方向。”男人满脸不耐烦,朝另一侧指指,“山洞在那边。”
雪豹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朝斯年哈气。
“哦……”斯年乖乖转向。
他看出来,其实这些人也不太记得那个有大宝藏的山洞在哪儿,基本就是跟着印象瞎摸索。
他们都已经在这片转了半个多小时,方向换了又换。
刚走出两步,领子又被人拽住。
“等等!”
斯年转头。男人却没理他,回身跟剩下几位低声商量起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看过来,朝斯年一挥手:“小子,你来说个方向。”
斯年呆了呆:“我吗?”
“抓紧的。”
斯年心里拿不定主意,但眼见几个男人越来越急,心一横,随手指出去。
“……那边吧。”
可没想到,他随手一指,比那些人琢磨半个小时还有用。
沿着他指的方向走出去不多时,盘桓着的树根和灌木之间,一个发着暗淡紫光的山洞隐隐露出来。
几个男人眼睛瞬间亮了,一把推开他,争先恐后地凑到洞口,雪豹也欢腾起来,跟着扑上去。
“对了,就是这儿!”
“妈的,藏这么深,终于找过来了。”
“你看着小家伙这么激动,这回肯定赚大发了。”男人拍拍在洞口转来转去的雪豹。
“斯年!人呢?赶紧过来!”
斯年推推眼镜,偷偷叹口气,走上前。
“进去试试。”男人推他一把。
斯年向前踉跄两步,一下子又成队伍最前,但这次,他在边缘停下,没再顺从。
男人眉毛一横。
“还不快点。”
斯年踌躇着指指前方:“可是这个……”
那山洞洞口罩着一层暗紫色的屏障,上面流光闪烁,一看就充满不详。
就算能钻过去……
斯年试探着戳了一下,指尖立刻一疼。
估计也要没掉半条命。他现在不想寻死,而且……这也不是他寻找的方式。
男人不满咋舌,粗声粗气:“往里看。”
斯年愣愣,越过屏障看向深处。
洞内幽深黑暗,借着屏障上的紫光,能看清比较近的地方。
两具腐尸,几堆骸骨,有些是人形,有些看上去则是灵兽。
尸骸旁边,躺倒的背包里洒出来一片琳琅满目的东西,看上去价值不菲。
他懂了男人的意思。
——这些人都能进去,你凭什么不行?
斯年吞口唾沫,心脏砰砰直跳,传来极强的不安感。
他闭了闭眼,心里一横,抬腿迈上去。
刹那间,身体好像穿厚某种粘稠液体,浑身一阵火辣辣的疼,好像头皮都要被撕烂。
但那感觉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就荡然无存。
他踩上有些湿滑的石头地面。
斯年惊讶睁眼,发现自己毫发无伤地进入山洞。
他转过身,对上外面七八双眼睛,点点头,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一阵凉风从身后袭来,攀上后颈。
斯年猛地打了个哆嗦,回头看去。
目力可及范围空空荡荡,只有地上两具尸体死不瞑目,正瞪着他。
阴冷感觉消失,斯年离那边远点,转身迎上头一个进来的男人。这人显然也经历了那番疼痛,搓着手臂骂骂咧咧。
斯年垂眼,没理。
后背又是一阵阴风,攀上他的耳朵。
他抖抖身子回头。
猛地对上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
斯年一声尖叫,急退两步,撞上第二个进来的人。
“卧槽,你干嘛?!”
那人一把把他推开。
斯年没理他,贴到墙角。
那绿眼睛紧跟上来,瞪得更大。
他咽了口唾沫,目光向下、向上、向前。
没有,什么也没有,就是这样一双绿油油的眼球。
他又看向其他人。
这会儿人几乎都进来,互相说话打趣,还有人去看那些尸骸。
他们压根看不见这对眼球。
斯年心里更慌。
就在此时——
“回去!”眼睛一声嘶叫。声音模糊,但直刺大脑。
他立刻头痛欲裂,捂着耳朵蹲下。
却又突然被人一脚踹上后背,重心不稳,一下栽倒地面,摔了个狗啃泥。
声音在此刻消失。
斯年抬起头,小心翼翼看了一圈。
绿眼球消失不见,好像刚才只是一场幻觉。
他有点发怔。
男人踢踢他:“干嘛呢?抓紧往里走啊!”
“我刚才……”
斯年记得那声“回去”,想要说点什么。
他觉得这地方太怪了。尤其进来之后,那种不安越发强烈,好像洞穴深处藏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正等着他们亲自送上门去。
而这一程,又必然引起某种极其可怕的后果——他们谁也承担不起的那种。
斯年不想往里走。
可男人直接把他拎起来,推推搡搡,没入黑暗。
“哧——”
几点光芒同时点亮。
许岁安捻住下意识要“开灯”的指尖,朝其他人看去。
穆霖久晃晃掌心里水蓝色的光球,朝他笑笑:“往前走吗?”
许岁安看向那位幽灵族。是他把他们带来这里,要不要往前,也只有他说的算。
幽灵族此刻脸色比之前还要糟糕,好像下一秒就会直接晕死过去。他自己没有点光,就着其他人的亮,倚在墙壁上,看看四周。
“要。”
许岁安点头:“那走吧。”
“等一下。”幽灵族说。
“不急着救人吗?”楚时间问,“那家伙现在状况应该不太好吧?”
他们现在也看出来,幽灵族的身体状况,估计会受到斯年的影响,所以才会在短时间内急剧恶化。
幽灵族低声说:“……他还好。”
“那,现在叫停我们是为了什么?”穆霖久问。
“因为它已经醒了。我还有点其他事情……要麻烦你们。”
许岁安问:“谁?”
幽灵族吐出一个字眼:“狶。”
几人不约而同怔住,猛地回头看向山洞深处。
一声低吼恰在此时隐隐传来。听起来山洞很深,声音经过几层缩减,到这里几乎察觉不出威胁。
但一股阴暗潮湿的气息,却同时席卷而来。
许岁安身体瞬间紧绷。
他看向楚时间和穆霖久,有点奇怪:“这里有?”
但他来这里时,他们告诉他忒索罗斯星没有狶,只有狶的创造者。
可楚时间和穆霖久此时也都有些意外,和他对视一眼,一起看向幽灵族。
戚孤雪低低吐槽一句:“这家伙还真是无处不在。”
“xi是什么?”祁临问。
这里只有他不清楚这些事情。
“万恶之源。”戚孤雪回答。
“一种很坏的怪物。”许岁安补充。
“你们知道狶?”幽灵族这会儿同样在惊讶。
几人对视一眼。
“说来话长。”戚孤雪飞快道,“所以你先说。”
幽灵族看去一眼,不再纠结这些,转而道:“你们知道就好办了。”
“我要你们帮我再次封印它。”
“可以封印?”
“再次?”
“怎么封印?”
“没法杀掉吗?”许岁安问。
他看向山洞深处,表情一如既往平静。
低吼又一次传来,却比之前更加清晰。
狶在向他们靠近。
而且这一次,低吼之间,还夹杂了一点极小声的惨叫。
有人在被它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