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杀不掉。”
幽灵族离开石壁,勉强站直身体,面色凝重地看向深处。
“因为很强?”许岁安问。
幽灵族摇摇头:“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东西杀不掉。
楚时间轻嗤:“既然如此,那就杀它一次试试。”
话音落下,人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祁临看向许岁安,眼带询问。
“走吧。”许岁安顿了顿,朝幽灵族道,“你留在这里。”
青年微怔,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可只是眨眼间的功夫,这两个人也从他眼前消失。
穆霖久出声宽慰:“放心吧,他们很强的。”
他和戚孤雪停在原地,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戚孤雪更是,干脆靠在墙壁闭目养神,还朝他挥挥手:“他们就这样,等打不动了再封印就是。”
幽灵族:“……”
他抿唇,静默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但杀不掉是因为,那只狶的‘心脏’,也不在它身上。”
两人同时蹙目。
“什么意思?”
许岁安拎着斯年,后退两步,踩在左侧凸起的石块上,借力翻身,长发在空中扫过。
斯年惊恐地尖叫一声。
下方,一只狮子大小的深灰色怪物狠扑上来,锐利的爪子刮过裤脚,勾下一大片布料。
斯年闭紧双眼,尽力把自己缩成球,就突然屁股一疼。
他已经被甩到后方。
许岁安在怪物身后落地,看着那东西,露出点茫然的神色。
这怪物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狮头、豹身、狼尾,每一个部分都很具体。
楚时间停在他身边,眯了眯眼,直接道:“这不是狶,最起码,不是我们认识的那只。”
许岁安:“嗯。”
大小、形态都不对。这家伙不是球体,反而有具体的兽型,而且体型也只比一般兽类大出一圈。
但最重要的是,感觉也不对。
这只并没有带给他时间缝隙中的那股威胁感。它比一般异兽要强一些,但依然在“异兽”的范畴内。
“这东西有两只?”楚时间猜测着,低笑一声。
一声巨响,狶被狠狠甩上石墙,贴壁滑落,身体要散架一样咯咯响。
祁临站在它对面,面色平静地放下手,指尖还留着些许微光。
狶甩甩脑袋,怪叫一声,重新站起,眨眼间就再次朝他扑去。
但也就是在眨眼间,光芒闪过,它再次被甩出,这次力道更大,几乎让它直接嵌进墙壁,整座山洞都抖了两下。
斯年缩在角落,扶着不久前刚刚找到的眼镜,震惊地睁大眼。
他甚至完全没有看清祁临的动作,那怪物就已经被打趴下。
好强。
他感觉到这伙人很强,但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强。
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
斯年吞了口唾沫,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计划。
就在此时,又是一声闷响。
狶第三次被击退。
祁临右手握上一直挂在腰间的剑柄,看向许岁安。
“噌”一声轻响,长剑出鞘半寸,露出慑人的寒芒。
“要杀吗?”他跟人确认。
他依然不太了解“狶”是什么,但能听出来,眼前这家伙并不是许岁安想要找的那只。
许岁安想了想,点头:“杀。”
无论到底有几只狶,杀干净就是了。
长剑彻底出鞘,一声嗡鸣响彻山洞。
那怪物这次甚至没来得及扑到祁临的眼前,就已经一分为二。
祁临立在原地,白发被风吹起,长剑在身前抹过,划出一道弧光,利落入鞘。
怪物的两截身体这才“噗通”落地,沿着坡度擦出去一点。
平滑的剑口处,却未见丝毫血液流出。好像那怪物本身就只是个橡胶玩具。
斯年茫然地眨眨眼,想问这是什么情况,但看了一圈,没敢出声。
那三人一言不发地盯着两截尸体,面沉如水。
注视之下,怪物的两截身体突然弹了一下。
斯年一缩,终于忍不住惊道:“什么情况?!”
楚时间愉悦开口:“果然杀不死。”
两截身体更加剧烈地抖动几下,在某一瞬间猛地弹向彼此,重新聚合成一体。
祁临握剑,上前半步,正要再次出手,看到那怪物,微微一怔,动作顿住。
怪物踉跄一下,转过身,朝向许岁安三人。
斯年倒吸一口凉气。
那怪物这次复活,脑袋变成一片灰黑,竟然没有任何五官。
他见的灵兽并不算少,其中也有一些凶神恶煞的,但从来没怪成这样。
可隐隐约约……从见到这怪物,一直到此刻,又让他有种遥远的熟悉感。
斯年忍不住拉下眼镜来看了一眼。眼镜没有问题,视野一片模糊,怪物光秃秃的脸扭动一下,不知从哪儿发出一声低吼。
“有意思……杀不死才有意思。”楚时间道。
“到、到底什么情况啊?”斯年终于还是小声问,“它怎么会……这个样子?”
许岁安回头看他一眼,好心地安抚:“没关系,后面,会更奇怪。”
斯年:“?”
他没来得及再问。
上一秒还在愉悦低笑的黑发男人迎着怪物弹射而出。
那怪物也正朝他冲去。瞬息之间,双方撞在一起,冲击波弹开,带起一阵狂风。
山洞哗啦啦作响,从洞顶砸下不少碎石。
斯年躬身抱头,匆忙躲闪,却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
撕裂的声响清晰传来。
斯年呆住,张了张嘴,一声干呕。
楚时间单手抠着灰球一样的怪物脑袋,竟然直接徒手将它生生撕开。
怪物身子倒地,第二次失去生机。
楚时间把头举到眼前打量片刻,没看出任何问题,转头望向身后。
许岁安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表情里透着点不悦。
楚时间:“。”
他突然想起什么,手一松。
脑袋掉到地上,咕噜噜滚动两圈,撞上墙壁,停下。
许岁安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这种进攻方式、狠厉程度,以及愉悦犯一样的行事作风。
让他重新会想起一个很糟糕的家伙——“狼头套”。
意识到楚时间就是狼头套,和直接见到事实,还是有点不一样。
楚时间把手背到身后,上前一步。
“岁安。”
后背被什么东西用力一撞。他失去重心,向前踉跄两步,险些直接跪到地面。
紧接着,一个粗壮的东西缠上他的腰,骤然绷紧,勒到极限。
楚时间闷哼一声,身体立刻腾空,整个人狠狠砸进墙壁,尘雾顿起,碎石咕噜噜滚落,石头上出现一个人形轮廓。
怪物尾巴不再不满茸毛,而是像触手一样,粗壮、粘稠。
楚时间跌回地面,难得狼狈。
怪物四爪扒地,站在离他半米的位置,低吼着蓄力,还要再次冲上。
他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擦了擦唇边的伤痕,偏头看向许岁安,黑眸里映出点无辜求饶。
这种表情在他身上已经消失很多年。
许岁安眨了下眼,气消了。
——对狼头套的气消了。所以现在、该给楚时间报仇了。
狶完成蓄力,弓起的身体骤然跃出,两只前爪亮出锋利的指甲,眨眼间以至楚时间身前。
男人依旧侧着脸,一动未动,视线都没有挪回。
“嗖嗖嗖嗖嗖”接连五声,五根金色细线刺入狶的身体,又接着向前,一直插进石壁深处。
狶被金线吊在半空,利爪停在离楚时间的喉咙不到五厘米的位置,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它愤怒挣扎,可效果只是让金线绷得更紧,身体在挣扎中被线割出一道道极深的伤痕。
许岁安站在原地,右手平举,张开的五指根部缠着五根金线,随着怪物挣扎轻轻抖动。
他面无表情,缓缓收拢五指。金线随着他的动作向外挪动,在末尾处骤然绽放光亮。
怪物身体被金线分成六块。
许岁安手腕一翻,金线腾飞。于是那六块跟着扬起,跌落,分得极开,有一块几乎被甩到视野边缘。
斯年……
斯年已经发不出声了。
他只能抱着身体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一切,一向灵巧的嘴巴像是被毒哑,干巴巴地开合几下。
他从没见过能够使用灵兽招式的人类。这、这这人莫非不是人?但若不是人,又怎么可能跟灵兽契约。
可他要是人,在斯年有限的阅历里,最起码近百年来,忒索罗斯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能打的人类!!
斯年感觉大脑已经乱成一锅浆糊。
……不对。
他思维一转。
——这种人,曾出现过。
一百年前,忒索罗斯星被列为罪星,被迫隐藏时,有一个人类,成为忒索罗斯星的新任星主,创造了这百年的辉煌。
他几乎不在人前露面,但没有人不知道他,没有人不尊敬他。
因为只有他,凭人类之躯,做到了连灵兽都做不到的事情。
而这一百年来,他始终是忒索罗斯星的星主。似乎不只是能力,他连寿命也和许多灵兽一样,远超人类。
这个金发的家伙……
竟然和星主一样吗?
斯年胡思乱想着,耳边又是一阵吼叫,只是比之前更加模糊几分。
他回神,定睛看去。
这一次,那怪物的四肢也变化。和尾巴一样,比之前更加粗壮、光滑,几乎看不出爪子。
这是它第三次“被杀死”。
直到这次,斯年终于看出点什么。
这怪物似乎在“退化”,或者说“返祖”。总之,在一点点回到它最开始的模样。
那如果死的次数足够多,它会变成什么?一个完整的球吗?
这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斯年捂住脑袋,抓着头发,感觉头痛欲裂。
好像有什么被他遗忘的记忆叫嚣着要冲出来,但又被某种东西锁着,只能在脑海深处乱撞。
斯年低吟一声。
“还好吗?”一声遥远的询问传来,在耳边和脑内,不同的两个声音,几乎重叠到一起。
他抬起眼,对上一双浅金色的眼睛。
……不对,不是这一双。
斯年莫名想着。
下一秒,他猛地回神,朝许岁安摇摇头:“我没事我没事。”
嗓子干得要猫冒烟,他努力咽一口唾沫润喉,朝人挤出一个笑容。
许岁安打量他片刻,点点头。
“我们……”斯年犹豫了一下,问,“能逃出去吗?”
许岁安点头。
斯年“哦”了一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信还是没信。
他再次看向那怪物。
另外两个人正一次又一次地击杀。那怪物也变得越来越圆润、越来越看不出形。
而且,随着死亡次数的不断增加,它复活所需的时长也在肉眼可见地增加。
从最开始的一秒融合,到现在,要等上一会儿,它的身体才会重新聚到一起。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被三个人杀了多少次……
斯年怔怔地盯了几秒,突然想到什么。
他一下子焦急起来,一把抓住许岁安的小臂,直起身往人身边凑凑,急切问:“你们怎么知道这里的?谁带你们来的?”
“我带他们来的。”一道清冷的嗓音插入。
斯年浑身一抖。
许岁安转头看去。
穆霖久、戚孤雪,还有那位幽灵族。
三道纤细、清淡的身影一起出现在视野当中,看上去很是和谐。
但身形相似,表情却大相径庭。
戚孤雪撇嘴瞅着祁临和楚时间那边,完全是略带嫌弃的看戏模样。
穆霖久唇边含笑看过来,视线的中心是许岁安。
而那位幽灵族,唇角不悦地压着,灰眸冷冽,一眨不眨地盯着斯年。
“你呢?”他反问。
“我、”斯年磕绊一下,好像有些尴尬、又有些害怕,往许岁安身后缩了一下,才嗫嚅开口,“我……是被别人带过来的。”
“人呢?”
“、什么?”
“带你来的人。”
“……都已经死了。被那个怪物杀死了。”斯年沉默下去。
其实他才该是最先死的那个。
他和其他几人进入到洞穴深处,突然听到很可怕的吼声,还没反应过来,那鼓怪物已经出现在眼前。深灰色的一大只,表情狰狞可怖。
这群人都不是什么厉害的灵契师,甚至有一多半都不是灵契师,不然也不会靠“挖宝”活着。
那怪物一跳出来,他们立刻吓慌神,四散溃逃。
但即使如此,他们倒依然不忘把斯年推到最前面挡枪。
于是斯年第一个、正面对上了那张血盆大口。
没有腥臭,但透着更加瘆人的阴冷。
怪物步步紧逼。
斯年一屁股坐在地上,颤抖着往回退,脑子里胡乱想着:这到底算不算意外事故。
但就在这时,那怪物却突然停住。
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看了一秒,身形一转,从他斜上方越过,嘶吼着扑向其他人。
它动作快得可怕。斯年回过神时,八个人已经被咬死三个,不知那怪物有什么奇处,被咬死的三人身体迅速干瘪下去,第四个人倒下时,第一个人已然变成骸骨。
斯年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往前跑。
那怪物杀掉最后一个人,开始反过来追他。
双方之间的几十米差距很快缩减到0。
在斯年即将被那怪物扑倒撕咬时,许岁安抓住了他。
再然后,就是现在。
斯年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青年,有点胆怯:“……有哥。”
青年听到这个称呼,指尖颤了一下,却没回应。
他转身看向许岁安,问:“你们已经确认它杀不死了吧?”
祁临和楚时间还在一次次把那只狶杀死,等它复活、再杀死。
短短二十来分钟,杀了近百次,这对他们来说几乎成了不用思考的机械性任务。
“确定了。”许岁安回答,“核不在这里。”
“核?”
穆霖久担任翻译:“也就是‘心脏’。”
幽灵族抿唇,看向许岁安。
来的路上,他已经从穆戚二人口中得知,他们来自忒索罗斯星之外,在他们那边,也有这么一只怪物。
他们甚至是为此而来。
但是……
他说:“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创造者’。”
楚时间的动作停了一下,祁临接上去,一剑斩断怪物。
那只狶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兽性,就是五个有些古怪的几何体的拼接。
幽灵族看去一眼。
“从我知道它起,它就被封印在这里。”
“所以,我们得再次封印它。”
“……有哥。”斯年轻声。
幽灵族没理,认真地看着许岁安:“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杀不死狶,封印它就是唯一的办法。他很肯定,即使只是为了从这里逃出去,这几个人都没理由拒绝他。
“……有哥。”斯年声音大了一点。
幽灵族对许岁安道:“不必担心,只是一点小忙。”
可在他的注视之下,许岁安却摇了摇头,说:“不帮。”
幽灵族一怔。
许岁安指指又一次被杀死的狶,问:“你是怎么知道它的?”
他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不知道是哪里,但那种不对劲已经足够他拒绝。
幽灵族蹙眉,思考片刻,说:“在我成为幽灵族时。”
他这句话回答的很聪明。短短几个字可以有很多种理解,真正的答案只是其中之一。
许岁安歪了歪头,显然有点被他绕住。
可此时,另一个人却跟着开口:“那么,你是怎么成为幽灵族的?”
问题的关键被抓住了。
“有哥!”第三次,斯年直接喊出来。
幽灵族攥紧手指,终于转头看过去。
斯年此时已经站起,手里捏着失去功效的眼镜,眯着眼睛看过来。
他这一程是在狼狈,衣服脏兮兮的、脸也脏兮兮的,额角本就糊弄的绷带此时只剩两块胶布还挂在上面,圈着刺目的红痕。
但斯年的眼睛很亮。夺目而坚定。
“我想起来了。”他说,“我不会让你进行封印的。”
幽灵族反驳他:“那你就更应该让我进行封印。”
斯年攥拳,表情复杂,有些气恼:“这根本不合理!”
“即成事实的东西自然具有他的合理性。”
“但是——”
“你离开这里,去到处尝试了这么多年,不是依然没有办法。”
斯年瞳孔一缩,噎住。
“所以。”许岁安终于在二人转中找到开口机会,立刻问,“‘封印’到底释什么?”
幽灵族看过来,沉默。
“如果你不说,我们就更不可能帮你。或者……你想要强迫斯年吗?”
穆霖久微笑发问,暗含威胁。
幽灵族灰色的眸子动了动。
“……我会和狶签订一种契约,以此将它继续困在这里,并让它能够沉睡5年。”
“什么契约?”
“仅限幽灵族的献祭式契约。”开口的是斯年。
许岁安有点意外,看向他。
幽灵族也同样如此。
“……上一次,我就在现场。你们以为我昏过去了,但我没有。”斯年别看视线,不敢看人。
“一个没有心脏的幽灵族,献祭生命,让怪物陷入沉睡。”
“为什么要没有心脏?”
斯年:“因为失去心脏的幽灵族力量更加纯粹,精神更加强大。”
幽灵族道:“所以,我是最佳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斯年咬唇,瞪向他,胸膛剧烈起伏两下,猛地想到什么,又撇开头。
幽灵族却似并不在意他的反应,转接着对许岁安解释:“无论是意外死亡,还是让你们杀我,都是为了把心脏还给我。”
“但如果那样,狶就没法被封印了。”
一声巨响。
狶被楚时间一脚踩进地里。
他踏在椭圆形的怪物身上,转身,居高临下地看来,开口道:“所以,你是最后一个幽灵族。你骗了我们。”
幽灵族瞳孔一缩,下意识回忆自己说过的话。
……他应该,没有暴露才是。
“看来是真的。”楚时间笑道。
他朝许岁安抬抬下巴:“岁安呐。被骗了,不得教训一下?”
祁临忽然拔剑,白光一闪,从楚时间岔开的双腿当中劈下。
狶如同西瓜一样被切成两半,又一次死亡。
楚时间冷冷看去。
祁临垂着眼,如之前的几十次一样,淡定地把剑插回剑鞘。
好像这才注意到楚时间站在那里,他淡然抬眼,启唇:“你太慢了。”
楚时间眉心一跳。
“要教训。”许岁安的答复姗姗来迟。
在场所有人同时向他看去。
狶的重生速度已经变成两三分钟一次,祁楚二人干脆把它晾在了一遍。
许岁安这三个字,显然预示了什么,气氛忽然有些紧张。
幽灵族警惕地凝视着他:“你要做什么?”
“我不同意你的方法。”许岁安说,“我希望你放弃。”
幽灵族:“我不会放弃。这是唯一的办法。”
许岁安皱眉,反驳他:“这不是唯一的办法。”
“你们还有其他办法,能将它封印五年?”
“那不是封印,只是把它喂撑到晕。”
所以,这只狶的形象才会那么具体,因为一直有人在以“封印”为名义,“饲养”它。
饲养带来的好处,只是这只狶,和他们那边的狶比起来,要更弱、更安静。
但看今天的情况就知道了。
如果遇到人类,如果失去限制,它依然会大开杀戒。
狶就是这种东西。
他不可能让幽灵族继续那种荒唐的封印方式。那是养虎为患。
许岁安五指半扣,金线隐现:“如果你不放弃,我只能先杀你了。”
第222章
暗紫色能量在幽灵族身遭隐现,他盯着许岁安,唇角绷紧,表情凝重。
金线弹起,横在两人之间。
“等、等一下。”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斯年扶着墙,有点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提醒许岁安:“说、说好了的,只杀一次啊。”
“放心吧。”许岁安回答。
话音落下,金线倏然转向,刺至幽灵族喉前。
一滴血珠溅开,幽灵族急避,退到金线攻击范围之外。
但就在此时,金线一弹,又是伸长一截,直追他而去。
幽灵族中途转向再次避开,终于咬牙挥手,几簇幽紫偏灰的鬼火从他身上分出,朝许岁安弹射来。
金线向后一卷,将那几簇冷火扫开。
鬼火被拍到墙上,要晃两下,在上面黏住。
幽灵族一勾手,鬼火便脱落下来。与此同时,更多的火团从他周身脱出,乌泱泱一大片,一起朝许岁安冲去。
火是冷火,山洞内部本身就凉,此时更是又降低不少。斯年拽拽帽衫,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鬼火齐齐抖了一下,突然减下去一半。
幽灵族皱眉。这并不是他操控的结果。
但随即,眉头又舒展开——即使数量减半,只是限制对方,也足够了。
余下的鬼火一团团扑向许岁安,眨眼间就把他团团围住。
紧接着它们凝聚得更紧,开始扭曲变形,似乎要凝成其他形态。
“精神类攻击?”悠闲围观中的穆霖久猜测一句。
话音落下,那几团鬼火猛地扩张,隐隐呈现出人的轮廓。
一根金线猛地窜出,穿破其中一团。即使许岁安的视野被完全遮挡,那线依然分毫不差地冲向幽灵族心口。
幽灵族后退躲闪,瞬间和漂浮在另一侧的一小团鬼火交换位置。
被金线打散的鬼火眨也眼间再次凝聚,甚至向内收缩一圈,凝出人形轮廓也更加清晰。
金线刺空,在幽灵族刚刚的位置稍一停顿,立刻再次转向。
鬼火开始呲呲作响。站在圈中的许岁安已经完全被八九个鬼魂包围,只是那鬼魂只有身形,尚且看不出脸。
但他似乎也已经受到影响,金线搜寻幽灵族的速度慢下来一截。
两个人打得激烈,但在场这几人里,除了斯年,一个面露担忧的都没有。祁临还在这期间又砍了狶一次。
斯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问离自己最近的戚孤雪:“你们……不担心吗?”
戚孤雪反问他:“为什么要担心?”
斯年一愣。
紧接着,对方却又恍然大悟似的,说了一句:“哦对,你是该担心的。”
斯年:“什么?”
绿发青年手指抬起,指向幽灵族,声音依然散漫:“如果他被杀了,死的不是你吗?”
斯年呼吸一滞:“你怎么……”
穆霖久探过身子,笑眯眯插嘴:“人类失去心脏会死,这种事情会有人不知道吗?”
戚孤雪看斯年脸都白了,耸肩,随口安慰:“不过放心吧。他不会死,你也不会死。”
“但、但是你们的……”斯年说着,目光看向几只鬼魂的方向。
现在落于下风的明显是许岁安。金线已经完全停住,鬼魂绕成圈不住地旋转,把他围得密不透风。
精神攻击,可是最难抵抗的一种攻击。但这些人却依然不担心……
斯年停住,忽然想到什么,眼睛猛地睁大,“难道他也不是——”
“想什么呢?”戚孤雪翻白眼。
“他当然是人。”穆霖久说。
斯年:“可是人怎么会……”
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这根本不属于人类的范畴。
他后半句没能说出口。
鬼魂围成的包围圈突然开始一跳一跳。
什么情况?
他只来得及闪过这么一个疑问,包围圈突然炸开,那几只鬼魂一下被打回原形,散成上百只鬼火,一窝蜂地朝幽灵族涌回去。
中间还藏着几根金线,寒芒凌厉。
“有哥!”斯年下意识叫。
鬼火倏然停止、变向,将幽灵族护在当中。
金线同时杀到,眨眼间就弹飞鬼火构成的第一层防线。
然后是第二层、但三层。
眼见着余下的鬼火越来越少,许岁安的金线却又突然停住。
两股力量一动不动地僵持在那里。
斯年焦虑地看来看去。
许岁安开口问:“改主意了吗?”
他一愣,鬼火后的幽灵族也怔了一下。安静两秒,鬼火散去。
“你看到了。”许岁安对上他的目光,接着说,“我很强。”
顿了顿,他加上:“我们都很强。”
“可以随时杀掉你,也可以随时杀它。”
幽灵族终于陷入迟疑。
从他们能一次次杀掉复活的狶就能看出,这些人极强。许岁安能挣脱他的精神攻击,更加印证这点。
幽灵族的精神攻击是所有灵兽中最强的。对于其他灵兽来说几乎无解,更是从来没有人类能与之对抗。
这也是幽灵族能在人类社会隐藏而不被发现的原因——借助强大的精神力量塑造假象,蒙骗其他人。
可是……这只能证明他们很强。
他动了动嘴:“但这和封印……”
一道声音打断他:“你难得真的想让他去死吗?”
幽灵族猛地转头。
穆霖久和戚孤雪两人笑着看他,一左一右把斯年夹在中间。
斯年捏着眼镜,小心翼翼看他,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终于挤出一句:“有哥……其实我也不想死。”
幽灵族盯着他,没吭声。
斯年被看得心里发毛,心脏一阵狂跳,忍不住想要转头。
但他起了这个念头,却没能动作。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按住,只能维持着现在的姿势,睁着一双狗狗眼,可怜兮兮看着几米外的青年。
“我只是想你健健康康的,然后……如果我们能一直一起生活,就更好了。”
幽灵族闭了闭眼,声音冷下去一些:“收了你的能力。”
斯年呆住。
穆霖久笑盈盈伸手,在斯年肩上点了一下。
斯年一下子泄气,肩膀耷拉下去,低着脑袋,浑身上下的摸了一圈。
“摸什么?”穆霖久好笑,“精神控制,没有道具。”
斯年动作顿住,头却没抬起来。
穆霖久接着道:“我只是让他说真话,又不是让他说假话。”
戚孤雪拎着斯年的后衣领把人揪起来,跟着说:“你为了这么个破东西献祭自己,是深明大义了,是短暂地维护了五年的世界和平,他怎么办?”
幽灵族皱眉。
“其实对我们来说,”远处的楚时间也插进来一脚,“把你们一起杀掉才是最方便的。”
许岁安瞪过去一眼。
这家伙越来越演都不演。
楚时间朝他勾嘴角。
幽灵族站在原地,一声不吭,也不看他们。
斯年又一次垂下头,有点难过,小声:“我就知道这种方法没用……他对我又……”
后面的字眼消失在嘴边,被他默默咽回去。
“就算用了你的方法。”一直不语的祁临终于开口。
幽灵族朝他看去。
狶刚好又一次复活。银白长剑出鞘,将它一分为二。已经完全成球的狶挣扎着,第不知道多少次死去。
这只狶哪怕成球,也要比另一只的分身小许多,从后面看起来,甚至有些像是一只团起来的小灰熊。
祁临收剑,问他:“五年后,下一次,谁来做?”
幽灵族微怔。
祁临却已经抬起手,给他答案:“他。”
指尖稳稳指向斯年。
幽灵族垂眼,彻底沉默下去。
过了良久,他终于再次开口:“你们的方法……是什么?”
斯年的眼睛立刻亮了:“有哥你改主意了!”
幽灵族淡淡看他一眼,收回视线。
斯年没得到回应,兴致吊在一半,悻悻地摸摸鼻子,又有些低落。
“嗯。”幽灵族说。
“我们的方法,”许岁安想了想,说,“随身携带。”
幽灵族:“什么?”
他睁大眼,立刻觉得有些荒唐:“这不是玩笑。”
但许岁安的表情和他一样认真:“我没有在玩笑。”
狶又一次被杀,球形缩小一圈。
许岁安指过去。
“我们把它带走,它复活一次,我们杀一次。”
幽灵族眉头紧锁,下意识道:“这不可能。”
许岁安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是啊,为什么不可能呢?
幽灵族张了张嘴,一时间有点给不出答案。
杀一次狶对他们来说太轻松了,而且,随着狶不断变小、复活时间不断延长,看上去甚至越来越轻松。
把狶留在身边,复活一次杀一次,对他们来说好像真的不费吹灰之力。
幽灵族思索着,突然想到什么。
“如果你们不在了呢?”
几人同时看向他。
幽灵族轻轻吐出一口气:“如果你们不在了,谁来管它?”
幽灵族的封印封印,需要一个种族不断地献祭自身,需要不断地有人去死。
但只要有人甘愿,只要还能出现新的幽灵族,封印就能持续下去。
可他们提供的这种方案……完全依托他们的实力。
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在了,还有谁能来对付这只怪物?谁能毫不费力地、一次又一次在第一时间杀掉它?
而且……
先不说“不在”,只要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都腾不出空闲照顾狶,那重新复活的狶,必然在第一时间大开杀戒。
仔细想来,这个方案其实全是漏洞。
最后,他直接说:“这不可行。”
“唔……”许岁安沉吟。
幽灵族看向他,波澜不惊的眼里有几分了然。
把问题想全后,认谁都会知道这个方案不可行。这不是能力强弱的问题,是时间问题。
许岁安终于开口,说出的话却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在我们离开之前,它会被彻底解决。”
“什么、意思?”
穆霖久开口解释:“我们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找到狶的创造者。所以,在离开之前,我们肯定会见到那位创造者,得知它的‘心脏’被藏在哪里,找到彻底消灭他的方法。”
幽灵族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又问:“如果找不到呢?”
如果连创造者也不知道狶的心脏在哪里,又要怎么办?
楚时间道:“当然是直接把它带走。”
幽灵族:“?”
楚时间再一次把狶杀死,拎起半截球,轻巧地垫两下。
“这东西研究价值高得很呢,是吧,戚医生。”他看向戚孤雪。
戚孤雪抽了抽嘴角:“……”
他叹气,不满自己被拉下水,更不满意图暴露,但也只好无奈解释:“就算没有找到核,如果能活着把它带回去,对我们来说都是更好的结果。”
幽灵族沉思片刻:“为了杀掉你们那边的狶?”
戚孤雪点头,耸肩:“我们那只可比这家伙可怕多了。”
幽灵族态度已经松动。
穆霖久和戚孤雪早就跟他讲过另一只狶的大概情况,他能推断出,这些人所言非虚。但……
楚时间再次开口:“至于另一点,更没什么好担心的。”
幽灵族抿唇。对方回答了他正要问的问题。但……为什么?
黑发的男人抬起手,突然打了个响指。
一声脆响,正在重组的两个半圆卡在中途。
两截中间的丝线都已经显现,完全是藕断丝连的状态,要不了多久就能再次复活。
但就是这一个响指,让它生生停在当前状态。
“我可以暂停它的时间。”
幽灵族终于忍不住破功,露出惊讶的神色。
控制时间?
这种能力……在忒索罗斯星上几乎闻所未闻。
或许也曾出现过掌握这类力量的灵兽,但因为能力弱小,被划分到其他类别,也是在正常。比如短暂的预知能力,几秒钟的回溯能力……
但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他还并未见过。甚至,男人看起来做的很轻松,好像对他来讲,这只是常用的几个能力之一。
许岁安问:“现在可以了吗?”
这次,幽灵族终于没有了那漫长的思考和犹豫。
他抬眼和许岁安对视,缓缓点头。
可他又忍不住问:“你们……究竟……”
“那边是什么样的?”
怎么会孕育出这种“怪物”……而且还至少三位。
许岁安略一思考,跟他说:“你可以自己去看。”
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等他的队友们把“通道”打开,不仅他们能够回去,幽灵族、甚至斯年,也都可以过去参观。
“但是。”斯年终于忍不住插嘴。
他之前聊的内容他完全插不上话,眼下话题终于来到他熟悉的范围内。
“忒索罗斯星已经被封印百年,这一百年间,不是没有人尝试过离开,但所有尝试者无一成功,最后的结局只是以各种方式死亡。”
他猛然惊觉:“那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问题把许岁安也问懵了。
他看向楚时间:“怎么进来的?”
斯年:?
楚时间大大方方解释:“我在忒索罗斯星最后有记载的坐标附近,把时间往回调了一百年,然后再调回来。”
“100年?!”斯年震惊,“这怎么可能?!”
楚时间赞同地点点头:“的确,时间跨度很大。但如果只是一瞬间,还是可以做到的。”
他只需要抓住那一瞬间,把穆霖久戚孤雪一起带进来而已。
三言两语解释,说得无比轻松。
一旁的戚孤雪却忍不住撇了下嘴。
他歪歪脑袋,跟斯年咬耳朵:“事实上他试了许多次,人都要虚脱了才成功。”
声音很小,但奈何有些人经过多年实验训练,听力好得非同一般。
楚时间阴森森地低笑一声。
戚孤雪:“……”
听力很好的当然不止一个。
许岁安朝楚时间看去,想了想,还是说:“辛苦了。”
楚时间:“……”
他趁许岁安转开视线,抬起手,抢在祁临前面,一把撕开狶,这一次,那只狶甚至还没有完全复活。
“既然它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穆霖久把话题拉回来,打量一圈斯年和幽灵族,“你们的事情也算解决了。”
斯年下意识:“哪里解决了?”
穆霖久轻飘飘看过去一眼。
斯年立刻缩起脖子噤声。
“哪里解决了?”许岁安跟着问一遍。
穆霖久看他,有点被他懵懵的样子可爱到似的,笑着叹气。
“该传达的已经传达了,现在……”他看向斯年,问,“还需要我们杀他一次吗?”
斯年一下子回忆起刚才那一架,立刻一阵猛摇头。
于是穆霖久对许岁安道:“解决了。”
许岁安肃然起敬,朝他竖起大拇指。
因为有人替你动脑子所以你连手都不用动的感觉,十分舒适。
穆霖久心满意足地收下这份夸奖。
用心声问他:有没有特别奖励?
许岁安困惑看去。
穆霖久的下一句心声紧跟着响起:留一个愿望给我,怎么样?
许岁安点点头。
穆霖久笑容加深。
戚孤雪左看看右看看,等不下去,难得有了点干劲:“所以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们了?”
幽灵族想起他们的目的,迟疑片刻,还是摇头:“我确实没有办法提供心尖血。”
戚孤雪绿眸微眯。
“忒索罗斯星……就所我知道的,也确实只剩下我一个幽灵族。”
“因为幽灵族的繁衍方式,本身就主要是‘继承’,一个幽灵族离世,另一个幽灵族才会诞生。”
“自从狶被封印后……幽灵族的数量就越来越少了。”
直到现在,只剩下他一个。
戚孤雪结论:“所以你骗了我们。”
旁边,斯年听到这话,刚放松下来不久,心里顿时又是一紧,目光在几人中间到处跑。
……不会刚刚打完,又要因为这事再打一架吧?
“……抱歉。”幽灵族说。
“我、我呢?”斯年忍不住开口,捂着胸口,“有哥的心脏在我这里,那、取我的心尖血不可以吗?”
戚孤雪瞅他一眼,没好气:“心脏在你那里,除了让你活着,不会有任何功效。”
斯年默默闭麦了。
所以,事情好像又回到最开始。
他得还回心脏。
就在这时,许岁安突然道:“还有其他办法。”
斯年眼睛一亮,问得比戚孤雪还积极:“什么办法?”
许岁安却没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楚时间。
楚时间和他对视,反应过来,立刻勾唇,轻快应声:“没问题。”
这两句话一出,其他几人也都猜到他们打算做什么。
但此时,楚时间却又补了一句:“不过……只能你和我。”
“好。”许岁安答应。
几个人一起对他来讲无所谓,只要目的达到就好。
但其他几人显然不这么想。戚孤雪不屑撇嘴,穆霖久笑容减淡,祁临切狶的手法都更重一点。
许岁安没有察觉,正向幽灵族问:“可以吗?”
幽灵族问他:“要怎么做?”
楚时间把狶丢给祁临一人,走上前。
“我要通过你的记忆回到过去。”
如果是物体、或者他自己,楚时间可以直接回溯。但想这次这样,回到与某个人相关的某个具体时间,他就不得不以那个人的记忆为媒介。
幽灵族也知道他的能力是时间相关,但此时听到方案,依旧有点不可思议:“你们要……去问过去的我要心尖血?”
“这可行吗?”斯年也在怀疑。
“你的心尖血保质期长吗?”楚时间反问。
幽灵族懵了一下,沉默:“……这种,不存在保质期。”
他干脆回答:“那就没问题。”
但许岁安这边没问题,不代表幽灵族那边没问题。
说到底,向对方展示记忆,这相当于直接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另一个人面前,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
但风险再大……
也好过另一个办法。
幽灵族神情冷淡,向斯年扫去一眼。
斯年茫然。
他已经收回视线,开口问:“你们要回到什么时候?”
“你还有心脏的时候。”
“好。”
楚时间朝许岁安伸出手。
许岁安看了看,上前一步,握上去。异能的光以交叠的双手为中心逐渐散开。
楚时间等了片刻,又朝幽灵族伸出手。
但没握住,只是虚虚地搭在他掌心上方。
许岁安奇怪地看去一眼。
楚时间没回答,跟幽灵族说:“回忆那段记忆。”
幽灵族闭上眼。
斯年站得近了一些,紧张地盯着他。
异能的光再次传递,逐渐将三个人完全覆盖。
幽灵族眉头蹙起,似乎因为那段回忆产生了某些糟糕的情绪。
斯年下意识再上前半步。
安静在一旁看着的穆霖久突然神色一变。
“斯年!”他声音抬高几分,有些急促。
斯年猛地回神,茫然转头。
穆霖久:“离开那里。”
但没来得及。
话音落下的瞬间,斯年刚刚抬起脚,楚时间的异能猛地覆盖上去,眨眼间就将他也整个包裹在内。
因为有幽灵族的心脏,所以在判定中,斯年和他可以被算作一起,很容易受到波及。
而他那一刻又站得比较近。
穆霖久盯着光圈,蹙眉。
“应该,不会有事吧?”
虽然不知道这个bug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是……
戚孤雪犹豫一下,开口安慰:“你家学生很强的。”
第223章
但穆霖久在意的并不是强弱,就像楚时间提出只能两个人前往,也绝不是因为他能力有限。
他们都是因为“时间”。而斯年的意外介入,带来了更多的时间。
也不知道这孩子在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多少画面。总之,等许岁安和楚时间在动荡的记忆世界中安定下来时,他们看到的是一个饥寒交迫、又瘦又小、只有七八岁大的男孩。
男孩缩在墙角,紧紧抱住自己,被他俩的突然出现吓得不轻。
两人先把他撂在一边,四周找了一圈,没发现幽灵族的身影。甚至连路人都寥寥无几。
这条街正是多罗大街,只是比现实里的那条要更加新一点,干净一点,尚且有一些店铺还在营业。
但和隔壁灵契商业街比起来,依然冷清得可怕。
许岁安重新回到男孩面前,朝他喊了一声:“斯年?”
男孩瞪大眼睛,动了动嘴,像是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还真是斯年。
饶是楚时间都忍不住感慨一句:“好丰富的大脑。”
他是怎么能从那山洞里回忆起这一幕的?
斯年茫然地瞅瞅他们。
许岁安问他:“只有你自己吗?”
按理说,他不会无缘无故回忆起和幽灵族毫无关系的记忆。
楚时间更确认这点。
既然这是斯年和幽灵族的记忆共同组成的空间,那幽灵族一定也在这里。
但斯年点了点头,胆怯反问:“你、你们是谁?”
“我们来找人。”许岁安大概形容一下幽灵族的外形,问他,“见过吗?”
斯年想都没想,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
许岁安和楚时间对视一眼。
他扯起其他话题:“那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
斯年犹豫了一下,看看开口的鞋尖,小声道:“我……讨吃的。”
楚时间扬眉:“这里可讨不到什么吃的。”
斯年知道他什么意思,咬唇:“……那边、不让去。”
灵契商业街繁华、热闹、奢侈,算得上是赛启汶区的脸面之一,当然不会允许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在那儿讨饭。
许岁安问他:“想不想吃好吃的?”
斯年一愣,有些无措,又有些警惕。
许岁安接着问他:“那边、最贵的是哪家?”
斯年摇头,含糊道:“我不清楚。”
“怕什么?我们请你去吃。”楚时间接话。
斯年听到,眼里却没什么惊喜,反而更加紧张:“可、可是……”
多罗大街富人不多,但罪犯可从来不少。
“就算要找人,但也得填饱肚子。我们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当用一顿饭雇你当一天向导,怎么样?”楚时间诱惑他。
他说话的时候,许岁安还很认真地摸了摸肚子,塑造出一种:我真的好饿的感觉。
斯年犹豫半晌,就算害怕他们动机不纯,但也终于耐不住饥饿,松了口:“好。”
“走吧。”许岁安朝他伸出手。
斯年伸出手,却又顿住。他手蹭得很脏,但伸来的这只却白皙细腻,对比刺眼。
他缩了一下手指,想把手收回去。但只一个犹豫的功夫,那只手已经伸过来,问问抓住他的手。
轻轻一用力,斯年几乎是被提着,从墙角站起来。
腿早就蹲麻了,他踉跄一下,差点扑进许岁安怀里。
另一只手伸来,拎住他的后领,斯年站稳,被两个人带着,朝灵契商业街去。
他已经很久不敢靠近这里,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和视线都令人恐慌。斯年悄悄往许岁安身后躲了躲。
然后又被人拎出来。
斯年低着头,小心翼翼抬眼看许岁安。即使不往周围看,他同样能感觉到时不时投来的、饱含嫌弃的目光。
但许岁安把他拎出来,却没有对他说话,而是想起什么,转头问楚时间:“你有多少钱?”
楚时间答:“想有多少有多少。”
斯年心里一阵惊愕,没想到这两位会这么富有,紧接着,脑袋就被人抬起来。
他仰着头,和许岁安对视。
青年专注地打量他几眼,说:“吃饭之前,先做件别的事。”
斯年茫然、又有点意料之中,想着这两个人果然另有所图。
但五分钟后,他又一次目瞪口呆。
此时,他正身处大酒店的顶层豪华套间,透过360°全景房的巨大透明玻璃,看着商业街上蝼蚁一般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是他从未——甚至在幻想里都没有体验过的视角。斯年有些无措地看向身后。
许岁安举着一叠毛巾、浴巾、浴袍,递到他眼前:“去洗澡。”
斯年愣愣接过,乖乖进了浴室。等他探头出来,眼前摆着一个小推车,上面整整齐齐摞着十几套崭新的衣服。
许岁安指指,又跟他说:“挑一套,换上。”
斯年动作僵硬地拿了离他最近的一套,钻回浴室。
他从没有过这种经历。就像是童话故事里,低微贫寒的主人公突然住进了富丽堂皇的城堡。
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像是做梦一样幸福,又实时担惊受怕,怀疑对方居心叵测。
但接下来,整整一天,他没有从这两人身上感受到任何“居心”。
他穿上最新季、最贵重的衣服,之前那些嫌弃的视线全都变成惊叹和羡慕。
他被两个人带着去最贵的饭店,吃最贵的饭菜。
然后,他们又带他去逛街、去商场,只要他盯着多看上两眼,东西就会被立刻买下。斯年不敢透露住址,他们也丝毫不在意,只是把送货的地址定在那间360°全景房。
好像这真的只是两个极其有钱的富豪,请他当向导,来赛启汶区体验生活。
夜幕将至,三个人回到街头。斯年看着满街的华灯初上,思绪有些恍惚。
“你要去哪里住?”许岁安问他。
斯年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想说回家,但那丝所剩不多的担心又被挤上心头。
正犹豫着,后背突然一疼。一个石块砸过来,力道很大,砸的他向前跌跌撞撞两步,被许岁安一把扶住。
斯年转身,对上一张印痕的熟悉面孔。那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
“喂,你从哪儿傍上的他们?”男孩打量着他和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人,神情既轻蔑又羡慕。
“你认识?”许岁安低头问。
斯年迟疑回答:“……算是吧。”
赛启汶区吃不上饭的小孩很少,但基本都集中在这一带,时间久了,多多少少都说过几句话。
但看这男孩的表情就知道,即使“说过几句话”,那也是从彼此嘴里抢食的竞争关系。
斯年知道他在羡慕自己。乞讨的孩子最后被大人带走的并不是没有,但这么富有的,他这是头一对。
他不想理这人,往后退半步,轻轻拉拉许岁安的衣袖,小声:“我们走吧……”
许岁安:“但他刚才打了你。”
斯年没吭声,对面那男孩却立刻跳脚:“我是打他了,怎么?你们要欺负小孩吗!”
许岁安没理他,依然对着斯年说:“等你打回去,我们就送你回家。”
“可是……”斯年呆了呆,嗫嚅,“我打不过。”
“去试试。”楚时间推了他一把,“说不定这次就打过了。”
斯年没反应过来,被推出去。对面那男孩见状,一点也不含糊,直接朝他打过来,好像早有这个打算。
他动手的时候,两侧的小巷里突然接二连三钻出八九个脑袋。
楚时间和许岁安在旁边看着,似乎没有帮忙的意思。
一群孩子见状,立刻一窝蜂扑上。斯年这一天的经历,可不仅仅招来一个人的嫉妒。
他转眼就被压在最底下,挣扎着伸出一只手。
“你来还是我来?”许岁安问楚时间。
楚时间抱臂看着,闻言反问:“现在就吗?”
许岁安瞪他一眼。
楚时间立刻乖乖改口:“我来。”
他伸手划拉一下。那些孩子的动作立刻像是被慢放。他们自己似乎还没注意到这情况,依然一下一下,往斯年身上招呼。
但把自己团成一团的斯年,却不可能忽略这种变化。落在他身上的拳打脚踢突然变慢,斯年茫然地抬起头,立刻发现这群人状态不对。
他犹豫片刻,缩着身子,从空隙中钻出去。
那些孩子瞬间惊住,一个个慢吞吞抬头,不敢相信他竟然能逃出去。
这时候,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大喊着问了一句:“什么——情况?!”
一旦开始说话,注意到不对的人就更多。
他们彼此对视,终于把目光投向一直站在原地的许岁安二人。
最开始找事的那男生立刻怒道:“你们不要脸!”
两个人哪里会理他。
许岁安看着还在发懵的斯年,问:“还不还手?”
斯年猛地回神,试探着往前跑两步,冲到那男生身前,照着人脸上来了一拳。
他身体弱,缺乏锻炼,速度力量都很差,但那男生却一点也躲不开,硬生生被他打中,脑袋后仰,吃痛地叫骂一声。
楚时间看不下去:“再来一次啊,怎么劲儿那么小?”
斯年又来了一下。
男孩仰倒在地,脑袋磕到石砖地面。
那些孩子见状,立刻全都大叫起来,要一起教训斯年。
但结果……当然显而易见。
天色彻底暗下来,斯年双手扶膝,喘着粗气,站在路灯之下,身边倒着一圈人,他身上却只有最初留下的那些伤痕。
“爽了吗?”楚时间慢悠悠靠近,问他。
斯年点头。他当然知道这完全是身后两人的功劳,闷闷地说了声:“谢谢。”
许岁安拍拍他的脑袋:“走吧。”
“回家,还是去酒店?”
斯年沉默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有些紧张:“……我可以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找……那个人吗?”
“有点事情要他帮忙。”
“但他应该,帮不了你们。”
“为什么?”
斯年咬唇,有些难过:“他都……快要死了。”
沿着灵契商业街走出去四条街就出了城。城外是一片有些破败的“贫民区”,自搭的房子歪歪扭扭,尽头最低矮的平房里,破破烂烂的床上躺着一个极其虚弱的青年。
青色发丝松散垂落,双眸紧闭,嘴唇和脸色都白到透明。
正是许岁安他们在找的幽灵族。
他低咳两声,半睁开眼,暗沉的灰眸望向屋外。
小屋门被人轻手轻脚推开,一个脑袋探进来,悄悄张望一圈,对上他的目光,立刻表情一紧。
幽灵族看着他,眼眸动了动,浮上一点困惑。
“有哥。我……”斯年轻声,像是怕惊扰到他,“我带了两个人回来。”
幽灵族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撑着床慢吞吞坐起。
斯年往前走出两步,露出身后的人影。
许岁安跟着斯年跨进屋内,左右打量一圈。
单调、朴素,但充满生活气息。屋子只有一间,没有厨房、没有灶台,冰箱之类的电器更是见不到。墙上挂着几件大小分明的衣服,应该都穿了很久。
角落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布娃娃,估计都是斯年捡回来的。
【赛启汶区不是第三区吗……】系统忍不住出声,【竟然还会有这么穷的地方。】
它在这之前没有主动调查过各区的细节情况,随着许岁安来到贫民区,见到这一幕,着实吓一跳。
但惊讶完,它自己也反应过来。
忒索罗斯星的十个区并不完全按照经济实力排列,灵契水平在其中占据更大的部分。
当灵契师本就很烧钱,贫民除非天赋异禀,否则一辈子都得不到机会。而当上灵契师后,只要能混出点名堂,又很容易赚得盆满钵满。
这也就导致,灵契产业越发达的区域,贫富差距也越大。只是“贫”的那一部分通常都被隐藏起来。
如果不是许岁安他们被斯年带来这里,恐怕也不会知道光鲜亮丽、在灵契大赛中备受欢迎的赛启汶区,还有这样的一面。
“两位有什么事吗?”幽灵族在此时开口。
许岁安转回注意力,和人对视,不自觉皱眉。
太虚弱了,比他们在现实里见面时还要虚弱很多。但这时候的幽灵族,明明应该有心脏,有心脏,怎么也该更健康一点才对。
除非……
楚时间已经直接说:“我们需要一点东西。”他说着,目光往斯年身上瞟了一下,带着点暗示意味。
幽灵族瞬间理解。他看看斯年。
男孩比今早出门的时候干净很多,也漂亮很多,身上的衣服肉眼可见的值钱。他表情依然紧张,但在那之下,有难得放松一天后肉眼可见的松弛和轻快。
幽灵族抬起手,轻推他的后背。
斯年困惑地看向他。
“你先出去。”
斯年微愣,想了一会儿,乖乖地“哦”一声,转身往外走。他很听话,即使迷茫不安,也依然照做。
房门轻轻闭合,只剩许岁安三人。幽灵族静静看过来。
许岁安开门见山:“我们需要你的心尖血。”
考虑到幽灵族的虚弱状态,他强调:“只要四滴。”
幽灵族和他对视,依然是那副处变不惊的表情,很干脆地说:“抱歉,我给不了。”
许岁安歪头,看向他的胸口。
幽灵族知道他在看什么,跟着低了下头,望向前襟,然后突然抬起手,拉住衣领。
许岁安还在困惑,就听一阵悉悉索索,单薄的衣裳直接被解开,袒露出白皙的胸膛,以及……
左侧胸口处狰狞的伤疤。一条条粉红色肿胀着,看起来很新。
许岁安有些惊讶。
他这个时候就已经把心脏给斯年了吗?他们来晚了?
但随即,他又自我否定。
伤疤可怖,但他能听到,在那之下,的的确确是一颗正有力跳动着的心脏。
“我不久前刚刚拿到它,现在还没有完全适应。”
幽灵族重新拢起衣服,平静解释,
“所以,暂时没有办法取血。只有等它和我的身体完全融合。”
“那需要多久?”许岁安问。
“三个月。”
这种身体部件上的契合,不是用治愈系异能就可以加速完成的。所以,他们只能等待。
“没有其他幽灵族了吗?”许岁安问。
十几年后没有,但现在也已经没有了吗?
幽灵族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还有一位。但他的心脏……”
他抬起手,指向自己的胸口。
“在这里。”
“所以……只有我了。”
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只能等待三个月。
许岁安看向楚时间。
“这里和你之前那次不一样。”楚时间道。
许岁安一怔。
之前那次,因为楚时间的异能被迫暴走,他在楚穆二人的记忆世界待了一年,回到现实却只过去很短的时间。
但这次……
“内外流速差要比那次小一些。三个月……大概相当于外面的三天。”楚时间笑着解释,藏了点愉悦,“来得及回去参加比赛。”
许岁安了然,对幽灵族说:“可以。”
幽灵族却道:“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什么?”
“我要钱。”幽灵族说。
“要多少?”
“足够让外面那个孩子花到去世的钱。”
“没问题。”楚时间答得干脆。
这只是记忆世界,不会对真实的过去产生什么影响,而且,在这里搞钱对他来说不过是心念一动。
只是不知道……在没有发生这件事的现实世界,小斯年又是靠什么长大的。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影窜进来,大喊了声:“我不同意!”
三人同时看去,都有点意外。
小斯年气鼓鼓地拦在许岁安和幽灵族之间,开始撕扯身上的衣服。
“我不要你们的衣服,我不同意,你们不能……”
他话没说完,手被人攥住。扯了一半的衣服挂在身上,像是小斯年眼里摇摇欲坠的眼泪。
啪嗒。
眼泪掉下去。
“我不同意。”他委屈地重复。
幽灵族把他的衣服拉回去:“这是我和他们的约定。”
他关心的完全是其他问题:“衣服很合身,你如果扔了,就没得穿了。”
斯年咬着嘴唇,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气鼓鼓地抬头瞪他:“什么意思?跟我没关系吗?怎么就没关系了!那我跟你也没有关系了!反正本来就没有关系!”
他语无伦次地撒气。
幽灵族灰眸轻颤,拽着他的衣服的手缩了一下。
“什么关系?”许岁安突然插嘴。
斯年气得晕头转向,都敢直接吼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楚时间脸色暗下去,直接问幽灵族:“我可以让他一觉睡三个月吗?”
幽灵族脸色一变。
斯年反应过来,也是脸色一变,往后瑟缩。
“对、对不起……”
“没关系。”许岁安拦住楚时间。
“我们三个月后才取血。”他对斯年说,“你可以三个月后再拦我们。”
幽灵族眸光微动,猛地看向他,想到什么。
他紧跟着许岁安的话尾道:“所以,如果你不同意,最少要能打过那些人。”
斯年直到他说的是谁,立刻道:“我已经打过他们了。”
他急于证明自己,但却忘了……
“那还不是因为有我。”楚时间毫不留情揭短。
斯年噎住。
他垂下头,只好默许。
但四个人都没有想到,就在离三个月只剩下最后两天的时候,却出现了意外。
斯年失踪了。
这三个月,为了尽快提高实力,他想尽了各种办法。许岁安和楚时间待在这里显得没事,也乐得偶尔被他闹几次,检测一下他的训练成果。
结果就是,三个月下来。
无论是许岁安还是楚时间,对付他依然只用一根手指。
眼看着离三个月越来越近,虽然幽灵族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安慰他放几滴血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斯年想到他之前的装状态,依然既担心又焦虑。
然后,在这一天,他就消失了。
从早上起来道现在天快黑,始终看不见人影。
许岁安和楚时间早就买了个大房子,把两人接进城里。此时,幽灵族待在客厅,完全坐不住,默默立在窗边,时不时看一眼墙上的钟表。
许岁安被楚时间拽着去别处逛了一整天,一推门就对上一双满怀期待又立刻暗下去的灰眸。
他打量一圈,意识到什么:“斯年没回来?”
幽灵族抿唇,担忧点头。
楚时间:“去哪里训练了吧。”
他说着,把手里琳琅满目的袋子堆到茶几上。
饰品、吃喝、房间装饰物,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三个月下来,许岁安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已经完全接受楚时间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采购属性。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任凭楚时间自己整理,问幽灵族:“没有说去哪里吗?”
幽灵族摇摇头。
楚时间动作突然一顿。
猛地转头看来:“他前两天倒是跟我说……发现了个新的训练基地。”
幽灵族立刻追问:“哪里?”
楚时间回忆了一下,表情微凝。
“雨林里。”
初听斯年提起什么“训练基地”,他自然而然觉得,是和过去那些地方一样的废弃厂房或者农田空地之类。
但现在想来……
雨林里,绝佳的训练基地。不是只有一个吗?
幽灵族听到他这三个字,想得比他更快,脸色瞬间大变,转身就要往外跑。
就在此时,玻璃窗突然被敲响。
两团粉嫩嫩的鬼火挂在外面,有点着急似的,一下下撞击玻璃。
幽灵族抬手一挥,推过窗户,将鬼火纳入掌心,飞快地跟许岁安说一句:“他出事了。”
下一秒,他人直接从窗口跃出。
上百紫色鬼火骤然出现,将下坠的清瘦身影托起,朝雨林的方向赶去。
许岁安看向窗外迅速变小的紫色影子,也跟着想到什么。
斯年曾经去过山洞,而且……
“他们要换心脏了?”他看向楚时间。
第224章
许岁安和楚时间追上幽灵族留下的行动轨迹,赶往封印狶的山洞。
他们到的时候,洞口的封印已然消失不见,周围一片飓风过境的景象,树木歪倒、石块遍地、灌木倒挂。
许岁安站在洞口,往里张望两眼。
深处一片漆黑,但隐隐约约有打斗声传来。
“还在里面。”
他知会楚时间一句,自己率先往里跑去。没多久,正面迎上正往外冲的狶。
这会儿他还是完整的兽形,面目凶残可憎,见到许岁安的第一眼就立刻偏转方向,张大嘴撕咬过来。
进食是它的本能。
“躲开!”
“拦住它!”
一前一后两道声音从狶后方传来。
许岁安停步、抬腕,浅金色光芒骤然照亮漆黑山洞,细密的金线层层铺开,嵌进石壁,构成一张巨网,将狶吊离里面。
正追赶过来的两人也出现在许岁安视野中。
稍后一点的是幽灵族,前面那位,却是个陌生人……陌生的幽灵族。
两个幽灵族。
陌生的那位冲过来,在他面前急刹,上上下下打量他一圈,惊叹:“卧槽,牛啊兄弟。”
他身体比另一位健壮起码两圈,声音也粗狂洪亮的多,一双棕木眼睛炯炯有神,盯着他一个劲猛瞧。
许岁安下意识往他胸口看了一眼,有点奇怪。
这人却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呲牙一笑:“我没心脏。”
他指指正警惕着狶逃生的另一位,坦率道:“在阿有那儿呢。”
许岁安知道他没有心脏,毕竟阿有早说过他是唯一一个还有心脏的幽灵族。但、没心脏还这么健康?
这人依然懂他在困惑什么,拍拍胸膛:“我适应性比较好,也不是所有幽灵族都是阿有那样的病秧子啊。”
“次川。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阿有打断他。
次川挠头,干巴巴“哦”了一声,意外听他的话。
洞穴深处传来鞋跟撞地的清脆脚步声,三人同时看去。
次川第一时间疑惑一句:“里面哪儿还有人?”
话音刚落,一道高挑的黑色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右手拎着一个孩子。
“已经死了。”他说。
许岁安愣了愣,看过去。
楚时间把小斯年放在地上。小孩一动不动,身上染着血污,确实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次川目光闪烁,看了一眼阿有:“对不起啊,要是我再来早一点……”
阿有目光落在斯年身上,淡淡的:“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过了几秒,他收回视线,看向还在挣扎的狶,神态一切如常:“该封印它了。”
次川这次没听他的。
他已经看出来,这金网坚不可摧,那狶无论怎么撕扯、啃咬,都没造成一点损伤。
虽然不知道这两位究竟是哪里来的,但能帮上忙就够了。多亏了这网,他才有时间跟阿有废话几句。
“我知道你想着死亡半小时内,还能靠着转移心脏救他。但你本身也不是……”
阿有打断他:“时间不多了。”
次川的眉头立刻皱成一团。他戳住阿有的胸口:“这是我的心脏,我有权力决定它在哪儿。”
“它现在是我的。”
“草。”次川低骂,“老子把心脏给你不是让你再把它给别人的!妈的,你和这孩子才认识多长时间?有四个月吗?!你就把心脏送出去!一个没人要的小乞丐罢了,死了就死了。心脏送出去,你能活多久?”
阿有突然说:“我也是没人要的乞丐。”
次川的骂声一下子停止。他呆呆地看着阿有,张了张嘴,脸上涌满尴尬和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阿有全不在意,已经继续道:“这颗心脏总要从我身上离开,只是早晚而已。就算没有它,也已经足够撑到下一次封印。”
次川脸色黑黑白白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我当时又不是为了这个才把你变成幽灵族。”
“我知道。”阿有回答。
次川一口气闷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
许岁安蹲在旁边吃瓜看戏,到这时,忍不住好奇:“怎么变的?”
都说幽灵族“繁衍”方式独特,现在听他们两个的意思,似乎幽灵族的诞生甚至都不是繁衍。
次川瞅过来,不爽:“怎么?你想试试吗?来啊,我把你变成幽灵族你就知道怎么变了。”
他在阿有那儿吃了闷气,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许岁安看出来,也不在意这番语气,劝他:“冷静。”
金网里的狶突然用力一窜,将网撑到极限。漏出来的爪子尖戳到次川的后背。
次川受惊,往前一窜,刺啦一声,后背一大块布料落地,山洞内的凉气瞬间侵袭全身。
次川:“我日。”
他怀疑许岁安故意报复,左手捂着后背看过去,结果人正听阿有解释幽灵族如何诞生,压根没理他。
“14岁以下的孩子,在死后半小时内,经过另一位幽灵族的结阵引导,可以重新唤回离魂。”
“他们会拥有很长的寿命,但不再是人,没有体温,不需要进食、不可以进行性活动。同时,也会失去一部分情感、记忆……”
“这种‘死而复生’,就是幽灵族的诞生方式。”
在很多年前,冬天。
次川刚好遇到了被打死在墙角垃圾堆里的阿有,他把小孩从里面拎出来,趁着时间没过,把灵魂唤回。
“阿有”这个名字,就是那个时候的次川送给他的。因为“有”即“存在”。
“所以我就说,你干嘛非要送心脏呢?把人变成幽灵族不更方便吗?”
“我希望他是人类。”阿有回答。
次川沉默片刻,叹口气,不再反驳,挥了挥手:“封印吧封印吧。”
他走到狶跟前。怪物似乎预感到什么,扯着金网朝他呲牙哈气,竭力伸爪子出来要挠他。
次川抬起手,粉色鬼火升腾而起,一层叠着一层,密密麻麻铺成一圈墙壁,钻进金线,将狶包裹起来。
许岁安忽然会想起还在屋里时,窗户玻璃外的那几团鬼火。原来是次川在跟阿有传递信息。
男人双掌贴上粉色鬼火组成的墙壁,静默片刻,转头看向身边的青年。
“阿有。”他说,“你是我这辈子救下来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灵魂。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话音变得越来越轻,到最后两个字,几乎飘在云端。
他的身体随着声音的消散,开始一点点溶解,从四肢一直蔓延开,化作更多的粉色鬼火,融进那一圈浮动着的墙壁里。
许岁安静静地看着,蜷起手指,将金网撤去。隔着那层线,他能时时刻刻察觉到狶的不断变小,也能感受到一个生命的流逝。
这就是幽灵族摸索出来的献祭式封印,用死亡换取安宁。
最外层的鬼火散下来几点,晃晃悠悠飘到他们身边。许岁安抬起手,接住其中一个,凉凉的小火苗在掌心摇曳,很轻很轻。
耳边一声闷响,被鬼火缠着的狶彻底倒地,封印到这里已经基本完成。
许岁安看着,听到一声喟叹。
阿有站在原地,掌心里也晃着一团粉色鬼火,他垂眸看着不断缩小的粉色鬼火圈,眸光闪动,情绪前所未有的复杂。
托着鬼火的右手慢慢沉下去,好像那份重量在他那里变得很沉。
最后一点粉色从山洞里消失。只留下一只怪模怪样的幼兽,蜷成一团球缩在地上,正在沉睡。
阿有突然抬眸看过来,望进许岁安眼里。
“该转移心脏了。”
许岁安回神,有点乖巧:“好。”
阿有忽地弯了下嘴角,像是难得被什么东西逗笑——即使笑容淡到几乎看不出来。
“你们要的心尖血,只能现在去。”
“喔!”许岁安恍然反应过来。
他只顾着看献祭封印,一时间没想起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阿有四处寻摸一圈,找了一个锋利的扁石片,捏在手里扯开衣襟。
左胸狰狞的疤痕此时刚淡下去,但转眼间就要被新伤覆盖。
许岁安握住他的手腕:“我来吧。”
说完,他已经出手,指尖小幅度颤动,金线前所未有地轻柔,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迅速切开皮肤。
楚时间在他身后看着,想了想,也抬起手,在阿有的肩上虚点两下。
心跳减速,血液的溢出也变得缓慢,在拉长的时间里,疼痛变得短暂。
许岁安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玻璃瓶。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四声轻响。
躺在地上的斯年睁开眼。
“终于舍得把人带回来了。”一声轻飘飘的嘲讽随之传来。
斯年懵了一下,茫然地看向四周。
他被摆在洞穴中央,身边是同样躺着、刚刚悠然转醒的阿有。
声音传来的地方在另一侧。
戚孤雪、穆霖久和祁临靠墙而坐,不知道从那儿搞来一副扑克牌,正慢吞吞地玩抽王八。
球形狶搁在一旁,正安静地死着。
刚刚说话的是穆霖久。他知道人醒了,却看都没看来一眼,专注地盯着眼前的两张扑克片,手指悬在上面点来点去。
“快点,玩完这把该走了。”他对面的戚孤雪催促。
两人的隔壁,祁临倚墙蜷膝,身侧立着那把长剑,食中二指间夹着一张灰色joker牌。他面无表情地垂眼看过来,感觉不出是已经赢了还是被淘汰。
“什、什么情况?”斯年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有点哑。
身边人低咳一声。他放下疑惑,连忙回身,把阿有扶起。
然后,才看到突然出现在另一侧的两个人。
许岁安和楚时间。
后者正打量四周,有些遗憾,还有点意犹未尽。前者则正低头看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打火机大小的玻璃瓶,里面盛着一点红色液体。
“哈。我赢了。”戚孤雪突然道。
但此时穆霖久已经丢下牌起身,来到许岁安身边,笑吟吟地打招呼:“回来了?在那边过得好吗?”
“还可以。”许岁安点点头,向他展示瓶中的心尖血,“拿到了。”
“真厉害。”穆霖久夸赞。
戚孤雪双手撑着地面,仰头叹气,又吵祁临吐槽:“这家伙一点胜负欲都没有,赢得好没劲。”
元帅大人从石墙前站起,朝那边走去,看起来实在也没有什么胜负欲-
很久不见,很想你,想贴贴。
戚孤雪:“……”-
无聊死了,这两个家伙。
眼前忽地落下一道阴影,他撩起眼皮,对上一双很近的浅金色眼睛。
“久等了哦。”许岁安弯下腰,把玻璃瓶递到他眼前。
眼瞳里的浅金色和透明玻璃瓶中的深红色映在一起,显出几分别样的感觉。
戚孤雪眯了下眼,正要说点什么,就见许岁安又动作起来。
他从地上的牌堆里翻出那张被穆霖久抛下的红joker,说:“不会再无聊了。”
戚孤雪眼眸颤了一下,把joker牌和玻璃瓶一起抓过来。
“太好了。”他回了许岁安一句,立刻转开眼,看向被斯年扶到另一侧墙边的阿有。
“这东西怎么用?外敷、注射、还是内服?”
就很专业。专业到阿有听到后都懵了一下,然后才说:“算是注射。”
玻璃瓶盖打开,他从另一侧抬手轻晃两下,四滴心尖血立刻分离,朝着四人一一飘去。
血滴在四人胸前悬了片刻,穿透衣服,融合进去。
最先感受到变化的是许岁安。四个人的心声同时消失,耳边一下子变得清明,他忍不住轻轻吐出一口气,爱怜地摸摸一对耳朵。
然后才是其他四人。心尖血生效的感觉对他们来说更加玄妙。
他们和契约之间的连结并没有变弱,反而因此变得更强。和“契主”之间无形的线似乎有了某种实感。
“只要你们不想,以后他都听不到了。”阿有解释一句,靠回墙壁,闭目休息。
斯年蹲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像只被遗弃后又自己找回来的小狗。
灰色睫毛抖动两下,重新睁开。青年朝他看去,声音还有些虚弱,但难得融进去点温柔。
“回家吗?”他问。
斯年眼睛立刻明亮,用力点头:“嗯!”
他凑过去,把阿有扶起,看向许岁安等人,迟疑了一下,问:“那个……要一起走吗?”
许岁安看看其他人,摇摇头:“我们要直接回去了。”
“哦哦。”斯年连连点头,“灵契大赛对吧?”
他深深地弯起眼睛,还是机场初见时那种阳光灿烂的笑容。
“祝你们拿到全球赛冠军呀!”
“一定的。”许岁安回答。
斯年听了,嘎嘎乐起来,身子歪歪晃晃,几次蹭到旁边的阿有。
灵契大赛里自信的灵契师很多,但敢放言“一定拿冠军”的,还真是从没有过。
但他知道,眼前这位灵契师一定可以。
不只是因为他的契兽有多强,更是因为,他本身的强大,已经完全超出每一个忒索罗斯星人的想象。
“我们会看你们每一场比赛直播的!”
他超期待看到许岁安亲自出手的那一天。
……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万众期待的灵契大赛区选赛,终于要正式开始了!!!”
灵契直播平台,上百个直播间同时开启,百万用户在短短几分钟内蜂拥而至。
平台网络出现片刻卡顿,主持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下一秒,画面一切。
十个大区标志渐次出现,汇聚到中间,融合成灵契大赛的赛标。又在激昂的乐声中骤然散成一张张照片,照片缩小、一层层汇聚,最后形成千张同屏。
主持人的声音终于恢复正常:“……他们将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为我们带来一场又一场精彩纷呈的比赛!”
“让我们来回顾一下区选赛的比赛规则吧!”
画面又是一转,大片的文字占满屏幕。
灵契大赛区选赛采取1v1小组淘汰赛制,没有任何复活机会。
赛程一共分为三段。
第一段,100位选手分出10各小组,每组10人,进行捉对比赛,赛段结束时,每组的前三位会进入第二赛段,也就是中段。
从这里开始,小组赛变为淘汰赛,胜者晋级,败者淘汰,一直到决出8强,第二赛段结束。
第三赛段又会恢复到小组赛形式,8强虽然都会进入全球赛,但还是要在第三赛段中决出具体排名。八个人分成4、4两组,进行1v1积分赛,得分最高四人,再进行比赛决出最终排名……
考虑到比赛和直播时长,在前两个赛段,通常都会采用多个赛场同时进行直播的形式。
而到第三赛段,每个区就只保留一个直播间,为了确保观众的观赛体验,各个区的所有比赛时间,也都会尽量错开。偶尔有重叠,那也是是大冷门撞大热门,观众们基本不会有什么怨言。
赛程长、赛制多样,比赛场地那就更丰富了。
每一场比赛的场地,都由模拟系统从上千张地图中随机挑选。
冰川、沙漠、雨林、学校、办公大楼、地铁通道……但凡是在现实中存在的场景,都有可能成为比赛场地。
每一次比赛,参赛选手都有可能触发地图随机事件。
比如自然灾害、敌对势力、npc阵营对抗,甚至生成特定剧情,给选手安排某个必须扮演的身份,要求选手在比赛中保持“形象”。
由此,又衍生了上场人数随机和参赛契兽抽签制。
并不是每一场比赛,灵契师都可以带所有契兽一起上场,甚至有些比赛,灵契师只能带固定的某只契兽上场。
这就对灵契师的分析布阵能力和契兽的整体水平有了更高的要求。
这些都是后来一点点摸索出来的特殊比赛规则,核心还是为了增强灵契大赛的观赏性。
而在这种极强的随机性和真实感下,比赛体验和观赛体验也都的确被拉到极致。
只是有时候是极致的好,有时候又是极致的坏。
许岁安站在电子屏前,读文字读得头晕眼花,最后还是选择听系统翻译。
戚孤雪更是干脆看都不看,蹲在一边打量赛场上的其他人。
弥斯珥区区选赛100位参赛选手,此时全都聚集在此,等待进行第一赛段的分组抽签。
抽签结束后,第一轮比赛也会立刻开始。不少人此时都已经完全沉浸在紧张情绪里,偷偷打量四周,想要提前摸透竞争对手的底细。
当然也有一些完全不慌的。这种人通常分为两类。
一类是铁定的一轮游选手,另一类,就是许岁安他们这种完全自信的。
戚孤雪兴致缺缺地打量一圈,猝不及防和不远处的另一支队伍对上视线,微怔一下。
那位灵契师拥有四位高阶灵兽,五个人围成一圈,在一群千奇百怪的灵兽中,也显得非常瞩目。
此时正在看他的,就是当间的那位灵契师。对上目光后,那人微微一笑,甚至还朝这边招了招手。
莫名其妙。
戚孤雪翻了个白眼,转向其他地方。
“怎么了?”金色长发扫过眼前,许岁安转头靠来,小声问他。
戚孤雪目光微滞,胡乱一摇头,转口问他:“看完了吗?什么时候能抽签啊?”
不知道是不是受心声影响,即使没有了那种功能,许岁安对他们的情绪感知能力,也明显和之前不太一样。
戚孤雪忍不住多思考了一下。
——好像从第一次见面,一直到现在,他越来越像个“人”了。
“马上了。”许岁安回答,抬手朝擂台上方指指。
戚孤雪回神,顺着看上去。
不久前还铺满文字的巨大屏幕此时已经变成一个个数字滚筒,上五下五,刚好十个,每个滚筒上有十个闪烁的数字区。
再低头,他们面前的小电子屏上也出现了一个红彤彤的按钮,按钮下面是静止的空白签筒。
上方是萌萌的字体:戳我戳我!-v-
许岁安伸手戳了一下。
按钮下面的签筒立刻开始跳动从1-10的数字。
上面的“戳我戳我”,也跟着变成“再戳一下!ovo”
许岁安又戳一下。
跳动的数字停在“5”上。
身侧,几声惊叹同时传来。
“我的天,5组上来就成死亡之组了!”
“拜托了拜托了不要5组。”
许岁安茫然地抬头看去。
这会儿,大屏幕上几乎每组都已经定下3、4个名额。
其中,代表5组的签筒里,3个号码都是加粗的红色字体。
加粗红字的意思是,这是由区选赛裁判组根据预赛情况选出的、有很大希望成为8强的种子选手。
通常种子选手的数量在8-12位。而现在,参与分组的人数还没过半,5组已经占了其中的至少三分之一,可不是“死亡之组”吗?
3个红签,许岁安的100号自然也在其中。
他正看着,忽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视线。
顺着望过去,一个手持折扇的青年正朝他看来。青年身边四只高阶契兽,也都跟着一起看向这边。
折扇突然一扣,变成一竖条,笔直指来,充满挑衅意味。
周围立刻一片哗然。
第225章
许岁安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移开视线。
一场硝烟还没起来就忽然消散。
所有人都是一懵。
挑衅呢!不理吗?
定格在这边的直播间镜头也跟着恍惚一下。正等冲突的导播挠挠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播下去。
没人想到,这位100号就这么水灵灵地把对方给无视了,那可是全球赛水准的选手。
折扇青年也懵了一下,随即被气笑。他用挂着流苏的扇尾拨开人群,来到许岁安面前。
许岁安还在仰头看着大屏幕,数字一个个滚动,100位选手终于完成分组。
他转回头,目光从折扇青年身上略过,问身边的几个人:“可以离开了吗?”
这是直接把人家当空气了啊!
围观群众们又一次屏息。
导播嗅到冲突气息,立刻切成近景。
有人忍不住发问:这个100号谁啊?这么大架子?
弥斯珥区直播间的观众数量是十大区中最少的,分散到各个直播间,人数就更少。但还不至于发出去条消息都石沉大海。
很快,有人回复:还有人不知道吗?1v1预赛惊艳全场的神秘新人啊。论坛开了好几个高楼了-
什么神秘新人?没听说过。这就开始造势了?
关注预赛、尤其是弥斯珥区预赛的人,到底数量稀少。所以即使许岁安“一战成名”,那也只是在小范围内成名,大赛观众中不知道他的大有人在。
而在这群人眼里,这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
折扇青年是谁?
知道许岁安的观众屈指可数,但不知道这人的,同样寥寥无几。
洱乐明,弥斯珥区最强者,连续三届进入全球赛,最高水准全球32强,本届民选排名中,最有望初次冲进全球八强的三位选手之一。
他的实力,已经是整个弥斯珥区的天花板。这样一个高手,只要愿意随口提点你两句,都有可能成为开窍的关键。
此刻换了任何一个人,被他主动上前,肯定都是受宠若惊。
但100号偏偏就不,甚至直接把人当空气。这不是不知天高地厚,还能是什么?
现场都有人看不下去:“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就在这话说出的同时,100号又把脑袋转了回来。
他已经从契兽那儿得到答案:在打完第一场比赛之前,暂时走不了。
这一转,两人终于得以对视。
洱乐明手里的折扇斜了一下,抵在唇边,眼睑不悦地压下。
“你终于看到我了?”话里多少带上几分嘲弄和愠怒。
众人又开始屏息。
100号会说什么?会为他的不礼貌道歉吗?
100号对洱乐明点点头,问他:“你是我的对手吗?”
洱乐明一愣。
“他不是。”100号旁边的茶发契兽代替解释。
“哦。”100号点点头,又转开视线,已经在问,“我的对手在哪里?”
洱乐明表情僵硬,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耍了?
他压住不爽:“我当然不是你的对手。毕竟得撑过第一轮、不弃权,我们才有可能遇到。”
许岁安想想,认真一点头:“是啊。”
他对洱乐明说:“那、你加油。”
洱乐明的折扇抖了两下,终于压不住,用力合。
围观的灵契师面面相觑,没几个敢说话的。直播间里一小部分吃瓜观众,反而刷起一片“哈哈哈哈哈”。
他们哪能看不出来,洱乐明这句话,本意是嘲讽,结果被人轻飘飘一句引导,反成了自认不如。
小电子屏上此时也已经呈现出各组的第一轮捉对情况。
和许岁安的100号并列的号码是18号。好巧不巧,这是一个标红数字,但却不是洱乐明。
5组10个人,最后一共抽出来4个红标选手,直接把“死亡之组”的名号坐实。许岁安第一轮的比赛对手,正是余下两人之一。而他隔壁那组,也同样是两个红标的对决。
这充满戏剧性的巧合程度,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是赛方为了直播效果故意为之。
但无论如何,结果已经定下。许岁安合洱乐明各自对战另外的红标选手。
洱乐明显然也是看到他的屏幕,才说出之前那句话,这就更显得许岁安的“加油”效果拉满。
洱乐明脸色僵硬片刻,但很快又恢复常态。毕竟是三进全球赛的32强选手,哪儿能没点强大的心理素质,即使当众出丑被嘲,也依然能稳住心神。
“既然你这么自信,要不要跟我来来场赌注?”
“什么赌注?”许岁安问。
虽然这人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对打赌这件事还是比较感兴趣。
“赌我们两个1v1时谁会赢。”洱乐明说完,折扇一转,流苏扇尾往旁一指,“如果我赢了,我要你把他让给我。”
一群人跟着挪动视线。
许岁安意外:“他?”
被指着的绿发青年看看正朝过来的流苏坠,也问:“我?”
他全程动没动两下,却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人盯上。
不过戚孤雪倒也没有许岁安那么意外,毕竟他不久前还和这人对视一眼,那时候他就隐约察觉到点异样,只是没想到对方是这种目的。
“为什么?”
“我不要。”
两个人同时开口。
许岁安和戚孤雪对视一眼。
“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不要,那不赌了。”
洱乐明夺回一点主动权,心情变好,重新打开折扇,半挡在唇边。
“为什么?”
狭长的眼睛盯着戚孤雪,意味深长道:“这个原因,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他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一声,又说:“如果实在好奇,你也可以直接和他解除契约,来找我。”
此话一出,周围人群中出现一片小小的喧闹。
灵契大赛上公然抢契兽,虽然没有明文规定禁止,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把这当作禁忌。
本身抢了灵契师的契兽,就和直接强制对方退赛没什么区别。更何况,有些契兽和灵契师早就培养出深厚感情,如果强抢,更是为人所不齿。
不过洱乐明的这个行为,却并没有引起灵契师们的多少反感。
灵契大赛强者为尊,这是其一。另一点则是……这并不是洱乐明第一次公然向对手的契兽发出邀请。
既然是“惯犯”,大家的惊讶和排斥程度,也就没那么高。
甚至三届比赛下来,还有个说法:被洱乐明邀约,证明你的契兽身价要涨了!
反倒成了件好事。
但当事人可不会觉得这是件什么喜事。
“我没那想法。”戚孤雪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洱乐明这会儿却一点也不气恼了,摆出点前辈的架子,语重心长、谆谆教诲:“你应该也能看出来,跟着我的待遇,比跟着他不知道强多少。”
群众们面面相觑,都忍不住觉得:这话倒一点也不假。
就看着两个人的衣着。许岁安穿的是什么?好像就是商店里随处可见的帽衫、长裤、短靴。
但洱乐明呢?白色长衫复古典雅,布料的细腻昂贵肉眼可辨,袖口、衣领、衣摆等处绣着的远山黛影,更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单一件衣服,就已经能看出这人家底有多雄厚。
两人一对比,许岁安那一身简直称得上惨烈。
连他本人,都顺着群众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瞅了两眼。不过除了颜色和款式,他没看出什么不同。
他有点困惑地跟人解释:“我也有白色衣服。”
空气突然安静。
洱乐明畅快地笑两声:“这可不是衣服的问题。你连着也不知道吗?我可是……”
“怎么办?”一道低沉男声突然响起,打断洱乐明后半句话。
穿着长风衣的黑发男人向前倾身,贴在许岁安耳边,声音却并不小:“我们好像被瞧不起了。”
群众们又沉默住,这次,连洱乐明都说不出话。
许岁安身上那身是很普通。但男人身上穿的,细看之下,懂行的都认得出来,这是忒索罗斯星顶奢的定制款。
上好的纯天然材料、纯手工制作,袖口和领子后面压着的灰白标志,正是这家品牌定制款的专属logo。
洱乐明的衣服,七八位数一件。但这风衣,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这人是怎么拥有的?
群众们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他们看走眼了?这位其实才是真富豪?
风中凌乱时,茶发青年悠悠开口:“我说过了,要穿最贵的来参赛。”
黑发男人扫过去一眼:“这是我们岁安自己挑的。舒服永远比格调重要,对吧?”
许岁安看他一眼,没答,反而又对着洱乐明说:“你的赌注,我答应了。”
“为什么?”戚孤雪第一个开口。
“但我要别的。”许岁安接着说。
洱乐明盯着他,眼里添了点别的意味:“你要什么?”
“赢了再告诉你。”许岁安说。
二洱乐明思索片刻,目光流连在戚孤雪身上,一颔首:“好啊。”
“那就,希望你先拿下第一轮。”
“你也是。”许岁安对他说,“加油。”
又是一声加油。
群众里有人回忆起之前,憋不住,窃笑一声。
……
10个大区的分组抽签全部完成后,区选赛第一轮很快开始。
每个大区都建有专属的灵契大赛基地。此刻,各个基地内部,上百个擂台同时开启,模拟系统运转到极致,随机生成的赛场一个接一个铺开。
千万观众分流进每一个直播间。
大赛协会总部,数据监控中心。上百块屏幕沾满一整面墙壁。
部长坐在墙前,浏览着各组呈递上来的数据汇总,喝着咖啡舒了口气。
这届大赛情况和往届差不多,随着忒索罗斯星居民人数的增长,大赛观众总数也在随之增加,基本达到上届大赛结束时定下的开赛目标。
而且,各大区的数据也没什么异常……
报告翻到下一页,部长动作一顿,端着的咖啡杯抖了两下,几点褐色液体溅出来,落到电子屏上,盖住两个黑体字。
他一百四抹去液体,瞪着那行字反复看几眼,立刻拨出去一通电话。
三秒内,对面接通。
他张口就问:“弥斯珥区怎么回事?”
负责该区的组长愣了一下:“啊?”
部长粗声粗气:“数据造假?”
组长更懵了:“没、没有啊?”
“没有?”部长敲打着手里的电子报表,质问,“那你告诉我,一个常年数据垫底的大区,哪儿来的热度前三百的直播间?甚至有两个!”
组长呆了,声音猛地拔高:“前、前二百?!”
部长冷笑:“感情你们造假都不考察一下实际情况?”
因为够烂,所以他记得清清楚楚。历届区选赛第一轮,弥斯珥区五十个直播间的最高数据都从未进过前三百。
这次却一个大跨步,直接进到200内,不是造假是什么?!纯热度吗?开什么玩笑?
电话那端,负责组长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拖着长腔“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部长训斥。
结果组长反倒兴致冲冲地叫了他一声:“部长!您听我解释!”
部长:“?”
“弥斯珥区这次是真的要翻身了!”组长激动,“这两个比赛是真的有这么多观众!”
部长陷入怀疑:“甚么情况?”
组长忍不住嘿嘿笑两声:“弥斯珥区今年出了个很有意思的新人。”
与此同时,灵契论坛上,有关“神秘新人”的讨论也再一次被掀起。
预赛时的帖子被重新扒出来,还有观众又开了几个新帖。
洱乐明毕竟三进全球赛的32强选手,和许岁安在预赛里遇到的翁然已然不是一个水平,和洱乐明之间的赌注,自然也为许岁安带来更多新的关注。
甚至专门有人开了一栋楼,是针对他们这个赌注的赌注。
不过,这阵热度毕竟是“神秘新人”乘了“32强”的东风,帖子里的赌注还是很一边倒。
目前,投票开启二十分钟,参与人数已经破千,98%支持洱乐明,2%支持许岁安,这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完全不了解情况,先看脸投了个票。
剩下的那一部分,那都是反复刷过许岁安预赛视频的。
短短几分钟的视频被盘包浆,这些人才敢做出这样的判断。
——这个新人,不只是个“神秘新人”,恐怕还是个“怪物新人”。
但这样的论调说出去,却没几个人信-
灵契大赛强者多如牛毛,洱乐明好歹也是32强。这新人再牛,能牛到哪里去?现在早就不是当年四个高阶走天下的时代!-
啧。你根本就不懂,先去看看新人的比赛再回来哔哔吧!-
新人在哪儿呢?光听你们吹,也没人贴个直播间号,水军不敬业啊-
8926723。看去吧-
卧槽,弥斯珥区这什么签运?四个红标凑一组,第一轮就两两对上?-
这新人有点意思啊,只参加一场预赛就拿红标了?-
看脸给的吧?
论坛里还在议论纷纷,直播间里,比赛却已经要正式开始。
“神秘新人”许岁安站在擂台边缘,低头看看自己抽到的签。
大概这次运气实在不好,死亡之组、红标对决,现在第一轮比赛,又抽到限制最强的“单契兽”场。
四只契兽只能挑选一只带上场。这既考验选手对自家契兽的了解,也考验其对对手的了解,以及对比赛内容和场地的理解。
但这只是他的第一场,哪儿来的什么理解?新人和熟手的差距,就在这里体现出来。
许岁安还在打量那张签时,对面那位已经迅速做出决定,带领自己选择的契兽上场。
一方确定上场后,另一方就会开启一分钟倒计时,倒计时一秒一秒响着,催的很急。
直播间里有些人都跟着焦虑-
怎么还没决定?搞快点啊-
急什么急?人家新人第一场,不能多考虑考虑吗?-
新人有啥可考虑的,上去输就完了呗,权当积累经验-
+1。他的对手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别到时候被揍成ptsd,连比赛都进行不下去-
论坛指路来的。有一说一,我觉得这新人保不齐有戏。看他预赛录像,那个白头发的契兽老强了。
这句弹幕滑过的同时,许岁安的选择也已经敲定,直播间左侧给出被选择契兽的大头照。
刚好就是那位白发契兽——祁临-
有得看了!!
直播间观众立刻激动起来-
兄弟撑住啊,别被打怕了。
也有人还在调侃。
但无论观众态度如何,许岁安和祁临,已经正式上场。
这场对契兽的限制虽大,但比赛场地还算常规。
风沙之中,布满沟壑的土丘立在两侧,有的粗壮像立柱,有的却薄薄一片,菜刀一样插进地里。
场景辽阔空旷,但因为这样的环境,视野有些受阻。
许岁安站在载入点,并没有第一时间动作。
这毕竟也是第一场比赛,对面还是个红标选手,他对这个星球的人、灵兽和战斗体系依然不很了解,万一红标就已经非常强了呢?他们可是以全球赛冠军为目的,还是要稍微谨慎一些。
“能找到人吗?”许岁安问祁临。
他现在是人类,不能暴露自己的异能,所以很多事情即使自己已经察觉,也还是得再跟“契兽”确认一遍——这是被穆霖久和楚时间反复提醒过的。
许岁安做得很好。
祁临:“找到了,正在靠近。”
短短两句话的功夫,对战双方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一截。
显然,对方从一开场就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走最近的路切向他们这边。
这也就意味着,对方选定的契兽拥有不弱的感知能力。这一能力,在视觉受阻的当下环境里,十分有效。
不愧是熟悉灵契大赛的老手。
许岁安小小感叹一下。他就做不到这点,但好在,祁临各方面能力都很强。
“要来了。”祁临提醒。
“嗯。”许岁安点点头,抬眼看向半空,对方冲来的方向。
忽然,周围的风沙猛地提高一个浓度,视野立刻更加模糊。高高矮矮的土丘之间,风声呼啸传来。
许岁安后退半步。
祁临也在此刻上前半步。
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一声闷响从风中传来。
祁临撞上什么东西,力道很大,脚底的黄土都陷下去一层。
对面见一击不奏效,立刻借力反转,向后躲避。
电光石火间,祁临也已经动作。用来格挡的右臂反手向前探,朝着对方冲来的位置抓去。
风声一滞。
祁临手臂一沉,手腕翻转。“咔嚓”一声脆响,对面的腕骨被他扭断。
但紧接,祁临也是一疼。坚硬的沙砾刺上手臂,划出点点痕迹。他手上力道微松,对方趁机挣脱出去,立刻拉开距离。
第一波试探算是告一段落,双方都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风沙依旧遮盖视线,但此时,两边都已经能从中看到对方的身影。
许岁安盯着那边的两个影子,问祁临:“强吗?”
祁临把手臂上的沙砾扫开,袖子上已经满是孔洞。他轻飘飘看一眼,回答:“一般。”
两人并未刻意压低声音,风虽急,但对面也能听到一点动静。
这句“一般”一出口,对策的灵契师立刻冷笑一声。
“那就让你们尝尝不一般的滋味吧!”他狞笑着大喊一声,抬手一挥。
身边那道影子立刻消失在原地。
“很不巧,在和我比赛时遇到这张地图。”
男人的声音传来,有些虚无飘渺,但也很容易就能判断出,绝对不是人影所在的位置。
“但我只能抱歉地说——今天,将会是你们的最后一场比赛。”
话音未落,风沙更加猛烈。似乎扑面而来的每一粒沙子都变成利刃。
在这样的环境里,风沙无孔不入,于是对方的攻击也无孔不入。
只是一个呼吸间,许岁安脸上已经多出两道浅浅的伤痕。
一横一竖叠在一起,拼成一个十字。
比起攻击,这个十字似乎更多是在挑衅。
许岁安抬手摸摸。
祁临侧眸看向那道伤痕,薄唇微抿,有点不开心。
“没关系。”许岁安拍拍他,“不疼的。”
话音落下,风沙又一次袭来。
祁临连忙抬手帮他阻挡。
但这次沙砾却避开正脸,刺在他的后背和小腿上。
同样每一个都构成十字,同样不怎么疼。
就在此时,直播间里此时突然蹦出一句:现在是不疼,很快就疼起来了-
说真的我一直不太喜欢看这家伙打比赛……感觉不是在羞辱对手就是在凌迟对手。谁来治一下这个恶趣味的家伙?-
感觉全球赛之前是没戏了吧-
不是说新人很厉害?做不到吗?-?期望太大了吧……新人连他的攻击都挡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