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空气中流动着的热浪以从天而降落下重物的速度冷却下来。


    钟守坐在沙发上,江寒跨|坐在他身上,被他捂着眼睛。手上黏腻湿润乱七八糟的触感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钟守还捂着江寒的眼睛没动。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不相信自己这么快,不相信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持久和耐力崩塌得这么彻底。


    急促粗|喘的呼吸平稳下来。脸色也跟着沉下来。很难看。


    他说:“这不对。再来一次。”


    江寒一听,扯下他的手,“你当这是干什么?而且这么短时间,你能再重新来一回?山药汁儿已经榨出来就得了,要求这么多呢?!”


    话里话外都是对钟守实力的质疑。但其实江寒真没别的意思,他就是想说已经弄出来了,钟守也舒服完了,这就行了!


    但落在钟守耳朵里不是这样。


    “因……因为是你,你的手。才这样。”钟守撇过头,揽住江寒的后背探身去茶几上扯过几张纸,擦拭江寒泥泞不堪的手心。


    他没胡说。


    江寒手心,虎口,食指和中指都有不同程度的茧。这就是罪魁祸首。他对这方面的事情并没有很强的需求。就算在易感期的时候,也只是信息素很乱而已。这次……真的是意外。


    江寒注视着他,被擦拭手心的力道很轻,轻到有些痒。听见钟守这么说,觉得好笑,也就这么笑出声来了。


    “那你舒服吗?应该……舒服的吧?都说光滑细嫩的手其实没什么感觉,有老茧的手才——”


    钟守的动作倏然停下,手也跟着攥紧。抬头,眸光阴沉,“都说?谁说。你不止给我这样过?”他想起这人说过,情感经历很丰富。


    江寒瞪圆眼睛,噎住。“额……这不重要。那什么,你要再来一次吗?”说着又要向下抓握。


    被钟守手背碰开他的手腕,冷淡道:“不要了。”


    显然,转移话题没成功。


    江寒用干净的那只手抓了下脸,只好如实说:“分局里那些alpha同事没事的时候就会聊这种话题。你们alpha不就是爱讲这种荤话?”


    钟守眸光的阴沉消散开,但紧接着眉头打起死结:“什么叫我们alpha。你拿我和别的人放在一起讲,是觉得我也是一样的?”


    眼见他越说越歪,简直偏到了外星球。他抬起刚刚动作过的手,甩了甩,又轻声嘶了下。


    钟守注意力霎时转移,看向那只白皙的手。手心还有湿润的痕迹,有些地方红红的。不知是被擦红的,还是被磨……的。


    刚刚旖旎画面和声音又在脑海中回放。不需要再说任何话,钟守就已经揭过江寒刚刚说出的令人愤怒的话。


    他起身,一言不发地拉着江寒去了洗手间。把水龙头掰向热水这边。拿过一旁的香皂,抹在江寒手上。


    江寒随他摆弄。但被轻轻洗到手心的时候,躲了下,觉得痒。


    “倒也不用这么轻。很痒……”


    钟守拍了下他的手腕,示意他别躲别乱动。不知道洗了多久,周遭一直很安静,只有水流声,时间好似被放慢了。


    “江寒。”


    “嗯。怎么了?”江寒盯着他在自己手指上来回揉搓的指尖。觉得有意思,像水里交缠紧贴着的两条鱼。


    两人距离很近。江寒能闻到钟守身上的酒气,虽然这人酒醒得差不多,但身上的酒味儿可没法散得这么快。


    他鼻尖动了动,想拨开酒香闻钟守的信息素。


    可等了半天,对方却没下文。于是江寒抬眼去看。就这么撞进alpha眼底了。


    钟守等来他的回视,才说:“谢谢。”


    alpha骨相优越,眉骨突出,高挺的鼻梁下唇珠绯红。太近,江寒甚至能看清他有多少根睫毛,抖动的时候像扑棱的蝴蝶。如果他真的是蝴蝶,或许会是蓝色的,矜贵又优雅。


    他说谢谢。


    这两个字很平常。江寒却听出了点别的意味。仅这两个字,就让他觉得周身轻了很多,好像马上就要飞到空中了。和蝴蝶一样,和钟守眼睫上飞动的蝴蝶舞一起。


    谢什么?谢自己帮他榨山药汁儿么?


    一边帮自己洗手,一边说谢谢。真有礼貌。这么一本正经,他又起了逗弄的心思。


    “谢什么?怎么谢?光嘴上说么?”江寒嘴角微微上扬,眼底蹦起几点星火。被牵着放在水流底下的手向上抓握。


    钟守躲开他的视线,低着头把他的手打开,一根一根手指洗,又仔细又缓慢。“你想让我怎么谢。”


    江寒见他躲,弯着腰迎上去,偏偏就让他看着自己:“笑一个吧?就当谢谢我了。”


    alpha垂着头,视线仍落在两个人的手上,不说话,瞧不清在想什么。


    洗手间只剩下哗哗水流声。


    钟守很少笑,偶尔有也是自然流露,他自己都没反应得过来没意识到那种。刚刚听到江寒以类似命令口吻说出‘再笑一个’时,仿若面前站着的人是钟望,而不是江寒。


    那一瞬间的恍惚让钟守汗毛竖起。脑子里只有逃离这一个想法。


    他神色晦暗,声音绷成一根弦,“换一个。”


    江寒有些遗憾。隔了一会儿,又往前凑,说,“喂。你到底要洗多久啊?我那手茧都快让你搓没了……下回你再要用就只能用我左手了。”


    alpha的手紧了紧,耳朵像被上了饱和度超高的红色颜料。下一秒他就关了水。越过江寒直来直往的目光,转身走出洗手间说:“我回去了。”


    江寒跟着一起出去,撇了撇嘴,心道这也太不经逗了。说一句就受不了要回家。随即余光便看到钟守站在门口停下,回身说——


    “谢谢江警官帮我。为了表示感谢,明天晚上我要请你吃饭。”


    江寒视线摆正,直直看着他,没错过这人方才一闪而逝的上扬些微的嘴角。呆了呆,然后靠在门框上,道:“明天?不定有时间呢,再说吧。”


    这人,明明是想以表谢意请人吃饭,却能说出我‘要请你吃饭’这样的话。而不是我想请你吃个饭。强硬,不礼貌,丝毫听不出其中的感激之情。只有通知,没有商量。


    钟守眸光顿时沉了下来,立马转身推门,“只有明天。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还有,别再穿你这身十九块九两件的T恤。”


    江寒闻言低头,为T恤伸冤喊道:“明明是二十九块九两件!”


    *


    回到702后,钟守先回卧室从衣柜里拿出那条围裙,然后在网上又搜索了正常家用的围裙。


    越看越心虚,越看越懊恼。正常的围裙,和他刚刚送给江寒的粉色围裙,相差十万八千里。


    最后他挑了件与眼前这个差不多款式,但质量都好很多,价格也高不少的下单。


    想了想,又翻到专门售卖红酒的平台上。


    看到眼睛发酸,月亮快走远了。他才起身,把围裙挂回衣柜,准备洗漱。


    热水冲刷过某个地方时,被抓握的满足感好似还在。


    钟守低下头,给了一掌。声音晦涩:“你今天真是给我丢脸了。”


    一想到刚才江寒的动作,声音,泛红的脸颊,还有笑脸。又有立正的架势。不过这是在他自己家,没什么好遮掩的。


    他抬起手掌,看了眼。掌心肌肤平滑,纹路清晰,没有江寒的那么柔韧,也没有江寒手上的茧。


    手探下去。动了动。然后泄气般放弃了。


    “确实很不一样。”


    江寒说的没错。


    钟守放弃了。就让其这么站着,裹了条浴巾就准备出浴室。在走过那面铺满水汽的镜子时,又停了下来。


    他抬手抹去水汽,但依旧有连贯的小水珠挂在上面。不过不妨碍他看清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脸尝试拉起嘴角,却动作僵硬犹如一个十恶不赦的反派。


    嘴角以闪电的速度向下。


    “这么难看。江寒是不是眼睛有问题。”


    他再次尝试,结果比刚才更难看。当即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卧室,换上居家服。余光瞥到屏幕亮着的手机。


    探身拿起一看。毫不意外,又是钟望。


    已经打了十几个电话发了几十条消息。


    这次钟守没再去管这人变态的掌控欲,甚至连消息都没点进去看,一键删除钟望所有的来电记录。


    他找到陈白的聊天框,发消息过去。


    ZS:达曼城高档餐厅有哪些?不要西餐厅,要中餐。


    上次在西餐厅偶然碰到江寒,这人根本没吃几口,可能是根本不喜欢吃这些,只是为了陪同女性Beta同事而已。


    嗡嗡。陈白回复得很快。


    B:干嘛,要请我吃饭?中餐也行,西餐都吃腻了。


    ZS:我说了是请你吃饭?


    B:你这个人缘差到爆的家伙难不成还有别的人愿意跟你同一桌吃饭?!


    ZS:别废话,快点推荐。


    B:……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ZS:给你们实验室投资的百分之四十不算态度?


    B:……算。


    B:城中龙悦商城顶楼有一家国风餐馆,环境和菜品都适合。算高档餐厅,还是说你要更高档的?


    ZS:不去龙悦,换一家。


    钟守看见龙悦这两个字就眉头紧皱。龙悦商城是中鼎集团旗下的。


    B:也有分店,要是这个够了,你可以去十三区那边的分店。就是远一点而已。


    十三区,方向合适。可以去接了江寒后直接过去。又切出去看了眼天气预报。


    “啧。下雨。”


    他起身走到客厅。把橱柜里的伞拿出来放在门边。然后在衣柜前选了好一会儿明天要穿的衣服,取来熨烫机,把每一处都熨烫平整,仔细检查,搭配一套的皮鞋也被擦得锃亮。


    忙完之后,又在线上预约餐厅。


    随即回到床上。平躺,双手交握,望着天花板,开始预想明天。


    第22章


    达曼城的雨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江寒从二组办公室的沉重氛围中抽身出来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没几秒,小陈也出来。快走了几步,与江寒并排。


    “这案子会不会就断在这儿了?我们跟了这么久,查了这么多天,一点进展都没有。”小陈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声音都带了浓重的倦意。


    江寒在办公室里憋久了,一想到这个,也觉得烦闷,想抽根烟,去掏口袋却摸了空。


    “在黑户区查出的失踪人口数据这么大,一定是个大团伙。且背后真正的目的可能不止敛财这么简单。他们选择拐走的孩子都有类似的特征。既然是条大老鼠,那就总有一天会露出尾巴。急不得……”


    可什么时候能查清?


    前些天,各分局已被下命令,受理一切黑户区人员来报的任何案。其中失踪案也最多。即便市局那边已经发动了警力,在整个达曼城分发了以‘拒绝高薪诈骗’和‘请勿深夜独自出门’为主题的警示条,但依然没能有效的杜绝被拐或被骗导致的失踪案。


    消极的愣神间,江寒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从下午开始就没停过。昨天通知他要请他吃饭的alpha不停的发消息,问他今天能不能准时下班,什么时候下班,什么时候来接他比较方便。


    嗡嗡甚至声惊动了一直离江寒很近的韩妍,更是让其怀疑他手机是不是坏了,怎么一直在响。


    江寒抽空回了条消息,说大概会在8点左右能结束。那边又秒回问能不能直接在分局门口停车等他。


    被他严词拒绝。要是让小陈看见了还怎么得了?怎么解释?他说只能停车在分局左边分岔路口拐角等他。


    分局里的同事下班没有一个是往那个方向回家,所以很安全。不会有人看见。


    这么想着,江寒抽出一旁篓子里最后一把透明伞。


    小陈瞥了眼篓子,说:“只有一把伞。我车就停在对面,咱俩共用一把,我顺道送你回去得了。”


    江寒开伞的手顿了顿,说:“我送你去街对面。晚上还有点事,跟你不顺道。”


    话音落下,小陈的眼睛霎时瞥向他。以一种怀疑的目光。


    “难怪你今天穿这身儿。我记得上回你给我看了购物记录,这件长袖打折999,你念叨好多天才买。还有这鞋子,春季XX牌限量。去约会?”


    江寒眉梢一挑。真他么洞若观火,观察入微。


    他状似无意提起对方的痛点:“诶。你和你那个alpha怎么样了?”


    小陈嗤笑一声,不屑:“能怎么样,没怎么样。我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被标记了一回就要死要活的。”


    江寒被挑起了八卦神经:“他也肯?”那天晚上黑无常阴沉至极的眼神尤在眼前,不像能轻易揭过去这一页的样子。


    小陈眼睛飘忽:“肯,怎么不肯。”


    话音刚落,江寒就听见不属于自己口袋里手机震动的嗡嗡声响起。他顺着看去,是小陈口袋里的手机响。


    小陈面色骤变,一句国粹脱口而出。随即从江寒手中拿过伞柄,拉着江寒就走。到了街对面后立即上车,又把伞扔回给江寒。


    喷薄而出的尾气扑了江寒一身。


    “……祝你好运,陈sir。”


    回答他的只有扬洒而去的尾气。


    江寒转过身,深吸了口气,掏出手机,接通。怒骂:“钟守你没断女乃么?!我电话都快被你打爆了!”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钟守才说话,声音淡淡:“先不说你有没有那东西。你和你的alpha同事感情还真好。他牵着你过马路,给你撑伞,最后你笑着目送他离开。”最后好似还冷笑了一声。


    “……。?”他怎么知道?


    江寒呆了呆。偏过头。果然在不远的距离处看见了一辆停着的黑色越野。


    下雨,天色暗,看不清车内人是个什么样的神情。但他却好似能感受到那人刺过来的视线,扎人。


    雨水滴答滴答砸在伞上,震动从伞柄传递到手掌,再尤手掌一路传递到心脏。配合着雨滴声,咚咚咚地响。


    他想,这人又抽风了。


    “还不过来?”钟守的声音淡淡的。


    江寒登时从尾椎骨升起颤栗。莫名觉得脸热。这句话好像在哪听过。他撑着伞朝黑色越野走去,电话还没挂。


    车内密闭空间,呼吸声都被放大。像直接喷洒在耳边一样。


    江寒主动挂断电话。一拉开车门,比刚刚电话里虚远的声音更沉,更冷的声音响起——


    “难闻。”钟守神情很淡,好似恢复了以往冷静自持的alpha形象。


    钟守今天着装正式,一身黑色衬衫外披着黑色风衣,深蓝色围巾点缀出亮点。头发打理过,但不是昨天的大背头,而是让微自来卷的头发随意卷曲,慵懒又具攻击|性,像从秀场刚走秀回来。


    江寒回神,坐进车里,抬起胳膊,左右闻了闻,“他就只是碰了我一下而已。不至于吧……很浓吗?”


    钟守冷冷呵笑:“就只是,而已?看来你对朋友关系该保持的距离界限设定得很宽泛。那不如在协议上加上我能碰你这一条。”


    江寒动作一滞。心道人小陈就算碰了我一下也不可能标记我睡我,你可不一定。


    “为什么不说话。”钟守很不喜欢江寒此刻的沉默,并且在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又发病了?”江寒歪了下头,从稍微正面一点的方向观察alpha。


    “……”钟守张了张嘴,一时间噎住,然后面朝前方,说:“没有。系好安全带。”


    江寒回身抓到安全带扣上,狐疑地看他一眼:“那你抽什么疯。”


    钟守启动车,没说话。


    江寒自顾思考,一边手拖着下巴,一边时不时看alpha一眼。然后脑子里一根筋突然和一根从来没见过的筋搭上。


    “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车身骤然在打湿了的沥青路上走了个S曲线。江寒被惯性甩得左右晃,下意识抓紧了扶手。


    钟守震惊地转头看了眼他,随后又立马转回去看前方,“问出这话你才是抽疯吧!”


    江寒被吓得出了一手汗,声音高了些:“我就问一嘴你至于吗你!”


    至于,怎么不至于?钟守从小到大感情史为零。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谁,也从没想过谁会喜欢他。他早就想好了,他这辈子也不会和谁组成家庭,打定主意孤独终老不拖累任何人。钟家的救命之恩尚且还不完,再喜欢一个人,和一个人组成家庭,和他一起还钟家的恩么?


    而身旁这人竟然说……这怎么不至于?!


    车内突然诡异的静下来。


    江寒能感受到钟守信息素外溢。不同于易感期时的,此刻是生气的。像被充满了气的气球,膨胀。


    他还抓着扶手没放,怕alpha骤然又来个旋转或漂移。余光去瞄左边。


    钟守坐得比外面的松树还直,嘴抿着,都泛白了,抓在方向盘上的手也用力到泛白。


    “那什么……我就开个玩笑而已,你别——”江寒的声音挥开空气中略带凝重的因子。


    钟守还在生气:“这种事情能用来开玩笑?你有没有想过被开这个玩笑的人当真了怎么办?!”


    江寒揉了揉被alpha吼得有些耳鸣的耳朵,说话声音降了些:“没有人会对这句话认真的。也就你……不是,我的意思是……算了。总之,没有喜欢我就行,这很好,继续保持啊,朋友。”


    钟守眸子中的怒火熄灭,末了皱着眉看他一眼,像是嫌弃他脸上的笑。不轻不重的眸光像羽毛似的刮在他脸上。


    车内又升起诡异的安静。


    江寒耳朵有点麻,刚刚揉得太狠。这样的氛围让他坐立难安,余光没忍住,又向左边偏。


    不得不说,钟守这人只要不张嘴,那张脸就胜过一切。虽然脸臭着开车,但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吊死人的气质。


    江寒也找不出很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人,就是很矛盾的。不说话的时候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淡淡王子。按着他标记他吻他的时候像群狮中缓步走向猎物满目都具侵略|性的狮王。


    如果以后这人找到了能够相伴一生的伴侣,那对方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德烧了高香,这辈子找个这么帅的老公。


    自己这种普通还患病的Beta就算了,他也不想和什么人有感情上的牵扯。他是个刑警,每一次任务都有风险,说不准哪次就……最好是和谁都没有感情牵扯,这样的话他如果哪天出了意外离开,也不会有谁因为他伤心难过。


    了无牵挂,无挂无碍,孑然一身。这样很好。


    他手肘搭在车窗上,降下一点车窗,雨就顺着缝隙砸进来,打湿肩头。车内的信息素不断溢出窗外,察觉到这一点时,江寒又立刻将车窗关上。


    一直到目的地,两人都缄默不语。


    江寒眼见到了地方,抬手开车门。却没能打得开。转头看向钟守,“怎么打不开,你锁了?”


    钟守熄了火,在昏暗中侧过头,盯着江寒,问:“你在不开心什么。”


    江寒目露疑惑:“没有啊。”


    钟守眉头微皱,倾过上身,离得近些,像是要看清江寒脸上每一丝表情,好辨别他是不是在撒谎。


    江寒下意识绷住面部,让自己眼珠不要乱飘,死死盯着一个地方,又重复一遍:“我没有不开心。”


    钟守解开安全带,又解开江寒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哒哒响声,“可是我有。”


    江寒脖颈僵硬转动:“?”什么意思。


    钟守把车里的所有光源关闭。停车的地方路灯也没亮起,约莫是坏了。所以江寒想要看清钟守的神情几乎是做不到的。但很快对方再次出声——


    “白茶味很难闻。又像香水那样持久。你身上就有那样的味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在车里,等我信息素盖过你的白茶味,要么我标记你,直接踢掉那味道。”


    “你选一个。江寒。”


    可没等江寒说话,这人又自顾说了下去——


    “原本是有时间等我释放信息素,慢慢盖过那恶心的味道。”


    “但你刚刚送你的好同事浪费了很多时间,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作者有话说:钟守:不开心?


    江寒:没有。


    钟守:那我有。


    江寒:……。……。


    第23章


    雨点砸在车顶上发出闷响。


    只剩一个办法了。


    江寒下意识抬手摸向后颈。


    又要标记吗?在大马路上,在车里,有心人遮掩往车里一瞧就能看见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他双眸微眯。怀疑alpha在耍自己玩。什么闻不得别的信息素,什么恶心味道,什么看起来公平公正的选择题。


    “我怎么觉得你在耍我玩儿呢……”


    钟守左手伸进座椅缝隙里,不知按了哪里,驾驶座的空间一下就被调大,足够容纳两个人。听到他这么说,冷笑了声。


    “谁敢耍你玩,江警官。你还要再浪费时间么?”


    将自己的腺体送上去时,江寒心中仍有疑惑。


    钟守看着他扭过上身,用后颈朝着自己,犬齿在幽静中摩擦出声。他抬手拽起江寒,让人身体连着视线都朝向自己。


    “你这么扭着能舒服么?”


    江寒一个身量不小的Beta就这么被他拽到了驾驶座里。乍一看就像钟守在教他开车。


    “……”越来越怪异了。时间,地点,人物。姿势。


    两人某个地方紧贴着。钟守只需要抬抬手就能握住江寒的腰。


    江寒动了动,腰上的手跟烙铁似的,烫得惊人。他呼出的气息全都洒在前面的玻璃。吸进来的又全是alpha的信息素。


    “你……快点。”


    幽暗中,钟守的眸色更深了。Beta的催促让他额前的青筋跳动。这次没有抚|慰,直奔主题。


    alpha的尖牙刺破Beta的皮肉,身前的人霎时溢出动静不小的闷哼。他撤开握住腰的一只手,向前,探入Beta的口中。以防Beta再发出引人遐想的声音惊动过路的人。


    江寒后背的重力压下来,他只能双手前撑。余光瞥到从餐厅出来的人,经过车旁,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丁点声音不敢发出。


    只能祈求过路的人不要好奇心大发往车里瞧。


    “怕什么。他们看不见。”钟守声音暗哑,察觉到他的紧绷,犬齿松开了些说。


    江寒松了口气,用力紧握到泛白的拳头松开。“唔#%……%%#¥!”


    “说什么?”钟守语调带了些笑意。撤出被Beta的牙齿咬出了牙印的手指。


    江寒嘴角发酸。难堪地抬手抹掉下巴咽不下去流出来的唾液。“下回你要再往我嘴里塞,我就一口咬断你的!”只不过这话说得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引得身后的alpha用脑袋顶着他背脊闷闷笑出了声。


    江寒想回头,却又被两条粗壮的手臂禁锢住,转不得身,“你……笑什么。松手,让我看看你。”


    钟守松开他。待到他转身,面对面,一条腿曲起搭在底下,一条腿曲起搭在alpha两月退间。双手撑在座椅上,由上至下的看着。


    “……怎么不笑了。刚刚不是笑得挺好?”江寒转过身就是想看他笑,结果他回身来这人却收了笑脸。


    钟守冷脸嘲道:“有什么好看的。你没见过alpha笑?”


    没笑脸可看,江寒就缩着低下头去开车门,一边说:“弄完了就把车门锁打开。饿死我了快。”


    门没被拉开,江寒倒是又被扯了回去。


    ……


    餐厅门口的服务员在这雨夜里站得腿脚发酸。百无聊赖的四周张望,看这么晚了还会不会有客人,若是没有客人,或许能提早下班。不料停在门口的那辆黑色越野驾驶室的门突然打开。


    从一扇门里走出两个人。一个面色红润发梢微乱,一个面上淡定自如但衬衫衣领皱皱巴巴。


    服务员的眼睛里顿时放射出光芒。


    哇哦。真刺激。


    服务员迎上去:“两位客人晚上好,是有预定餐位吗?”


    钟守应了声,拿出手机划出预约码。江寒走在他身后,满面寒霜一言不发,面对服务员奇异的目光恨得牙都痒痒。他刚刚是被钟守带沟里了。


    两人被带领落座后,他立刻向服务员要了杯凉白开。


    钟守捧着菜单,余光一直盯着对面。江寒咕咚咕咚两口灌完,愤愤向他投去一眼。


    刚刚下车前,钟守和江寒做了一个小小交易。虽然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总想看自己笑,但这也让他抓到了一点可利用的。


    他说:“你想看我笑也可以。但我不能无缘无故就让你看。”


    江寒眨巴眨巴眼,“嗯哼?你又想出了什么馊主意?”


    钟守:“接吻两分钟。我可以给你看。”


    江寒:“…………你有病。”说完就要去摸开锁键。结果座椅下昏暗视线不好,不知碰到了什么,alpha啧了声。好像是脚踝或小腿。


    钟守捉住他乱摸的手:“你确定不要?下回你要再想用这个换,我可不一定会同意。”


    江寒皱着眉,眸光看着他脸的方向。


    他的沉默代表有戏。


    钟守又说:“做过那么多回,还怕多这一回么。”


    江寒眯了眯眼,一下就被他这个说法说动了,眸子里虽然有犹疑和警惕,但不多。他舔了一下唇,然后说:“一嘴交吻,一脸交笑。你计时。多一秒都不行。”


    钟守按开了前座小灯。依言掏出手机,调好时间。然后摆给江寒看。嘴角的笑意明显:“看见了?两分钟。”


    江寒呆了呆。这还是头一回,alpha笑着叫自己的名字。那两个字好似会跳舞,蹦蹦跶跶地在他多巴胺上跳。


    钟守眉梢一挑,心想这人果真对帅气alpha的笑没抵抗力,声音得意:“能开始了么?”


    江寒又讷讷点头道:“嗯。”


    ……


    餐厅中央有一座围成圆圈的地,里面种了一片竹子。郁郁葱葱。桌椅都是红木,小桌大桌都是圆桌。连碗筷都很有讲究。


    虽是明显的国风,可细究其他,又好像掺了点别的。


    桌上摆着朦胧烛火,罩着层灯笼罩,上面的画江寒看不懂,男男女女围在一起。


    周遭氛围迷蒙。江寒暗想,这真的是一家正经饭店吗?怎么感觉怪怪的?他去瞥对面专心点菜的钟守,又挥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可能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有点脏。这段时间都被钟守带歪了,看见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圆桌下两人的腿不经意碰上,江寒愣了愣,随即移开,往后坐了些。


    椅子腿摩擦地板发出沉闷难听的声音。对面正在点单的alpha立刻抬眼看过来,眉头微蹙——


    “椅子上有钉子?总动什么。”


    江寒同样回视。桌上的灯笼发出的朦胧光影扑在alpha脸上。好似电影里某个特意给主角打的光,深沉的眸眼能让观众立刻将这双眼睛记进心里去。


    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眸底那点惊艳和心脏跳得咚咚响的动静,故作不耐道:“你赶紧点,快饿死了。”


    钟守目光顿了顿,点单的速度真的加快许多,没一会儿便招来服务员说已经点好了尽快上菜。


    桌上两人都没说话。江寒罕见得觉得有些尴尬,只好拿出手机,歪侧着坐看。


    除了钟守,他绿地球上里的朋友都非常有礼貌,不会用99+信息轰炸他。所以他佯装看手机,也只有点进钟守的聊天框装一装。


    消息太多,点进去时还卡了一下。


    这人发消息有个显著的特点。每一句都很简短,但有很多个简短的句子。比如江寒说完他不能停在分局门口等他后。


    ZS:凭什么。


    ZS:我没有做坏事。


    ZS:为什么不能去分局门口等。


    ZS:说话。


    ZS:你在干什么。


    ZS:有时间回消息。


    ZS:看来不忙。


    ZS:不忙为什么回消息慢。


    ZS:说话。


    ……


    “你在看什么。这么认真。”钟守的声音淡淡的。


    “嗯?”江寒抬头,有片刻的割裂感。对面坐着的这个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alpha,发消息就跟豌豆射手一样。江寒如果是对面的僵尸,早就被豌豆炮砸死了。


    他眉梢一挑,回神,很浅地笑了下:“没什么。就是一些消息。”


    钟守看着他,神情平静。圆桌底下的长腿似乎曲起久了有些不适往外伸展了些,又撞到了对面的人。


    江寒又是一缩。这次幅度比刚刚还大。“……”他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钟守也拿起手机,专注看了起来。


    下一秒江寒的手机就嗡嗡响。


    ZS:看什么。


    ZS:这么认真。


    “?”江寒抬头,看傻子似的看了眼对面专注的alpha。


    嗡嗡。


    ZS:看见了也不回?


    江寒抬头,眉头打死结,“就面对面坐着你发什么消息。”


    钟守从手机上抬头,双手环胸:“我跟你面对面坐着你都不说话,看别人的消息。那我为什么不能发。”


    这都什么跟什么?江寒差点被绕进去。


    “说说说,你说。我不看,你想跟我说什么?”他放下手机,语气跟哄小孩似的。


    钟守见他放下手机,便也跟着动作。长腿无处安放,左右晃了下,就夹击了只能并拢端正放置中间的江寒的膝盖。


    江寒顿时坐直,“啧。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老动月退,总碰到我……”


    钟守手指轻轻扣击椅子扶手,语气平淡:“你刚才不是还说你的同事就只是碰了你一下而已?怎么到我了连裤脚边不小心挨着你了都不行?”


    这能一样么?


    江寒无话可说,觉得这人脑子病得不轻。干脆用膝盖撞开对面人的两条腿。翻了个白眼,拿出手机继续看。就不能搭理总闹幺蛾子的小朋友,越搭理越闹得欢。


    但不搭理也不行。


    下一秒,江寒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ZS:说两句你就摆脸色。


    ZS:你这么区别对待。


    ZS:还不准我说?


    受不了了。江寒抓了下脸,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干脆跟着一起发疯。


    有鼻子:你昨天还说要谢谢我。你就是这么质问和阴阳你恩人的?


    有鼻子:我手到现在还酸呢。


    有鼻子:你才是过河拆桥吧。说着是要谢谢我请我吃饭。你全程问过我了么你?


    有鼻子:我区别对待怎么了?人家碰我也没跟我怎么样。


    有鼻子:你何止是碰?除了口口,其他哪样你没干?


    ZS:还手酸?


    有鼻子: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有一手。人小陈有alpha伴侣,也不会跟我怎么样。


    ZS:?


    手机啪嗒一声盖在桌面上。


    江寒冷着脸,说:“还发不发了?”


    钟守可能是被那句‘有alpha伴侣’给震惊到了,眼神充斥着茫然。刚刚盛气凌人的气焰已经没剩一丝。


    “看不出来……你同事还挺……独特。”末了还哼呵两声,掩饰尴尬。


    江寒不想再说这个,毕竟是人家的隐私。


    好在这个时候服务员推着车来上菜。冲散了些尴尬。


    钟守见状也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转头跟着服务员调整摆盘位置。不多时,江寒垂头,就看见面前离得近抬手就能夹到的全是自己爱吃的菜。


    江寒不算挑食,只是不太爱吃肉,觉得腻得慌。虽然钟守和他共餐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但还是发现了这人的一点小习惯。


    江寒看着被推过来的汤盅,里面是山药排骨枸杞汤。只一份,所以这份是给他特意点的。


    一种乱发脾气后的愧疚感油然而生,心脏处似乎被什么抓握了一瞬,闷闷的。他看着钟守垂眸调整摆盘。刚刚摔手机搁在桌面上的手向内抓了抓,末了指腹在桌面上摩挲打圈。


    像上次那样,明明看自己不顺眼,可alpha转头就能拿退烧药给自己,细心说这盒药该怎么吃那盒药该什么时候用。


    这次也一样。嘴上呱唧呱唧说一堆烦人的话。手上却照顾到自己喜欢吃什么方不方便夹菜。想生气都气不起来了。他身体里的无名火就这么被一盆温水浇灭,不仅不透心凉,还暖进了心底。


    江寒抿唇静默半晌,不一会儿脑子又抽了似的,接上alpha刚刚没得到回应的话:“嗯。是挺独特的。”


    一顿饭吃得糊里糊涂,食不知味。


    江寒时不时偷瞄一眼钟守,钟守也时不时瞥眼他。


    圆桌底下的四条腿也安安分分,互不打扰。就算有动作间不小心触碰到,也没人再说什么。


    到最后,那盅汤见了底,江寒想说声谢谢,破费了。但这种扭捏的话又不是他的风格,所以嗫喏半天也没讲出来。


    钟守变得反常安静。不过他和江寒想的东西不一样。他脑海里还在回想那句‘我手到现在还酸呢’,又怪起人来。怎么偏偏在吃饭的时候提起这些,让他饭都吃不好。


    昨晚的画面跟循环播放似的不停闪。夹起来的小葱段看也没看往嘴里放,点缀的辣椒段吃进嘴里也没反应。总之是味同嚼蜡。


    时不时瞥过去的视线也多是落在了Beta那只骨节分明白皙的手上。


    真的还酸?昨天有这么激烈么……


    第24章


    回程路上两人无话,直到江寒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钟守才在他身后淡淡道——


    “你的手,要不要做一下按摩。我这儿有按摩仪。”


    江寒愣了愣,回头。手里捏着的钥匙晃动着。


    其实手酸什么的都是夸大其词瞎说的。就是当时为了给自己营造一种我吃了亏我帮了你到现在都有点不舒服的可怜感。


    他往常做射击训练,手臂的活动量和持久力比昨天那点事儿强度大多了,怎么可能会手酸。可alpha好像是真的相信了他的这个说法。很执拗的看着自己。


    仿佛在说——来吧,我担心,我心疼你手酸。眸子里那点藏起来的愧疚让江寒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虽然钟守这人不见得就是真的担心或者心疼。但江寒就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行。”江寒轻声答应,浑身又拉起警戒,“只做手部按摩,别的不行。很晚了。”


    钟守:“……嗯。”


    alpha的声音好似更比刚刚在餐厅时更深冷了。


    江寒跟在钟守身后,一边忍受着某人刮过来的凉凉眼风,再次进入702。


    常来常新,每回来这里的原因都不一样。上次是因为小陈,这家伙发病又抽疯,自己为了安抚他,推着人进来的。


    这次很不一样。是alpha服务于他,给他做手部按摩。江寒这么想着,嘴角也忍不住上扬,没等他多笑一会儿,钟守又作妖。


    他横在江寒面前,看起来有些烦扰,说:“做手部按摩难免会碰到你的手。但协议上没写我可以碰你。”


    “……”江寒又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从一开始,最开始就在耍自己。在餐厅门口,车上,好像也没少碰吧?现在跟他扯什么协议上没写?


    但其实还是有区别的。江寒转念一想;协议上没写时,某人碰得心虚力道都不敢太大。在协议上写了,那就能碰得心安理得。何况现在是给自己按摩,所以更需要名正言顺。


    不答应,江寒自己都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平常都碰了,现在给这条加上又有什么要紧。答应……也觉得不对劲,那以后这人不论怎么碰是不是都行?


    这样的距离,对于只是信息素释放和信息素接收的关系来说,会不会太近了?


    钟守是个心不坏的人,但某些方面……可不敢断言。整天抽疯还容易易感,万一……江寒思忖到这儿,抬头看向钟守。与alpha沉静的眸光相撞。


    ……。


    最后江寒还是忍辱负重,在门口那张纸上鬼画符地写了几个字。


    钟守让江寒现在沙发上坐着等,自己去了卧室,出来时顺手带上了门,手上拿着一种类似量血压的东西。


    alpha贴着他坐下,将按摩仪器摊开围在他小臂上。


    嗡……嗡……


    按摩仪是热的,里面有圆球滚来滚去,起到按摩经络的作用。江寒刚想说昨天的大功臣是手掌而不是小臂,就见钟守用手掌将他撑开。然后握住。十指相扣。


    手掌相互摩擦,没蹭几下手掌也热了。


    alpha依次揉捏大拇指,食指,中指……每一处都照顾到。


    手法专业,力道适中,舒服到江寒想长舒一口气。他向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看着alpha又顺眼了,刚刚餐厅里那点小插曲也被这人矛盾的优点给翻了过去。


    “你还会这个呢……看不出来。”江寒声音悠悠,被按到某一处时,嗯啊两声,又轻又柔。


    钟守抬头看他一眼。喉间吞咽了下,应声:“嗯。小时候被逼着学了一整套按摩手法。”


    江寒闻言眼神瞬间清明了些,疑惑道:“被逼着学这个?为什么?”


    alpha的手顿了顿。声音有些冷:“钟望小时候从秋千上摔下来过,手臂和腿骨骨折。需要卧床一段时间,他不准别人碰,钟老爷子就让我去学。”


    江寒对钟望这个名字还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是那天早上碰到的omega。长得漂亮说话温柔。


    他眉梢动了动,笑了下说:“你们兄弟感情还挺好。”


    钟守垂下头,没再说话,也没有应承江寒的这句‘兄弟感情好’。


    按摩手法复杂难学,小小的钟守学起来自然是困难重重。少不得被骂蠢被骂笨,但还是学下来了。那时候从没听过什么兄弟感情好这种话。只有一直萦绕在耳边那句‘你欠钟家’的魔音。大家都说他做这些就是应该的。


    江寒很敏锐的察觉到钟守情绪的波动。


    被仔细揉搓的手指向上抓了下,很轻松地便握住了alpha的手指,意外的凉。两只手停在十指相扣的动作上。


    alpha的手心被beta的烘热,一抬眼,就看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干嘛这幅表情。想问什么就问。”钟守又掰开这人的手心,继续揉搓按摩。


    “你……和家里人关系不好?”江寒其实觉得以他俩这关系,询问到对方家庭关系并不合适,过界了。


    可alpha几乎是摆出线头,让他拉,让他扯,让他问。


    钟守声音平稳,可垂下的眼睫却在细微地抖,只有离得近才能看见。江寒看见了,想都没想,抬手去碰,想把导致alpha产生不好情绪的东西捏起来丢掉。


    被按住眼睛的钟守顿了顿,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beta另类的安慰方式。抬手将那只手腕拉下来,放在自己膝盖上。


    “不是家人。是以前救过我的恩人。”至于关系好不好,钟守无法界定。


    他对钟望的感情很复杂。他很想把钟望当作哥哥,当作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比血缘关系更浓厚的亲人。可多年的控制让他已经生了逆反心。


    就像一棵小树在成长过程中被缠满了布条,要让它枝干光洁平直。小树却拼命地从厚重布条下冲出一道裂口,长出鲜绿的枝桠。


    那根枝桠就是钟守的反抗。


    或许以后会有更多道裂口。但或许过不了多久,新长出来的枝桠会被修剪掉,这道好不容易冲出来的裂口也会被重新裹上更厚重的布条。


    虽说这段时间两人关系看起来极亲近,但其实对对方了解甚少。江寒面对‘不是家里人,是救命恩人‘这句话思考半晌,都没想明白。


    “你不是钟家亲生的?不……你遇到什么事了,会被救命?”江寒语言混乱,勉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末了还加上一句正义感十足的:“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警察蜀——哥哥说。嗯。”


    “……”


    神经。


    略带沉重的氛围就这么被击破。


    钟守冷嗤一声,道:“哥哥?你这样不着调的能当得成什么好哥哥。”


    江寒抽回手,啧地一声:“我怎么不着调了?!”手臂上缠着的按摩热仪器还在持续发功。震得他的手有点麻。


    想他可是组里连贯几年的优秀警员。次次有名,年年有功。这人竟然说他不着调?!


    钟守骤然空落的手收回,“你连消息都不回。这叫着调?我要真有什么事情找你,找得上?”


    江寒顿时噎住;暗道原来在这儿等着他。还没等他想好措辞为自己辩解,这人又说——


    “再说回当哥哥,我说两三句你就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你这样坏的脾气,能教好谁。”


    “江寒。你这样是当哥哥的样么?”


    江寒被点名,尾椎都紧了下。眉头缓慢皱成一团,喉间吞咽,然后清了清嗓子,说:“你未免太小心眼了吧……不要就不要,谁稀得当你哥哥似的。”说完就要起身。


    下一秒又被拉了回去,跌坐原地。


    钟守拽着他的手抬起来看,按摩热仪器显示按摩时间到了。他将仪器摘下来,擦过江寒小臂内侧,触碰到些微湿热。仪器带来的热度还有很多余温。


    他趁着这股余温,在这截小臂上继续手动按摩。


    “你要想当也行。那就得有做哥哥的样子。”钟守神情专注,语气也认真。


    江寒挣了挣,小臂被alpha微凉的手指碰一下就跟过电似的,又麻又痒。


    “不是喊手酸?老实点,别动。”钟守在他手臂上轻拍一下,抬眼看了下他,继续说:“及时回消息。不能总对我发……不是不能发火,是不能因为别人和我——”


    “喂。”江寒好笑地打断他。


    钟守停下手,抬眸看他,等着他下文。


    “谁会和哥哥又亲又抱?这关系都乱套了……你不就想让我对你再好点?也别想着让我当什么哥哥了。等我们合作关系结束,就当朋友,比别的普通朋友亲密一点的好朋友。行了——”


    江寒话音未落。钟守的手也收了回去。


    alpha平淡道:“你回去吧。”


    江寒呆了半晌,那条被按得发麻的手臂卡在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


    钟守平静无波的眸子撇了他一眼,又说:“不早了。你回去吧。”


    “……哦。”


    江寒小幅度地甩了甩手臂,向门口走。半道又停下,转身说:“行。当哥哥好,那……钟小弟,要不再给哥按按?”


    钟守双手环胸,声音冷淡:“不用了。关系结束就是结束,不是哥哥也不是朋友。”


    那是什么?陌生人?


    江寒瞧着alpha这幅装样,领略到一丝这人别扭表象下的需求。其实就是想让他当个可以亲近的,胜过朋友又胜过那个没有家人只有救命恩人的钟家人的关系吧?


    给亲又给抱的哥哥……乱套就乱套吧。不哭不闹,这幅可怜样就是很容易激起他那不正常的护弱心理。即便对方是仅仅用一些信息素就能完全压制另一个没用alpha的实力非凡alpha。


    江寒猛地向前迈出一大步。不会演戏的警察不是好哥哥,他眉头紧皱,神色愠怒,高亮的声音穿透窗外沉沉夜色——


    “你不让,我还偏要当了!”


    惊动了窗外沉睡的鸟,几声劈了的鸟叫伴随树叶沙沙声响起。


    ……


    艹。


    尬到脚趾快抠出一栋楼了。差点就成了能够混吃等死的房东大哥。


    江寒这一嗓子吼出去,给alpha都吼愣了。


    第25章


    江寒侧躺在沙发上,后背紧靠着沙发椅背。这样的姿势能够让他有足够的安全感,入睡也会很快。


    他双眸睁大,不聚焦地看着某处。手指一下一下扣着唇的边沿,很快就红了一片。


    刚刚从702戏剧性踉跄逃离的场面给他带来的尴尬还在持续扩大,脚趾都缩起来了。


    “丢脸丢到家了……”


    肯定是钟守这家伙磁场不对,不然怎么次次碰上他,自己都会跟着一起抽疯?还什么警察哥哥……简直太离谱了。


    警察和哥哥这两个称呼都变得不干净了。


    想什么来什么。茶几上的手机嗡嗡震动。最近总会在这个时间点还来消息的,除了分局同事,就只剩下对面702的住户了。


    江寒撑起身抬手去拿,果然是钟守发来的消息。不知道又要说什么奇怪的话。他解开手机屏幕,凝眸点进消息框。


    ZS:睡了?


    这两个字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刚想直接忽略过去,装作已经熟睡。可转念又想到了这人不久前才说他不着调,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回复道:没呢,钟弟弟还有事?


    那头回消息很快。像是蹲在手机前等消息。


    ZS:弟弟没事。


    江寒噌地一下坐起来。眉心突突跳,他看着这句话呆了呆。随即便安慰自己是想多了,心脏,看什么都脏。可怎么这几个字越看越黄?原来不用魔法给东西变色也不难,只需要自己往歪的地方想一想就能做到。


    他的名字持续显示正在输入两分钟后,他终于修修改改,把诸如‘那你他么找我干嘛’和‘那就滚去睡觉‘和’别烦我‘这些看起来脾气不好的语句删掉,最后发送出去一句——


    「这样啊。那你没事就早点睡吧。」


    发送出去的那一刻,江寒感慨道:做一个有素质的的大人真不容易。


    嗡嗡。alpha的回复依旧很快。


    ZS:我有事。你明天几点出门,有东西要给你。


    江寒眉头微蹙,回复道:什么东西?你现在给我不可以吗?


    ZS:你先休息。明天出门前来找我。


    江寒哼笑一声。这人还卖关子呢。没等他说什么,那头又发来消息。手机接着嗡嗡震动。


    ZS:睡前没有晚安。哥哥是这么当的么?江寒。


    被点名的江寒有种如芒在背的错觉。打字的手指都停下,眼睛直直的。


    半晌后他捂着脸。暗骂这人真是不要脸。只见过倚老卖老,没看过倚小卖幼的。主要是这俩字,太亲密。他一个单身beta和一个alpha大晚上的说晚安…


    踌躇地打出这两个字,却发不出。偏偏alpha契而不舍。


    ZS:我给你找到一个标准。


    ZS:转发分享「如何当一个合格的哥哥」


    ZS:第一条就是,有求必应。


    ZS:江寒,别装睡。


    ……


    江寒手都被震麻了。手机嗡嗡响个不停。他咬着牙,回复——


    「晚」


    「安」


    alpha瞬间停止了信息轰炸。安静下来。


    江寒原地等了两分钟,那头都没再说话。他出神地想,别是这俩字真的有魔力,能把一个强壮alpha瞬间哄睡着吧?


    他又侧躺回去。后背紧紧靠着沙发椅背。手机啪嗒一声扔回茶几上。裹紧了薄被,只露颗头在外面。


    两墙之隔的702——


    在收到江寒最后发来的消息的同时,钟望也发来消息。消息提示是多张图片。


    他没来得及回复江寒的。


    切出江寒的聊天框,点进钟望的。看清照片内容的下一秒便神色阴沉。


    照片上的他正神色闲散地和江寒说着什么。两人之间气氛和谐,被餐厅朦胧的灯光衬得像是关系很不一般的一对。


    屏幕顶端跳出来电。


    钟守没有犹豫,立即接通。


    “钟望,你跟踪我?”


    “我在楼下。下来说。”钟望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称得上和善,却不容置喙。


    钟守沉默,握着手机的手掌用力到泛白。他竭力咽下喉间要冲出的怒火,用力闭了闭眼。


    江寒和他交往过密这件事被发现,对江寒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他可不是什么真正的豪门少爷,攀上他能够少奋斗几十年,还可能让他这些年的奋斗都白费。


    不能在这个时候惹怒钟望。这人疯起来,做什么都有可能。在夜黑风杀个人对他来说都只算是件小事。


    钟望说:“给你三分钟。没见到你人,我就上去砸了你对门。”


    钟守走到窗边,视线向下俯瞰。黑色轿车停在路灯下,一眼就能看见。


    车里的人大概是感受到了他像枪林弹雨似的目光,降下车窗,拿着手机伸出车窗晃了晃。


    钟守离开窗前。手机屏幕上的页面切回江寒的。他视线落在那两个字上,指尖在上面点了点。眼下没时间细细品味,更没时间咂摸回味。


    他只回复了简短的‘嗯’。


    收好手机后,他轻声开门出去。奔赴刑场。


    下了楼,钟望在车里立马按了按手机。是在计时。钟守眸光冷淡,出神的想,从前钟望就总用时间约束他。


    譬如吃饭用多久,睡觉用多久,学习用多久。做这些事情不能多一分一秒。而剩下的时间,他则需要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钟望身上。


    钟守那时还小,只觉得钟望是失去双亲需要人一直陪着才安心。后来他才明白自己的无知和天真助长了钟望的掌控欲。


    多年前的钟望和现在的钟望完全重合。而被驯化的,对着计时器能够产生害怕心理的钟守则是无法违背骨子里记忆。


    钟守脸上犹如一潭死水,沉默地看着对自己笑意盈盈的钟望,等待他发号施令。


    钟望:“我就知道你会不穿衣服下来,喏,给你从家里带的外套。”


    钟守眼底闪过厌恶。家里?那个住满了妖魔鬼怪的钟宅什么时候成了他家了?


    他不伸手接。钟望便笑着推开车门,下车,亲手给他披上。距离一近,钟守就闻到了omega毫不收敛的信息素。


    他不着痕迹后退。推开钟望停在衣领上的手。


    “找我什么事。”


    钟望被推开也不恼,听了他的话反而笑起来:“阿守,是什么时候起你有了这种错觉,觉得我必须有事才能来找你?”


    “我怕你交了新朋友,就忘了哥哥。”


    钟守攥着衣领的手登时收紧。他胃里翻滚,一种生理性反感从肠胃一路翻涌而上,就快要冲破喉咙。


    “那家餐厅好吃吗?我看你和新朋友吃得很开心……下次我们一起再去一次吧?唔……就明天好了。可我不喜欢吵吵闹闹的,包场怎么——”


    “我明天还有事。”钟守后退半步,与他再拉开些距离,好让萦绕着的信息素能够被风吹散些,“时候不早了,老爷子没等到你回去,估计要急得心肌梗塞。”


    钟望与所有omega一样,身形单薄仿若风一吹就能倒。他眉心微蹙,疑惑地看着钟守后退的样子,可怜而担忧地问:“还在生气吗?因为那天宾客对你说的那些话?”


    钟守从没在意过那些人说什么。可钟望这么问,他也就用了这个借口,“嗯。”


    钟望的脸就像一张脸谱。瞬间换了副面孔,噗嗤一声笑道:“怎么越长大气量越小?何况他们也没说错,你就是我养的小狗啊……小时候你都不会因为这种话生气,怎么长大了反而在意起来了。”


    钟守面无表情的侧头看向某处,连视线都不想分给这人一点,语气中的不耐快要藏不住。


    “我不是猫也不是狗。我是人,有血有肉的人。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他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钟望抓住。


    “急什么。我还没说正事……我今天刚因为你和爷爷吵了一架,你不该收留我?”


    收留他?除非自己脑子被踩扁没有自主思考能力了。


    钟守拨开他的手,那截袖子都不想要了。垂下的眸子尽是嫌恶。他深呼吸,勉强让自己看起来平和一些。


    “那是你亲爷爷,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你睡大马路。况且你堂堂中鼎集团继承人,也沦落不到那种地步。”


    钟望轻轻笑着,“你既然不肯让我住你的房子,那你就回老宅住。在外面野了这么些天,也该回窝了。”


    钟守抬眼,无声抗拒地与这人对视。他想,或许他该试着向钟望学习,譬如专断,随时随地都能发疯,还有说一不二,能够和任何人任何事都抗争到底的技能。


    “我的家不欢迎除我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也不会回什么钟宅表宅。”


    “……?”


    钟望皱着眉,视线从钟守脚底一寸寸往上,好像在扫描是不是眼前的人被换了,只是披着钟守的皮而已。


    可看来看去,钟守就是钟守,他思忖半晌,看似好商量道:“那这样,我搬来和你一起住,或者你一周三天回老宅住。选一个?”


    月影悄然移动。寂静的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钟望目的达到,转身上车后朝着车外的钟守又说了句什么。alpha霎时变了脸色。


    钟守脸色很难看。他矗立着,两腿侧捏紧的拳头咯吱响。


    「一个beta,还是个警察,听说很得领导看中,前景一片光明呢。」


    「阿守,交朋友可以。但不要过了界。否则我会让他后悔和你成为朋友。」


    钟守觉得自己的脖子被无形的狗链子扯得窒息。另一头牵着狗链的钟望只要动动手,钟守就必须回到原来的位置。


    呵……


    凭什么。


    达曼城的晚风一向不温柔。钟守面上的嫌恶再也压抑不住。他脱掉被omega强硬披上的外套,走向最近的垃圾桶,将沾满了O信息素的外套毫不留情扔进垃圾桶。


    它只配和垃圾共处。


    钟守双手插在裤兜里,在灯下眯着眼抬头。从这里看不到江寒家,只能看到702的窗户。他想,某人大概已经熟睡了。


    他顶着风,就这么站在路灯下,摸出手机。划拉出江寒的聊天框。


    beta大概从未和人说过晚安。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说得僵硬又生涩。不像这人说过的感情生活丰富。


    风拐进小路发出呜呜哀鸣。好似在歌颂这夜晚发生了什么令人难过事件。平白地给钟守加上了某种沉重的背景音乐。


    或许他真的不应该和江寒扯上关系。这是害了他。一个有着光明前景的刑警,和自己这段不伦不类的合作关系结束后,会有着非常幸福的生活。或许会和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alpha结婚,又或者会找一个温柔贤惠的omega组成家庭。


    想到这儿,钟守突然就觉得心脏很沉很沉,沉得快要下坠到地狱里。被扔进油锅中反复炸。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有不该被钟家救命的想法。早就该死在黑户区的,和狗抢食被狗咬死也好,被误会偷东西打死了也好。总之不该被救起。


    这样就不会害了别人。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钟守站到双腿僵硬,才缓慢地向楼道走去。身上的O信息素散得差不多了,他觉得自己干净了不少。


    那些负面情绪也消减了一点。令人消极的呜呜风声也停下,被隔绝在了外面。


    回到702时,他再次打开衣柜,把那件围裙拿出来。摆在床上,和他一起平摊着。


    alpha双手交叠压在后脑勺下。双眸虚散地向前,落在月影斑驳的天花板上。


    明天把礼物送出去后。就和他说结束吧。


    不论是自己消失在江寒面前,还是他搬回钟宅。


    总之,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害了江寒——


    作者有话说:钟守:看似单纯实则诡计多端


    江寒:看似心眼多实则说啥都信


    PS:钟守以为江寒熟睡。其实江警官是躲在被子里看他分享的【如何当一个合格的哥哥】


    第26章


    钟守睁眼到天亮。窗外的鸟嗓子高亮,没劈。


    眼看差不多到时间,江寒该出门了。他起身换了套不皱巴巴的衣服,坐在沙发上,无言地看着被他包装得像个烧包一样的礼品盒。


    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他还是认为,这段关系应该结束。


    可结束后呢?


    江寒的渴信症仍在,他会寻找另一个比自己更靠谱、更厉害、实力更非凡、脾气更好、更帅的alpha,帮他解决病理需求。


    只要一想到这个,钟守身体就会突然拔地而起一座巨大的已经喷发的火山。岩浆灼烧殆尽他的五脏六腑,连眼珠子都开始疼。


    结束后。他自己呢?无所谓,就算最后因为信息素爆发导致腺体爆开死了也没什么关系。


    可他胸腔中有什么在拉扯他,一个叫“自私”的小人在他脑子里不停说话。


    让他就这样,让江寒继续帮他解决信息素紊乱,被钟望针对又或是“弄死”,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


    做不到。


    江寒是个好警察,也是个不错的人,比自己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意义深重得多得多。


    并且,只要他一想起昨晚这人满脸温柔,说有事可以找他,告诉他。钟守无法形容当时的感受,总之整颗心像被泡在了蜜罐里,咕噜咕噜吐甜甜圈。


    这感觉就像他常年漂浮着,突然有一支竹筏出现在下方,给他托底。可这个竹筏才出现没多久,就被一刀砍断。他又被卷进了巨浪中。


    他顶着乌青的黑眼圈,提着他精心挑选的礼物,起身。恰好门外传来敲门声。他便朝门口走去。准备了一夜的腹稿停在嘴边,随时能够演讲出来。


    不料一开门,看见的却不是江寒。是一个陌生alpha。


    “你谁。”钟守眉头紧皱,神色阴沉的开口。


    alpha很高,几乎与人中龙凤钟A齐平,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拎着个……红酒礼盒。


    钟守立刻想到江寒家里摆满了的红酒柜子。里面有很多名贵红酒,或者一些小众但价格却不菲的酒。


    他对红酒品牌没有很深的研究,但浅显的还是知道一些。这人手上提着的勃艮第,一长串字母下缀着GRANDCRU,是特级园等级。自然是价格不低的。


    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与他旗鼓相当的alpha,就是江寒口中的说的关系很特殊的朋友。而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就显得格外寒酸。


    安静的走廊中响起一道突兀的笑声。


    alpha眼神有些意外,似乎不解他为什么笑得这么神经。刚想开口,701的门就开了。


    睡眼惺忪,家居服被睡得歪歪扭扭,额上还淌汗的江寒赤着脚站在门口,两眼茫然地看着两个alpha。


    “你现在还会做噩梦?”江阳率先开口,他视线落在江寒的额头,和被汗洇湿的衣领上。


    语气中的熟稔在宣告着什么。


    江寒立马看了眼另一个果然神色变得阴沉的alpha。没说话,侧身示意江阳先进来再说。


    江阳向前走了一步,跨进701。下一秒,空气中又响起了刚刚那种神经的冷笑声。他看向江寒,问:“认识?”


    江寒攥着门把手的手顿时紧了紧,脱口而出:“不认识。”


    下一秒,一道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响彻走廊。江寒打了个抖,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向上蔓延。太阳穴开始突突跳。


    江阳也被吓了一跳,皱着眉再一次问:“真不认识?”这位alpha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啊。


    江寒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没办法说实话。他并不想让江阳知道自己患上渴信症的事。


    他关上门,莫名有些心烦。转身朝客厅走,一边问:“你怎么突然来达曼了,这次住几天?还是住在上次的酒店?”


    与江寒略微相似的细长凤眼微微眯起,嫌弃着说:“你到底能记住什么事?我早跟你打过招呼,说要来你这儿住一段时间。结果你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他知道江寒平常忙起来是什么都顾不上的,也没怪他。蹲下身,把行李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这都是赵阿姨特意给你做的一些特产,还有我给你带的红酒。”


    江寒手掌撑着脸颊,有些出神,脸色也略微凝重。全然没在听江阳说什么。


    钟守刚刚那样子,是生气了吧?为什么?上次在他那个omega哥哥面前不也是说和自己不熟吗?


    怎么这次这么生气?


    他视线下落,停在了黑屏的手机上,没有新消息进来。


    江阳收拾瓶瓶罐罐的手顿住,随后缓慢落下,他歪着头,看着这个与他相差四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弟弟显然是有什么烦心事。


    江寒这人很好猜。一有什么事,紧张,思考,或者心烦,就喜欢扣嘴巴。这个陋习被江阳纠正过,但后来背井离乡,只身去了别的城市读大学,又来了达曼工作,这个习惯就又被养回来了。


    小时候的江寒手上没轻重,经常会弄得嘴边血肉模糊,结了痂又继续扣,反反复复。


    长大了的江寒手上有轻重,一下一下,不轻不重,视线紧盯着茶几上没响动的手机。


    这小子铁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江阳走过去,用脚踹了下江寒的脚踝,“想什么呢?有对象了?那眼睛都快粘在手机上了……”


    江寒被踢地一晃,闻言眼神飘忽,白了他一眼道:“有病?我心系要案大案,手上的案子没破我心里急不行?”


    从小对江寒一撅屁股就要拉什么屎一清二楚的江阳哼笑一声:“我真不知道你考警校是怎么考上的。说谎的时候请控制住你的眼珠子不要乱转,然后盯着我的眼睛,再把刚刚那话说一遍?”


    江寒嫌烦,骂了句神经病后去了洗手间洗漱。


    江阳没计较他撒谎,跟过去,状似无意地说:“报道达曼的新闻我也看了,最近这边不太平,你刚刚说的大案要案就是这个?”


    江寒含着一口泡沫,吐了,说:“嗯。你知道就行,所以办完你的事就赶紧回去,这边很乱,不安全。”


    虽然江阳不符合那些黑心研究所所需要的尚未分化的孩童标准,并不会被抓去做一些泯灭人性的实验。但到底这边靠近边境,比A市更乱,势力更错综复杂。江阳靠着外租家的势力得以在A市立稳脚跟,或许能够在地界以内能够说上一两句话,到了达曼,那可就是外来人,好宰。


    江阳倚着门框,欣慰笑着说:“看来咱们小寒长大了,都知道关心哥哥了。小时候没白疼你啊?”


    江寒露在外面的小臂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漱完口,看怪物一样,说:“你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才会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一样对着小辈说什么以前我还抱过你,我看着你长大,你长大了懂事了这种话?”


    江阳愣了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行了,你时间快来不及了,赶紧收拾收拾出门吧。晚上回来吃赵阿姨给你弄的水产。”


    江寒看了眼时间,的确快要赶不上了。匆忙出门前不忘给江阳留把钥匙。也正因为太过匆忙,没留意到702的门开了条缝。


    步行走到老旧街道边,似乎感受到什么,即将摸到车门把手的江寒陡然停下,视线扫向对面街道拐角处。几秒后,从那里面走出一只膘肥的橘猫。


    他暗想是自己的多日来悬心着案子,多疑的毛病犯了。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一路绿灯,等到了分局时,已经是整点了。


    江寒下车前又看了眼手机,没有新消息。他拧眉锁上手机,一边朝局里走,一边想;是不是得说些什么?


    早安?不行,太刻意。


    解释刚刚的事?不行。显得自己以为对方多在乎似的。


    就这么纠结了一上午,混在二组沉重氛围里,他显得格外的沉重,就像2.0版。期间他看了八百次手机,还是没一条消息。


    直到临近中午,手机才嗡嗡跳了一下。


    江寒光速解锁查看。结果来消息的人却是江阳。


    江阳:你对门的邻居平常也这样开着门在家吗?


    有鼻子:?


    江阳:他一个alpha,经常开着门,如果信息素溢出的话不会影响别人吗?怎么一点公德心都没有?要不你考虑换个房子,我给你找个治安好点的,邻居素质也好一点的小区?


    江寒抿唇,侧面打听702住户的行动轨迹。


    有鼻子:为什么开着门?你去问问?


    江阳:你有病还是我有病,我又不认识他,他为什么开着门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寒计划失败。不说话了。盖上手机。


    没过多久,又来了消息。


    江阳:我看你次卧的杂物太多了,怕动乱你的东西。就在网上订了张一米五的床,摆在你卧室。这样你就不用去睡沙发了。


    有鼻子:随便你。不过你脸大的毛病真是一点没变。


    江阳:哈哈。


    江阳:你的邻居真奇怪。自从送床上门的搬运工来了之后,他就一直站在门口,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他说怕搬运工没轻重磕坏他门,又说他那门是定做的,价格昂贵。


    最后对面附上评价——


    江阳:你的邻居一直这么……装吗?


    第27章


    二组办公室气氛凝重。


    江寒关了手机后,认真看起了陈白传输过来的数据。


    陈白和韩教授针对这些患者数据做了比对,看出端倪。


    渴信症的病症单一。且多是第二性别为omega。初期可能只是会有情泄期频繁的症状。中期则是多眠多梦,身体各项机能水平急速下降。重期则是腺体敏|感,会被任何不稳定因素诱导至发病。


    发病的过程就是极度需要alpha的信息素,好压制或安抚omega身体中阙值突然拔高的信息素。


    所以,渴信症患者自身的信息素水平会很高。


    可陈白却告诉他,就医越早的患者,体内信息素水平越低。这不是渴信症患者正常的患病症状。


    江寒自己就是渴信病,虽然他是个beta。所以很快明白了陈白的意思。


    这些omega的信息素阙值低,很有可能是人为的。而腺体在信息素水平极低的情况下又会过量生产出信息素,这样就会造成信息素过载。而omega基因中就带着希望被alpha压制的因子。


    这就导致信息素过载的omega极度渴求alpha信息素。这就是渴信症。


    那么这些患者自身是否知道自己被违法抽取过信息素?


    江寒收到陈白的消息后,就立马和林乐正提出了走访数据上这几个被画了红圈的患者。


    原本林乐正提出让他带小陈,但他深思熟虑后,觉得有一位看起来和善没有攻击性的女beta在场,问询可能会更简单些。


    于是将那几个重点患者信息记清楚后,便带着韩妍出了分局。


    一上车,韩妍就眯着眼问他:“你今天怎么老看手机?开会的时候组长瞄你好几眼。”


    江寒解锁屏幕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从善如流的关了手机,塞进了屁股口袋里。


    “切。你不一样开小差?你要是不总看我,怎么知道我是在看手机还是看脚机?”


    韩妍双手环胸,呵呵笑:“谁让我坐你边上来着。你一动我就分神,你看着手机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我可全都看见了。江哥你老实说,我是不是有嫂子了?”


    江寒被嫂子两个字给呛了下,一边拍胸口一边拍方向拍剧烈咳起来。暗骂这死丫头这嘴真损。


    他缓了半晌,才用咳哑的声音说:“小韩,你说话真吓人。”


    韩妍目露疑惑,嫂子很吓人吗?


    在她看来,江寒是比普通beta厉害的beta,以后成家也会是找那些香香软软的omega做伴侣。所以下意识就把江寒的未来另一半称作嫂子。


    她自然是不知道江寒最近搞什么鬼,更不知道他和一个alpha搞在一起。


    还哈哈笑,说江寒面皮薄。


    殊不知江寒是下意识把嫂子两个字贴在了钟守脸上,才给吓得够呛。


    钟守……嫂子?


    江寒在太阳底下打了个寒颤。


    艹。他可能是中邪了。


    江寒一言不发,脑子里风暴不断,韩妍说什么他都一副认真开车的模样。走过坑洼且蜿蜒的路段后,终于到了黑户区。


    今天需要走访的这几位患者都住在黑户区,这也省了他们市区和黑户区来回跑了。


    江寒对这儿熟门熟路,带着韩妍七拐八绕的来到了第一个,也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数据上记录的信息有限,而且没有正式身份,就连这些仅有的信息都无法判断真假。


    姓名:小鬼


    年纪:14岁


    第二性别:omega(劣等)


    分化时间:6月


    信息素阙值:11(已低于正常水平)


    韩妍神色也漫上些许凝重:“正常的信息素水平在50-60区间,他只有11,低于10的话就会有生命危险……他不会是去卖信息素了吧?”


    江寒:“买卖信息素是违法的,前几年达曼市面上能够查到的场所都已经被查了,近两年都没听说过哪里出了买卖信息素的案子。这么小的孩子,也不属于能够提供可使用信息素的类人。”


    韩妍叹了口气:“没准那些人关两年又出来重操旧业了,也不一定就是我想的这样吧,但这孩子信息素低得确实太奇怪了。”


    江寒上到三楼,敲门。由于要容纳成千的黑户,所以这一片的房东都将原本户型改了,修成了一间间只够一个人行动大小的房间,一个个租出去,而且价格不低。


    开门的是个瘦削beta,头发很长,遮挡住了眼睛,显得极度阴郁。头发后的双眼紧盯着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开口问话。


    韩妍见状,连忙说:“我们是来找小鬼的,来问些事情,他在吗?”


    beta神色骤变,听罢就要关门,说:“他不在。”


    江寒提前预判,在门即将合上时用鞋尖卡住门缝,出示自己的警官证,“我们是十三区刑警分局的,来找他是想询问一些事情,方便让我们进去一下吗?”


    话音刚落,面前这个beta的身后就传来声音极轻的脚步声。


    江寒和韩妍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越过beta,看向走廊中。


    那是一个已经瘦得脱相的孩子。脸上已经透出独属死亡的颜色。


    *


    江寒带着韩妍从黑户区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平常咋咋唬唬的韩妍出来时眼眶通红,手上攥着的纸团已经湿透了。


    两人回到车旁,他让上车等他。然后走远了些,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夹了根烟在指尖。


    打打火机的手有些抖。黑暗中只能看见一点火星子明明灭灭。


    香烟可以缓解一些情绪。但江寒却没觉得松快,反而胸腔中越来越闷,越来越沉。像被绑着一颗巨大的石头,砰地一声砸在地上碎得彻底。


    那个叫小鬼的孩子已经病得很严重,他活不了多久了,这是那个beta告诉他们的。江寒还闻到了小鬼腐烂的信息素。


    小鬼说,他因为年纪太小,很多招临工并且接受黑户的店铺不收他,他只能想其他的办法赚钱。


    没过几天,他偶然看到了一则高价收刚分化omega的信息素的小贴纸。恰好他即将分化,而他知道,自己很大概率会分化成omega。便立即联系了贴纸上的电话。


    他根据对方的要求辗转多个地方分别做了全身检查,和第二性别监测以及签订协议。他认得的字不多,看协议看得很吃力,但当时接待他的女beta很温柔,为他细心讲解协议,耐心等他决定。


    他觉得对方不是坏人,便签了协议。


    在分化的前三天,他被接走,带去了一个封闭的地方。在分化完成的那天,他被抽取了大量的信息素。接下来,他经历了长达三个月的每间隔五天就抽取一次信息素的痛苦。


    找到机会逃出来后,他不敢露面,怕那些人发现他后会抓他回去。向以前在黑户区的朋友借了一些钱,但那也只够他吃几顿饭,不至于饿死街头而已。


    他忍着腺体病痛,在薪水极低的店铺做了几个月的工后,终于攒够了钱去医院看病。被诊断患上了渴信症。


    有条件治疗的可以选择在发病时注射昂贵的科技人工合成信息素。没条件的只能等死。


    身为黑户的小鬼是后者。他挺着随时可能发病的身体在原来的店铺继续做了半个月。可那次他不受控的突然在店里,在顾客面前,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病。他的液体流得到处都是,他没有丝毫理智的向在场的alpha恳求,给他一点信息素。可回应他的只有嫌恶、惊恐、还有鄙夷的目光。这些目光将他拉进深潭之中。


    在那天,小鬼清晰地看见有什么东西被溺死了。


    江寒指尖的烟即将烧到尽头,火星子在细微的晃。他放在脚底下踩灭,抬起身时,脑子里突然蹦出弄个遗嘱的想法。


    还有在嘴里藏颗毒药,避免在众人面前发病,他好留住自己最后的体面。要那种不苦的毒药,又快又不会痛的。


    江寒拿出震动的手机,是江阳问他快回来了没。他调整了情绪,回复了一个‘马上’。然后一副看起来没什么不好的回到车上。


    韩妍还在擦眼睛,看见他回来了,就转头朝车窗看。但江寒依旧能从车窗上看到她的倒影。


    “不早了,先送你回去。”江寒轻声说。然后拍了拍她的背。


    韩妍看着车窗外快速划过的树木,鼻音浓重地问江寒:“能不能给他们筹集捐款?就算没办法完全治愈,也能让他们少受点罪……”


    江寒摇头,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价格高得离谱,低效的都要5万一支,高效的最便宜也要8万一支。


    “捐款对于他们后续需要支付的人工合成信息素药剂费用可以说是杯水车薪。而且,救了这一个两个,整个达曼城的渴信症患者有几百个。全都募捐?谁捐。”


    想筹钱的办法,还不如想怎么把他们送去不用钱,能够免费治疗的地方。


    江寒开了点车窗,呼吸到清新的空气。心中隐隐有了想法。


    但却不好现在就说。韩妍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差点。如果现在就给她说了,到时候没办成,又得难受一阵子。


    送了韩妍回去后,江寒把车停在楼下,却没急着上楼,准备再抽根烟再回去。一定要调整好情绪,别让江阳看出端倪来了。顺便从后座抽出张A4纸,想想遗嘱该怎么写。


    心情有些沉重。但又觉得前路已明,又没那么沉了。


    纸被压在方向盘上,有些凹凸不平,不太好写,他又拿过后座的硬纸板垫着。


    刚写了个署名,车窗猛不丁被敲响了两下。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只能看到上身,看不到脸的人站在外面。见车中的人没动静,又抬手敲了下车窗。


    江寒认得那只手。顿时头都大了。没等他想好怎么跟外面那个浑身散发出幽怨黑雾的alpha打招呼。


    窗外的身影已经弯下腰。


    钟守皱着眉,神色冷淡的脸闯进视线。他的唇张合两下,说了两个字——


    作者有话说:江寒:艹。给我吓一激灵……


    第28章


    下来。钟守说。


    江寒这才发现他脖子上戴着项圈。上面一闪一闪亮着红灯。


    钟守钟守这人很执拗。江寒不下车,他是真的会站在外面敲一晚上,盯一晚上。


    江寒默然看了他一会儿,发现对方的视线在向下移。他愣了愣,连忙将那张写了遗嘱两个字和署名的纸揉成一团,随手塞在车门格子里。


    他正准备下车,就见钟守突然直起身,就像某种兽类突然警觉地看向有异动的地方。而过了一会儿,这人再次弯腰低下头时神色多了层暗色。


    他隔着车窗,又说了两个字。


    上楼。


    江寒很快收回落在alpha背影上的视线,然后在四周扫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这让他想起今早出门时察觉到的异常。


    如果真是有什么人在盯着他的话,那江阳待在他这儿就很危险。


    说不定和他正在查的案子有关。


    下车后,江寒放了只眼睛在脑后,时刻盯着身后的动向。直到进了楼道里,也没有什么事发生。


    他右脚刚出电梯,就被一股大力扯了出去,被还没来得及看清的黑影包裹,但拥来的信息素很熟悉。所以他炸起来的毛瞬间又柔顺了回去。


    江寒顺着钟守的手臂向下,抓住这人右手拇指,揉了揉。


    alpha明白了他的意思,圈着人放轻脚步,打开702的门。


    一进门,江寒就反制他,压着他来到窗户边,利用一旁的角落做遮挡。


    视线在可视范围内搜寻可疑事物。却只能听到沙沙树叶响。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事物出现。


    江寒眉头紧皱,心中一一列出可能会跟踪他的所有人。最有可能的那位还在牢里。


    被他压着的钟守乖了一小会儿,就开始窸窸窣窣动作。


    被圈着的alpha握着江寒的腰转了个圈,两人的位置瞬间调换。他依旧能看到窗外,只是此刻背后的命门却被alpha攥在了手里。


    alpha的尖牙抵在腺体的位置。箭在弦上马上就要发了。


    江寒猛地按住钟守箍在自己腰间的手。用闷闷的声音急切道:“今天不能标记。”


    “为什么。”钟守的声音很低,像失落的小狗。


    这让江寒想到前段时间在网上看见的小段子,说狗主人回家后忍住不去摸狗狗,狗狗会非常急一直围着主人转圈,持续一段时间后,狗狗就会变得低落,然后回到窝里,闷闷不乐。


    钟守和它很像。而自己就是那个回家后不摸狗的狗主人。


    他抬手,向后,碰到了alpha柔软的头发。摸了摸,以示安抚。


    “我等会儿还要回去。”江寒边说着,手向下移,碰到了一个硬物,接着说道:“为什么会戴抑制项圈,又易感了吗?”


    问完这句,江寒就感觉到alpha离他远了些,没再紧贴着他后背。随后听见滴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被解开。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信息素朝着江寒侵袭。只是两秒的时间,他就已经喘不上气了。没在发病期的beta承受不住alpha过载的信息素。


    “嗯。又易感了,你不管我吗?”钟守说着,又压了回去,用舌头舔舐着江寒的后脖子。


    被压着的人颤了颤。有种下一秒就会被穿刺的错觉。


    alpha的信息素没了项圈抑制,有越来越浓的迹象。这样下去今天可能出不了这个门了。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两下。估计是江阳问他快到家了没。


    要是顶着一身A味回去,他患渴信的事就瞒不住了。可alpha正在易感,不管他也不行。


    怎么办?要不用手酸的办法?


    有了主意的江寒当机立断,说:“没有不管。但alpha的信息素释放有很多种方式,比如前天,我用手帮你……唔!手上轻点!痛!”


    可他腰间的手不仅没松,反而越攥越紧。差点给他掐成了漏斗腰。


    “江寒。你要给不认识的人做那种事?你一直都这么随便?”钟守松了手,在他腰间流连片刻,随后转移,落在他衣摆悬空,露出的微凉肚皮上。


    “我没——”江寒霎时反应过来,alpha这是在报早上说不认识的仇。


    钟守冷笑一声,说:“你不认识我,你认识他。那你要给他做这种事么?”


    江寒张嘴要辩解,却再一次像昨天在车上那样,被alpha的手指填满。呜呜嗯嗯地说不出一个字。口水更是肆意横流。


    “唔——!唔唔唔唔!……呼……”江寒刚一动,身后的alpha就锁住他的两条手腕。叫他连动都动不了了!


    “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不要在我易感的时候提别的alpha。你就是不听。”钟守一边对抗底下人的挣扎,一边有些喘,继续说:“你既然说不出我喜欢听的话,那就什么都别说。他在等你回家是吗?那我就让你顶着一身我的味道回去。”


    钟守的手掌在他身上探索。协议上添上的那条‘可以碰’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摸到樱桃时,他说:“昨天还让我叫你哥哥,今天就说不认识。”


    转而来到背部,顺着一节节脊椎骨,他说:“江寒。你这人很神奇。一边能净化我,一边又能让我变成疯狗。”


    他自称疯狗。


    江寒却只能看见一只委屈又炸毛的可怜狗。


    他没再挣扎。用力闭了闭眼,明白今天这劫是逃不过了。


    换位思考,他能理解钟守为什么这么愤怒。前一晚两人才和气的吃了一顿饭,回来后alpha说一早就要给他一样东西。其实猜都能猜得到,就是礼物。alpha不好意思明说,才说‘有东西要给你’。


    可转头,自己却在江阳面前说不认识。


    是该生气的。


    毕竟他自己,在听见alpha说不认识时,也是有些生气的。


    那就让他咬吧。说不准以后能给他咬的机会不多了,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没什么不好。


    只是江阳那边怎么圆?


    算了,回去再说。


    “呵……别告诉你你分神是在想正在等你回家的alpha。”钟守觉得眼前开始扭曲起来,自己胸腔中稍减的怒火又开始升腾。


    江寒费力地摇头,唔唔两声,结果不慎被口水呛到了,憋闷地咳起来,却因为被塞了满口的手指,咳得不顺。脸都胀红了。眼看要撅过去。


    钟守皱眉,快速抽出手指,另一只手覆上他的背,不轻不重的拍了拍。


    “说话就说话,晃什么脑袋。”


    江寒缓了缓,瞪了他一眼,然后手撑着墙,脊背拱起,露出后颈,说:“晃脑袋是想告诉你我没在想什么alpha。下次轻点,别跟毛头小子一样弄得我到处都是印子。”


    钟守灼热的气息喷薄而出,他看着beta摆出任他凌虐的姿势,腿根在发抖,撑在墙上的手腕上红痕一片。才发觉自己刚刚太凶了。


    他把beta带回卧室,抱着人后背,将人圈在怀中,坐在床上。


    卧室一点光都没有,江寒心脏咚咚响,下意识抓住alpha的手。


    今天的江寒心中有事,对alpha格外包容。甚至对方手探进裤腰里,他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等察觉到时,已经被攥住了。


    “我帮你。”钟守哑着声音说。


    “不用找别的alpha帮你。”


    “我都可以。”


    “这样舒服吗?”


    ……


    江寒一边被叼着腺体,被灌入信息素,一边被帮助。人都软成了一滩水。手还哆哆嗦嗦的去够alpha。


    其实是想喊停。够了,别再让那感觉堆积,到顶点了。


    alpha却会错意,拉过他的手,十指扣住,按在他心脏的位置。


    一下一下的心跳传导出来,砸在这卧室里,好似要地震一般。


    江寒被这声音弄得羞臊。一声声控制不住的呻吟更是像春天的鸟。一个beta,叫得像omega。


    这下没人再用手指堵住他的嘴,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口腔里的唾液太多,又要溢出来了。


    一次完了,又来一次。


    这个角度,江寒能够亲眼看见自己的东西洒出来。


    到最后,江寒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床上干净的那一边微弱呼吸。


    钟守圈着他。问他:“刚刚我说的话,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江寒觉得自己脑子里都是信息素,晕晕乎乎,连近在咫尺的声音都听得不真切。


    “不用找别的alpha帮忙,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找我。”钟守重复刚刚的话,又说:“你没有回答我。”


    江寒吃顿地眨了眨眼,“回答什么,我没找别的alpha帮这种忙。不需要,你下次也不用这样。”


    钟守眸子暗了暗,兀自憋了一会儿气,继续说:“那你把你家里的alpha赶出去。”


    听见这句话,江寒才清醒了些。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拍了拍alpha的手臂,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找过你做这种事,也只让你标记过。你那alpha的天性,掌控欲可以收一收了。”


    钟守皱着眉,盯着他的后颈看了会儿。说来说去,还是愿意让一个alpha堂而皇之的和他同住,不愿意让人走。


    beta能被他标记,可是味道散得很快。只是几分钟的时间,那些被大量灌入的信息素就已经散了大半。


    这让钟守产生了不安。


    头一次产生江寒如果是个omega就好了这种念头。给自己都吓了一跳。


    江寒当然不知道alpha在想什么。侧躺着缓了一会儿,好多了,力气也回来了些,挣开钟守的手臂,要起来。


    alpha见他都这样了,竟然还准备回去,面色又不好看。他总要说点什么,让江寒别跟其他alpha搞在一起。


    要真让江寒回去了,一整晚他脑子里恐怕都只会想,一墙之隔的两个人在干什么?


    “床上都是你的东西,把床单洗了再走。”可一开口又变了味。


    “啧……钟守。你们alpha是不是也和omega一样,标记后会有依赖现象。还是说只有你有。”


    钟守冷哼一声,起来跟在江寒身后:“omega怎么能和alpha放在一起比。他们那种脆弱的品种需要在被标记后待在有标记他们alpha强烈气味的地方才会有安全感。”


    “我只是想让你洗床单,你不洗,我今晚怎么睡?”


    第29章


    江寒从702出来,深吸了口气。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了。能够从alpha尖牙之下逃出来,他是付出了些代价的。


    刚刚实在被磨得没办法,只能答应等江阳睡着后他偷摸去702给某人洗床单。


    他站在门口,一边从口袋里拿出腺体贴,一边心里骂钟守。然后呲牙咧嘴给自己贴上。


    原本想着自己物尽其用,发挥余热,结果差点没下得了床。到现在腿都有点飘,跟不是自己的腿似的。


    太没用了。一点也不像久经情场的人。


    贴完后,他去了走廊窗边的角落抽了根烟,好掩盖身上残留的A味。alpha都是狗鼻子,特灵。


    江寒严重怀疑alpha上辈子都是狗。


    一想到刚刚alpha对自己做了什么,他皮肤表层就能起一片鸡皮疙瘩。


    快|感堆积到顶点时把他高高抛起来,然后坠落下来砸在棉花垫子上。难怪有些人会上瘾。


    的确妙不可言。


    烟没烧到屁股就被掐灭。江阳催了好几次让他忙完就赶紧回去,殊不知好弟弟是在和对门alpha厮混。


    打开门,江阳恰好从厨房端出最后一盘菜。穿着那条钟守送的粉色围裙。


    “……”江寒呆愣地看着眼前这暴击的一幕。


    江阳也跟着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围裙,皱眉说:“我没找到其围裙,只找到了这个。你怎么会买这个颜色……娘炮一样。”


    江寒抿唇,沉默。他才不会买这么娘炮的颜色,他平常穿的衣服不是黑就是灰。也就钟守那个变态才会喜欢看这种。


    他轻咳一下,有种私密物品被家长发现了的羞耻感。


    “买错了,超过时间退不了,只能将就用……”江寒找补道。


    江阳狐疑看他一眼,不知道信没信。不过好歹是费力脱下来了,否则对着穿着粉色围裙的江阳他会吃不下饭。


    江寒自来了达曼工作,就没能再回A市,时间不允许。对家乡的食物还是颇为想念的。


    A市沿海,水产味道一绝。在达曼吃不到正宗的,饭店里味道差得不止半点。


    江阳不愿意给他寄,说他肯定没时间做,没等他想起来要吃就会坏掉。


    饭桌上江寒埋头苦吃,江阳瞧着他这幅饿死鬼投胎的吃相有些无奈,夹菜的速度就放慢了。


    “几天没吃饭了你?”


    江寒咽下一口饭菜,伸出食指,说:“如果中午那个小面包不算的话,就中午没吃。”


    “你这样身体迟早出问题。吃慢一点,这样对胃不好。”江阳放下筷子,面色不大好看。


    江寒顿了顿,随即笑着说:“习惯了。”


    他不想就此话题再说下去,转移话题:“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就……花钱买不到的那种。”


    江阳笑着向后靠着椅背:“你飘了啊,都敢问我想要什么了,还得是用钱买不到的,怎么,你能给我弄来?”


    江寒这才发觉自己问的问题多么蠢。江阳继承外祖家产,有钱有地位,要什么弄不到?


    他一个小刑警根本不够看。


    江阳有时候会卸下沉稳克制的商场中人的面具,但有时候又会变回小时候那个吊儿郎当的哥哥。


    就好比现在。


    他用玩笑似的口吻,笑着对江寒说:“还真有一个……我跟你说,咱们江家传宗接代就靠你了。我是没可能了,你找个会生的omega……”


    江寒没想到这个走向,张开的下巴都收不回来,惊得一时说不出话,视线朝他身|下看。


    “你……去医院检查过了?真……没得治了?!”


    江阳见他这幅表情,显然想歪了,顿时脊背都直了,斥道:“我是喜欢alpha,不是那里不好!”


    “o”江寒依旧很惊讶。


    原来alpha喜欢alpha不是一件很小众的事情,毕竟在他身边已经发生两次了。


    餐桌上顿时安静下来。江寒在消化这突然撞上来的柜门,而江阳在等他消化。


    被放在餐桌面上的江寒的手机突然在尴尬的空气中震动,格外显眼。江寒瞥了眼,但因为做贼心虚,不敢在江阳面前堂而皇之的看消息,因为很大概率是对门那个疯狗发来的。


    “消息来了怎么不看?你不怕是局里有事?”江阳用下巴指了指他的手机,问。


    “局里有事都会打电话,不会发消息。“江寒老实回答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没套话自己就招了。


    果不其然,江阳紧接着说。


    “哦?那就是朋友的消息了?江寒,你不会已经把给江家传宗接代的事情提上日程了吧?”


    江寒摇头,喝了口鲜橙汁,才说:“换一个吧,传宗接代这活儿我也干不了。”


    江阳目露惊讶,“你又是为什么?”


    江寒:“不喜欢omega。”


    “……”江阳皱眉思忖一会儿,又说:“beta也能怀孕,你如果喜欢alpha——”


    江寒一拍桌子,脸都红了,大声喊道:“你疯了吧你?!让我生?!”Beta的生|殖|腔多是退化状态,受孕几率极低,江阳这脑子光想着传宗接代,常识都忘了?!


    “江阳,你这次来达曼城不会就是来催我生的吧?”他歪着头,盯着江阳说。


    对面的人不说话了。抓着脸在努力接受江家即将断子绝孙的未来。


    江寒心中叹气,原本是想问问江阳想要什么,自己命不久矣,或许想尽办法能弄来,结果却被他催生计划吓死了。


    后半程就餐使他食欲大减。吃东西都慢吞吞的。


    江阳虽然确实希望江家能有后,但江寒是他很重要的亲人,最重要的首先是江寒他自己。他得好好吃饭,得长命百岁。他才能有机会弥补江寒。


    于是他说:“生孩子的事都是逗你的,别想了,好好吃饭。”


    吃完饭后,江寒看向墙上挂钟的时间,快九点了。距离江阳的必须入睡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他磨蹭着去厨房洗碗,回到客厅时见江阳侧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有些犹豫地看了眼门口。


    等到时针指向十点整时,江阳撇了眼眼睛眯瞪着和他一起看电视的江寒。


    “困就去睡。上眼皮和下眼皮都快粘上了,还在这儿一副我没睡着我很精神的蠢样。”一点没变,小时候被他盯着补作业就这样。


    江寒努力睁开眼,说:“不困。我不困。你怎么还不睡?”他还打算等江阳睡着后,再偷摸去给对门的alpha洗床单。


    而且,他习惯在沙发上睡。地方小,挤着有安全感。但这个他也不想让江阳知道。


    江阳嗤笑他一声,说:“中午睡了会儿,现在不困,估计……今天能12点睡。”


    江寒很绝望,他拿过外套披在身上,起身,说:“我去外面抽根烟。”


    江阳视线离开电视,静默地看着江寒向门口走去的背影,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一根烟的时间很短,江寒顶着凉风吹了一会儿,精神不少。准备好了回去和江阳大眼瞪小眼,打开门却发现客厅已经没人,灯也都亮着,没关一盏。


    他悄悄退出来,合上门。随后拿出手机给某人发消息:开门。


    那头回消息依旧很快。比秒回还快。


    烦人狗:终于舍得过来了?


    有鼻子:你再废话我就回去了。


    下一秒,702的门就开了


    alpha裹着睡袍,一脸冷讽。偏偏睡袍不好好穿,领口快开到肚脐眼儿了。完美身材若影若现。


    “口子开这么大不怕肚子着凉?”江寒一边笑他,一边朝他走近,帮他把衣领合上。


    钟守低头,皱眉看了眼紧闭的睡袍领口。他侧过身,让江寒进来。


    江寒进去后,径直朝主卧走,却在门口停住,回头问:“你已经换好了?不是……你都弄好了你还叫我来干什么。”


    钟守就在他身后没多远,一米都不到的距离。江寒陡然停住,距离就越发近。就着这个距离,他低头在身前人身上嗅了嗅。还算及格,没什么别的恶心味道。


    “床单在阳台。”钟守直起身,拉着他手臂朝阳台走。


    江寒愣愣看着洗衣机,“合着你让我洗床单,就是让我来按洗衣机?”


    钟守挑眉,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反而有脸问:“不然呢?”


    江寒以为他让自己过来给他洗床单,就是得看着他亲自用手洗,确定他搓洗干净了,才会放过他。那既然用洗衣机洗,为什么非得他来?!


    “我来按和你来按有区别吗?”


    钟守:“有。那上面全是你的东西,所以得你来洗。我来按的话就是我洗的了。”


    江寒:“你幼不幼稚……”


    他妥协了,赶紧弄完好回家睡觉。站在洗衣机前,眯着眼看了半晌,然后向身后的alpha求助。


    “你倒是吭声。你家的洗衣机我头一回见,不会用。床单用哪个洗涤模式?”


    钟守原本倚着阳台门看着他,闻言面上划过笑意,就这么从他身后拥上去,握着他手。


    “床单是蚕丝面料,用轻柔模式……洗涤时间选45分钟,洗久一点……”


    江寒被手把手牵着教。左按一下右按一下。一直到教完了他都没记得刚刚都按了些什么。alpha的温热呼吸就在耳边。这让他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去看什么洗衣机。


    几个小时前在这个房子里经历过什么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余韵仿佛还在,好像他回去吃了顿饭只是他的想象,其实他根本没离开过这间屋子,也没离开过alpha的怀抱。


    钟守前胸紧贴他的后背,beta的身体有什么变化和动静他看得一清二楚,“你在想什么,耳朵这么红。”


    alpha话语中嘲讽的意味显而易见。在调侃他只是被握着手按洗衣机,想到哪儿去了,耳朵才这么红。


    江寒恼羞成怒,甩开alpha的手,瞪了眼他:“弄完了没,没看见我黑眼圈比熊猫的还大吗,困都困死了还要陪着你玩这种幼稚东西。”


    钟守被凶了也没生气,反而眼带笑意继续牵起他手,按了最后一个键:“按了启动就弄完了。这么晚了你还要回去?”


    江寒耐心告罄,抽出被握得出了层汗的手,皱着眉看他:“不然呢?我挂外面树上睡?”


    钟守看了眼空了的手心,说:“睡我这儿。”


    江寒下意识侧头看了眼紧闭的次卧门,却被alpha打断。


    钟守:“不睡次卧,和我睡主卧。”


    江寒当即后退一大步,目光警惕:“你当我是刚出社会让做什么都行的愣头青呢?你那擎天棍可以和炸弹的危险系数平等了,我跟你睡明天还能下得了床?”


    钟守呆了呆,被他夸张的比喻弄得不知道要说什么。虽然这是对他一种变相的肯定,但……擎天柱和炸弹好像都很危险。


    江寒把他归进了有危险的类别里。这一认知让他心里产生一种类似被冤枉的憋屈感。


    “你又不是块蛋糕,大晚上想起来得流口水要啃两口。”钟守冷笑了下说。


    都说恼羞成怒是心虚,这一点在钟守身上简直体现得淋漓尽致。


    钟守眼睛尖,见他小步往阳台门口移,先他一步直接挡住去路,说:“我记得上次去你家时,次卧是被你当作储物间用,是吗?”


    江寒翻起眼睛看他一眼:“嗯。那又怎么了。起开,好狗不挡道。”


    钟守偏不,甚至两条腿站得更开了些,让门框与他之间的缝隙紧得只能飞过一只苍蝇。


    “那他睡哪。”钟守很严肃的问出这个问题。


    江寒见出去不得,又往后退,和alpha拉开距离。


    “睡我房间。他自己弄了个小床。”他说。


    钟守感觉自己后槽牙紧了紧,“那你晚上就这么和一个alpha共处——”


    江寒打断他:“我在家基本都睡沙发。”


    “……。”钟守拧眉,觉得这话像是敷衍他,毕竟谁会在自己家成天睡沙发?可这人说这话时又很认真。他狐疑地问道:“为什么。”


    江寒耳朵痒,抬手挠了下,说:“好睡。不行?”


    钟守扯起一抹冷笑:“你诓我呢吧?沙发能有床好睡?”


    江寒摆正脸,眸光平淡下来。他这样,倒是让钟守想起些什么来。


    他俩同床共枕的次数不多,但beta每次醒来时好像都非常紧张。是直接从熟睡状态到清醒透了的。


    如果不是醒了很久。就是被眼前的环境吓到。只不过当时的钟守没去细究这些细节。


    钟守喜欢深沉的装修风格,连房间的窗帘都是黑的,就算外面阳光再强,拉上窗帘,房间里也能漆黑如夜。


    江寒怕黑?可沙发上就不黑了?


    江寒声音平淡,说:“我有做噩梦的习惯。总是做同一个。所以喜欢睡在狭小的,能够给我安全感的地方。”


    钟守那些不知缘由窜起来的怒火苗子瞬间灭掉。他声音随着江寒的声线放轻,问他:“怎么会做噩梦。”


    一出口才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今早那个alpha也问了这个问题。


    江寒哼了声:“我哪知道。要是我知道为什么会做噩梦的话就不会做噩梦了。这个回答满意了吗?我还能不能回家了。”


    钟守:“不能。”


    眼看江寒要发火,他又说:“你睡我房间,我用被子给你掖成小床。”


    ……。?


    用被子掖成小床?


    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之后,他前前后后都有遮挡,被被子三面环绕,把头缩进去后,成了四面环绕那样?


    江寒又抬手挠了下耳朵。有点心动。


    平常睡沙发,确实有点太窄了,稍不注意转个身都会摔下来。如果有个可以让他随意翻身又能紧裹着他被子小床,这样睡一晚,应该会很舒服吧?


    “那你睡哪。”江寒问他。


    钟守:“次卧。”说完他往一边看,没再直视着面前的人。


    江寒皱眉,觉得这样不好。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alpha横眉堵了回去——


    “我是这里的主人,我让你睡哪你就睡哪。啰嗦什么。”


    江寒:“哦。我是想说你床大,睡两个人没问题的。不过你决定好了要睡次卧的话那就听你的好了。”


    ……


    不得不说,钟守执行力很强。


    他动动手,就把他刚刚描述出来的小床一比一复刻出来。不过只占了右边这半。


    江寒指着另一半问他这块空着的要放什么。


    钟守平静道:“放我。”


    江寒眉梢一挑:“你不是说你睡次卧?”


    钟守冷哼:“我家,凭什么我睡次卧。”说完拍了拍床,让他赶紧上来。


    江寒躺进被子小床。床头的灯没关,窗帘也没拉紧,留了很大的缝。身旁alpha的信息素徐徐飘来,周身是紧密的安全感。


    他舒服得差点叹出声来。


    钟守悄悄翻身,面对着江寒的背影。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平稳的呼吸声。


    没有一丁点睡意。


    他移动身体,离江寒近了些。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属于自己的气味,也觉得安心。


    他的大脑终于有空想正事。


    beta被他弄来了家里,并且同床共枕。这和昨天自己准备结束关系的决定完全背道而驰。


    都是那个突然出现的alpha的错。


    江寒看起来并不是对那个人有意。那就是对方死缠烂打,不要脸。简直是alpha中的垃圾。


    既然自己接受不了江寒和那个alpha走近,那就先把人弄走再说。又或者,他可以帮着江寒筛选可靠的alpha,作为他以后的信息素提供者。


    他有看透所有alpha品行的火眼金睛。有他把关,至少让江寒不被一些人渣骗心又骗身。


    他一边咬着牙,一边这样想。


    江寒睡相很好,睡着了就不怎么动。


    钟守眼珠子一转,起身轻手轻脚地,把窗户打开了些。


    卧室中的温度顿时降了下来。


    江寒缩了缩,眼看被子小床要塌,钟守这时拥了上去,挡住散开的缝隙。原本是被被子紧密裹着,眼下成了被alpha揽在怀中。


    钟守成了江寒的被子。


    beta不仅没醒,还睡得更香了——


    作者有话说:Beta的另类筑巢行为——被子小床(●●)


    第30章


    江寒恍惚觉得自己大概是睡在了火炉旁,周身被烘得热热的。但空间太小,比他往常睡的沙发要小许多。


    他想动一动,却被困得死死的。


    身后有什么凸起一块,抵着他。梦里的自己一转头,就看见钟守不怀好意拿着根大山药戳他腰眼,问他要不要喝山药炖汤。


    江寒见他拿着大山药猛地朝自己压来,一个惊抖,醒了。


    天已经微微亮,光从被风吹起的窗帘缝中透进来,虽然有些刺眼,但令他安心不少。


    “……呼……”


    江寒满额的汗被吹凉。他撑起脖子朝自己身上看了眼,alpha手脚必用地压在了他身上,这个姿势,他完全是睡在人怀里的。


    某个地方突出来顶着,不容忽视。他算是知道梦里的大山药打哪来的了。


    又低头看了眼所谓的什么被子小床。早塌了。被他踢到了床下。而他睡在悬崖边,只一点点空间,就要连人带被子一起滚下去。


    虽说姿势怪异,这晚睡得却沉。也没再做那诡异的梦了。


    这幼稚把戏还别说,有点用。


    他缓了会儿,沉睡的时候被手臂压着还勉强能坚持,醒了被压一会儿就觉得胸闷气短。他试着拉开alpha的手,却被不知何时醒来的alpha强硬分开五指扣住手掌。


    “?”江寒看了眼被扣住的手,意外道:“醒了你还不松开。真当我是你抱枕娃娃了?”


    钟守没松开,人还有点刚醒时的惺忪,往江寒肩窝里拱脑袋。细细嗅,细细分辨。


    “怎么一点味道都没了。昨天我灌了那么多进去。”钟守的声音闷闷的,在为beta留不住他信息素而恼。


    江寒被拱得痒,推他头,说:“能留住信息素长时间不散的那是omega。我是个beta……你别拱了!”


    alpha被按住额头,样子有些滑稽,他听见江寒这样说,眼神清明了一些,平淡地与江寒对视了一会儿。就在江寒为他清醒了而松口气时,对方却轻轻拉下他的手,向他压来。


    “留不住味道,就多标记几次。从留存十分钟,到二十分钟,再到一小时……多标记几次,总能让腺体产生记忆。”钟守冷静地抚摸着他的腺体,这样说。


    江寒知道这是alpha的某些病态特征又开始了,腺体昨天被灌得太多,到现在还有些敏|感。被alpha一碰,就颤着抖了两抖。


    “大早上你别搞这些,我得回去了。”江寒挣扎着要起来。


    alpha被子里的手迅速锁定,朝着beta的后腰按下去。人顿时被钉在了床上。


    “……”江寒趴伏在床上,无语透顶。侧眼瞪了下alpha,道:“你是脑子里只有标记标记标记吗?!醒了就想这个,睡着也想这个。”


    钟守被提到了某个地方,下|身一紧。有些窘迫,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没看到江寒的时候想不起来一点这些事,一见到江寒,就跟吃了什么药似的。


    “这是早间正常生理现象。你和我有一样的器官,你难道没有?”钟守不甘下风,不相信只有他这么不正常。按在beta后腰的手向前探寻求证。


    江寒被碰到,条件反射的就躬起腰,恰好给alpha的手腾位置。


    “呵……我还以为江警官是多么清心寡欲的人。你不也这样,怎么只说我?”钟守笑意藏不住。


    这样看来,大家都不正常。就不显得他多另类了。


    alpha抢在江寒开口骂人前说:“总不能就这样出去吧?怕时间来不及的话,直接从我这儿走,不用回去了。就当你从自己家出去的。”


    紧接着他的手动了动。江寒颤了颤,额头上浮起一层细密的汗。


    alpha的信息素又在作怪了。江寒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下。


    “……嗯呃……”


    江寒尚未适应,身后就犹如压下一座大山。偏偏alpha不让他再向下,反而一把他向上推。


    两厢撞在一起。


    江寒立刻垂头向下看,眼睛都瞪圆了,抗拒着说:“不行!这样不行!这和做……了有什么区别!唔……别……嗯呃!”


    alpha在这样的时刻想困住谁,那个人是决计逃不开的。像一块案板上的肉,鱼钩上的鱼。


    beta被迫变成了狗。与alpha相配。


    卧室内温度乍然升高。一些旖旎引人遐想的声音钻进江寒的耳朵里。简直让他羞愧欲死。


    alpha在江寒所有的感觉攀升到顶点时,在他后颈咬下了标记。


    beta根本没经历过这样的,额头抵在枕头上,剧烈的喘息,汗顺着下颌落下,滴在深色的床单上,洇出一圈暗色。


    等到所有声音都停歇。钟守才觉得江寒埋首的时间太长,捏着人下巴转过脸来。


    “怎么不开心,不……”钟守说到一半就停了。因为江寒红着眼眶,这是哭了。


    ……


    江寒没等热水上来,就着冷水洗了把脸,眼睛更红了。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显得可怜又愤怒。


    alpha已经换了条裤子。双手垂在腿边,略带无措地看他。


    江寒双手撑在洗手池边沿,从镜子里看向alpha,冷笑道:“你有本事啊钟守。对警察都敢用强。”


    “不是。”钟守觉得这样说太严重,皱了下眉反驳道。


    “呵……不是什么。我没喊停?你听了么?”江寒越想越气。恨不得在alpha身上咬下块肉来泄愤。


    这成什么了?他的贞洁没了!


    江寒红着眼,快速洗漱完,离开时在门口停下,转头对着亦步亦趋的alpha咬牙切齿道:“接下来几天你最好是别出现在我面前,也别再想标记或者其他的离我远一点。不然我可能会忍不住犯罪。比如杀了你。”


    钟守皱眉,不理解:“几天?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只是互相帮助而已……”


    江寒气笑了。只是,而已?


    “七天。”他冷笑着说。


    “不行。两天。”钟守说完又后悔,该说一天的。


    “五天。你再跟我讨价还价,我就撕了门口那张协议,咱们这见鬼的合作关系就在这儿喊停得了。”江寒看了眼时间,要迟到了。


    钟守这下真变了脸,眸色阴沉,“我易感了怎么办。你就不管我了?易感紊乱发病严重可能会导致腺体爆裂死亡。”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幅样子。江寒干脆转过身不再看他,推开门,说:“去找医生。或者你另外找人解决。”


    前半句是真话,后半句就是气话了。


    他知道钟守不可能在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咬一口,这人另一个方面的道德标准还是很高的。


    他给这五天的时间,既是让自己冷静,也是让钟守冷静一点。再不喊停,关系就变味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五天,钟守并没有冷静,反而像狂犬发病,逮谁咬谁——


    作者有话说:这章卡审核卡了好多次[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