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黄金台
赵言失魂落魄地从客栈离开, 随便在路上拦了个马夫,“去津州官驿。”
“十文钱,”马夫报了价格, 赵言扔给他一锭银子, 病恹恹道:“不用找了……”
“好勒。”
马夫很快就将少年送到了津州官驿。赵言下了马车, 垂头丧气, 一想到自己要不辞而别就更郁闷了。
阑兄一定会对他很失望。
“等等——”赵言叙了口气, 喊住了马夫, 又拿了银子给他:“本官有一个朋友还在客栈, 你能不能帮我送一封信给他?”
马夫没收赵言的银子, “没问题,大老爷方才给的银子,已经足够了。”
“多谢,”赵言把银子又收了回去, 一头扎进驿站,足足写了半个小时的信, 确定自己把事情说清楚了,才将信交给马夫。
“麻烦。”
送走马夫, 两个在此地保护赵言的金陵军大眼瞪小眼, “殿下,您是来等皇后娘娘的回信的吗?信还在路上……”
“不是, ”赵言瘫坐在椅子上, 把弄着笔,“去准备马儿,我今天就要去找母后。”
问清楚,阑兄身上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金陵军:“……是!”
……
赵言和母后约在了玉京城外的皇家行宫见面,从津州离开后, 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往行宫走,大腿内侧被磨得生疼,就多穿一条裤子继续赶路。
到了行宫那天,两个跟着赵言的金陵军都累的够呛。
行宫外,身着鎏金轻甲的金陵军围了个水泄不通,赵言狼狈地从马上下来,两天没落地,压根就站不住,甫一下马一个踉跄就摔在了地上。
雪白的胳膊肘被蹭掉一大块皮,疼的赵言溢出来泪珠,见状身后的两个金陵军将地上的赵言扶了起来,对行宫前的护卫军道:“还不快去禀告皇后娘娘,就说七殿下回来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地上这般狼狈的小公子,竟然是他们走失的七殿下:“……是!”
赵言是被抬进行宫的。因为他的腿都磨得肿了,走不了路了。
众人将他抬到行宫不久,十几个太医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有赵言给他把脉,有人给赵言换衣服、清理伤口,还有他身边之前伺候的小宫女和小太监,跪成了一排,泣不成声。
赵言知道他们为什么哭,在关阳的时候,刺客劫走了他的马车,除了那个帮他跳车的小太监外,其他的宫女和太监都一拥而散,压根没人管他。
母后能留他们到现在,估计是怕私自处理的他的人,怕他不开心。
赵言躺在床上不能动,两条腿被迫分开,女太医帮他擦拭好了伤口,帮他穿上了裤子,“殿下您真是太着急了,就算想回来,也不该骑这么久的马儿,娘娘看了不知要有多心疼。”
赵言动了动腿,“母后呢?母后怎么还不来看我?”
“你还知道想母后?”
赵言的话音刚落,一个身着清新的年轻妇人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进了内殿。南宫皇后脸上是不带喜色的,柳叶似的眉紧蹙,嘴上说着毫不担心少年,但步子却急促的很。
南宫皇后方才在行宫吃茶,听说赵言被人抬着进了门,差点没晕过去,可现在看到赵言好好在床上躺着,也没清减,又忍不住想说他几句。
南宫皇后走到少年床前坐下,眼眶蓦地就红了,音色哽咽:“前几日既然都找到你了,为何不肯回来?”
“你这孩儿,你可知道母后……”
南宫皇后话没说完,就被赵言抱了个满怀,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胸口前拱来拱去,撒娇卖乖:“对不起母后,孩儿有事耽误了。”
天下做母亲的,没有不想孩儿安虞一生的。
赵言一撒娇,南宫皇后的火气立马就消下去了,珍珠似得泪往少年头发里掉,挂着佛珠的手轻轻放在赵言背后顺着:“你这孩子,以后不准离开母后的视线——刺杀你的人母后已经让人去查了,等找到了凶手,母后绝不轻饶!”
“我的儿受苦了。”说罢,南宫皇后扶起赵言,摸着他有些肉的脸颊:“言言,让母后看看你……怎么走失这半个月,还胖了呢?”
被阑兄当猪养的赵言:“……”
一想起阑兄来,赵言就愧疚的不行。
赵言舔了舔唇瓣,认真看着母后:“孩儿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把孩儿照顾的很好。”
赵言的眼神里装满了情意,南宫皇后只看了一眼,便察觉出了什么:“刘太医留下,剩下的人都出去。”
很快,行宫里只剩下赵言南宫皇后,和方才给赵言把脉的太医。
“怎么了母后?”赵言不明所以,却见母后只是一个眼神,那太医便跪在了地上,认真道:“回禀皇后娘娘,殿下还是处-子之身,只是体内的麒麟血被催发了,恭喜娘娘,恭喜殿下。”
赵言:“……”
得知孩儿没被欺负,南宫皇后这才放心下来:“阿言,你告诉母后,你是不是遇到喜欢的人了?”
赵言认认真真地看着母后,“是,母后,孩儿和一个男人成婚了。”
赵言:“他对孩儿很好……”
南宫皇后扶额,“赵言……你给母后闭嘴!”
“孩儿要说,孩儿要对他负责母后,”赵言更坚定地说:“母后,那个男人是雍少阑。”
南宫皇后:“?”
……
赵言把自己怎么遇到雍少阑的事情和南宫皇后一清二楚地说明白了,还有刺客的事情。
说罢,赵言郁闷了好几日的心才放松了一些。
阑兄现在一定很着急找他吧?
南宫皇后简直不敢信赵言嘴里的话,但是她自己养的孩子他清楚,赵言不会同他说谎。
但是雍少阑,他一个月前回信拒绝了与赵言的婚事。她的孩儿可是大兖建国来第一个麒麟儿,她同意把赵言嫁过去已经是看得起他,雍少阑这厮竟然敢拒绝!
如今,还不是拜倒在他孩儿的脚下。
要她说,雍少阑这狗东西就是贱!
“母后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已经为你另外相看了好丈夫,”南宫皇后握着少年的手,“如今你体内的麒麟血已经被催发了,往后每个月都要不舒服几天,我们回京之后还是快些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母后为什么不同意?”赵言不明白,难不成真像阑兄说的那样,他拒绝了与自己的婚事,所以母后派人刺杀了他?
不可能,说不通的。
阑兄为大兖守边疆,母后不会随便杀功臣的。
“没有为什么,”南宫皇后看着自己被勾走魂儿的孩子,气不打一处来:“他敢拒绝你的婚事,闹得母后丢脸,如今又想和你在一起,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赵言:“可是母后,阑兄被人下毒了,这种毒需要孩儿的体香缓解,是母后做的吗?”
“下毒?”南宫皇后眸子一紧:“你说,雍王被下了毒?”
赵言:“……”
他确定了。
不是母后给雍少阑下的毒。
……
赵言在行宫休养了一日,腿肿的直接不能下地,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而自从他和母后说了阑兄被下毒的事情,母后就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似得,也不来找他了。
几日后,赵言彻底能下床了,便等不及的跑到了母后的行宫外。
看门的女官一见是赵言,便打开了门,“殿下,您非要弄清楚的话,就进去吧。”
赵言想都没想就进门了!
殿内,南宫皇后已经在等着少年了,她身边还坐着一个人,正是赵言的好友沈不语。
赵言走进门,“母后,你把沈兄弄过来干嘛?”
南宫皇后:“雍王已经去了金陵找你,好在你用的沈姓,本宫让不语先替你回金陵躲一躲,拖着他。”
南宫皇后说罢,沈不语拍了拍赵言的肩膀,“殿下,好好听娘娘的话。”
不等赵言回绝,沈不语就离开了,“母后?您是不是知道谁给阑兄下的毒?那是不是能找到解药?找到解药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干嘛让不语去拖着阑兄?”
南宫皇后吁了口气:“言言,雍王确实被下毒了,这种毒会让他对他情难自禁,一辈子都离不开你——毒是你父皇在雍王幼时离京前下的。”
南宫皇后耐心解释。
“本来,你父皇是准备用这种毒,让雍王喜欢上你,这样将来大皇子登基,有雍王护着你,也能保你一辈子安虞。”
南宫皇后话锋一转,变得犀利起来:“可如今雍少阑竟然猜到自己被下了毒,还猜到了麒麟儿能解毒,他会怎么做?会不会杀了你,取血制作解药?会不会举兵谋反?”
“言言,那毒要不了他的命,最多让他变成彻底的瞎子做个废人,只要你不见他,他的毒就解不了,等他成了废人,你若喜欢母后做主把他纳了。”
“母后是心疼你,才告诉你这些,你答应母后,暂时先躲起来好不好?”
“………………”
赵言觉得恐怖。
毒是他父皇在阑兄很小的时候就下了的?
所以呢?
利用完阑兄的父亲、兄长又忌惮他手握大权,早早便准备要再利用他。
如今知道他不能被利用了,就要毁了他?
这吃人的皇权,真是让人恶心。
好!恶!心!
“我不要!”赵言衣袖下的小手握成了拳:“母后,我不要!阑兄不是坏人,他就算知道我是解毒的方子也不会伤害我!”
赵言气的要七窍流血:“我、要、救、他!”
南宫皇后早就料到了,他的孩儿心地善良,不会放着不管。
“来人,把七皇子给本宫绑起来,即刻回宫。”
第25章 黄金台
赵言难以置信的看着素来疼的母后, 小脸皱巴巴撮在一起:“母后!你不能这么对孩儿!”
南宫皇后又怎么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儿,但事到如今她也不能由赵言这么胡闹下去:“还不快把殿下扶回去!”
说罢,几个小太监便围了上来, 扶着少年便要出门:“殿下, 走吧。”
“母后!求求您, 帮孩儿一次!母后!”赵言哪里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水灵灵就被拖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 仪仗队开始朝着玉京前进, 赵言却被人绑了放在轿子里。绳子用的是绸缎, 结实但不能磨着人, 金陵军一圈一圈把少年的轿子围了起来,保证他不会再出任何意外。
小太监端来了两大食食屉的菜肴,“殿下,奴才方才已经去了皇后娘娘那里了, 娘娘还是不肯见您。”
赵言的手不能动,但好在嘴巴能说话, 他看着食屉里一盘盘精致的饭菜,咽了口口水, 遂把头转了过去:“那本宫就不吃饭, 你去告诉母后,我要和他谈谈, 母后一天不见我, 我就一天不吃东西!”
小太监不说话,把食物放在少年面前,然后恭敬地跪着。
赵言睁开了一只眼,转头看着不说话的小太监:“喂,你听到了吗?本宫让你去找母后。”
小太监不说话, 拂袖拿起银筷子,抄了一块鲜嫩的鱼肉:“殿下,娘娘说您最爱吃鲈鱼了。”
赵言:“……”
绝食两天了,母后还是不肯松口。
“我!不!吃!”
小太监又把食物放下,继续跪着,赵言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两天没吃饭,饿的他想啃人,但他知道母后最多坚持五天,思及此他索性闭上眼睡觉。
……
翌日,仪仗队抵达玉京,文武百官前来迎接。
赵言被迫忙碌了一天,到了晚上酉时才进了太极宫。
但依旧一口饭没吃。
晚上赵言被安排进了离京前居住的紫宸殿,南宫皇后则在椒房殿住下。
亥时前,元武帝来了一趟。彼时赵言还躺在床上,已经饿的走不动路了。
一朝天子,向自己的小儿子低头,翻遍史书亘古未见。
但是元武帝就是这么宠赵言。
天子大驾光临,整个紫宸殿内的太监宫女都战战兢兢候着,直到天子大驾到了紫宸殿门前,赵言才不得已起床迎接,但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一走路就头晕眼花,只能跪在地上垂着脑袋。
“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武帝已经年过七十,两鬓斑白,身形却依旧孔武有力看着和四、五十多岁的壮年差不多。
一身玄袍的元武帝走到自己十多年没见的小儿子跟前,看着那一抹伶仃的身形,说不心疼是假的,“吾儿,多年未见父皇了,莫跪了。”
赵言点了点头,可自己站不起来,“孩儿多谢父皇。”
元武帝听说南宫皇后说了赵言和雍少阑的事情,见他为了一个男人这么折腾自己,恨不得一脚踹翻他,但一看这小孩儿踉跄的站起身子,他就忍不住心疼。
元武帝抬手示意扶少年的小太监起来,自己走了过去,扶住了赵言:“跟父皇进去说说话。”
“……”赵言点了点头,松开了父皇的手:“嗯。”
元武帝与赵言并肩走,示意身后的太监宫女:“都退下。”
……
紫宸殿是先朝太子的居所,元武帝打下江山之后,节俭治国,并未重新修宫殿,但还是把保存最好的紫宸殿给赵言当寝宫。
不仅如此,他走的这十年,紫宸殿每日都有人打扫,一直保持着原样。
父子二人进了门,赵言等父皇落坐,指使自己坐,才慢吞吞的坐了下来:“父皇,孩儿让你和母后担心了。”
元武帝:“既然知道父母担心,为何不吃东西?”
赵言不说话:“……”
元武帝:“你母后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父皇了,”
元武帝流寇出身,为了巩固皇权,几乎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都磨了一个遍,唯有在妻儿面前,才愿意做回一个父亲、一个丈夫的模样:“阿言,你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自你母后生下你,父皇再无所出。”
“十年前,你冬日落了水,高烧不退,险些没了性命,清醒过来,见了父皇第一面,就说你不要当太子,说你大哥哥仁爱善良,让父皇立他做储君。”
“父皇答应你了。”
“之后,你又不愿留在京城,父皇也答应你了。”
“如今,你为了一个男人,要父皇把江山拱手让人,父皇还是想答应你。”
“但是阿言,父亲是皇帝,是天子,朕一人死,不留憾,但朕不能拿天下百姓的生命儿戏——父皇是有愧于雍家,但朕是皇帝,雍王手握兵权,朕不得不这么做。”
赵言摇了摇头:“……阑兄对孩儿很好。”
父皇说的可能没错,但是他一个字都不想听。赵言侧过去脸。
“罢了。”元武帝自然是注意到了,长长地吁了口气:“你既愿意和他在一起,那这样——”
……
赵言晕乎乎听完元武帝的话:“让阑兄交出虎符?留在玉京和孩儿成亲?”
赵言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父皇这是想让阑兄当人质吧?”
父皇不同意他和阑兄的婚事,无非是怕阑兄记恨下毒之事,可如果阑兄交了兵权,没了摄政王的职位,还留在玉京,那他就掀不出波澜——父皇做的好绝!
元武帝点头:“嗯,你既然说他对你好,那你便让他交出虎符,留在玉京做你的夫君。”
“……”赵言有点心动了:“这个,这个倒是可以。”
但是他并不确定阑兄愿不愿意牺牲这么大,而且阑兄还不知道他就是七皇子。
可赵言就是有信心,他看人很准!
赵言:“可是孩儿骗了阑兄,怕他一时生闷气,需要一些日子哄哄。”
“那就是你要想办法的事情了,”元武帝轻笑了声,看着少年:“不日就是父皇的寿宴,寿宴结束,父皇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一个月之后能说服少阑交出兵权,卸任在京,父皇便答应你们的婚事,若不然——”
赵言疑问:“若不能……父皇准备怎么办?”
元武帝:“若不能,少阑就不能活着离开玉京。”
“阿言,你敢不敢和父皇赌一把?”
赵言身子一软,啪叽从椅子摔在地上:“孩儿……”
赵言扶着椅子支棱起来,脑子一灵光:“要赌!”
他愿意试试,努力去弥补阑兄,若父皇说的是真的,阑兄放不下仇恨……不会的,他相信阑兄为人。
赵言踉跄地扶着椅子,元武帝站起身来拉了少年一把:“好,那朕就许你出宫,你想做什么都行——你母后那里,父皇去说。”
“嗯,父皇你最好了。”赵言借力,费劲地靠在天子肩上,有气无力地喘了一口气,“父皇……”
元武帝沉沉“嗯”了声:“还有事?”
赵言闭上了眼,索性靠在元武帝身上了:“孩儿好饿啊……”
“哈哈哈,”元武帝龙颜大悦,拎着少年的胳膊将人丢在小塌上:“来人,传膳。”
……
元武帝陪着赵言吃了一顿饭。
父子二人上次见面,还是赵言八岁的时候。那时候元武帝对少年的宠爱更是无人可比,恨不得让儿子骑在自己头上上朝了。
吃罢饭,元武帝哄睡了赵言,才回到椒房殿。
南宫皇后伺候元武帝宽衣,担心询问:“阿言那孩子怎么样了?可还在闹脾气?”
元武帝:“朕答应让他见少阑了。”
南宫皇后:“……”
“陛下怎可这般骄纵阿言?那雍少阑见了阿言,缓解了病症,起了反心该如何是好?”
“皇后不必担心,”元武帝把事情和她解释了一遍:“少阑这孩子朕了解他,说不定真的愿意交出兵权,陪阿言过平凡日子,若他愿意,等朕百年,便再将兵权还给他,这样还是如朕最早计划的一样。”
元武帝:“若是不愿意,朕便直接杀了他,他死了,辽东最多乱上一阵日子——但对阿言来说,不管是那种结果,百利无一害。”
南宫皇后闻言,这才放心下来:“还是陛下思虑周全。”
她并非仁后,她只愿稚子安康。
……
赵言心愿达成,但是同样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那就是他没办法肯定阑兄会直接答应他,毕竟他离开之前,阑兄真的很生气自己被下毒的事!
赵言只能想办法循序渐进,比如让沈不语回来假扮自己,他再假扮成沈言慢慢哄阑兄。
但是他是大兖的七皇子,还要在父皇寿宴上出席,怎么可能让沈不语假扮自己?
这一琢磨,直接琢磨了三五日,然后玉京突然传出了爆炸性的消息。
“你们听说了吗?”
“摄政王回京途中遭了刺客埋伏,流落荒山,被一个男人捡了回去,结果那男人和王爷好了没多久就跑了!”
“据说昨日王府抓了一堆人严刑拷打,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彼时——
赵言带着帷帽,坐在玉京城茶楼,等打探雍少阑消息的金陵军。
听到这些话,斜倚在竹椅上的赵言不由地冒出一头冷汗来。
这时候穿着便服去王府前打探消息的金陵军回来了,走到少年跟前单膝跪下:“殿下,王爷已经平安回府了,确实抓了不少人在拷打。”
赵言闻言,清隽的身形吓的一哆嗦,泼了满身茶香,小手胡乱扒拉着咕哝道:“走吧,本、本宫要回宫,给王爷备礼。”——
作者有话说:俺来啦[星星眼]
第26章 黄金台
赵言回到紫宸殿, 让小太监们将他从金陵带过来的宝贝都搬了出来。整整十几个能装下两个成年人的箱子,将紫宸殿占个精光。
小太监们累的气喘吁吁,将所有的箱子都打开来, 赵言挨个翻腾。
一旁陪着少年的小太监看着这么多稀有的珍宝, 给少年提建议:“殿下, 这个珠子不错, 鸡蛋大小, 很是难得, 就把他送给王爷吧。”
赵言看了一眼小太监手里拿着的夜明珠, 那是他十岁那年母后送他装饰房间用的, 值钱但没用:“不行不行,阑兄什么宝贝没见过,一个破珠子怎么够。”
“那这个呢?这玉如意乃是上等的羊脂玉……”
赵言扫了一眼:“华而不实,再找找。”
“殿下, 这把宝剑不错,应该是千年前战国时, 武王御驾亲征所用——”
赵言看了一眼箱子地下躺在木匣里的宝剑,想了想, “这个不错, 这是本宫束发那年那年父皇送的。”
赵言:“武将肯定爱宝剑。”
赵言让小太监们把那把剑抬了出来。整个宝剑长约一个曹操、重达十几斤,剑柄刻有龙镶嵌极品珠宝, 即便经历了近千年的战火与动乱, 依旧保存完好。
“对了,本宫据说阑兄也很多年没回京了,家里肯定有很多事情顾不上操办,”赵言看了眼身边一脸奸笑的人,蹙了蹙眉, 然后在众多人里挑了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太监:“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太监道:“回禀殿下,奴才小周子。”
赵言很满意:“就你了,去城里挑些小厮丫头给阑兄送到府上,还有这把宝剑,一并送去,就说本宫今晚想宴请他去城里的樊楼吃酒。”
“办好了,本宫重重有赏。”
紫宸殿的小太监们闻言,噗通噗通跪了一地:“奴才等定当为殿下尽力。”
挑好了礼物,赵言便清了宫里的箱子,又召了司衣局的人为他定做几双皂靴。
司衣局的女官听完少年的要求,跪在地上,说了一句:“殿下,如果皂靴想要做这么高,那您的袍子就短了,肩膀较窄,看起来……看起来会有些奇怪。”
女官说罢,候在少年身旁的太监闻言,脸瞬间狰狞了起来:“混账东西,殿下的要求你也敢置喙?!”
赵言看了一眼地上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官,乜了一眼身边的小太监,“本宫还没说什么,你插什么嘴,先你下去。”
多嘴的小太监默默退出了紫宸殿,地上的女官这才不抖了。
“你说的没错,”赵言抿了口清茶,认真思考起来“那你说,如果本宫想要把自己的身形塑造的高一些,衣服是不是也要重新做几套?”
女官没想到赵言听了她的建议没生气,便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回禀殿下,确实如此,不过想要身子高挑又不让人觉得奇怪,只需在肩膀增加一些垫子,将肩膀拓宽些,自然就好看顺眼了。”
赵言觉得漂亮姐姐说的没错,“好,那就这么办,本宫最少要四套这样的装扮,麻烦你在父皇寿宴前赶制出来,可以吗?”
女官欣喜不已:“奴婢自当为殿下效力。”
赵言挥手,“赏,每人十金。”
司衣局前来给少年量身形的女官和宫女,又噗通噗通跪了一地:“奴婢多谢殿下赏赐。”
……
下午酉时前,那个叫小周子的太监就把小厮和丫头挑好了,赵言便换了一套比较厚重的衣服,暂时往靴子里多放了几个鞋垫。阑兄的眼睛看不清,应该是只能看到大致轮廓,到时候他只需站起来一下,用身高就能打消对方的疑虑。
至于说话,他可以装高冷,让身边的小太监代他说话。但是这样也不是万全之策,毕竟璇玑看过他的脸,若是阑兄带着璇玑来,也不行。
思及此,赵言又唤小太监去定下有屏风遮挡的房间。
一切置办妥当,赵言便出了宫,去定好的房间里候着人。
也不知道阑兄怎么样了。
……
紫宸殿的小周子从樊楼出来,带着四五十名家仆浩浩荡荡朝着雍王府的方向走。
但不等他们到地方,王府内的探子就将消息送进了府中
而彼时,王府的茶室内,一袭明黄色衣裳的青年正落坐其中,文泉见王爷正在谈正事,进了门顿了一下,随后向那青年行了礼:“太子殿下、王爷。”
璇玑去了金陵沈家,文泉便从清水村回来了。
青年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人,挺直了身子,向身侧的雍少阑行了一礼:“皇叔有要事办,孤便先回去了。”
“无碍。”雍少阑抬手,示意文泉说话:“直说便是。”
文泉抬手:“是七殿下,派人给您送了许多丫头和小厮,说王爷甫一到京,怕府中忙不过来。”
“还送了一份重礼。”
“是,武王佩剑。”
“嗯,”雍少阑:“收下,待本王谢过小殿下。”
“是……王爷,七殿下在樊楼设宴,说想请您吃酒,”文泉:“属下要备马吗?”
雍少阑捻了捻手里的茶杯,不置可否,文泉立刻就明白了,王爷这是不想在太子面前表明立场。
文泉随即退出了茶室。
殿内只剩下两人。
雍少阑甫一回京,太子和七皇子两方就争先恐后地过来献殷勤,其心思难猜不到哪里去。
不过他现在没有搅局的心思。
“皇叔还真是受欢迎,”太子淡淡笑了一声。
“不日就是父皇寿宴,”太子见雍少阑没有拒绝赵言礼物的意思,脸色算不上多好,“孤还有很多事情要操持,就不打扰皇叔了。”
“本王送殿下。”雍少阑说罢,便起身送客,太子的脸色不可察地又冷了一分。
等送走了人,雍少阑返回茶室,文泉才又折回:“王爷,七皇子哪里,要去吗?”
静谧的茶室,落针可闻。
雍少阑斜倚在交椅上,勾掉了眼睛上的遮目。男人带着浓郁疲倦的精致五官上,可见一双正在畸变的双眸,鎏金色的瞳仁不停左右摇晃、逐渐吞并另一个瞳孔,直到两个瞳仁彻底完成融合又迅速裂变。
体内的毒又要发作了。
雍少阑握住手里的帕子,抵在鼻腔前,深深吮吸那即将消散的体香。
“不见——”
雍少阑话音未落,只听茶室外传来了门房的声音,“王爷,璇玑护卫的信送回来了。”
雍少阑闻言,立刻来了精神,从交椅上坐直了起来:“进来。”
文泉把信呈上,只见他家王爷的脸色越发难看。
文泉:“王爷,找到小王妃了吗?”
“呵,”雍少阑嘴角抽了下,将纸团揉个粉碎,“金陵沈家确实有个叫沈不语的,但已有妻儿。”
文泉吓得一哆嗦:“这么说,那小子真的敢戏弄您的感情?”
“……”雍少阑垂睫,想起了沈言走后让马夫给他送的那封信。少年说要回去查清楚他中毒之事,里里外外给南宫氏和七皇子开脱一番,他当时气急了没有仔细琢磨。
他的落款仅有一个言字。
雍少阑淡淡道:“他不姓沈。”
“让璇玑继续在金陵看着,只要发现人就立马给本王带回来。”
“你。”雍少阑思忖少顷:“去查一查,沈不语身边有没有名字里带言字的少年。”
文泉:“是。”
“那今晚七殿下哪里,王爷还去吗?”
“不去,”雍少阑不想掺和南宫氏和周家,沈言既然那么替七皇子和南宫氏说话,便足以说明七皇子很有可能认识,并且关系不错。
人他迟早能找到,但,若他这时候去见了七皇子,日后只要七皇子随便诋毁他一句,沈言便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雍少阑:“找到人之前,本王谁也不见。”
文泉:“是,那属下这就去回复。”
“嗯。”雍少阑吁了口浊气,心间忍不住地麻木。
言言,你可要,藏好了。
……
赵言在樊楼等了两个多小时,等天都黑完了,小周子才孤单单地折返回来。
赵言见他是自己回来的,以为事情成了:“礼物送过去了?那阑兄呢,他什么时候过来?”
小周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回禀、回禀殿下,王爷说您的好意他收下了,只是他最近心情不佳,生了重病,怕是要等陛下寿宴才能好全。”
又道:“王,王爷说,您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等着寿宴当着陛下的面在太极殿说。”
赵言:“……”
还能这样……收了礼物不来办事???
不过,阑兄现在还不知道他的下落,心里记挂也正常。
“算了算了,起来吧。”赵言吁了口气,吓得樊楼里一堆小太监大口气儿都不敢喘。
小太监们想,殿下这是失落了?
雍王虽然挂着摄政的职位,但在京中并无根基,他们七殿下可是大兖朝唯一一个麒麟儿,看的上雍王是他的福气!
没想到这厮竟然敢拒绝殿下的美意!
小太监哪里知道赵言的心思,只以为赵言一口一个阑兄是仰慕对方,如今见对方不领情,小太监们便开始安慰赵言。
“殿下,这玉京的美男子多的是,您干嘛非要在一个雍王身上费力气!”
赵言蹙眉,端着糖水吃,疑惑地看着身边的人:“嗯?什么意思?”
小太监支支吾吾:“殿下您体内的麒麟血还有几日就要再次催发了,您这么着急见雍王,不是想要他陪……陪您度那几日吗?”
赵言:“……”
六百六十六。
第27章 黄金台
“自然不是。”不过赵言也没生小太监们的气, 母后回宫之后把这件事闹得整个太医院都知道了,若不是父皇答应给他时间劝说阑兄,现在他估计正在被逼相亲。
“不过以后你们不准在我面前提其他男人了, ”赵言想起来原著的剧情线, 脑子就乱的像一团麻绳, 万一这破剧情又自动修复, 一群每天只会发-情的男人围了上来, 他真的会崩溃!
“这么多好吃的我也吃不完, ”赵言看着身边的小太监, 因为之前被小太监刺杀, 他都对身边的人产生的抵触心理,搞得大家都以为他不好说话,动不动就噗通噗通跪一排:“我吃饱了,剩下的你们一起吃吧, 吃饱了咱们回宫去。”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然后看了上座的少年一眼, 个个脸上乐开了花:“多谢殿下恩赐——这可殿下吃过的糕点,你们都别和我抢!”
赵言:“……”
默默挪了位置。
等小太监把赵言点的饭菜一扫而空, 他们便驾着马车启程回宫。
马车走到太极宫前, 却被一辆明黄色的马车挡住了去路,架车的小太监一看, 就知道前面是大皇子、也就是太子殿下赵承的轿撵。
按照规矩, 赵承是太子,他家殿下虽然是嫡出,但毕竟只是皇子,应该下车去拜见。
但是他家殿下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又是祥瑞的象征!
小太监拿不定赵言的性格, 便停下马儿准备知会少年:“殿下,前面是太子殿下的轿撵,您要下去看看吗?”
“啊?”赵言想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来一个比自己高一点的少年身影,“赵承哥?快快快,我下去看看!”
……
赵承乃是元武帝打天下之时的姬妾所生,又是长子,本就应该顺理成章成为太子,但因为他母亲出身不好,父皇登基之后便迎娶了南宫氏为正妻,连带着他的太子之位也成了别人的。
好在,他命里就该当这个储君,南宫氏所生的那个赵言,愚蠢单纯,心无大志,一块糕点一个荷包就能哄得他团团转。落了一次水就吓的不敢回玉京,缩在金陵待了十几年。
马车就停在前往太极宫的必经之路,东宫的太监见赵言的马车停了下来,便上前知会男人:“太子殿下,七殿下的马车停下了,咱们要下去吗?”
赵承嗤笑了声:“孤是太子,又是他长兄,岂有下车去见他的道理?”
“滚。”
小太监吓得匍匐在地:“奴才该死——”
……
赵言下了马车,将自己从樊楼带的马蹄糕给赵承拿了一份,几个小太监跟在少年身后,赵言乜了身后的跟屁虫一眼:“你们在马车上待着,我去和兄长说几句话。”
太监们:“奴才领旨。”
赵言这才满意地走了过去,只见赵承的马车停在了路边,一个小太监正跪在轱辘边上,去剪缠绕进车轴的麻绳。
原来是车子出故障了。
赵言走到跟前,便有小太监想要通传,少年却先一步掀开了帘子,“哥,我是阿言啊,你在干嘛呢?”
赵承手里拿着一本兵书,见少年毫无规矩的掀开了他的帘子,心里忍不住厌烦,真是从小被惯坏了的,一点规矩都不讲。
“阿言?”赵承不苟言笑的脸上挂上了笑,连忙放下了兵书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与赵言并肩站在一起:“哥哥前几日就听母妃说你要回来,只是最近太忙的,要张罗父皇的寿宴,没时间去紫宸殿看你。”
赵承忍住恶心,摸了摸少年发顶:“这些年可还好?”
“好,”赵言本来还怕赵承放不下当年的事,见他这么开心,赵言的心也落下了:“好啊,金陵可比玉京好玩多了,能骑马投壶,父皇也不在身边,没人能数落我。”
说着,赵言把自己打包的糕点递给青年:“我方才去樊楼了,打包了几份马蹄糕,给哥你尝尝。”
站在赵承身边的小太监见状就要去接,却被赵承先一步接住并直接打开拿了一块,“不错,那哥哥就谢谢阿言了。”
“不客气,”赵言看赵承吃的开心,便多问了一句:“哥你的马车还有多久才能修好?不如先上我的车吧?”
赵承:“……”
青年脸色不可察地沉了几分,但很快就调整好了:“好啊,那就麻烦了。”
……
赵言上了马车,便和青年寒暄,听他说这些年玉京发生的事情。
赵承知道赵言胆子小,便光挑着吓人的事情和他说:“还有,前年,春猎三弟和四弟闹了矛盾,一起从山崖摔了下去,找到人的时候头骨都碎了。”
赵言:“……”
他倒是挺说这件事了,据说三哥四哥的母家因此在朝堂上针锋相对,最后全都被父皇革职了。
朝堂之上,诡谲云涌。
赵言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热的他也不想说话:“哥快别说了,我胆子小,听不得这些。”
赵承的目光不可察地落在身侧的赵言身上。少年乖巧地缩在角落,白腻的小脸儿上吓得出了一额的冷汗,绒发黏在额角上,浓稠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他抽回目光,心中轻嗤了声。
胆小鬼。
……
马车行驶进太极宫,赵承说要去太极殿找元武帝,赵言便让小太监顺道送人去,自己也刚好把糕点给父皇送过去。
赵承本来是不想和赵言一起去的,父皇自小就宠爱他,他去找父皇是商议寿宴的事情,让赵言跟过去只会搅局。
但是见赵言很喜欢和他叙旧,赵承最终也没说什么。
兄弟二人并肩走到了太极殿。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胡福正在伺候元武帝接见瓦剌的使臣,见两个皇子进来,便提示了正被使臣吹捧地开怀大笑的元武帝:“陛下,七皇子和太子殿下过来了。”
“哦?”元武帝闻言,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只见少年手拎着东西,提着衣摆正哼哧哼哧朝着太极殿走来:“来的正好,诸位藩臣也看看朕最疼爱的小皇子。”
“我大兖的麒麟儿。”
大殿上,来自西域诸国的使臣闻言,先对元武帝致谢,这才顺着天子的目光外往看去,“麒麟子果真非同凡响,实在是我见犹怜我见犹怜。”
“哈哈哈,”元武帝畅快大笑,陪伴在天子身边的文武大臣都不由带着些自豪来。
赵言跟着赵承走进大殿内,一看周围这么多穿着异族服侍的使臣下了一大跳。赵承哥方才怎么不告诉他父皇正在接见使臣啊?
但是他的脚已经迈了进来,众人的目光像是火把一样从他身上燎过。
“臣等见过七皇子,见过太子殿下。”
“七殿下生的真是好看,把我族的天女还要美上三分——”
“不知七殿下可曾婚配,臣等愿意献上牛羊万匹,珠宝万两,求娶殿下!”
赵言:“………………”
别搞啊。
真的很尴尬啊啊啊啊啊啊!
谁能来救救他!!!
赵言抬手,向周围的许多陌生面孔行礼后才对元武帝说:“父皇,孩儿不知您在忙正事,儿臣先退下了!”
赵承同样和赵言一起进门,却没人把话题放在他这个太子身上,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给诸位藩国使臣、王子行礼:“诸位。”
“你又不打扰父皇,本来今日诸位藩国使臣也是陪父皇吃酒,”元武帝龙颜大悦,直接示意身边的胡福将桌椅搬到他身侧:“阿言来坐父皇这里。”
赵言无法拒绝,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赵承一眼,硬着头皮走过去。
酒过三巡,直到下午酉时,被喝倒了的藩国使臣才被小太监们扶着回了行宫。大殿上,仅留下乖巧坐在位置上吃果子的赵言、另一侧滔滔不绝交代宴会诸多事宜的赵承和喝的有些上头的元武帝。
赵承把自己的事情交代完:“父皇,儿臣都说完了,父皇可觉得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做的不错,”元武帝看了看站着的太子,“这些年你帮父皇诸多大事,父皇对你一向是放心的,去吧,后日就是贺宴了,到时候不仅是西域诸国,辽东的东丽和高碑人也会来,你做好接待工作——”
“对了,还有雍王,他身上还挂着摄政的职位,贺宴结束之后,吏部的事情你就别插手了,交给他。”
赵承:“是——”
说罢,赵承想起来母妃前日说很久没见父皇了,便多问了一句:“父皇,母妃他……”
元武帝:“对,你多日没见你母妃了,朕这几日忙,顾不上她,你待朕去看看她。”
赵承:“是……”
“去吧,”元武帝说罢,把目光挪到赵言身上,见小孩儿自己窝在桌前吃果子,明明不高兴还憋着不肯说,“阿言,过来,来父皇这儿。”
赵承离开太极殿,见赵言凑到了元武帝身边。
赵言应了一声:“嗯。”
大殿上仅剩下父子二人。
元武帝摸了把赵言的发顶,问:“雍王哪里怎么样了?”
“嗐……”不提这件事赵言心情还好,一提起他瞬间就蔫吧了,拿掉了父皇放在自己头顶的大手,“阑兄不肯见我,说我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等寿宴当天说。”
赵言突然想起来:“父皇,之前儿臣和你说的事情你办好了吗?刺杀孩儿和阑兄的刺客到底是什么人啊?”
“一些江湖匪徒,父皇已经都处理了,”元武帝眸子沉了沉,“好了,父皇知道你害怕了,父皇向你保证,你往后绝对不会再遇到这些糟心事。”
赵言:“行吧。”
“那儿臣就放心了。”
“嗯,”元武帝:“少阑不肯见你,是因为玉京最近有传言,说你回来时要和你太子哥哥抢皇位的,他手握我大兖边境最精锐的一支部队,自然是要避嫌的。”
元武帝:“既然说宴会后见你,那你等宴会后再和他商议便是,免得京城的闲言碎语压不住。”
赵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孩儿明白了。”
“阿言准备怎么和雍王提这件事?”
赵言附在元武帝身边,小声告诉他:“儿臣准备这样——”
“哈哈哈哈你这小兔崽子,”元武帝听完,满意地看着赵言,点了点他的额头:“好主意。”
赵言一笑。
第28章 黄金台
赵言从太极殿出去, 带着自己的小太监回了紫宸殿,想起了父皇方才和他说的那些他会抢赵承皇位谣言,心里有点不舒服, 便让小太监们又把他的宝箱都抬了上来, 翻腾了一个多时辰, 终于找到一件合心意的礼物。
梁朝书法大师章文君章先生的画作。画的是一幅八骏图, 画工自然不必言说, 赵言是山猪品不了细糠, 不知怎么形容, 但赵承应该会喜欢。
几个小太监左右开弓, 小心翼翼地捧着大师的真迹:“殿下,这画儿名贵的很呢,您拿出来是要去去霉味儿吗?”
赵言摇摇头:“不是,你们装好, 一会儿送去太子兄长那里,我记得他好像喜欢书画什么的。”
“啊?”小太监们被少年的话吓到了, 王子王孙有些赏赐再正常不过了,他家殿下虽然藏品丰厚, 可也不能这么三天两头的往外送啊?
“啊什么啊, ”赵言不在乎这些东西,比起这些身外之物, 他更在乎和亲人的关系。
据说十年前是他要赵承带他去御花园嬉冰, 结果冰面裂开他掉了进去,烧了数日不曾睁开眼。等他苏醒过来,淑妃和赵承在紫宸殿外除冠谢罪。他昏迷了几日,淑妃和赵承就在雪地里跪了几日,而且, 是母后让他们母子二人跪的。
古代人思想封建,除冠谢罪是侮辱人,赵言一直忘不了赵承和他母亲跪在雪地里的模样。
他好了之后便知道这里是小黄文的世界,撒泼打滚让父皇立赵承当了太子,自己则跟着母后回金陵养病了,也没给人道歉。
“本宫让你送你就送去,”赵言挥手示意小太监把剩下的东西再抬出去,“对了,你记得告诉我哥,就说我,想要他帮我在翰林院找个能教书的先生,就用这幅画换人。”
阑兄说清水村留下的护卫到时候得调走,孩子们不能没有老师,赵承做了十几年的太子,选老师这件事一定比他在行。
……
两日后,元武四十八年,七月廿二。
万国来兖,朝拜天子。
彼时,早晨辰时后,赵言被小太监从被子里揪了出来:“殿下,司衣局把您定制的衣服送过来了,您快起床梳洗吧。”
少年软的像是煮熟的面条,刚被从柔软的蚕丝被里拽出来,小太监一不留神人就又躺回去了:“我再睡十分钟……”
小太监将少年的衣服取来:“殿下您平时睡到正午就算了,今日可是万国来朝拜的大日子,宴席上不知多少藩国的使臣都会来,您可不能迟到啊!”
赵言:“父皇说了,我不吃席也行,再睡五分钟……”
“殿下,您忘了宴席结束之后咱们还要去找雍王呢,”小太监:“奴才最近可听说了,王府放出话了,说王爷病了,谁也不见,要是今日咱们不早点过去堵着人,肯定见不到他!”
“!”小太监一席话成功让昏昏欲睡的赵言支棱了起来。
“没错,我还有大事儿没办成呢!”赵言强制给自己开机,“现在几点了?宴会几点开始?”
“午时前就开宴了,”小太监:“雍王回京之后就没见过人,到时候肯定会被一堆人围着,咱们得过去抢人。”
“不用……”赵言已经想好对策了,朝着床前的小太监勾了勾手指:“你这样,写一封信,就说沈不语在本宫手里,到时候塞给他,他自然回来见本宫。”
小太监看着成竹在胸的少年,“沈小将军在您手里?”
赵言:“别八卦,去写就是。”
穿戴好衣物,赵言在房间里适应了一下内增高的皂靴,又让小太监拿了薄荷膏贴在了后颈处,确保自己万无一失这才起身前去赴宴!
……
大兖建国四十余年,征伐鲜卑,驱逐匈奴,短短十几年打通了前往西域的通商之路,使得西域诸国向大兖称臣朝贺纳贡。
这次的寿宴也是元武帝建国以后设得最大的一次,光是前去西域诸国送宴帖的使臣就提前两天带队出发了。整个宴会之恢弘之无极,近几百年几乎无君王可比!
赵言从紫宸殿出来之后,便可见宫墙内四处都挂着红绸,穿戴精美服饰的京卫军几乎要把整个太极宫给围起来,还没走到太极殿前,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响彻天际。
小太监听到开宴的号角,连忙指挥抬着步舆的太监们提速:“快些快些,已经开宴了,咱们要赶不上了。”
“信不是让你们准备好了吗?”赵言一点也不慌,之前是他没想明白,只带着好处去找人了,若是前几日他告诉阑兄“沈言”在自己手里,还愁他不肯见自己?
他真太蠢了,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
小太监们抬步舆走的飞快,短短半个小时就将人抬到了紫宸殿前的祭天仪式前。元武帝位于殿前,文武百官和藩国使臣则在长阶之下听天子讲话。
赵言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结果不小心撞到一人,硬邦邦的胸口撞的他脑门生疼,帷帽都歪了:“抱歉。”
被赵言撞到的人是北镇抚司史孙阔,而在他身边站着的男人,一袭绯袍,颀长身影,一张绝色的面孔上系着一根纱质绑带。
少年撞了人,都没抬头看,朝着前面站着的诸位皇子队伍里走去。
北镇抚司史拍了拍自己衣襟,看着匆忙逃窜的少年:“七殿下多年没见,倒是比意料中长得高。”
雍少阑侧过去身子,朝着那抹艳色看去,眉心不可控得蹙紧了。
少年身形清隽,声音清脆,若不是太高了些,雍少阑几乎就要把他认成沈言。
雍少阑收回目光,“孙大人和七殿下很熟?”
“王爷说笑了,臣就是十年前在湖里见过殿下一次,那会儿才那么大点,想不到金陵的风水这么养人,殿下的腿长得那么长。”
雍少阑:“……”
……
朝礼结束,文武百官都入了席,赵言也从诸位兄长身边离开,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赵承拦下:“阿言,哥哥收到你送的画了,听你宫里的人说你要找个学认字的老师?”
“哦,”赵言点了点头:“是想找一个能教小孩儿的,哥有合适的人选吗?”
赵承:“好,那改日哥哥带着人去你宫里。”
“多谢,”赵言着急找人,抬手给赵承致谢,便准备入席:“哥你先忙,我去找地方吃饭。”
赵承还想说什么,但少年已经转头匆忙离开,他衣袖下的手倏地绞紧了,“真以为自己麒麟儿的身份有多受欢迎?这么大的场合还带着帷帽。”
“不成体统。”
……
赵言从显眼的殿前离开,带着自己的小太监摸到一个角落的位置落座。
大兖五品以下官员着绿袍,满屋的绿袍坐着畅聊,突然见七殿下跑了过来,随便找了个位置落坐。
本来闲话的内殿,瞬间鸦雀无声。
赵言刚准备解自己的帷帽,见周遭安静下来了,手上的动作一顿:“你们聊你们的,本宫就在这里歇歇脚。”
众人垂下脑袋,噤若寒蝉。
赵言:“……”
宴席设在太极殿两侧的行宫,按官阶分配,赵言想让小太监先去给雍少阑送信,又不想自己被他看见,就找了一个偏僻的宫殿。
赵言看着周围的绿袍子,提高了音量,试探道:“不许看,说话,吃席!”
“哎王大人你方才说什么?”
“哦,小女今年刚过了及笄……”
“这道蚂蚁上树不错,刘大人快尝尝。”
见众人各忙各的,赵言这才松了口气,在内殿里又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喊了自己的小太监:“你,去找雍王,把信给他,约他散席之后去本宫那里见面。”
小太监点了点头:“是。”
说罢,便离开了偏僻的宫殿。
……
雍少阑从繁琐的社交场合脱身,独身在人群里走动,直到在最角落的庆阳轩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少年不知在忙碌什么,背对着侧门,站在在人群最后的位置。那抹纤细的腰身,与他记忆里的几乎重合,但身高又完全不同。
雍少阑背着手,踱步走进殿内。
赵言穿的鞋子不舒服,跪坐不下去,只能站在席后,等待前去送信的小太监。
不知为什么,他背对着身子,拿着糕点看字画,身后的喧哗声又突然消失。
而就在这时候,他觉得身后的光线被什么人遮住了。
身后阴森森的感觉。
赵言抿了抿口中的糕点,抻着脖子咽了下去。
结果转过身去,只见雍少阑跟个鬼一样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赵言吓得一哆嗦,手里拿着的马蹄糕掉在地上,而雍少阑毫不客气地朝着他更近一步,“殿下身上这味道。”
“本王在家妻身上也闻到过。”
赵言:“SOS!”——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下本写《捡到豪门未婚夫》喜欢的给个收藏(/ω\)叭!
文案
【娇软人妻x有瘾冷哥】
白叙是山沟沟里的穷学生,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结果刚考上a大没多久,得知自己是即将破产豪门真少爷,要商业联姻,拯救家族事业。
a市傅家,金融大鳄,小公子傅斯延却爆出同性恋丑闻,被家族安排联姻。
作为傅小公子的联姻对象,白叙自认为打扮的漂漂亮亮,结果到了学校餐厅,周围就传来阵阵私语,有人悄悄说他是土老帽,竟然妄想追求校草!
结果熟悉的一张脸突然出现,当着所有人的面夸奖他,“同学,你今天穿的很好看。”
咦?
白叙一看,豪门未婚夫竟然是他前不久捡到的大潮男!-
傅斯延大二暑假和家里出柜,结果被塞了个男未婚妻。
他出去散心,出了车祸,流落到一个陌生小镇,被白叙捡到。
相处之后,傅斯延决定追求白叙。
结果白叙突然失踪。
直到开学之后,他才发现,未婚妻就是消失的白叙-
傅斯延,a大传奇人物,像他这种出身好,颜值高的豪门阔少,基本性格好不到哪里去。
据说白家走丢的小儿子性格温吞,众人想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榨干价值踢出傅家。只能得到冰冷的几个亿!
第一天,没分手。
第二天,没分手。
第三个月,白家企业起死回生了?
富哥的生活真让人不爽!
连白叙的室友也跟他吐槽:“傅斯延那么有钱,私下一定是个冷暴力狂,超级npd!”
啃着泡面白叙乖巧点评:“其实,斯延人挺好的。”
“今天的奶茶他买的。”
室友:等等,他们屋的可爱宝宝竟是校草的神秘老婆?!!
不对,我兄弟竟然是隐形富豪!!!
第29章 黄金台
赵言琢磨了几百种和雍少阑假装重逢的场面, 但从没想到自己可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这么被他抓住!
而且,他身边能传话小太监还不在,只要他一张口说话, 雍少阑就立马能发现他就是沈言!
就在赵言手足无措之时, 方才去找雍少阑的小太监回来了, 见自己要找的人就在他家殿下面前, 立马跑了过去:“王, 王爷您怎么找过来了, 我家殿下正要找您呢。”
“本王闻到了点熟悉的味道, 故而过来看看。”雍少阑将目光从赵言身上挪开, 抬手向人致歉:“抱歉,惊了小殿下。”
赵言使劲儿揪住身边的小太监,将人拉到了角落里,对他说了几句话。
小太监立马心领神会, 折回去,对男人道:“王爷, 我家殿下请您去紫宸殿一叙。”
说罢,小太监又小声道:“我家殿下说, 您和沈公子的事情他都知道, 您要是想找沈公子,就不要拒绝他。”
雍少阑掀了掀眼皮, 目光从赵言身上舔过, 淡淡应了一声:“好。”
……
赵言先雍少阑一步出了门,但步子不急不缓,甚至身板都特意挺直了几分。
平时他和阑兄相处起来不是四仰八叉的躺着就是被吸了阳气一样耷拉着脑袋,想要掩盖自己的身份,就必须反差之大!
回紫宸殿的路上, 雍少阑尝试和面前带着帷帽的赵言说话,但对方都不予理睬,只让身边的小太监回话。
雍少阑越发觉得奇怪:“殿下为何不敢出声?”
又步步紧逼道:“本王不过是个半瞎子,殿下又为何非要戴着帷帽?”
步舆上的赵言丝毫不慌,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和他说了几句话。
小太监便走到了雍少阑的步舆旁,心气儿很高地捏着嗓子说:“我家殿下还请王爷见谅,殿下乃是麒麟儿,与寻常男子不同,不方便将自己的相貌公之于众——至于殿下为何不说话,殿下说他的人欺骗了王爷的感情,若王爷记恨,他后半辈子怕是过的不安生,便最好让王爷完全不知道七殿下究竟是什么人。”
雍少阑眸色沉了几分,冷冷道:“七殿下,沈言究竟在哪里?”
雍少阑知道自己有些沉不住气:“或者说,他究竟叫什么?”
一路上都把心挂在嗓子眼的赵言闻言,砰砰跳的小心脏这才落下去。
没怀疑他。
不过这次赵言没有再回复雍少阑,而是抬手示意抬步舆的小太监加快的速度。
结果刚离开太极殿不远,前往紫宸殿必经之路的地方,出现一道两人都熟悉的身影。
赵承方才接待完藩国使臣,他一寻人,发现雍王和赵言都不见了。
果不其然,这两个人还是秘密走到了一起。他们还把他这个太子殿下放在眼里?
赵承身边还站着几个宦官,“皇叔,阿言父皇还在宴上,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刚刚逃过一难的赵言此刻的内心:“…………”
然后就感觉身边雍少阑炙热的目光再次朝着他投来。
阿言?
赵言?
赵言:“……”
天啊能不能来个猴子抓走他!
赵言挥手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向雍少阑传话:“王爷要找的人我们殿下有,殿下的其他事情,王爷还是少问吧。”
雍少阑扶额嗤笑了声。
姓氏是假的,名也是假的。
一旁站着站半天的赵承:“……皇叔,阿言,你们在说什么?”
“本王和七殿下有些事情商议,”雍少阑道:“有什么问题吗?”
“太子殿下?”
雍少阑咬重了太子殿下四个字,语气之轻蔑,分明是在警告。
赵承抿了抿唇,哼了一声,随后挪了步子:“皇叔和阿言既然有事情说,那便快些回去吧。”
雍少阑掀了掀眼皮,随后抬着步舆的小太监们继续朝着紫宸殿的方向走。
一炷香的功夫,两个步舆一前一后进了紫宸殿。
下了步舆,赵言尽可能大步流星的走路,却不知在他身后,一双恐怖的双眸正死死落在他腰身上。
很像,又不像。
紫宸殿内有赵言一早就备好的屏风,他进了门,唤人备上茶。
雍少阑走进紫宸殿,见少年进了内殿,隔着一扇镂空雕花的屏风与他对视。
少年大大方方摘下帷帽,正襟危坐,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再他面前暴露,又似乎很在乎被他看到正脸。
雍少阑掀开袍子,坐在少年面前。
小太监跟快盛上茶,给隔着屏风的二人分别上了茶,随后又跪在赵言身边,主动开口问话:“王爷,我家殿下不久前,在关阳遭遇的土匪,幸得好友保护才捡回来一条命,那人虽然欺骗了王爷的感情,但对我家殿下却有救命之恩,请允许我家殿下护一次短。”
雍少阑捏着茶杯的指节泛青:“本王不会拿他怎样。”
“会不会全在王爷一张嘴,”小太监又道:“不过若王爷真的想要人也可以——”
雍少阑打断太监的问话,直接逼问赵言:“殿下想要什么?”
坐在另一侧要紧张死的赵言:“!!!”
难道这么容易他就能完成父皇的条件???
见赵言不说话,小太监以为他没听清,便又问了一句:“殿下,王爷问您想要什么?”
“这样,”赵言压低了声音:“你就说——”
小太监:“王爷,我家殿下要你交出辽东虎符,留在玉京,如果王爷答应,殿下就为你们准备婚……”
“啪”地一声,上等的羊脂玉茶具被捏个粉碎,清澈的茶汤落在檀木小几上。
雍少阑突然的举措吓了小太监一大跳,“王,王爷这是做什么?”
雍少阑轻笑了一声,靠在交椅上,取了帕子擦拭手上的茶汤。
“想要兵权,七殿下大可以直接让陛下收回,何必要拿一个无辜之人做交换?”
赵言也被吓到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生气的阑兄。
赵言又悄咪咪说了几句。
“王爷,请您息怒,我们殿下还说了,若您愿意,不仅是您要的人还给您,就连您体内的毒,他也可以帮您解了。”
“……”雍少阑扯了个笑:“本王可以答应七殿下,只不过本王也有条件。”
“!……”赵言情绪有点激动,险些说出话来,好在及时刹住了车:“你问问他,条件是什么?”
小太监:“王爷,我们殿下洗耳恭听。”
雍少阑淡淡道:“本王要先见沈言。”
赵言:“!!!”
赵言兴奋的想要站起来欧耶,赶紧示意身边的小太监:“答应他答应他,只不过跟他说,人只能在紫宸殿见。”
小太监把话原封不动转述出来。
雍少阑隔着一层屏风,看着面前迷糊的影子,“好,那就后日,本王后日酉时过来,还请殿下遵守承诺。”
赵言微微颔首。
小太监立刻道:“我们殿下答应王爷了。”
……
赵言端着架子送走了雍少阑,甫一返回内殿,两只脚把十几公分的皂靴一甩,跟下了一层楼似的,过长的衣摆直接拖到地上。
“啊……”赵言直接摊在了小塌上,“累死本宫了!”
这时候方才帮着赵言传话的小太监也进了门:“殿下,雍王他已经走了。”
赵言点了点头,随即道:“今天的事情不准告诉任何人。”
“还有,把本宫柜子里那套葛布汗衫洗一下。”
“本宫后天要穿。”
小太监是个聪明的,虽然方才少年和雍王的对话他听得云里雾里,但一回忆起来殿下甫回到行宫的样子,就立马明白了。
小太监点了点头:“殿下放心吧,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第二人知道。”
赵言:“???知道什么?”
小太监:“您就是玩弄雍王的高手!”
赵言,“……”
不是哥们?
赵言翻过身来看了小太监一眼,又想着反正自己的马甲也戴不了多久,阑兄这么聪明,应该很快就能发现他就是沈言了。
“知道就好,把嘴嘬紧了。”赵言是真的心累,吐槽道:“你这脑子,生在这本书里可惜了。”
小太监一笑:“能侍奉殿下左右,奴才不觉得可惜,奴才愿意一辈子都侍奉殿下。”
赵言:“……”
赵言累地直接把身子蜷在了毯子里,迷迷糊糊道:“好了,去找个太医来,本宫身子有点不对劲了。”
……
从紫宸殿离开,雍少阑直接回了王府,甫一进门便看到了文泉正在院子里拾掇好几马车的官银。
“谁送过来的?”
文泉道:“是太子殿下,说是去年冬天将士们抗敌有功,这些钱让咱们回辽东的时候当赏钱。”
“嗯,”雍少阑点了点头:“收下。”
“那七殿下送来的小厮和丫鬟?”文泉也猜不出他家王爷究竟是要不要掺合玉京的事,“人选的都不错,两天时间把咱们十几年没住过的院子都打扫干净了,看的出来小殿下是用了心的。”
“还有那把剑,很是难得。”
用心?
雍少阑勾掉眼睛上的遮目,放在鼻前轻轻嗅了一下,丝带上确实粘带了不少很淡的体香。
宴上,他只是觉得七皇子和沈言的背影、声音有些像,至于味道不过随口胡诌,但如今他真带着味道回来。
雍少阑眸子一沉:“去帮本王办件事。”——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明天要v了,明天的改到早上9点更新~
第30章 黄金台
小太监把太医带回紫宸殿的时候, 赵言已经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着了。
小太监只好过去打开床幔,轻轻晃了晃赵言:“殿下,醒醒, 殿下?太医来了。”
赵言的身子红的像熟透的虾, 巴掌大的小脸上汗涔涔一片, 眉头皱着, 小嘴抿着, 碎发被扒拉地粘了一脸, 咕咕哝哝说着梦话:“阑兄, 对, 对不起……”
太医见状,立刻提着药箱过去了,“公公,小殿下这是体内的麒麟血被催发了, 皇后娘娘早就交代过让备上解热的药膏了。”
说着,太医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小白瓷瓶, 倒出来一些薄荷味儿的药膏,涂在了赵言额头, 鬓角以及手心脚心。
和快床上正在做梦的赵言就苏醒。赵言不知道是怎么了, 明明觉得自己清醒着,就是起不来, 直到身上突然变得冰冰凉, 他这才挣扎着坐了起来:“我去……”
赵言一抬手,看着手心黏糊糊的东西:“这是什么?”
“能缓解您体热的药,”老太医把事情和赵言说了一下:“这几日殿下不舒服了,只需要在额头擦一些药膏就能压制体内的燥热了。”
赵言将手上的东西洗下来,“这么牛?”
那他在清水村喝的那么多草药算什么?算他能吃苦吗?
既然能做解药, 那阑兄的毒——
“多谢了,”赵言眼珠子一转,想起来什么,喊住了正收拾准备离开的太医:“太医你先等等。”
赵言的脸色变得凝重:“小周子,你去关门,本宫有重要的事情和太医单独说。”
太医:“是。”
……
翌日一早,赵言早早起来,让小太监们把紫宸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提前在凉水里泡上西瓜,还让御膳房的人准备了米粉。
收拾好这些事,已经到吃午膳的时间,赵言本想着在自己宫里凑吧吃一顿,准备再想想明天见阑兄该怎么解释,结果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胡福带着几个小太监来了,说是父皇和母后在御花园设宴,让他过去吃饭。
“好,”赵言麻溜答应了:“胡公公你先去吧,本宫换一身凉快的衣服就去。”
“是,”
赵言换了一身透气的儒袍,戴上帷帽,让小周子留在紫宸殿继续收拾,自己则坐着步舆去御花园了。
等快走到御花园的时候,赵言发现拱门前有不少小太监在看门,他落脚下去问了一嘴:“你们都在这里守着干嘛?父皇和母后呢?”
一个小太监回话:“回禀七皇子,陛下和娘娘正在花园游船赏景呢,您直接去湖心亭里等着就行——陛下今日下旨,御花园不准外人打扰,所以奴才们就在这儿守着了。”
“行吧,”赵言点了点头,“父皇和母后确实有很久没见了,那我也不打扰他们了,我先进去自己玩儿一会儿。”
赵言进去没多久,赵承扶着缠绵病榻的淑妃走了过来。
淑妃这几年身子一直不好,都是那年在大雪里跪后留下的病根,这七月底正是别人觉得酷暑难耐的季节,她却感觉刚刚好。
正好宴会结束之后,赵承也卸了吏部的职,每日只需要去太极殿批批折子就好。赵承是个孝顺的,时间多了,他便想着陪母妃出门转转。
“前面就是御花园了,”淑妃想起来,元武帝刚刚打下天下后,说她面似桃花,要在御花园种下几株桃花树,“可惜现在不是看桃花的季节,皇儿,陪母后去花园摘颗桃子吧。”
赵承扶着淑妃:“母后,您想吃什么桃子没有,御花园的桃树是开桃花看的,桃子不好吃。”
淑妃摇了摇头,笑道:“母妃怎么不知道你送来的果子是最好的,只是花园的桃树是你父皇让人种下的,母妃很久没见你父皇了,见不到人,见个果子也是好的。”
赵承闻言,脸不可察地黑了几分,他知道父皇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母妃,若不是母妃一次就怀上了他,恐怕父皇连母妃是谁都忘了。
但他并未反驳淑妃,乖巧跟着他往前走:“好,既然母妃喜欢,那孩儿一会儿替您摘果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御花园拱门前,却见元武帝身边的大太监胡福在门前候着:“胡公公,父皇是在赏花吗?”
胡福苦哈哈笑了一声:“哎呦,淑妃娘娘,您身子不好,怎么还出门了?”
“这儿风大的厉害,陛下一直记挂您的身子,奴才送您回去吧?”
在花园里头摘果子的赵言听到外头有人说话,便抱着几个桃子出了花园的门,见赵承和他母亲在,脸上一喜:“淑妃娘娘?儿臣见过淑妃娘娘!”
说着,赵言小跑出去,把自己摘的桃子挑了个最大的,拿给赵承:“哥,吃桃子,这桃子长得可好了!”
淑妃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胡福一见气氛不对,赶紧把赵言手里的桃子接过去。
赵言觉得胡福莫名其妙,又抢了回去,跑到赵承身边,歪着脑袋双手呈给他:“哥,你怎么不高兴?”
“没,”赵承压着脾气把桃子接过去,轻笑一声:“谢谢阿言了,你要找的人,哥哥挑的差不多了,明日便送过去。”
“多谢!”赵言咯咯笑了两声,这时候御花园的小太监过来喊他:“七殿下,皇后娘娘和陛下催您过去用午膳!”
赵言:“这就来!”
赵言说罢,笑着和赵承母子告别:“哥,淑妃娘娘,我先去了。”
赵言走后,胡福看着脸色铁青的太子母子,尴尬地问了一句:“娘娘,殿下……”
淑妃从赵承手里拿过桃子,扯出来个笑:“走吧,陛下现在可没时间看我这个老太婆。”
赵承衣袖下的手青筋虬结,随后跟着淑妃往回走:“母后,都是孩儿没用,让您受委屈了。”
“母后受什么委屈?”书淑妃垂眸看着手里香甜的桃子,随手赏给了身边的小太监:“儿啊,你已经做了十多年的太子了,是该换个位子坐了。”
赵承心里一惊,疑惑地看着母后:“母后,你别乱说,先回宫吧。”
……
赵言赶到湖心亭的时候,元武帝和南宫皇后已经在亭子里说话了。
两人看到赵言朝着他们这边走,相视一笑,“我们的阿言一转眼就这么大了,这些年你辛苦了。”
“臣妾谈不上辛苦,是太子殿下辛苦了才是,”南宫皇后拍了拍元武帝放在他手上的掌:“陛下,臣妾这次回京,一是想见您,二是臣妾这皇后的位置……太子已经不小了,您得提前给他做打算,淑妃身子也不好,不如就这几个月,把淑妃封后的典礼办了吧。”
元武帝见皇后这么贴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真是苦了卿,朕大你二十多岁,耽误你的年华,如今连皇后的位置也不能保你。”
南宫皇后轻笑,“臣妾从来不是因为这个后位才嫁给陛下,当年先朝屠戮我南宫一族,若不是陛下派军庇护,我南宫氏早已烟消云散,这样的恩情,妾无以为报。”
赵言到了亭前,从小舟上蹦跶下来,“父皇!母后!你们吃不吃桃子!”
南宫皇后抹了抹泪珠,“你这孩子,父皇让你来吃饭,你倒摘桃子去了?”
赵言走到南宫皇后身边,“儿臣这是不想打扰父皇和母后的二人世界好吧!”
元武帝闻言,捧腹大笑:“你这孩子,古灵精怪。”
……
翌日午后,赵言一早准备好了“沈言”的穿搭,还特意找了一个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的小太监假扮自己。但准备的太早了些,距离他们约好的酉时还有两个时辰。
赵言等不及了,让紫宸殿的小太监去王府送信,催阑兄快点。
彼时,雍少阑正在府中等待一人,紫宸殿的书信先一步到了。
文泉急匆匆地将信拿给了雍少阑:“王爷,七殿下说他已经备好了您要的人,让您提前过去。”
“……”雍少阑这几日体内的毒发,字是一个都看不清,便让文泉一个字一个字读。读完之后,雍少阑蹙了蹙眉心,让文泉把信给他。
雍少阑:“就说本王的眼疾复发了,已经全瞎了,让殿下耐心等着。”
紫宸殿的小太监只好领命回去,而就在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王府后院响起来:“官老爷,俺们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啊?您要连夜把俺从家里带过来?”
“俺还要上山采药呢。”
文泉提示躺在小塌上的雍少阑:“王爷,您要找的人来了。”
“嗯,”雍少阑捏了捏灌了铅似得眉心,站起身,慢慢地朝着外面走去。
庭院外,一个身着粗布衫的壮年男人,一见雍少阑,立马就打消了恐惧:“先生?”
“原来是先生找俺,”大牛万万没想到,原来萧先生这么厉害,竟然是摄政王府的人:“先生,您的眼睛还没好啊?”
“嗯,”雍少阑示意身边的人都下去,“大牛兄,抱歉,打扰你了,只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大牛:“嗐,先生这么客气作甚,有什么忙是我大牛能帮上的?对了,什么不见沈小兄弟?”
雍少阑抿唇:“他,走失了。”
“啊?”大牛担心道:“走失了?那么大一个漂亮小子,怎么会走丢了?”
“此事说来话长,”雍少阑邀请大牛进门,然后示意文泉把七皇子赵言的画像取了过来,交给大牛:“大牛兄,你帮我看看,这画像上的人,是不是沈兄弟?”
“好,”大牛大咧咧地喝了口茶,拿起那幅画工精美的画像,都不用认真看,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啊,这不就是沈小兄弟吗?”
大牛:“不过……”
雍少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如何?”
大牛认真点评:“这画画的虽然精美,但是沈小兄弟本人比画像好看多了。”
“先生是想画人像,贴告示找沈小兄弟吗?”
雍少阑眸子沉了些:“嗯。”——
作者有话说:发错了……[爆哭][爆哭][爆哭][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