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把案子交出去?
即便有清晰、准确的杀人动机, 但要给谢天元定罪,还差最关键的证据。
自96年《刑事诉讼法》确立疑罪从无原则始,凡在审判阶段, 既不足以证明被告人有罪, 又不能证明被告人无罪, 应推定其无罪。[1]
也就是说, 在这种情况下, 谢天元即便被法庭审判, 也会被判定无罪。
在办公室里的会议桌前, 大家围坐在一起, 费江河说:“用脚都能想到,孟申韬和沈觉也是谢天元计划的一环,他利用孟申韬和沈觉这种特殊的关系,帮他自己脱罪。”
从谢天元布下棋局的那天起, 他应该早就安排了这样周密的一环,李疏梅在今天审讯里也顺其自然想到了这点。
曲青川说:“死无对证, 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谢天元有唯一解释权。我们就算知道他是凶手, 却没办法给他定罪。按照疑罪从无原则, 法院最后只会判他无罪。”
大家都低眉不语,曲青川的话其实是间接给这个案子定性了, 虽然大家做出了很多努力, 但是不得不面对现实。
“从另一个角度看我觉得也别这么悲观,”马光平说,“也许谢天元的确没有杀人呢?”
大家都疑惑看向马光平,他经常会从一些刁钻的角度思考问题,他故作高深说:“如果孟申韬真的是自杀呢, 他是凶手又有什么不可能?”
“不可能的,”费江河反驳道,“孟申韬家庭条件不错,成长环境良好,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
马光平不急不慢道:“你听我说完急个啥。我说的就是孟申韬的杀人动机。如果孟申韬向谢天元提起过他想自杀,也想杀了何炜川,我觉得这完全有可能,他可能说的是丧气话,但谢天元却恰恰利用了孟申韬的丧气话,他通过精神控制,不断刺激孟申韬,致使孟申韬走上绝路。如果只是精神控制,我们就很难给谢天元定罪。”
李疏梅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观点,不免全神贯注地倾听。
她眼眸微亮,秀眉稍扬,优美的肩颈线条前倾,透着一股渴望学习的劲头,马光平见她感兴趣,忙说:“疏梅,我说这些也是有依据的,以前有一个案子,一对情侣,男友激情杀人,后来经过调查,推断出女友一直在刺激男友,但是警方找不到证据,女方难以获罪。”
李疏梅认真点头,她联想起谢天元擅于掌控的特点,也许性格柔弱的孟申韬早就被他精神控制,致使他稀里糊涂做出错事。
这时,脚步声响起,门口现出一个人影,李疏梅随着大家一起回头看,却是闫岷卿,想必闫岷卿得知案情遇到阻碍,特地来“教育”大家。
大家打招呼时,她装作不知,翻起笔记本,闫岷卿坐下,目光在李疏梅脸庞上缓缓划过,扫视了大家一眼,说道:“老曲,说下案情进展吧。”
曲青川把最新的审讯情况和闫岷卿做了汇报,闫岷卿听后说:“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他的语气和以往却有不同,比较平静,不像是来找茬的。
曲青川“呃”了一声,犹豫不定没有回话。
闫岷卿蹙眉道:“嫌疑人留下的地址怎么不尽快去排查一下?”
费江河道:“那是谢天元早就准备好的地方,就是让我们去取他父亲的工作笔记,你觉得他会给我们留下什么证据!”
闫岷卿冷瞥了他一眼,又“故技重施”地教训起来:“就你什么都懂,你干了十几年刑侦,怎么连个队长都当不上?”
费江河被噎得脸色发青。
李疏梅把笔记本猛地合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她不懂闫岷卿为什么总是喜欢教训人。
她的动作引起闫岷卿的注视,他别过头,望着她,冷漠的表情却化解极快,眉眼之间竟升起几分温柔,缓缓说:“今天来不是要打击大家的情绪,我知道大家的工作都很辛苦,我也知道有人靠骨点分辨出郑奕和谢天元,让案情取得巨大的进展……”
李疏梅愣了一下,她没有听错,闫岷卿这是在夸奖她,她可是第一次听他夸人,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了。
曲队他们自然也听出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神色也平缓了许多,马光平笑道:“闫支说的对,要不是疏梅通过骨点分辨出嫌疑人的把戏,恐怕现在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曲青川也说了声“对对”,他猜想一定是夏局和闫岷卿提点了什么,让闫岷卿改变了对他们工作态度的看法,起码承认了他们做出的努力是值得的。
祁紫山朝李疏梅微微抿唇一笑,费江河也因李疏梅被夸奖,本是铁青的脸色变淡了几分。
“但话说回来,”闫岷卿话锋一转,“这件案子是不是该结案呢?我不打算再催促你们了,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们,省厅已经给我们来电了,后天,也就是下周一,会派专家组下来调查,正式接手案子,你们周末把材料准备一下,到时候记得做好交接。”
“……”李疏梅只觉是当头一棒,难道这件案子要交给别人了吗?
曲青川急着说:“闫支,这件案子一直是我们办理的,怎么说交出去就交出去。”
“是啊闫支,夏局怎么说的,再给我一段时间。”马光平也急了。
“这不仅仅是一个案子,这是一个社会焦点事件,市局的压力很大,省厅的压力也很大,我为你们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了。这是最好的结果。”闫岷卿起身,“我先走了,我只是来通知一下。”
闫岷卿刚走出门,费江河就蹭地站起,虎背熊腰带起一股劲风,怒道:“什么叫接手,来就来,协助调查就行了,怎么就接手了,这不是直接摘我们的果子,不行,我得去找老夏。”
他刚迈出步子,就被曲青川一把拉住胳膊,“老费,你冷静下,闫岷卿没有那么大权力,这就是夏局的意思,你找他没用。”
“那怎么地,我们把杀人动机分析出来了,把郑奕和谢天元分辨出来了,这都八九不离十了,他们过来把材料一收走,我们喝西北风去。”
曲青川劝说:“你没听见老闫说,这是最好的结果,这说明局里是想让我们从这件案子里脱身,否则只会越陷越深。”
马光平叹了口气:“老费,别纠结了,大不了我们落得一身轻,再去办下一个案子,办哪个案子不都一样。这件案子从开始就注定是这种结果,你看当初,谁愿意接手这种案子。”
费江河冷嗤道:“都像你这样半途而废,那倒是一身轻了。”
“……”马光平咬牙道,“你看看他,狗嘴里吐得出象牙嘛。”
曲青川忙劝和,但语气却有几分不耐烦:“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吵了,不是还有两天时间吗?万一我们找到了真相呢?”
大家都没有说话,李疏梅正郁闷时,曲青川说:“下午先去谢天元房子里看看,有没有证据也得检查下。行了大家赶紧去吃个饭吧。”
“我吃不下你们吃吧。”费江河负气道,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椅子不堪重负,发出“嘎吱”响声。
“耍小孩子脾气。”马光平也冷嗤,又催促,“疏梅紫山你们赶紧去对付一口,别学老费,把自己不当回事儿。”
听得出来马光平是变相对费江河好,李疏梅淡淡说了一声“老费你也吃一点,我们先走了”。
食堂快过了饭点时间,李疏梅和祁紫山匆匆忙忙打了饭菜,两人商议,特意给老费打包一份。她其实早就有些饿了,却没有太大胃口,但下面的工作还有很多,她硬着头皮吃了半碗米饭。
下午,一行人赶到了谢天元提供的地址,痕检科周宁也带着人一起过来检查,这是离校三公里左右的一栋老小区,住的大多是老人。
一楼的一间两室一厅房子,门外种了多株老樟树,枝叶繁茂,正把照进屋内的阳光半遮半蔽,这里很适合夏天居住,房子左右户都没有住人。
李疏梅在客厅里逗留了片刻,一边观察房间的物品,一边观察痕检科同事的检查情况。
痕检科同事非常仔细,正在收集客厅、卧室、洗手间的各种印迹,包括脚印、指纹、毛发、人体皮屑组织等。
从卧室里的枕头内,祁紫山找到了谢天元父亲的工作笔记,交到了曲青川手上。李疏梅跟着看了一眼,是一本表皮剥落得厉害的普通褐色软皮本子,软皮上印着的银字“工作笔记”也脱漆了。本子一头被火灼烧,呈锯齿黑炭状。
曲青川打开本子,里面的书页像被水泡了一遍,纸很皱很软,蓝色字迹有些模糊,但尚能看清,曲青川捧着本子翻了几页,仔细阅读起来。
李疏梅记得,谢天元口供里说,那天晚上他从火海里逃出后,当天晚上下了大雨,这本笔记应该也和他一起经历了火烧和雨淋,但被谢天元保护得还算完整。
她又走至客厅的书架旁,浏览着书架上的书籍,大部分是围棋书,也有一些机械类专业工具书,还有一套阿加莎国外悬疑小说集。
一直在现场收集指纹比对的周宁,这时把检查结果告诉了曲青川:“曲队,屋内检查到了谢天元的指纹,还有一个人的指纹,在屋内出现得比较多,很可能是郑奕。”
李疏梅一边听着一边在想,因为郑奕的指纹没有采样,还无法确认现场的指纹就是郑奕本人的。
周宁又说:“我们也收集到一些毛根组织和皮屑组织之类,回去再做DNA比对吧。”
曲青川说:“好,你们同志辛苦了。”
如果有毛囊、皮肤组织等,则能和郑奕父亲的DNA进行比对,确认郑奕的身份。
费江河忽然喊李疏梅:“疏梅,你过来看看。”
李疏梅连忙走过去,费江河正在检查一张长桌,长桌靠墙,他用指肚摸了一下桌面,白色手套上蘸上了一层黄色油腻状物质,透着微微的光泽,他问:“你看这是什么?”
李疏梅也摸了一下,桌面很光滑,像敷上一层油,但是并不确定是什么油,她摇了摇头。
费江河又喊了一声周宁。周宁赶过来,听了费江河描述后,用刀子轻轻在桌面上刮了一下,刮起一层极薄的卷曲、半透明状油脂皮。
他仔细端详着刀尖上的油脂皮,又放到鼻下闻了闻,不一会说:“是蜡烛油。”
“蜡烛油?”费江河若有所思道,“那说明这里长年燃着蜡烛,很可能就是谢天元供奉他父亲的地方。”
李疏梅也觉得是,谢天元对他父亲的死有一份执念,他在这里祭奠父亲不奇怪。
检查完这间屋子,大家一起回了市局,在办公室里,曲青川把大家叫到了罪案板前问:“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没人回话,曲青川便道:“我必须说一点,我们的工作到目前为止我认为是尽善尽美的,大家的表现都很不错,特别值得表扬的是疏梅。”
要在平时,大家一定会跟着表扬起来,然而这会儿,所有人都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李疏梅反而觉得不是滋味。
“我明天会和夏局沟通下,把谢天元父亲的工作笔记交出去,看他怎么安排,毕竟这起爆炸案牵涉的范围非常广,很可能不归我们刑侦支队管。”
曲青川语气平淡,但看上去,他就像在交代“后事”般对这起投毒案做最后的陈词。
大家面色沮丧,在曲青川说到“明天大家把材料整理好,做好和省厅的交接”时,费江河立刻打断道:“老曲,还有一天时间,你怎么就自我放弃了?”
“老费,省厅来不一样办案?”
“如果省厅最后的结案和我们一样呢?”费江河不甘心道。
“那也说明我们的工作是对的。”曲青川强调。
“你真就甘心?”费江河道。
曲青川没回话,李疏梅发现他眼框里有些微红,但又不明显,他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马光平劝道:“老费,你逼曲队也没用啊,大家尽全力了,这就够了,再说,省厅来了,我们可以协查,他们不可能再把我们的路走一遍吧。你要是真那么在乎是谁结的案,那当初你为什么不听别人的话,早早结案。”
这个别人不就是“闫岷卿”,费江河冷嗤道:“我就懒得和你说话,你最好不要再说了,闭嘴!”
马光平撇了下嘴,无语地摇了摇头。
怕两人再吵起来,曲青川说:“这样吧,老费,明天你带疏梅再想想法子,我和老马、紫山整理材料。你觉得呢?”
费江河默了片刻,并没有看任何人,语气也压低了几许:“老曲,老马,刚才我说话有些急,你们也别在意。我和疏梅明天再去案发现场走一趟,下午三点之前,如果没有任何进展,我自动认输,回来和你们一起整理材料。”——
作者有话说:[1]我国在1996年修改后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中确立了疑罪从无。
补百科:疑罪从无原则是现代刑法“有利于被告人”人权保障理念的具体体现,是刑事诉讼法第十二条“未经人民法院依法判决,对任何人都不得确定有罪。”所规定无罪推定原则的派生标准。
疑罪从无在审判阶段要求,既不足以证明被告人有罪,又不能证明被告人无罪的,应推定其无罪。确立和坚持疑罪从无的原则彰显了现代刑事司法的文明与进步,能够有效减少和避免冤假错案的发生,在我国人权保障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第82章 第 82 章 激情时刻!
晚上李疏梅回到家, 李新凤做了几个她喜欢吃的菜,平时晚餐李新凤会做得比较清淡,今天却额外给她做了两个新菜。
李疏梅知道是因为最近她经常很晚回家, 又加在外出差, 没在家吃一顿晚餐, 李新凤想好好犒劳她, 但是她确实没有食欲, 为了让李新凤不发现, 她减少了食量, 每一口都小嘴吃, 这样吃得不多,又不会让人觉得她没胃口。
吃到一半还是被李新凤发现,她问:“秀秀,是不是不合胃口。”
“没呀, 李老师做的菜很好吃,我喜欢吃。”
“噢噢。”李新凤却迅速将矛头指向夏祖德, “女儿是不是在局里受欺负了?”
夏祖德装作一副“莫名其妙”又“充耳不闻”的神态说:“没有啊。”
“没有?”李新凤不悦道,“还是你根本不知道。”
夏祖德马上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立即摆出一副老好人姿态, 呵呵笑着道:“真没有,局里同志都是很不错的。”
“我可听说疏梅组里有人脾气可不大好。”
李新凤见他不回话, 又点了一句:“还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
李疏梅怎会听不出来李新凤说的人是费江河, 她忙说:“李老师你说的是费江河吧?他对我特别好,真的。”
“女儿,你受欺负了,说出来没事。有人会给你撑腰。”
“妈,我真没受欺负, 我就是最近办案压力太大了。”
李新凤露出满眼的心疼,然而又冷了夏祖德一眼,“老夏,你不应该反省一下吗?”
夏祖德一边埋头吃饭一边说“知道知道”。
“敷衍。”李新凤奚落。
李疏梅担心场面不好收拾,连忙扒了几口饭,笑着说:“妈,你今天做的鱼又进步了。”
李新凤顿时转阴为晴,笑容慢慢在脸庞上散开。
李疏梅早早上床后,捧起画板发起呆来,她一直记得谢天元对她的画有过一次敏感的不安,所以她晚上只要有空就琢磨她的画,她甚至将那天的场景反复拆开、重组,试图捕捉其中的原委。
然而一次一次的扑空,让她的苦恼更甚,今晚的画板依旧令她无所适从,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从心底弥生。
晚上又失眠了,李疏梅迷迷糊糊地只觉得睡了两三个小时,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和费江河驱车再次回到了学校,因为时间太长,学校早已开学了,但实验楼那块全部被封锁了,学子们对那块禁地处于好奇、恐惧的状态。
她甚至认为,如果这起案子最后没有百分百的真相,这里很可能将变成一处幽魂之地,或许不久之后还会产生各种古怪的奇谈。
再次走进幽静的案发实验楼,李疏梅感觉到一种凉意,是那种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凉意,让李疏梅差点打了一个哆嗦。
费江河步伐稳健疾速,带着她迅速上了四楼,他的背影厚实,一副金刚怒目之态,这让李疏梅感觉到,和费江河一起办案,她总有种踏实感。
案发现场再次映入她的视野,依旧是满地狼藉,依旧是一层不变的冷清清、孤零零,可这里曾经却“惊心动魄”。
费江河说:“疏梅,不要有想法,我们和平时一样,再把现场检查一遍。”
“好,老费。”
费江河再次在房间各个角落走动起来,也在每一处地方停留检查。李疏梅的步伐明显慢了许多,她手里提着画板,对费江河说:“老费,我想花点时间把这里再画一次。”
她还从未在案发现场做过画,也许会有不同的发现呢。
费江河说:“好啊,疏梅,你自己安排。我到楼下再看看,你在这等我。”
“嗯。”
待费江河离开,李疏梅特意走到靠门的位置,以最开阔的视野朝里面望去。
她之前就画出了那晚竹林七子聚会的场景,以及各种可能存在的分镜,它们就像电影的各种片段早就在她心中根深蒂固,只是它们从来没有串联起来,她今天想将它们串联在一起。
她仔细凝视着现场,眼睛如炬,忽然一道金色流光从门口现出,向室内缓缓飞去,一张张她画下的场景开始在室内展现出来,画中的人物好像复活了,开始在她眼前活动、谈话、笑语。
那晚的场景以快进的速度加速播放,很快,他们各人手上都拿起了饮料,一边谈笑一边喝下饮料,因为画面不够清晰,他们的表情她看得不是很清楚。
渐渐地,他们出现了腹痛,他们的痛苦越来越严重,开始求救,他们在室内疯狂乱跑,有人捶窗,有人撞门,但是很快,他们都失去了正常人的体力,开始在室内痛哭翻滚。
他们只是虚无缥缈的影子,当李疏梅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的时候,屋内的光影渐渐变成了一团团移动的烟雾。
然而李疏梅看到,有一个人影却始终坐在沙发上,不动如钟,他对现场环境似乎胸有成竹,只是在看一副平常不过的画面。
画面越来越模糊,直到眼前一白,李疏梅顿觉窒息难受,整个身躯往下沉去,失重感越来越深。
“疏梅,疏梅!”
她的身体刹那间有了重量,一只有力的手掌将她的胳膊紧紧拽住,将她从深渊里提了上来。
她的眼前又亮了,恢复了视野。祁紫山正担心地望着她,紧紧扶着她的手臂,问她有没有事。
“我没事,紫山,你怎么在啊。”李疏梅有些气虚,然而已经感觉好多了,只是有些软绵。
“曲队让我也过来看看。我送你去医院。”他始终扶着她,生怕她出事。
“我真没事紫山,我昨天晚上没睡好,这几天压力又大,所以刚才一乱想头就有点发晕。”
“还是去医院看看。”
“我真没事。”李疏梅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含进嘴里,不一会,感觉好了许多,又安慰祁紫山,“紫山,我们抓紧时间吧,也许很快就找到真相呢。”
今天时间并不多,祁紫山慢慢松开她的臂膀,确定她能站稳,才缓缓点头,“没事就好,你别压力太大。”
李疏梅含着糖果的甜味,问他:“紫山,你还记得那天谢天元,看到我的画时的反应吗?”
“我记得。”祁紫山慢慢蹲下,将她刚才散落一地的画纸捡起来,又整理在一起,“我记得他有些不安。”
李疏梅说:“对,我刚才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什么现象。”
“我通过画还原了许多场景,我发现六名死者在死亡前和死亡后的位置有些不同。”李疏梅之前就画了下这种可能性,但并不确认,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
但刚才她在那片虚幻的场景里,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死亡时的位置,和最终的陈尸位置是不同的。
虽然虚幻场景里的人看不清表情和细节,但是男女高矮还是能区分,李疏梅几乎可以断定,案发前和案发后死者所处的位置是有变化的。
祁紫山疑惑问:“你是说,有人移动了死者的位置?”
李疏梅这才想到,位置不同,那不就是有人移动了他们的位置吗?无论在她之前的画像还是刚才虚幻场景里,都有一个人始终是“置身事外”,那个人是谢天元,也就是说,谢天元最后移动了六名死者的位置。
“是啊,紫山,一定是谢天元,他移动了六个人的位置。”
祁紫山越发疑惑:“他完全没有必要啊,这样会增加他的嫌疑,他为什么会移动他们的位置呢?”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之前发现这个问题时,就不太确定对不对,一直没和你们说。”李疏梅解释。
“除非他在隐藏什么,或者有什么目的。”祁紫山猜测。
李疏梅百思不得其解,她伸手从祁紫山手里接过画本,将其中一张画纸打开,“这是六名死者最后的位置。我的笔呢。”
祁紫山将笔递给她,李疏梅以六名死者的头部为坐标画下六个圆,然而将六个圆心连起来,她将画纸交给祁紫山看,“你觉得他在隐藏什么?”
祁紫山接过画纸,仔细看了看,又复看地面上的人体粉笔轮廓,反复观察了几回,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李疏梅急着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我不确定,但是有点奇怪。疏梅,六名死者连起来很像一个图形,但我又不确定。”
“什么?”
祁紫山特意将画纸放在她的眼前,“是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
“对,但奇怪的就是,现场只有六名死者,缺少第七颗星。”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李疏梅知道北斗七星,但对它们的具体位置并不清楚,她忙问:“这北斗七星有什么说法吗?”
“我给你画一下。”祁紫山接过她手中的笔,在一张空白纸上快速画下七颗星,介绍道,“你看,从上到下,分别是贪狼星、巨门星、禄存星、文曲星、廉贞星、武曲星,最下面还有一颗破军星,是缺失的。”
“谢天元把六名死者对应上北斗七星?”李疏梅不敢置信,“他为什么这么做?”
“你还记得六名死者的信息吗?”祁紫山问。
“我记下过。”李疏梅翻开笔记簿,找到了那一页,那页记录了六名死者的信息。
祁紫山接过笔记簿,与他画下的“北斗七星”仔细对比,他忽然激动道:“这就对了,疏梅,全对上了——你看第一颗星,也就是孟申韬所在的位置,正是贪狼星,贪狼的贪,就是欲望,贪狼星的人欲望很强,这里一定指代孟申韬对沈觉的欲望。第二颗星,是巨门星,是杜佳佳所在的位置,巨门星特点是口才佳,社交好,这正符合杜佳佳会唱歌、宣传委员的特质。”
李疏梅只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忙问:“其他四人呢。”
祁紫山忙说:“第三颗星是禄存星,禄存星是财星,正好对上了何炜川的家庭最为富有。第四颗星文曲星,对上陶秋心成绩最好,她是学习委员。第五颗星廉贞星,次桃花星,象征爱情纯洁,对上的是沈觉。第六颗星武曲星,对上的是展玉刚,他是体育系学生。”
“全对上了!”李疏梅兴奋不已,久违的压抑一瞬间被冲破。
“最后一颗星是破军星,破军星有敢死、陷阵的意思。”
“这颗星……会不会就是谢天元本人。”李疏梅记得谢天元以身入局,他以赴死的决心复仇,这也对得上。
“所以谢天元自己也入局了。他喝下两口差点能致命的毒饮料,这就不难解释了。”
“可是,紫山,”李疏梅还是有点不理解,“谢天元为什么要这么做,北斗七星有什么不一样的说法吗?”
祁紫山食指弯曲,扶着下颚,思考道:“疏梅,我再想想,我以前研究了些天文知识,所以对北斗七星比较了解,你说围棋里是不是有和北斗七星相关的知识?”
李疏梅不懂围棋,但夏祖德懂,她想是不是现在打个电话和夏祖德问一下,但是又觉得不是很方便。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快速的脚步声,转瞬间,费江河走了进来,兴奋道:“有重大发现。”
两人同时回头,费江河道:“在实验楼大厅靠窗的地面上,检查出两滴奶茶的印迹。”
李疏梅微微皱眉,费江河这句话他没明白。
费江河看出他们的疑惑,忙解释说:“我一直在想,奶茶是孟申韬买回来的,要怎么排除他投毒的嫌疑呢?如果投毒的人不是孟申韬,是谢天元,那么他们一定有一个交换的地点。”
“在四楼,痕检和我们做了很多工作,却疏忽了大厅的痕迹,我们一直局限于谢天元在房间里做了手脚,但房间空间有限,他很难做到。除非,那么那晚,谢天元到大厅去接他了,他以某种理由让孟申韬再次离开实验楼,然后他在饮料里投了毒。当将毒药投入饮料瓶时,有奶茶不小心洒落。”
祁紫山问:“老费,谢天元为什么要选择在大厅投毒?”
“因为实验楼外多多少少有些摄像头,那天下了大雨,我们无法从摄像头查看到什么,但是谢天元不敢确认,他很谨慎,他对实验楼的情况最清楚,知道实验楼是最安全的,实验楼里的摄像头曾经坏了两次,后来被撤掉,这是他们都知道的。”
“最重要的一点,他站在实验楼大厅的窗台下,可以观察孟申韬是否回来,他在那里投毒是比较安全的。所以,可以推断出,孟申韬那天的确买了饮料,但在大厅他碰见了谢天元,谢天元一定以某种理由,让孟申韬再出门一趟,然后在窗台那边实施投毒。”
“老费,你说的可能就是真相啊。”祁紫山重重点头。
李疏梅也认可费江河的这一发现,这解释了为何是孟申韬购买奶茶,谢天元投毒的可能性。
费江河道:“是,我已经联系周宁了,让他再来一趟,检查下那里是否有谢天元留下的脚印和指纹。对了,你们发现什么没?”
祁紫山浅笑道:“老费,疏梅也有重大发现。”
李疏梅正想解释,这个发现也是祁紫山的功劳,但祁紫山已经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而将她发现尸体被移动、以及北斗七星的秘密和盘托出。
费江河的脸色犹如川剧变脸,由疑惑转变为惊奇,再转变为震惊,最后畅快大笑:“疏梅,你找到了真正的真相了,太棒了,真是太棒了。”
李疏梅又想提出是祁紫山发现北斗七星秘密,祁紫山却又抢着说:“但是老费,我们还有一个疑点没想通,北斗七星和围棋有什么关系。”
“你们想偏了,”费江河兴奋道,“这和围棋没关系,北斗七星只是表面上的把戏,我听完你的描述就知道,这是谢天元为他父亲设下的七星招魂灯!”
“七星招魂灯?”两人都是诧异不已——
作者有话说:第三个案子即将结束了,期待大家继续看下一个案子,求别养肥啦。
写到三四十万字时,有一种渐入佳境的感觉,下一个案子会有更惊喜的地方。
当然更希望你们一直看完整本书,这本书的真相会一步步揭露,绝不会是您现在看到的样子。
再次感谢你们一路以来的支持!
顺便求个作收啦!
第83章 第 83 章 万千灯烛!
“历史上, 诸葛亮和刘伯温曾经用过七星灯续命,这在民间是一种续命借魂的法子,虽然有些迷信, 但是的确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费江河解释起来。
李疏梅说:“因为谢天元对他父亲的死耿耿于怀, 他就通过复仇设下了这个局。即便他的父亲不能起死回生, 但是这却给了谢天元一些慰藉。”
“是, 可以这么解释。”费江河点头, 他忽然想起什么, “疏梅, 你还记得谢天元屋子里的蜡烛油吗?”
“记得。”李疏梅当然记得, 谢天元房子里那张长桌上几乎铺满桌面的蜡烛油。
“谢天元把死者布置成七星灯,是这个仪式的开始,他一定在某处用蜡烛摆下了七星灯,而且需要持续七七四十九天, 用以祭奠他父亲。”费江河分析道,“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现在应该还有一间房,正摆着七星灯。”
祁紫山道:“可我们一直在监控谢天元, 他一直住酒店, 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他不可能在酒店点蜡烛。”
“这不奇怪, 他早就知道警方会监控他, 他不会犯这种错误。他一定提前就安排好了。只是有一点我还没明白,蜡烛是会燃尽的,这些时日,他是怎么换蜡烛,又怎么防止蜡烛着火。”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李疏梅忽然想起一句话,是谢天元审讯时说的话,他曾说,“我在等郑奕回来”,明明郑奕被他囚禁,既然逃走了,不可能回来。
他也许只是不小心说了这句话,那是否说明郑奕不但活着,而且成了谢天元的“帮凶”。
一个被囚禁被折磨的人怎么可能会成为帮凶,她虽不理解,还是把这个观点提了出来。
祁紫山却道:“可能郑奕就是帮凶,这符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你们说得对,”费江河道,“郑奕是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人,他如果没有死,也没有逃走,只可能藏在某个地方,他可能现在正在看守谢天元用蜡烛摆下的七星灯阵。”
“这个地方离学校一定不远,”祁紫山激动道,“老费,我们现在是不是去全面搜寻郑奕。找到他,就找到了最关键的人证。”
“等一等。”费江河缓缓道,“还不行,我们一旦挨家挨户排查,谢天元和郑奕就能察觉到,郑奕只要换个地方就行了。”
“那怎么办呢?”李疏梅问。
“有一个办法,这成片的蜡烛亮起来和灯光不一样,只要天一黑,我们挨小区查看灯光,一定会找到。”
“对对。”李疏梅和祁紫山同时点头。
事情有了巨大的进展,费江河心奋不已,马上给曲青川打了电话,曲青川那边激动的声音传过来:“行行行,我马上过来,你们都没吃吧,我来请你们吃饭。”
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大家早就饿了,为了节约时间,费江河带两人去了一家面馆,刚吃完,曲青川和马光平就赶到了,曲青川抢着付了钱。
回实验楼的路上,马光平叹道:“你们竟然能想到七星灯,这也是太牛了。”
祁紫山道:“老马,这次重大发现,是疏梅通过画像发现了现场的问题。”
费江河道:“是啊老曲,疏梅这次功劳你想想怎么和局里上报。”
曲青川笑道:“我得亲自去找夏局说去。”
被大家这么你一句我一句,李疏梅脸都红了,她知道怎么解释都没用,明明她只是发现了一个引子,这功劳倒是被她一个人拿去了,回头她得想点法子和夏祖德说说这些功劳可不是她一个人的。
回到实验楼,周宁带着几个痕检科的人已经把大厅重点检查了一遍,周宁告诉曲青川:“在窗台边,的确发现了谢天元的脚印,但没有指纹,那两滴奶茶和案发现场的奶茶成分是一致的。”
虽然检测出脚印,但并不能证实谢天元投毒的事实,不过这是逻辑链当中重要的一环,不然逻辑链无法闭环。
下午,一行人在现场做了复查,到了晚上七点,天渐渐黑了下来,曲青川从局里抽调出十几人的队伍,以学校为中心向外辐射式检查,主要检查屋内灯光。
八点多,在一栋距离学校三公里不到的小区里,警员从窗外发现一处房内的灯光和别处不同,是蜡烛才能发出的昏黄灯光。
李疏梅跟着费江河他们紧急赶到了小区楼下,七八个人快速冲入了目标地,一间普通的五楼居民房。
当推开门的一刹那,李疏梅被亮光刺了眼,客厅的地面上铺满了普通红蜡烛,蜡烛中心,围着七支较长较粗的红蜡烛,七支长蜡烛摆着的形状正好是北斗七星,这就是七星灯阵。
而同时令李疏梅震惊的是,整个房子里的墙壁上贴满了黄色纸条,纸条长约21厘米,宽约7厘米,一张挨着一张,密密麻麻,几乎覆盖全部墙壁,她仔细一看,黄色纸条上还写着金色的小字,全是“天官赐福”,“吉庆有余”。
所有人围上了七星灯阵,李疏梅才发现七星灯阵外面的地上趴着一个人,那人头发很长,十分瘦弱,被蜡烛照映,脸上红彤彤的。脖子、锁骨都露在外面,瘦得骨头突出,皮肤却很洁净,也被烛光印红了。那人的模样早刻在李疏梅脑里,就是郑奕。
他手里拿着竹签,像是随时给蜡烛挑芯,以使炷火更旺,他的身旁乱七八糟摆着许多未用的蜡烛。他趴在地面上,因众人突然冲进来,眼球布满恐惧,嘴巴里发出“呃呃”的响声。
他身着大号白T恤,两条细长腿裸露在外,手腕和脚踝被四条细长铁链锁着,但铁链尽头并没有连接任何物体,纯粹是一组摆设。
这幅模样很奇怪,但也叫人同情。两名警员快速上去制服了郑奕,戴上了手铐。
费江河扒开了外围的蜡烛,伸手将七星灯蜡烛的其中一支拿了起来,李疏梅愕然发现,地面上还放着一张照片,那照片上的人是孟申韬。
原来每一支蜡烛下都压着一张照片,他们是六名死者的照片,第七张是谢天元本人。
这就是谢天元为他父亲布下的七星招魂灯阵。
晚上十点多,郑奕被带到了审讯室,曲队亲自把谢天元正式抓捕回了市局。
郑奕是重要的人证,曲队安排先对他进行审讯,这次由祁紫山主审,李疏梅主动担起笔录的工作。
郑奕的皮肤是冷白的,带着一股病态,他始终低着头没有看任何人,整个人是自卑的,他四肢的链子被取下后,手腕上留下了一道很明显的黝黑锁痕,与白色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坐在审讯椅里的他,身体细瘦得微微摇摆,像是随时要摔倒那般。
在进审讯室前,医务人员对他进行过基础疾病的检查,血压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因为长期“囚禁”而导致身体虚弱,并不影响审讯。
祁紫山问话的语气很平和:“郑奕,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三年来你是怎么度过的。”
郑奕没有回答,始终保持沉默。
费江河平时脾气爆炸,但这次却满脸同情,只是低声说:“郑奕,你被囚禁了三年,你现在得救了,你没话想和我们说吗?”
“天元哥呢?他在哪?”郑奕忽然开口了,他微微抬头,眼神非常柔软,看人时也带着一种哀求。
他在已经得救的情况下叫谢天元天元哥,这说明他可能已经“诚服”于谢天元,并且成为了谢天元的“帮凶”。
“从什么开始,你开始帮助谢天元?”祁紫山继续问道。
“天元哥呢?我要见他……见他。”郑奕表现出一种烦躁,摇动小手手臂,虽然手上的链子被取下,他仍然做出一种摇晃链子的动作。
“你冷静下,”祁紫山严肃道,“谢天元是通过什么手段屈服的你,你受的委屈……”
“我没有受委屈,我是天元哥的人,我的肉.体是他的,精神也是他的,你们凭什么说我受了委屈。”郑奕精神状态明显出现了些许问题。
祁紫山微微蹙眉,反问:“肉.体,精神,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他的爱人!”郑奕强调,“我只属于他。”
祁紫山转头看向曲青川,“曲队,我们是不是请医生再给他看看。”
“行,”曲青川说,“他的确不适合接受审讯。”
“等一下,”费江河忽然站起,质问郑奕,“你被谢天元性侵害了对不对?他已经构成了强制猥亵罪!”
在场的人都神色一凛,李疏梅出现了短暂迟钝,但她也很快悟出费江河话里的意思,谢天元囚禁了郑奕,也侵犯了他,最终郑奕形成了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不,不是,”郑奕用力反驳道,“我是天元哥的爱人,他对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他的人生只有我懂。杀了他们,是他们应得的报应,天元哥没有错,他值得最好的人生!”
“他杀了谁?”费江河再次质问。
郑奕忽然眼睛睁大,笑道:“你是不是想套我的话,他们都该死,不是吗?都该死!”
他被费江河激出了几句真话,但李疏梅觉得,他并没有精神疾病,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他已经彻底被谢天元精神控制,他急于向别人证明谢天元是对的。
这场审讯被曲青川叫停了,郑奕仍旧需要医生再复查病情,他毕竟也是受害者。
时间很晚了,谢天元现在被押在另一间审讯室,办公室里大家碰了一次头,曲青川说:“疏梅,现在证据有,但是并不完美,我想让你最后一次审讯谢天元,你有把握吗?”
李疏梅没想到曲队会把这次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她十分激动,也很忐忑,如果今晚没让谢天元认罪,那就意味着,明天省厅专家组一过来,他们的所有材料都要交出去,后面谢天元再认罪,那功劳就是别人的,她自然和二队所有人一样,是不甘心的,她知道这次审讯的责任有多大。
费江河道:“疏梅,你一直都表现好,这次你也行,别有压力。”
“是啊疏梅,”祁紫山鼓励,“我相信你一定行。”
马光平也鼓励说:“疏梅你试一试,曲队希望这个案子由你来结案呢。”
大家不断鼓励她,李疏梅只觉心头一热,这个案子总是要有个结果,无论好坏,她都愿意试一次,她郑重地说:“那就让我试试吧,曲队。”
“好,你准备一下,我们凌晨正式审讯。”——
作者有话说:本章中出现了21×7厘米的黄色纸条,实际上这是传统黄符的尺寸。
黄符是玄学的道具,因为下一本书可能写《香江玄学破案》(或名《香江神算》)(名字暂定)。
女主角林无霜是玄学大师,意外穿到七零年代的香江,因而遇到各种各样的谜案,当然这些案子可能更多涉及到灵异,和本书的刑侦有差异,但是和本书一样,会呈现抽丝剥茧、步步惊心的破案过程,希望大家有兴趣加个预收。
贴下文案:
林无霜是仙门大佬,一辈子杀来杀去,勾心斗角,早就厌倦了,为了躺平,下一世选了无忧无虑的职业……
没想到,她穿成了庙街的一个女乞丐。
七零年代的庙街,满地狼藉,古惑仔横行。她身无分文,被人欺压,看着一块钱的碗仔翅,流下了口水。
她那从仙侠世界带来的精神力做点什么好呢?
她决定从吃一碗碗仔翅开始养老,在庙街架起了“每日一卦,一卦十蚊”的算命牌子。
不和人斗,赚点小钱,秉着这样的摆烂心态,林无霜操起玄学破案的事业。
可怜男人的女儿失踪许久,连警署也找不到人,林无霜用石子给他算了一卦,口中念念有词,以手一指,你女儿她在……
庙街地头蛇的儿子得了怪病,医治无效,浑身抽搐,林无霜上门“服务”,念起斗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药到病除!
富家千金两眼发白,犹如恶魔上身,找尽香江名医、天师,无一人能治,直到这天,富家千金的母亲跪到林无霜面前,“救救我家女儿吧!”
没想到,林无霜不但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碗仔翅,解决了温饱问题,靠着玄学破案,她竟名满香江。
名报记者蜂拥采访她:大师,还记得你最开心的事吗?
林无霜道:嗨,是那碗碗仔翅。
记者:那你有后悔的事吗?
林无霜笑道:破案。
*
林无霜女扮男装,流落街头,想吃一碗碗仔翅的时候,温浔偷偷替她付了钱。
天寒地冻,她有着暖阳体质,温浔却极度畏寒。
他温柔地靠近她,摸了摸她的头。
寒冷凛冽的一天,她被权势滔天的大反派逼迫成亲。
温浔再次出现时,脚踏寒剑,仙气飘飘,一时之间,阴云密布,刀光剑影,原来他也是从仙侠世界穿来。
第84章 第 84 章 棋士的品格。
李疏梅记得这是第四次正式审讯谢天元, 以前每一次谢天元都表现出一种自信,他像是能预料审讯的结果。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却透露着一种警惕, 他知道郑奕被找到, 他精心设计的迷局也会被攻破, 这是他心理防线最薄弱的时候, 这个时候, 只要她按部就班进行审讯, 谢天元一定会认罪。
她坐下后, 将笔记本打开, 肃穆地面向谢天元,严肃道:“谢天元,我们的审讯正式开始。在另一间审讯室里,我们刚刚提审了郑奕, 他为我们提供了新的证据,他说是你杀了他们。他们是四零八高校投毒案的六名死者。”
她故意留了空隙, 给谢天元说话的机会,果然谢天元淡淡噙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李警官, 你觉得他的口供能给我定罪吗?我的确很痛恨他们, 我也告诉过郑奕,我想杀了他们, 但我只是和他提起过。我没有真正杀人, 想杀人和杀人是不一样的对吗。”
谢天元和以往不一样,他的语气急促了许多,他试图急于自证清白,这对李疏梅来说,是一件好事, 谢天元心里想必已自乱阵脚,她便不那么着急了。
“97年九月份,海工大开学的那天,你物色到了郑奕,从此以后使用他的名字和身份在大学里开始了你的计划。通过你的聪明才智,你顺利创建了竹林社,并且将陶秋心、何炜川、展玉刚、杜佳佳吸引到竹林社,因为他们是你仇人的子女,你想惩罚他们,以达到报仇雪恨的目的。”
“但是如果直接惩罚他们,势必会让你自己陷入困境,因此你又设想了一个十拿九稳的计划,你精心挑选了孟申韬和沈觉,并且利用孟申韬和沈觉特殊的关系,以此掩饰你杀人的目的。”
“李警官,这都是你的猜测吧!”谢天元快速打断李疏梅的话,“我和你说过,孟申韬和沈觉都是意外。”他说得很快,语气已经不那么平静。
“是不是意外我们接着聊。那天晚上,你组织了聚会,八点半左右,孟申韬在你的安排下到校外买饮料,他回到实验楼大厅的时候,见到了你,你和他说,想去买一包烟,孟申韬是你的忠实拥护者,他自然主动提出替你买烟,于是你顺利接过了饮料。”
今天在确定谢天元和孟申韬交换过饮料后,费江河就安排人在校门口进行了调查,在一家烟酒店,那天晚上孟申韬的确出现过,这说明这种逻辑链是合理的。
在此过程中,谢天元紧紧抿唇,一直沉默,他的额头上却慢慢渗出细汗。
李疏梅继续说:“在大厅的窗台前,你对饮料实施了投毒,待孟申韬回来后,你再次将饮料交还给他,和他一起回到了社团,孟申韬将饮料分发给了大家,这之后,大家出现了各种腹痛的症状,渐渐症状加重,所有人都难掩痛苦,拼命逃命,但是门窗早就被你锁死,你坐在椅子里看着他们疯狂求生的样子,却毫无所动。”
“这就是他们死亡前最后所处的位置……”李疏梅将画纸推到谢天元眼前,“看到了吗?这和最终尸体所在位置是不一样的。”
谢天元双唇渐渐发白,那晚的一切似乎再次浮现在他眼中,他第一次出现了害怕,不过那不是对被害者的恐惧,而是对于自己罪行即将被揭穿的恐惧。
“因为你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你重新移动了他们的位置,这就是最终的尸体位置,我将他们用线条连成在一起,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李疏梅将第二张画纸推到谢天元的眼底,“线条将他们构成了一个图形,是北斗七星,至于最后的一颗星,那就是你本人吧。”
谢天元忽然笑了一下,语气有些发癫:“这都是你的猜测,猜测!你们根本就没有证据……”
“你想要什么证据?谢天元,你对父亲的死耿耿于怀,为他布下七星灯阵不就是为了祭奠他,你现在的房子里,还点燃着七七四十九根蜡烛。”
“法律要讲究实质有效的证据!我不是法盲!我自学了大量法律知识!”谢天元做起最后的挣扎。
“我们有证据!”李疏梅厉声道,“还记得那对蓝色手套吗?那天晚上,你的确一直将手套放在口袋里,你也再三证实了这一点,但是第二天早上手套弃置到了地上,因为这双手套对你来说早已失去了价值,它和你母亲没有任何关系,你正是利用这对手套重新移动了尸体。”
李疏梅加重了语气:“你万万不会想到这个试图隐藏你指纹的手套,成为了重要的证据吧。他们的身上,因为呕吐,染上了秽物,你在移动他们时,手套上也沾染了这些秽物,现在手套已经检验出了结果,你可以看看,这就是你的罪证!”
她将手套的检验结果推到谢天元眼底,报告显示,手套上存在不同死者的DNA。
“你并非百密一疏,反而是因为你的过分谨慎,让证据保留了下来。这也正好印证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李疏梅语气铿锵,最后一锤定音。
虽然手套的检验结果并不能直接证明谢天元杀人,但是能够证明他移动了尸体。结合所有人证、物证和完整的逻辑链,可以证明他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实际上这些证据并不是完美的,谢天元仍有抗罪的可能,但是李疏梅认为,此刻的谢天元内心里已经认罪。
谢天元沉默不语,始终低着眉,审讯室一下子寂静下来,这让深夜的凉意渐渐放大,李疏梅感到有一丝丝冷。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锐利的目光在谢天元的脸庞上紧紧锁定,他们的目光里含着对结案的期待,也含着对谢天元无声的审判。
半晌以后,谢天元嘴巴终于动了一下,发出微微“砸啫”的声音,李疏梅心里一紧,她始终没有开口催促,她选择静静等待。
他说道:“我曾经问何炜川,你喜欢什么样的女朋友。何炜川也告诉了我,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段非常特殊的关系,沈觉很符合何炜川的审美,而孟申韬又像一只癞皮狗一样追求着沈觉。”
谢天元的声音有些嘶哑,他终于认罪了,他在描述他的犯罪过程,李疏梅内心吁了一口气,和她一样,二队所有人都暗暗吁了口气,因为这件案子终于迎来了终结。
谢天元继续说:“沈觉到社团后,我不断在她面前提起何炜川,他的家世很优秀,成绩很出色,这让沈觉对何炜川产生了兴趣,我也时常在何炜川面前提起沈觉,也特意给他们制造了单独相处的时间,不久以后,不出我的计划,他们热恋上了。在此之后,我又找到了孟申韬,将孟申韬也招入了社团。”
谢天元的语气是平静的,他也像是真诚的,不像以前总是藏着某个目的,他说:“对,我利用了沈觉和孟申韬特殊的关系,仅仅作为我复仇的掩饰。从认识他们开始,他们俩的死都是我计划好的。”
他还平静地描述了他如何取得毒药,如何投毒的过程,他如同局外人描述了那晚发生的一切。
最后,他说:“他们在奄奄一息之际,质问过是不是我要害死他们,我没有告诉他们犯错的人是他们的父亲,因为沈觉和孟申韬是无辜的,告诉他们是不公平的,我始终选择了沉默。在围棋的世界里,每一颗棋子都是有用的,自我学围棋以来,我就学会了精于计算,当杜进钧,何肖光,陶汉嵘,展卫国,钱大跃这五颗黑子将我父亲逼迫在墙角的时候,要想救我父亲,我只能利用白子去反噬他们,四颗白子是不够的,孟申韬和沈觉就是另外两颗白子。”
谢天元再次冷漠地强调:“在围棋的世界,每一颗棋子都是有用的,只要你学会利用规则,他们就会为你带来胜利!”
他说得越冷漠,李疏梅反而觉得越沉重,她不知道,那天晚上,当那些年轻的生命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时,他是否有一丝怜悯之心,还只是,他真的以为,他们就是没有生命的棋子。
她忽然想起夏祖德那次给她留下的一道棋题。
夏祖德摆了一个棋局,白子靠边,黑子包围着白子,题目是,白子比较危险,你想想怎么解救。
这道棋局的答案,因为能力所限她并没有想出来,但谢天元给出了解题方法,他利用了新的白子拯救那颗危险的白子。
她感慨说:“谢天元,你以为这个世界只有胜利吗?在大学三年,你难道没有收获到同学的友谊、老师的爱护、同伴的赞扬?你渴望胜利,却夺走了郑奕的人生,也害死了无辜的沈觉和孟申韬,还有所谓仇人的子女,难道你真的胜利了?”
谢天元并无所动,他依旧冷漠地望着李疏梅,眼神空洞。
李疏梅并不是想感化他,这根本没有必要,她想最后一次替被害者鸣冤,她悲痛地说:“当初你父亲被人冤枉,你也曾是受害者,你保留了他的工作笔记,你有很多方法为你父亲平反,可你却选择了一条伤害最多人的路。杀害你的同学,让他们如此痛苦的死去,你真的心安过吗——谢天元,你没有胜利,我相信你的父亲一定教过你,棋士的品格!”
那一刻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话,还是令他回想起父亲,谢天元的眼睛红了,他好像拼命在抵抗这种变化,但是情绪终于无法控制,眼眶里泛起了浑浊的泪水。
*
谢天元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假期,父亲带他去了一座并不出名的旅游山,当时路边有卖旅游饰品的小贩,小贩的车上挂着一面迎风招展的小旗子。小旗子上面有字,正面写着“天官赐福”,背面写着“吉庆有余”。
吉庆有余他大致明白意思,谢天元便问:“爸,天官赐福是什么意思?”
父亲说:“天上有天、地、水三名神官,每逢正月十五便到人间走一趟,判定每个人的罪和福,作恶者赐罪,行善者赐福,这就叫天官赐福。”
“我知道了,只要多行善事,天官就会看到,就会降福给你。”
“对。”
两人行到山顶,父亲棋瘾犯了,便在一块平石上摆上棋盘,对他说:“天元,和你对一盘。”
谢天元年纪虽小,围棋技艺却日渐成熟,少年时期便能和父亲打个你来我回,两人在山野之间厮杀了五六盘,谢天元赢了大半,他从小争强好胜,也表现在棋盘上。
父亲收棋时说:“元,你刚才的几招棋太过铤而走险,因为我棋风重守,你侥幸赢了我,如果遇到高手,必然会被人算计。”
“爸,难道下棋不该力求险胜吗?”
“我以前和你提起过《围棋十诀》,第一条就说‘不得贪胜’,如果你下棋时,眼里只有胜负,那会让你很快丢失下棋的本性。”
“什么是下棋的本性?”
“棋虽小道,品德最尊。这是棋士的品格。”
第85章 第 85 章 跑龙套。
深夜回到家后, 李疏梅疲惫到一着床就睡着了,第二天她九点才醒,匆匆忙忙赶到市局, 才知道省里的专家组已经过来了, 现在曲队、老费正在和专家组交谈, 夏局和局里的领导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中午吃饭的时候, 祁紫山告诉她:“疏梅, 不要急, 我们的结案报告是非常扎实的, 省厅顶多给我们提点建设性意见。”
疏梅略略点头, 昨晚忙到凌晨三点多,又加之高强度审讯,她到现在精神还有些萎靡,吃饭时也没太大胃口, 祁紫山定是以为她担心专家组会提出不好的意见。
她对谢天元认罪的证据是非常有信心的,谢天元不可能翻供, 这就意味着省厅也不会找出什么纰漏。
不过即便这么想,她的内心却总像悬着一块石子, 七上八下的, 让她静不下心来。
吃完午饭,两人走出食堂的门, 祁紫山说:“疏梅, 你先回吧,我去见一下省里来的朋友。”
“嗯?”李疏梅一直对他的过去不了解,便多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省里上的大学。”
“是啊。”祁紫山默了下说,“我家在省城, 一年多前,我就是从省厅调到的市局,我以为你会知道。”
李疏梅并不知道,她没有特意去了解,但想必问问别的同事都是知道的,所以祁紫山才意外她并不知晓。她说:“所以你老家在省城,你在省城读的大学,你又在省厅工作,但怎么又来了市局?”
其实当初两人初识时,李疏梅对祁紫山的助听器就有些许好奇,所以她对祁紫山的过去也想探知一二,如今听说他是从省厅调到基层的,她就越发感兴趣了。
祁紫山却是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含着几许云淡风轻的慰藉:“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见李疏梅睁着好奇的眼,他又笑道,“以后我再告诉你吧,我先去见朋友了。”
“好。”李疏梅也笑了笑,彼此挥了一下手,她慢慢望着他的背影离去。
她在想,既然是省里来的朋友,那大概就是省厅专家组里的人。只是李疏梅还是好奇着,祁紫山怎么会背井离乡来到市局呢,仅仅是因为来基层锻炼吗。
中午李疏梅休息了一会,祁紫山也回来了,他默默地望了她一眼,只是轻轻抿唇一笑,没有再聊什么。
下午三点多,李疏梅翻着一本刑侦书半天没看进去,泡了浓茶也打不起精神,她困倦之余,忽然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一转眼费江河走了进来。
他满脸兴奋,直接走到李疏梅这边,却是对全办公室说的,语气从未这般正式、洪亮:“省厅专家组,高度认可了我们的办案过程,对我们的结案报告给予了肯定!”
马光平蹭地站起,激动之色溢于言表,率先鼓起掌来,祁紫山也喜悦地跟着鼓掌,李疏梅又激动又高兴,眼角酸涩,也用力鼓起掌。
马光平笑道:“专家组估计都没想到,他们千里迢迢,是来跑龙套的。”
“哈哈。”费江河笑中含泪,“这就说明我们二队啊永远是舞台上的主角!”
大家有说有笑,费江河又把今天会议桌上交流的一些细节都说了,原来今天曲青川不但把办案过程一一向专家组汇报了,而且将这件案子里每一个同事的工作都进行了汇报,可谓之是事无巨细。
费江河最后高兴地说:“疏梅,我得专门告诉你,今天专家组领导都说要见你,他们对你的工作十分认可。”
李疏梅受宠若惊,祁紫山早已走到她桌旁,真诚地看着她,笑着说:“恭喜你啊疏梅。”
马光平站在一旁问:“怎么就没见上呢?”
到这个点,专家组应该是已经离开了市局,李疏梅这才意识到专家组领导可能就是随口一说。
“嗨。”费江河叹了口气道,“还不是老夏,他说疏梅一直熬夜加班,今天特意给予了休假,所以不便见面,这才没见成。”
马光平露出一头雾水的神态,李疏梅一开始也没理解,但马上她就懂了,知子莫若父,老夏是懂她的,如果省厅领导真要见她,她也会十分犹豫。
她来到市局,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母亲十六年前被害的真相,而老夏也一定认为,她想当刑警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忘不了母亲的死。
在得知母亲被害真相之前,她不会离开市局,也不会在乎名声。老夏出于“保护”她,更不会将她推到人前。
虽然这样的秘密她从未和老夏提起,但老夏那洞若观火的本领,恐怕是早就察觉到了,特别是今年春节,他和姐姐夏忍冬的吵架,让她意识到,老夏的心里所想。
夏忍冬的母亲也同是十六年前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她一开始也和她一样,提出当刑警,但被老夏拒绝了,老夏一定出于“保护”姐姐而拒绝了她,但却成为了夏忍冬一直没有过去的心坎,才导致那场除夕的吵架。
也许老夏最开始也想拒绝李疏梅,但他一定深思熟虑过,最后还是答应了她,可能是出于对夏忍冬的愧疚,也可能是出于对她的“保护”。
一种另一种意义上的保护。
在李疏梅五味杂陈的时候,马光平不解问:“老夏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费江河解释说:“老夏啊,我对他看得透透的,还不是怕省厅抢人,近些年,省厅为了提高破案率,没少从基层提拔新人,与其说是提拔,不如说是抢人。”
“格局还是有点小啊。”马光平点评道。
“老头子有什么格局,年纪大了,做事就这样。但闫岷卿今天可把人笑惨!”
“……”众人都好起奇来。
费江河不屑道:“你猜他说什么,他和专家组领导说,这几个案子,他是一步一步看着李疏梅同志从一个青涩稚嫩的女孩变成一个成熟优秀的警察,她的画像本领一次次帮助案子取得突破性进展,一次次划破沉重的迷雾……哎呀,后面还有一大堆,我说不下去了,当时老夏朝他挥了两次手,意思是差不多了……虽然闫岷卿说的这话不假,但真他妈油腻……”
马光平嘿嘿一笑,祁紫山也露出淡淡的笑容。李疏梅在想闫岷卿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油腻了,而且还往死里夸她,转念一想,也许他就是单纯想在省厅面前“邀功”呢。
不一会,曲青川回来了,见大家围在一起,笑道:“今天可以早点下班,老闫说请大家吃个便饭。”
“老闫?”闫岷卿?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了,大家都是愣了一下。
“对啊,就是闫支,”曲青川十分轻松惬意地说,“我刚和他从老夏办公室出来,他已经叫人订了一间小饭店。”
费江河撇了撇嘴:“鸿门宴,我才不去。”
“噢,”曲青川说,“老闫说了,你不去没关系,最重要是疏梅和其他人要去。”
费江河顿时脸有些发绿,马光平和祁紫山不禁发笑。曲青川也跟着发笑,看来他今天心情十分惬意,竟也调侃起来,那不仅是因为结案带来的高兴,还因为省厅和老夏的表扬吧。
李疏梅却实在觉得不妥,费江河不去,她是铁定不会去的,再说她还等着老夏今天晚上亲自夸她呢。她忙说:“曲队,不好意思,我晚上另有安排,恐怕去不了了。”
曲青川轻轻挑了下眉,失落之余,语气当中又含着几分慰藉:“这样啊……能理解,有安排能理解。紫山,你的事情也要抓紧,学学疏梅。”
等一下?这又是哪和哪?在祁紫山的苦笑中,李疏梅明白了,曲青川联想起相亲这事来了。
“罢了,”曲青川又笑道,“我早就知道老费不去,我当着老闫就婉拒了,这顿饭我请大家,今天疏梅有事,那就明天吧。大家也该回去好好休息。”刚说到这,他就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困死了。”
“哈哈,”费江河笑起来,拍了拍曲青川的臂膀,“你小子也学会两面派了。”
“那还能撇下你不管,咱们队一个可不能少啊。”
费江河眼睛微红,“说得我还有点感动了,现在年纪真是大了。”
“疏梅,有什么进展明天得告诉我们!”曲青川竟又认真起来。
“啊?”李疏梅脸蛋忽地有些红,这却叫祁紫山傻乐了一下。
费江河笑道:“老曲你管得挺宽的。”
马光平道:“年纪大了不都是这样,行政科老唐,整天就给局里年轻人拉郎配,上次还问我,李疏梅同志是不是也是单身,我说 ,那单身不单身,也看不上你介绍的同志啊。”
“哈哈。”
在大家笑声之中,李疏梅只觉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然而祁紫山却意味不明笑看着她,这让她脖颈间更热了几分。
*
晚上,李新凤特意做了几个好菜犒劳她,还说她在局里立了大功,巾帼不让须眉,将来必定要当局长什么的。
李疏梅从小就被李新凤这样夸赞,当然那时候是成绩单,即便她成绩一直中游,但受到的夸奖绝对比别家前几名的孩子要多。
李新凤说话间,夏祖德又见缝插针地说“是,是”,等李新凤说完,夏祖德才道:“你妈说得很对。秀秀,这次你表现得很好,爸爸很开心,你想要什么,爸爸都可以答应。”
从小到大老夏最喜欢说的一句话“秀秀,这次你考得很好,爸爸很开心,你想要什么,爸爸都可以答应”。
实话说,夏祖德和李新凤对她都是鼓励式成长教育,这么多年未曾改变,李疏梅从小要买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儿,直到初中那年她提出学画的要求,当时夏祖德并未像从前那样,第一时间答应,不过后来竟“顺从”了她。
而第二次让夏祖德“为难”的决定,是她说要上警校。
第三次是她说要当刑警。
夏祖德几乎没有一次拒绝过她,好像这么多年,她都是在宠溺中成长,只要她提出什么要求,老夏都能答应,这一次她该提什么要求呢?
她想了想,实在没有特别想要的,只得神秘地说:“爸,谢谢你,可我要想一想。太简单了,就没有意思,我得想一个你不能马上办到的,这样才显得你重视我。”
夏祖德笑呵呵道:“那行,那行。”
李新凤给李疏梅夹起菜道:“他敢不重视你,他敢吗?”
“不敢,不敢。”夏祖德竟一本正经起来。
李疏梅心生感动,也嘻嘻笑了——
作者有话说:最近几天三次元实在太忙,大家放心,我一有空就会加更。每天的日更绝不会停。
紫山来自省厅这条线在后面会陆续展开。
下一个案子已经构思完成,个人私以为与前面三个案子相比,是最精彩的,不是王婆卖瓜,是我的真心感受,希望后续能给大家带来更佳的阅读体验。
第86章 第 86 章 十年恩怨。
办完高校投毒案后, 终于不是那么忙了,李疏梅再次进入学习阶段,时常参与局里培训。
这期间, 三队的邓欣龙特意邀请她去做了一次画像, 凭借她画下的嫌疑人画像, 也顺利帮三队破获了一起案子, 邓欣龙本来对她就有些好感, 这回也更加相熟了, 若在食堂碰到她就会给她买杯冷饮。
到了夏天, 庭院里的蝉鸣聒噪不停, 已经成了家常便饭的曲目。
李疏梅正坐在培训会议室里听市局法医杜南峰的讲话。
他说自己的青春,就是从一具尸体一具尸体、一步一步检查过来的。
那之所以成为他的青春,是因为那些事他经历最深,几乎成了挥之不去的记忆。
他看起来并不严肃, 反而有几分云淡风轻的诙谐,不经办案子时他总是比较随和。
会议室里除了法医, 也有许多如李疏梅这样年轻的刑警,还有其他部门年轻的同事, 杜南峰说, 对于警察来说,最不喜欢的季节就是炎热的夏季。
“尸臭!”有人回应老杜的话, 李疏梅和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
老杜却说:“尸臭只是其次, 每年夏季,孩子们都放暑假了,你说愁不愁……”
“哈哈哈……”会议室里哄堂大笑,李疏梅也笑了,她没结婚, 也不知道小孩子对于父母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她小时候那么调皮对于夏祖德和李新凤来说,也许是一件不小的“愁事”吧。
她回头得问问,夏祖德最不喜欢哪个季节,要是他说不喜欢夏季,那指定说明他也不喜欢她放暑假了。
老杜只是活跃一下气氛,因为今天的话题都很沉重,不过,他还是提到了尸体,他说,夏季,刑警和法医最不愿碰到命案,倘若碰到搁置好久的腐烂尸体,那一定会给人折磨几层皮。
但是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老杜说他就碰到了不少夏季的案子,有一起案子,受害者在封闭的屋里死去了三个月没被发现,当时正值炎夏,老杜还记得他进去的那一刹那,便在这辈子再分不清味道是什么……
听着蝉鸣,李疏梅沉浸在老杜沉重又轻松的谈话里,她用手肘支着下巴,思绪万千。
从去年九月份入职以来,快一年的时间,李疏梅能感觉自己在刑侦工作上有了进步,她也经历了大大小小不少案子,从一开始遇到案子的兴奋劲儿,逐渐地,她开始越发平静了。
曾经,她想通过更多的办案经验提升自己的办案水平,她一直想通过自己的能力去接触母亲死亡的真相。
但是现在,她又多么希望没有新案子发生。
几乎每一起案子背后,都是惨痛的悲剧。
她在思考刑警这两个字真正的意义。
对她来说,那不仅仅是母亲死亡的真相,还有许许多多未知的真相。
然而在这段时间,闫岷卿和费江河之间也发生了几次大大小小的摩擦,李疏梅早就发现闫岷卿和费江河这两人不太对付,他们互相看不惯对方,而且是那种三天不骂对方一句还不习惯的类型。
一开始,李疏梅以为闫岷卿就是那种喜欢说教、埋汰人的古怪性格,他针对的是二队,后来才发现他针对的人仅是费江河。
她以前不太会关注同事们之间的“恩怨”,但是时间长了,她却对他们的故事有了兴趣。
正好这天,就她和马光平在办公室,马光平是二队的老人,他一定知道老费和闫岷卿之间的故事,于是她趁着找老马签字的机会问他:“老马,老费和闫岷卿是不是以前闹过什么不愉快?”
相处了较长时间,她和老马也比较熟了,她认为老马不会隐瞒,果然,马光平嘴角一弯,像是山村里知道某件神秘故事的老人,露出十分神秘的微笑。
“你想知道?”他的语气也带着神秘的气息。
“嗯。”李疏梅认真摁了摁头。
“找把椅子,坐。”马光平煞有其事地就像要和她讲一堂课似的。
李疏梅挪了把椅子,坐在马光平的桌位旁边,马光平不急不缓道:“说起来,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马光平说,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市局同志的学历文凭普遍都不太高,但闫岷卿却是当时数一数二的金牌大学生,他是海江省警察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初到市局就是明星警员,自然,人就有些傲慢和骄傲。
当时闫岷卿被分配到了夏祖德带队的刑侦支队,而比闫岷卿早到两年的费江河,是从派出所调上来的,费江河是高中毕业,学历一般,但破案能力很不错,是老夏主动从地方派出所要的人。
那年费江河也才二十多岁,比现在更要血气方刚,做事也易冲动,但他做事积极,凡事冲在前头,不怕苦不怕累,老夏很喜欢他,把他收为了关门弟子。
闫岷卿来了以后,这两人就有些不太好相处,闫岷卿一股子书生气,凡事思前想后,与费江河的脾气完全不搭,但老夏不按常理出牌,喜欢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搭档,两人的矛盾也日渐增长,就像火山爆发前的冬眠。
有一件事彻底把两人的矛盾激发出来,那一次老夏带队去抓捕,追捕时队伍分散了,老夏一个人紧追一名歹徒,和对方搏斗起来。
那时,又一个歹徒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举起一把枪对准了老夏的后背。
老夏的处境十分危险,紧跟他的闫岷卿第一个赶到,他发现了举枪的歹徒,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拔枪……
“啪!”枪声响起,一颗子弹飞速打向老夏。
老夏正在搏斗,忽然转变了姿势,那颗子弹没有打中要害,却沿着他的臂膀擦过,刺破了衣襟。
歹徒再次抬枪,老夏当时已然知道形势严峻,面色都变了。黝黑的枪口对准他的胸膛,歹徒不会再失手。
老夏命悬一线!
如果闫岷卿这时候拔出枪来,击毙歹徒,老夏尚能活命,可偏偏那时候的闫岷卿却像是被鬼上身,他脸色卡白,汗大如豆,整个人都慌了神,始终没拔出手枪……
老夏命绝之时,“砰——”地声响,一颗子弹击穿持枪歹徒的胸膛。
持枪歹徒应声而倒,开枪的人不是闫岷卿,却是紧急赶来的费江河。
老夏命不该绝,歹徒也全部抓捕归案,但这事却并没有结束。
回到局里,老夏去医院包扎去了。老费脾气却爆了起来,他拽住闫岷卿给他痛揍了一顿,打到鼻青脸肿以后,同事们才像模像样拉住了两人。
老费不但打了他,那天,他骂起人来也毫不手软,他骂闫岷卿看到歹徒尿了裤子,是高分无能的孬种。
那天劈头盖脸的痛骂把闫岷卿骂到蜷在地上嚎啕大哭,一个大男人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的,把局长都惊了过来。
费江河因打人写了检查,但闫岷卿也落得一个“拔不出枪、尿裤子”的孬种形象。
一个名牌警校大学生拔不出枪,还成了尿裤子的笑柄,实在有些不堪,那时闫岷卿时常遭人冷眼,也受了极大的委屈。
尿裤子这档事,大概率是费江河骂人的话。不过作为刑警,关键时候不能拔枪却是事实,即便当时可能有各种意外,但是不至于没有随机应变的能力。
于是局里商议,让闫岷卿去行政科挂文职。
但在这时候,老夏却站出来“保”了他,他不但主动收闫岷卿为徒,还和当时的局长保证,他会带好闫岷卿。
就这样,闫岷卿留在了刑警队,他最初的傲慢也收了不少,人变得踏实了许多,逐渐做出了许多成绩,不负老夏的期望。
老费和闫岷卿都是老夏的徒弟,整天办案,相处时间自然也是最多的,但从早到晚的相处,并没有增进他们的感情,两人的矛盾从未消失。
时隔一年之后,老费在审讯室里审讯一名强.奸多名女性的犯罪嫌疑人,那名嫌疑人却对老费发出奇怪的笑,挑衅他:“费警官,你老婆挺漂亮。”
费江河顿时火冒三丈,冲上去狠命抽了犯罪嫌疑人两个大耳刮子,打得对方鼻孔出血。
审讯时殴打嫌疑人是明确禁止的违法违纪行为,虽然那次结果并不严重,闫岷卿却将打人的事投诉到了局长那,不出意外,费江河随后被暂停职务进行了处分。
这两件事是发生在费江河和闫岷卿之间最大的冲突,两人的矛盾从未消歇,不过自那以后也没有再大的动作,只是小打小闹,彼此看不顺眼,这一来就是十年了。
十年,李疏梅根本无法想象,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能长达十年,这十年恐怕老夏和熟知他们的同事都已经“淡忘”了。
她语气缓缓地问:“老马,你说,就没办法调和他们的矛盾?”
“如果江原还在就好了!”马光平发出一声感叹。
江原?李疏梅心里一滞,这个名字于她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江原也是老夏的徒弟,老夏这辈子收了三个徒弟,她在进入市局前,唯一认识的市局同志就是江原。
老夏很喜欢江原,江原也经常去她家里拜访,每次来都给姐姐夏忍冬和她买礼物。
江原是原市局刑侦支队一大队队长,两年前因调查一件案子壮烈牺牲。
她去年进入警局初到现场就是去的一队,不过那时候队长已经是老贾贾向东,当时她被老贾一枪震晕,最后还落下一个“废物美人”的名号。
如果江原没死,今天的刑侦支队支队长这一职务或许属于江原,而不是闫岷卿。
姐姐夏忍冬从小就对江原很爱戴,在她心里,江原就是最好的大哥哥。
江原牺牲的噩耗传来时,李疏梅还在上警校,姐姐那时候极度伤心,趴在她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哭着问她,“为什么好人会死?为什么,秀秀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一直都记得那天下午,姐姐悲伤过度,泪水一直流过她的心口,让她心疼难当,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江原这个名字。
当马光平忽然提到江原的时候,李疏梅微微怔了片刻,马光平以为她不认识,便解释道:“江原总是顾全大局,在老夏的三个徒弟里情商最高,他在的时候,老费和闫岷卿不像现在这么明着挤兑。”
李疏梅不声不响时,马光平淡淡一笑:“不过你也别多想,老费和闫岷卿这疙瘩,老夏都没办法,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反正他们俩都习惯了,我们别管就行了,疏梅,你以后就别掺和他们的事。”
“嗯,我以前也有些冲动,以后我尽量注意点。”
这时,门外传来费江河和祁紫山的谈话声,李疏梅连忙站起,笑着说:“老马,谢谢了,回头请你喝奶茶。”
“嘿嘿。”马光平舒心地笑了。
即便和老马说了“以后注意点”,但李疏梅却认为,抛去过去的恩怨不谈,现在的闫岷卿却有些咄咄逼人,她始终都会支持费江河。
费江河进门时喊:“老马,最近闲得有点难受,要不问老夏翻翻老档案。”
马光平做出一副脑壳痛的模样:“乌鸦嘴!”——
作者有话说:下一个案子马上开始,争取今晚凌晨加更一章。
第87章 第 87 章 黄衣女鬼。
夏日的夜晚, 天空繁星似景,十八岁的张祥哲骑着摩托车带着新交的女友到野外吹风,车子一路驶向郊外。
终于他发现了一棵大树, 在夜色蓝雾的渲染下, 树的剪映瑰丽多姿, 就像童话世界里的仙树, 他觉得这样的环境一定能给女友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他将摩托车停在大树旁五米远, 女友严莉莉有些胆怯地说:“这里……”
张祥哲见她害怕, 心下却窃喜, 虽然两人已经确立了关系, 但是从没有发生实质性关系,他正想今天跨越出这一步,他准备的鬼故事,在这儿说出来一定效果最好。
他拉着严莉莉的手说:“你看莉莉, 这里多美啊,你看这棵树……”
大树高高挺立, 树冠如盖,树枝向外延伸, 张牙舞爪, 在夜色下,张祥哲不清楚那是什么树, 但奇怪的是, 树下四周竟然是一片平坦的草地,而三丈以外,才开始生出茂密的杂草荆棘。
“莉莉,咱要不就在这里扎营吧。”他今天哄严莉莉说带她看最美的夜景,这里的景色, 他认为一定会打动严莉莉。
严莉莉刚刚有些害怕,这时却被蓝雾包裹的大树吸引,她缓缓展露微笑,点了点头。
张祥哲连忙从摩托车后取下背包,在大树下搭建起旅游帐篷。
严莉莉打着手电,给张祥哲照亮,张祥哲正弯腰忙碌时,严莉莉忽然惊了一声:“张祥哲,那是不是有个房子?”
张祥哲胆子也并不大,心里一下子毛毛的,他连忙朝严莉莉望向的方向望去,果然在不远处,杂树之间,有一座黑黝黝的方形建筑,看大小有普通住宅那么大。
要在白日,他一定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大晚上的,又是郊区,这还是八九点的黄金时间,碰到一座没灯没火的屋子,势必让人想到鬼屋。
但张祥哲马上给自己做起了思想工作,帐篷也快搭建起来了,女朋友也叫出来了,这要是说走就走,这以后,指不定被人认为他是一个孬种。
他马上笑着说:“没什么,这里以前是一家摩托车修理厂,应该是生意不好,关门了。”
张祥哲撒了一个谎,用淡淡的笑容让严莉莉消除紧张,严莉莉果然听了他的话,紧绷的面颊渐渐放松。
忙好一切以后,两人钻进了帐篷,并排而卧,以手臂枕住脑袋,凝望着天空的繁星,紧紧挨在一起。
夜色正浓,凉风吹过帐篷,时不时撩起严莉莉的发丝,张祥哲闻着她的气息,情难自禁,便讲起早就准备好的鬼故事。
外面虫鸣声不断,偶尔还有奇怪的鸟叫,严莉莉总是往他身上靠,张祥哲兴奋异常,慢慢地引导严莉莉,对她轻言细语地说:“要是有个红衣女鬼来了,我背也要把你背出去。”
严莉莉一害怕,张祥哲就顺其自然将她拥入怀里,渐渐地两人呼吸越来越近,他慢慢地吻了上去……
夜深人静,张祥哲精疲力尽,想起身去撒泡尿,抽支烟,他把熟睡的严莉莉从怀里挪开,穿起短裤钻出帐篷。
他打着手电朝那边杂树下走去,点了烟后,顿时精神来了,也许是年轻人常有的冲动,他用手电朝远处的房屋照了照,又忍不住朝那走去。
地下的树枝踩得咯吱直响,张祥哲一步一顿,推开身前的杂草。
他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兴奋,就像一个英雄,正走在证道的大道上。
很快,他就抵达房屋前,黑黝黝的方形建筑,原来只是一座普通的平顶民房,被人遗弃,无人问津,和鬼屋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用手电胡乱照了照,忽然一抹黄色映入眼帘,张祥哲心里一顿,这荒芜的房屋怎么会有黄色,他重又用手电照去,原来这平房有一扇窗户,那窗户上像是贴着黄色布条。
手电光亮有限,他重重咽了一口,挪动笨重的步伐往前走近一步,他已然忘记了紧张,只有一个信息在催促他:看清楚,那不是鬼。
人往往对未知的事物产生恐惧,然而又因为未知而选择前行,试图消除恐惧,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心理。
此时的张祥哲就是这样,他一定要搞清是怎么回事,否则今后他会无数次梦回今夜。
当他走得愈近,手电的光圈几乎覆盖半边窗户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随着他瞳孔疾速睁大,窗户上的黄布发出的簌簌声愈发恐怖起来。
窗户上贴着一个女人,那女人长发飘扬,几乎快遮住整张脸,一身黄衣轻轻飘拂,她双臂张开,像一只腾空的蝙蝠,随时都要扑向他,在浓浓的夜雾里,狰狞不已。
张祥哲吓得往后一退,却被脚下的石头滑倒,他拼命地爬起,手里的手电也丢了。
他拼命地往回跑,呼吸沉重,疾风如一道道重重的拳头,击向耳膜。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看见了摩托车,他慌忙骑上去。
“张祥哲……”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忽地响起。
张祥哲吓得直打哆嗦,拼命踩摩托车油门踏板,一溜烟骑了出去。
后面的女“鬼”阴魂不散,喊叫他:“张祥哲,张祥哲……”
张祥哲越骑越快,骑到一片路边的夜灯下时,突然缓了过来,刚才喊他的声音分明是女友严莉莉,他把严莉莉丢下了。
……
“嗡嗡嗡……”一阵手机震动声将李疏梅从睡梦中呼醒,她迷迷糊糊摸着手机,试图将闹铃关了。
手机屏幕显示是一个来电,祁紫山的来电,她连忙接通,祁紫山微微喑哑的声音传过来:“疏梅,起床了吗,有个案子,二十分钟后我们来接你。”
“呃……行……行……”李疏梅刚睡醒,还有些惺忪迷糊,都没来得及问是什么案子这么急。
“对了,给你买了面包。”祁紫山随即把电话挂了。
这么急指定就是命案了,手机里显示六点十五分,李疏梅赶紧爬起来,夏日的天空亮得比较早,打开窗帘是一片透亮的世界。
出卧室梳洗时,李新凤已经起床了,打了个哈欠问她:“秀秀你怎么起这么早。”
“有个案子得马上出发。”
“这么急,你等等……我给你蒸个包子和鸡蛋带上。”
“来不及,同事给带了早餐。”
李疏梅刷牙时,李新凤又说肯定来得及,她拼命摇了摇头,嘴里裹着牙膏的白沫。
李新凤直接进了厨房,李疏梅刷完牙,又快速梳洗,换了夏日的短袖警服,穿上皮鞋,打开家门,不到十五分钟。
“秀秀,两分钟就好了。”李新凤听到开门的声音走到客厅喊了声。
李疏梅只得安慰说:“李老师,你们吃吧。”她随手就把门关上了。
“这孩子……”
一路小跑到幸福老街口的车站台,她才停住步子,因为抢时间,跑得太急,还有些微微的喘息。
一辆熟悉的车随后驶来,停在她的面前,费江河坐在副驾,朝车窗外摆了下手,喊她:“疏梅,上车吧。”
李疏梅进入后排,发现就祁紫山和费江河两人,便问:“曲队他们呢?”
“不顺路,和老马已经过去了。”费江河道。
祁紫山将副仪表台上的一袋面包和温牛奶反手递给她,“疏梅,早餐,将就下。”
“谢谢。”李疏梅接过。
车子一路疾驰,这个点路上车少,一路没有堵车,李疏梅发现车子驶向了郊区,她紧快把面包吃了,又问:“老费,发生了什么案子?”
“郊区一座房子,发现一名女尸。”
车子一路开到郊外,从柏油路慢慢变成了柏油和泥路杂糅的路面,路面的灰尘也渐渐扬了起来。朝阳高高升起,路旁的远山慢慢化雾,现出翡翠那般的绿。
大概八点钟,车子终于停下,路旁已经停了三五两警车,李疏梅下车后,跟着费江河朝路边的野地走去,这一路都是泥路,路边杂草丛生。
黄色的警戒线离路边几百米距离,几名民警正在警戒线边守护。
这一次的警戒线拉了一个比较大的范围,可能曲队是想将调查范围扩大,防止信息遗失,在野外,取证工作更困难。
戴好鞋套和口罩后,三人钻进警戒线,费江河和祁紫山走在前面,拨开半人高的杂草。
一栋小平房很快显露了出来,平房四周遍生杂树和荒草,将这小房子衬托得孤零零。
这间平房大约高两米五,长宽接近,大约七八米,房子外围涂的是很粗糙的水泥墙,墙体凹凸斑驳,像是随意涂抹的。
这里不像是住宅,但李疏梅又猜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房子朝北是一扇木门,只剩下又旧又破的门框,没有门体,从门外往里望,明暗对比之下,是幽暗的空间,看不太清里面有什么,但法医活动的身影隐约看得清。
屋内陆陆续续传出来阵阵的臭味,是被野外的风从屋内带出来的,隔着口罩,气味不重,却让人有些不适。
李疏梅凝神屏息,内心里已经在勾画女尸的样子,在炎炎夏日,恐怕很糟糕。
第88章 第 88 章 挂在窗户上的女人。……
这时, 屋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曲青川的声音:“你说小情侣怎么到这儿来玩?”
“那还是什么,不就是没钱到酒店开房, 又图个浪漫。”是马光平的声音。
“男孩子有摩托车。”
“那就是借的。”
听着两人对话, 费江河朝李疏梅和祁紫山招了招手, 一同朝屋背后走去。李疏梅也猜出个大概来, 报警人可能是昨夜到这里游玩的小情侣, 结果发现了女尸。
绕到屋后, 李疏梅瞧见曲青川和马光平两人, 正抬头望着前方某处, 表情凝重。见人过来,曲青川才缓缓侧过头打了招呼:“老费你们到了。”
“你们倒是挺快的。”
“老杜他们还要快,”曲青川道,“及时雨。”
马光平抬手朝前一指, 语气略显沉重:“挺诡异的。”
马光平是老刑侦,经历过不少案子, 很少评价一个案子“诡异”,李疏梅心里紧了一下, 走了两步, 随着马光平手指的方向,往那儿一望。
她的眼皮立刻就收紧起来, 一抹破旧的鹅黄色骤然刺进她的眼膜。
这幅景象顿时将她骇住, 怔怔地呼不出气来。
房子背面是一扇一米多高的窗户,一个穿着黄裙子的女人以直立的姿态贴在窗户内。
女人身处室内,背对着窗外,头向前佝偻,黑发如海带一样披下, 随着风起,黑发微微飘动,她十分干瘦,或者是尸体被晒干,枯瘦如柴,原本大小合身的裙子,却如同宽敞的大人衣服套在孩子身上,左右摇摆。
她就像在动,如果夜晚模糊的视线看见,定是以为她正在舞动。
从窗外看,她的双臂微微张开,像是用铁丝绑在窗户的金属直棂条上,这是非常普通的直棂条,金属铁条上的绿色漆早就剥落,锈迹斑斑。
铁丝将她细细的臂膀紧紧箍住,像困住一个十恶不赦的囚徒。
她的手腕和手掌像干柴,是暗褐色的,因臂膀被固定,手臂就像木偶那样掉在半空,早晨的太阳光打在她背后,像蒙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皮肤的细节看得不清,却是瘆人的。
她膝盖以下都挡在窗户里,有没有穿鞋要到屋内才能看清。
但她整个上半身和半个下半身却全然落入眼球,似乎就是要给窗外的人“观赏”,这是一个挂在窗棂上的女人,不经意看,又像是飞翔,她的姿态就像是刻意传达出一种凄惨的“美”,叫人不寒而栗,又充满无限的怜悯。
李疏梅怔在那半天,苍蝇的嗡嗡声忽地传入耳膜。一群苍蝇被屋内的法医惊动,从女尸的裙内飞出,四散而逃。
李疏梅被惊醒了,苍蝇和臭味将她从怔忡的状态抽离了出来。
她发现费江河和祁紫山眉宇都紧紧锁住,不一会,费江河回过头问马光平:“那对情侣昨晚就是看到了这个吧?”
马光平道:“对,男孩子三更半夜发现了这儿,说是看到了女鬼,结果把女孩子丢下了,后来天亮了,他倒是回来了,发现女孩子正蹲在马路边哭,他就把女鬼的事情告诉了女孩子,女孩子却是胆子大,偏不信邪,拉着男孩子回去又偷偷看了一眼,结果就发现了尸体,两人到附近找了电话亭报了警,我们的民警同志也第一时间找到了他们,录下了报案细节。”
费江河一边听一边点头道:“这里比较偏僻,如果不是这对情侣,怕是很难发现。这座房子是做什么的,现在还有猎户吗?”
曲青川说:“这里树多,但哪里有野兽,你往前走一走,还能看见山下的居民区。我猜测,这个房子应该是一些村民看守橘子和板栗搭建的临时庇护所。”
“橘子和板栗?”费江河好奇起来。
曲青川说:“我刚才到附近走了走,这附近有成片的橘树和板栗树,应该是山下的居民种植的,到了季节,他们肯定要轮流到山上守着,防止别人偷盗,现在还没到收获的季节,这个房子自然就被人遗弃了。”
李疏梅这才明白,野外一个孤零零的房子,看似蹊跷,但肯定是有作用的,曲队的说法解释得通。
“这座房子也不见得只有山下的居民知道。”费江河说。
“是,”曲青川回道,“这里离大路不足一里路,只要下车走一走也能发现。”
费江河分析说:“无论死者是死前还是死后被带到这儿,都需要借助交通工具,一是方便,二是隐蔽,从大路来的可能性更大。”
原来费江河已经开始分析案情,他说罢,大家都默默点了点头。
李疏梅细想了下,如果是山下居民把死者背上来,不考虑体力能不能做得到,但一定是不够隐蔽的,反而是外面的人经车路过,将人带到此处才更隐蔽更高效。
代入凶手,一定会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方法,费江河通过排除法,缩小了调查的范围。不过他仅说了“可能性更大”,没有百分百断定。
曲青川严谨地说:“那行,等老杜他们确认下死亡时间,我们重点排除下路过的可疑车辆,当然,附近的居民我们也要去走访下。”
不一会,一名痕检科的同事走过来说:“曲队,屋内工作做完了,现在准备检测屋外,你们可以进屋瞅瞅。”
“行。”曲青川应答,招手叫大家进去。
五个人一起走到房子门口时,周宁正好提着法医检测箱走出门,曲青川问:“周宁你们有重要发现吗?”
“有。”周宁似乎早有准备,将箱子交给另一名同事,从白色法医服的大口袋里掏出一只物证袋。
透明的物证袋里装着的东西很小,李疏梅没看清,周宁将透明袋举起,送到曲青川和费江河眼底说:“曲队,老费,这袋子里是两根毛发。”
“毛发?”费江河疑惑问,“不是死者身上的毛发?”
“对,”周宁解释说,“我可以确定不是死者身上的毛发,这两根毛发比较粗壮,呈卷曲状,很可能来自一名成年男性阴.茎上的毛发。”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李疏梅微怔了一下,她想到了不好的事实。不过作为刑警,她此时不能乱想,她也必须投入精力识别现场。
她往前探了探身子,将周宁手上的物证袋看清楚了,物证袋里的确是两根粗黑卷曲的毛发,来自于成年男性的可能性更大。
周宁继续说:“屋内有椅子和绳子,椅子有被绳子勒损的痕迹,死者很可能在生前被捆绑在椅子上,遭受了犯罪嫌疑人的折磨,也可能遭到性侵。”
曲青川冷静地说:“这个不急,老杜他们可以确认死者是否遭受性侵害。这个毛发,恐怕不能确认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吧?”
“是,”周宁肯定道,“无论是不是嫌疑人的毛发,都很难确认身份。”
“还有别的发现吗?”费江河问。
周宁说:“犯罪嫌疑人很谨慎,整个屋内都没有留下鞋印,他应该对鞋子做了保护。但是屋内灰尘比较大,我们测不出鞋印,但可以大致测出脚长,大约是25.5cm,41码鞋子,符合标准成年男性的脚印,根据脚印深浅,初步推断个头不高。另外,我们还找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你们看看。”他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只物证袋。
李疏梅发现那只物证袋里躺着一只非常小的黑色物体,形状规则,一时不能区分是什么。
曲青川和费江河分别拿在手里瞧了瞧,又传给马光平瞧了瞧,马光平又交给了李疏梅。
李疏梅拿在手里,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是一块长五厘米、宽三厘米左右的黑色长条形塑料片,片体扁平,上面还有三个间隔均匀的小红点。
她分辨不出是什么,有可能是某个东西上掉下来的。
物证再次回到曲青川手上的时候,他说:“周宁,这个我们先留下。”
“行。”周宁点罢头说,“曲队,你们进去瞧瞧,我们再把屋外检查一遍。”
“好。”和周宁谈完,曲青川带着大家一起走进小房子。
从屋外朝里看,里面并不光亮,但走进屋,里面的光景却很通透。久无人来,地面上有不少枯枝败叶和沙砾,踩上去滋啦滋啦地响。
整个屋子空荡荡的,进门的墙边靠着一张破旧的门板,锈蚀的铰链挂在门板上,这扇门应该是已经坏了,被人处理过。
屋子中央有一张小方木桌,和一把倒在地上的木椅,木椅旁躺着一根旧得发毛的灰色麻绳,大概两米多长,如慵懒的蛇那样蜷在那儿,正像周宁说的那样,这可能是捆绑死者的绳子。
这根绳子旁标了物证卡,最后这根绳子也会被周宁他们带回市局做进一步检查。
走进房屋,恶臭的味道越来越重,已经灌满李疏梅的五脏六腑,让她产生逃避的心情。
隔着口罩,她仍本能地用手指掩了下嘴巴和鼻子,生怕自己发出干呕的声音。往里走了几步,李疏梅的视线落到了窗户那儿,杜南峰和两名法医正在窗户前进行检查。
尸体并没有卸下来,杜南峰他们还在对原封不动的尸体进行现场取材。
彼此打了招呼后,李疏梅也随着大家走近了窗户,女尸背光,刚才进门看得不是很清楚,走到近处,她却猛然脖颈一凉,如一瓢冰冷的水从脖子后浇了下去。
她看清了女尸的脸,女尸虽然垂着头,但因为挂在窗户上,站在窗下却正好能看清她的面部。
那张脸呈现死灰色,整个眼窝和脸颊都是干瘪下去的,像一只病入膏肓的猴子,面部皮肤早已溃烂,生出许多腐烂的黑色斑点,鼻腔和口角竟还有白色恶心的小肉虫在蠕动。
她的胸前也是露在外面的,干瘪的皮肤高度溃烂,然而肚子却微微隆起,李疏梅以前看过巨人观尸体,她了解一些,这不是怀孕,而是巨人观早期的症状,是肠道内的腐败菌群产生大量气体将腹部顶了起来。
她的下半身枯瘦如柴,所以裙子才会被风一吹就微微摆动。
她双脚离地一尺左右,整个人都是靠双臂的固定挂在窗上,小腿露在裙子外面,同样是高度腐烂,没有一块好肉,倒是脚上,穿着一对黄皮鞋,没有那么糟糕。
李疏梅几乎不敢呼吸,始终屏着气息,到底是什么人会对这个女人这般残忍。
曲青川皱眉问:“老杜,这应该死亡很久了吧。”
杜南峰回道:“大概三天左右。”
“三天?”
和大家一样,李疏梅亦是十分疑惑,这种高度腐烂没有十天半个月应该很难形成。
杜南峰解释:“我记得,前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可以从窗户外直接浇洒到尸体上,这几天气温极高,在这种高温高湿的环境下,腐败速度也会极快。”
大家都默默点了点头。
忽然之间,几道微弱的流光在女尸的脸上走动起来,和往常一样,快速勾勒起女尸的面容。
第89章 第 89 章 死亡囚笼。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大概二三十岁,也就在流光勾勒的同时,李疏梅再次产生难受的窒息感, 瞬间头晕眼花, 她一把抓住了祁紫山的臂膀, 祁紫山反应极快, 反手把她扶住, 急切道:“疏梅你怎么了?不舒服?”
大家都回过头看向了她, 个个都心急起来, 安慰着她, 费江河扶住她另一只手臂,要扶她到外面休息。
李疏梅缓了三五秒,难受感很快消失了,现在的她似乎渐渐适应, 不适感来得快去得快,她好了许多, 忙说:“没事,我就是刚才憋着气, 一下子憋坏了。”
“这味道是很重, ”马光平也安慰道,“疏梅不适应很正常。”
各人又安慰了几句, 见李疏梅没事儿, 又重新回到了现场工作。
费江河慢慢蹲下,指着地面说:“这有桌子拖动的痕迹。”
李疏梅随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在尸体脚底的地面上,隐隐能看出平行两条长条形拖痕,拖痕的尺寸和屋内木桌桌腿大小很接近, 这说明桌子曾经放在窗户下,后来被移走。
杜南峰回道:“刚才周宁仔细检查了,他分析说,嫌疑人是将桌子移到窗下,再通过桌子把嫌疑人挂上了窗台,之后把桌子移走,所以留下了多道拖痕。”
费江河点头道:“的确需要一张桌子,除非嫌疑人身材非常高,否则很难把人挂到窗上,还绑定牢固。”
李疏梅细想了下,尸体大约165厘米,肩膀的高度也近130厘米,尸体离地30厘米以上,要顺利把人挂到窗台上,还能操作方便,那这个人的身高起码180以上,而且力大无穷。
而桌子高约50厘米,借助桌子明显更容易,这也解释了周宁推测的,嫌疑人身材并不高。
这时,杜南峰拍了拍手套,说:“曲队,老费,帮个忙,一起把尸体卸下来。”
“好啊,”费江河忙说,“要我怎么操作?”
“这样吧,”杜南峰说,“老费你个子高,你站在椅子上,应该可以顺利剪开电线,我们在下面扶着,保证尸体不掉下来。”
“可以,给我把钳子。”费江河道。
祁紫山从旁把椅子提了过来,马光平又将椅子摆好了位置,费江河踩了上去,一名女法医递给他一把钳子。
费江河站上椅子后,配合他一八几的身高,视野顿时居高临下,他望着女尸臂膀上紧紧箍着的电线说:“这是老化的普通电线,线皮很旧,捆绑的手法就是常规的拧结,老杜,这些细节你们都拍下了吧。”
“拍下了,放心吧。”
杜南峰和另一名男法医扶住了女尸的身体两侧,祁紫山和马光平扶住了女尸的双腿,费江河提醒道:“你们扶好,我剪了。”
随着先后“咔嚓”两声,尸体两条臂膀的固定电线都被剪断,尸体整个向下垂沉,四个人扶得更紧,将尸体托住了。
一股浓烈的臭味随着尸体的移动瞬间冲出,李疏梅仿佛只觉喉咙和鼻子已经僵硬了,她对味道失去了灵敏的嗅觉,就像被什么麻住一般。
四人将垂立的尸体扶稳,慢慢放倒,往尸袋处抬,忽然,从尸体的口腔滑出一个圆形片状的东西。
李疏梅连忙蹲下仔细观察,她眼球一凛,这竟然是一片柠檬片。
柠檬片呈现半干半湿的状态,比正常柠檬片的暗褐色黑了不少,上面还粘连着黏液。
这太难以置信了,从女尸嘴巴里怎么会掉出柠檬片呢?费江河从桌上跳下来,发现李疏梅的异常,连忙蹲在她前面,他皱起眉,仿佛知道了什么,问她:“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
“嗯,”李疏梅回道,“从嘴里掉下来的。”
费江河没有继续推测,只是说:“一会让老杜带回去分析下。”正好一名女法医在旁,费江河叫她收纳到物证袋内。
不一会,尸体装袋完成,杜南峰回来了,他问:“发现什么了你们。”
女法医举着透明袋里的柠檬片说:“峰哥,从尸体嘴里掉下来的。”
“嗯?”杜南峰将物证袋接过手,仔细瞧了瞧,怀疑道,“柠檬片没有嚼咬的痕迹,可能是凶手在人死后塞入了口腔。”
尸体装袋,法医们要及时回去做尸检工作,只留下二队五人在现场,屋内空间并不大,也不过普通家庭的一间主卧大小,但因为屋里很空,又加上凶案的发生,屋子便显得十分诡秘。
曲青川双手叉腰问大家:“你们觉得凶手为什么要把人困在这儿,最后还绑在窗台上?”
李疏梅明白,曲青川是在试图捕捉凶手的犯罪心理,这有助于对凶手进行侧写。
大家思考了番,曲青川见无人应答,便点人问:“紫山你先说吧,放开了讲。”
祁紫山想了想说:“曲队,我还没完全想清楚,但我认为,凶手绝不类同普通的强.奸杀人犯,他能够将地点选择这儿,说明他提前就规划好了,这个地方非常隐蔽,如果没有一定侦查手段,是很难找到这儿。”
“嗯。”曲青川点了点头,他又看向李疏梅,“疏梅呢,说说你的想法?”
李疏梅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思考,曲青川忽然点人,让她意识到,他是在有意锻炼队里的年轻人。
她的思路还很混乱,并没有连起来,她决定把其中一个思路提出来:“曲队,有没有可能凶手有什么古怪癖好,他认为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才能达成。”她这个思路,是从女尸口中含着柠檬片这件事产生的,只有那种古怪癖好的人才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曲青川再次点了点头,他还未开口,马光平就道:“我觉得疏梅这个观点有参考性,想想看,以前我们遇到的强.奸杀人犯都是寻找刺激为主,往往犯案的地点都是随机的、易于控制受害者的地方,凶手绝不会想到提前找到一个地方,把受害者送到那儿,再实施犯罪,这种程度的成本是非常高的,增加了风险。除非这个凶手是个变态,他想不断折磨受害者,杀人不是目的,他享受的是这整个过程。”
李疏梅没想到马光平会对她的想法进行展开,他以前多数是提出“刁钻”的意见。
大家默默点头时,费江河道:“疏梅和老马的思路没问题,我就是一直没想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把受害者挂起来。”他边说着边望了一眼窗户。
李疏梅也禁不住望了一眼,窗户上早已空荡荡,只剩下孤零零的金属窗棂,就像囚笼那样,叫人有些压抑。
死者最后不就是死在这座囚笼里吗,她那时该有多绝望,面对丧心病狂的歹徒,她又能做出什么反抗。
她无法代入凶手,为什么在犯案之后,还要把她挂起来,他的目的是什么?认为她是一个“天使”,死亡以后还须展翼,还是认为,她直立的样子更好看?像艺术品那样?
艺术品?李疏梅恍然想到这个词,在很多动漫电影里,女主角就会在天空里翱翔,她们美丽绝伦,令人惊叹。
以她们为原型的艺术品也层出不穷,许多年轻人会展示在自家,对她们视若珍宝。
但李疏梅认为她的想法并不成熟,她记得死者的五官,痕检照片也拍了下来,她打算回去再仔细画下来,斟酌一番,也许会从中得出什么。
现场极其沉默,费江河缓缓道:“我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如果解释得通,我们就可以大大缩小凶手的范围了。”
的确是这样,就拿她自己的思路来说,如果凶手是一个对动漫角色非常热衷的人,那么他的身份似乎就非常清晰了,可能更接近于二十岁左右的宅男,他的家里一定收藏了许多动漫人物,其中一款,一定和死者的姿势接近。
正是因为不确定,李疏梅才不敢提出不实的观点。
“大家回去想一想吧。”曲青川说,“我们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是确认死者身份。”
当曲青川说到这儿,大家几乎无一例外看向李疏梅,高浓硫酸腐蚀的头骨李疏梅曾经都能还原,这个中度腐烂的面容就更难不倒她。
李疏梅很有信心画下死者的真实面容,不过还需要回去拿着照片再复核下。
费江河道:“这样吧,疏梅试着画一画,我们也不能闲着,嫌疑人的衣服鞋子都不普通,她是一个喜欢黄颜色的女人,像这种鲜艳的颜色,我认为她的工作更多会与人社交,她比较注重自己的外表,我们可以到各大商场去找找这种裙子和鞋子,把范围缩小。”
李疏梅知道,费江河是在减轻她的压力,谁也不敢说,画像能够百分百锁定受害者的身份。即便画得像,也不代表认识死者的人一定就看到画像,给警局提供线索。因此分两步走是最可靠的。
曲青川点头,“行啊,那就这样安排,紫山,你回去把最近的失踪人口调查下,看看有没有和受害者信息对应的人。”
“行。曲队。”
商议完,他们又在屋内检查了番,屋子不大,几乎被摸透了。他们又到屋外与痕检科会合,对屋外进行了检查。
没有更多的发现,晌午时分大部队陆陆续续回程了。
曲青川和马光平没回去,直接到山下居民区走访调查,费江河带着李疏梅和祁紫山寻访附近的监控。
晚上李疏梅筋疲力尽回到家,靠着记忆,她把死者肖像画了出来。
第二天,大家汇合到一起开晨会,曲青川说从村民口中得知,那间房子确实是村民合建的,就是看守橘子和板栗的临时住所。他们说,因为靠近大路,很多陌生人会去那儿偷橘子和板栗,于是他们就在那里搭了房子,轮流防盗。
曲青川问起失踪人口信息。祁紫山回答,没有找到符合死者信息的失踪人口。
马光平分析说:“她有没有可能是特殊行业,平时接触人比较多,譬如夜店、酒吧,或者按摩店,这种职业的受害者我们以前遇到过不少,因为行业隐晦,通常没人报案。”
“也不一定,”费江河否认说,“她的职业有可能是特殊职业,但也有可能她是独居,在外租房或者有单独的住房,是自由职业,也有可能她是在出差、旅游途中遇害,单位或家属还不知道她出事了,没有报失踪案。种种可能都是有的。”
曲青川点头说:“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我们必须主动出击。疏梅你的画像怎么样了。”
李疏梅忙从自己的笔记本里把昨晚画的画像拿了出来,画像是一个模样端正的年轻女人,长发,长相有几分娇艳。
有了画像,大家脸上都露出信心满满的表情。
费江河笑道:“看来我们少了疏梅真不行,你看老贾他们,办个案子磨磨唧唧的。”
马光平也笑道:“这就叫识时务,上次邓欣龙不就是找疏梅,分分种把人画出来,把案子破了。”
祁紫山也夸赞道:“所以事半功倍。”
李疏梅怪不好意思的,这只是她的工作,她知道他们的心思,老贾当初不要她,还说她是“废物”,费江河趁此发泄一下,为她打抱不平,她很感激,不过事情过去很久了,她画像的目的,更多是为了破案。
曲青川拿着画像,端详了许久说:“有了画像,我们的工作好做多了。不过,我们还是要采取主动出击的方法,我们根据死者的衣服鞋子,拿着画像到各大商场去问问。”
“这招叫做按图索骥,曲队。”马光平笑说。
“显得你有文化。”费江河揶揄道。
“有文化还碍你事了。”马光平反驳起来。
“我会的成语不比你少,”费江河一本正经道,“鞋子是有品牌的,我们可以按照品牌——按图索骥。疏梅,鞋子是什么品牌来着,昨天你说的。”
马光平笑了笑,没说话。
李疏梅回答:“百富丽,还是一个不错的牌子。这个品牌在本市并不多。”
“那行,我们今天一定可以确认死者身份。”费江河信心满满地说。
第90章 第 90 章 夜雾里的精灵。
上午, 分成两队,对市里有百富丽的专卖店和柜台进行走访,这个品牌属于小众, 市里的店铺并不多, 但也有二十多家, 从南到北, 从西到东, 调查时间就不会少。
费江河带着李疏梅和祁紫山走访了半天, 仍旧没有进展, 中午吃面时, 曲青川那边打来了电话,嘱咐他们尽力把后面几家店铺走访完,实在查不到再想别的办法。
下午查到只剩下最后两家时,李疏梅心里有些紧张, 他们走访的这家店并不起眼,是在一家商场的一个拐角处, 这家店卖多种品牌,百富丽只是其中之一。
祁紫山依旧把画像递到唯一的女售货员眼前问:“有没有印象, 这个女人来这里买过百富丽皮鞋?”
女售货员定定看了一会, 闪烁的目光慢慢地落定下来,她抬头说:“我好像见过她。”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交流了眼神, 激动之色在眼眶里流露, 但因为正在走访并没有表露明显。
“她鼻子这是不是有颗痣?”女售货员指了指自己鼻翼旁的皮肤,“对了,你画里也有一个小点。”她又重新在画像里确认了下。
没想到这个细节李疏梅也画了出来,费江河和祁紫山一同朝她投去赞赏的目光。
其实以昨天女受害者面部腐烂的程度来说,祁紫山连她的五官基本轮廓都没看清, 毕竟当时的气味就令人逃避,然而李疏梅却能够细致入微。
李疏梅嘴角微微弯曲,回应了他们的赞赏,在昨天,她在观察女受害者的面容时,内心极具排斥,她强行给自己做了三次思想工作,这颗痣并不是金色流光提供的信息,而是她偶然察觉到的。
黑痣的部位已经腐烂,不经意间会让人错认为是腐烂的黑斑,但李疏梅却细心分辨出黑痣和黑斑,因此在作画时将黑痣点了下去。
祁紫山问女售货员:“请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女售货员说:“我们卖鞋时都会说些好话,那位顾客虽然很漂亮,但直接夸就显得假,我就特意夸了夸她的痣,我说她这颗痣很漂亮,那时她听了很开心,很爽快把鞋子买了。”
“好,”祁紫山点头,“你们有记录顾客的信息吧,麻烦帮忙找一下。”
“行行,”女售货员忙回到柜台,翻起了账本,不一会,她找到一则信息,指着上面说,“一个多月前,你看,这就是她。我们会员有优惠,要求顾客提供联系方式,我们也可以定期回访。”
三个人激动地一齐望过去,李疏梅发现,女顾客姓黄,电话号码是座机。
摘抄了座机号码,几个人回到了车里。曲青川听说他们有了进展,决定赶过来会合。
局里很快协助他们查了号码,回说座机来自一家钟表店。几个人立刻赶了过去,询问店老板,那老板说根本不认识姓黄的女士,画像中的人他也压根没见过。
走出钟表店,李疏梅奇怪之时,祁紫山说:“老费,这事说得通,受害者应该是怕麻烦,当时买鞋时是为了会员折扣才留了号码,所以报了个假号。”
费江河缓缓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以前查案子有类似经验,人啊,一般报假号码时,怕担心出错,通常只会改掉最后一个数字或两个数字,我们可以挨个调查。”
李疏梅明白费江河是想通过排除法来寻找受害者身份,受害者在鞋店留下的号码最后两个数字是35,如果按照费江河的方法,首先就是将30到39尾号的座机查一遍,如果不对,再把从00到99查一遍,这不是小的工作量,但为了查案,必须要试一试。
局里很快将30到39的具体地址发了过来,这时曲青川和马光平也赶到了,曲青川支持费江河的办法,于是分成两队再次对这些住户进行走访。
这十家全部走访完,天色也暗了下来。
李疏梅跟着费江河和祁紫山站在大街上,走访了一天,大家脸上都添上了疲惫。
夕阳照着他们的脸上,李疏梅直觉费江河金刚怒目的面庞上像是镀上一层金,仪态庄严。祁紫山同样被光晕染,五官更加有型、坚毅。
祁紫山也默默注视着李疏梅,夕阳里的她,脸庞上的冰冷气质消去了几分,像冰河里翘楚的冰山,在金色的日光里沐浴,浮光跃金,光彩夺目。
“滴滴滴……”费江河的手机响了,是短信连连响起的声音。
他连忙翻开手机,是局里发来的近百个地址。
想一想九个地址都忙活了不少时间,近百个那必是一趟大工程。
五个人再次忙碌起来,两个多小时后,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多,霓虹闪耀,已经走访了三四十家,有的家很顺利,有的家不太配合,有的家关了门人不在家。没有任何收获。
大家筋疲力尽时,费江河默默翻动着短信,正犹豫下一家去哪时,他的眼睛忽地定住了。
“这里面有一家酒吧。”费江河说。
“嗯?”李疏梅同祁紫山一样,没有理解。
费江河分析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受害者的职业可能比较特殊。”
祁紫山问:“何以见得?”
“这双鞋小几百,并不便宜,受害者应该是比较重视的,我觉得她没必要刻意改联系方式,除非她认为很不方便,假如受害者就在一家酒吧上班呢,那么就可以解释得通了。结合她的穿衣风格,她的工作也比较偏向于社交。”
李疏梅觉得很有道理,虽然并不绝对,不过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这是一个值得尝试的重要方向。
“那我们现在去这家酒吧问问看。”祁紫山说。
车很快开到酒吧附近,酒吧门口的璀璨灯光,紧紧吸引住路人的眼球。
费江河坐在副驾,双臂抱胸,望着酒吧大门缓缓道:“这些地方鱼龙混杂,要是按警方办案去问话,十个里面九个不说实话,假设犯罪嫌疑人就在里面,我们更不便打草惊蛇。”
祁紫山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望向前方,眼睛里映上了亮丽的色彩,他提议道:“老费,你人高马大的,跑进去的确让人警惕,不如我进去看看吧。”
费江河思虑了下,从汽车手套箱里取出一副墨镜,递给祁紫山,“你试试。”
祁紫山接过墨镜,戴上后朝费江河展示了下,又扭头望向后排,展示给李疏梅看,他嘴巴故意弯了弯,坚实的脸颊在黯淡的光线下明暗分明。
祁紫山本来五官就很正气,墨镜却让这种正气显得更加凛然。
“你看起来……”费江河点评,“不是很合适。”
“要不我去试试吧。”李疏梅主动请求。
“是不是不妥,”祁紫山道,“这里还不是普通的酒吧,是一家夜店,里面环境不太好。”
费江河也道:“紫山说的是,这样吧,明天我到局里找找合适的人,今天有点晚,我跟老曲说一下,大家先撤。”
“等一下老费,”李疏梅争取道,“整个警局我对受害者情况最了解,这是我们二队的案子,无论如何得我们自己人上吧。而且,认识受害者的人应该多是男性,我反而比较合适。”
“可是……”祁紫山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费江河皱了皱眉,变相地劝她放弃:“主要是你形象不合适。”
李疏梅问:“你觉得什么形象合适?”
“你想想,大晚上去酒吧的女孩子,都会是什么心理,你一看就不像。”
李疏梅紧抿了下唇,她明白费江河的意思,不过她知道这是办案,草率行动当然不行,刚刚车子停下时,她就注意到车子对面有家时尚衣店,她可以临时选一件衣服,稍微处理一下。
“等我十分钟。”李疏梅信心十足,推开了车门。
“哎疏梅你去哪。”费江河忙问。
李疏梅下车直接朝街对面的衣店走去,她在警校时学了些伪装搭讪技巧,知道怎么进行高效调查,衣装就是第一步。
在店老板娘的招呼下,李疏梅快速做了决定,选了一件黑色连衣裙,这裙子削肩挂脖收腰,面料柔软,灵动垂顺,效果应该不错。
换上以后,迎来老板娘的阵阵夸奖。她对着镜子也觉得不错,她可以设计一个上班族比较高冷厌世的白领丽人人设,来夜店就是放纵一下。
老板娘笑着说:“你这种气质非常适合这款裙子,整个人都靓丽了许多,你男朋友看了,保证喜欢。”
李疏梅对着镜子笑了一下,仔细端详后,觉得还差了点什么,是嘴唇的颜色有些偏淡,她问:“你这里可卖口红?”
“有啊,我们店里有口红。”老板娘连忙从柜子那取一支口红给她,“这个色你试试,口红送你。”
李疏梅接过口红,对着镜子涂抹了下,淡淡的嘴唇上立即印出一抹玫瑰的色彩,配上黑色裙子刚刚好。
“多少钱,我买了。”李疏梅把换下的短袖衬衫和裤子卷好,“再给我打包下。”
“689,我给你打个会员价九折吧。”
689?李疏梅内心一沉,这一件裙子快赶上她小半月工资了,她真买不起,但是现在放弃掉,再去找便宜的,恐怕耽误事情,反正以后办案总还用得上吧,她做起思想工作,一咬牙把银行卡拿了出来,“能刷卡吧。”
“能刷。”老板娘接过她的卡,又试着接过她手里的旧衣服,问,“衣服不换吧,我给你收起来。”
“打完折后是620元,这是你的发票。”老板娘满面春风,笑容如花,把发票和袋子递给她,又帮她剪掉了吊牌。
走出大门的那刹那,李疏梅内心还有些疙瘩,小时候多是李新凤给她买衣服,长大后多是姐姐给她买衣服,她鲜少问价格,当然她也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家庭,不会在衣服上花太多钱,等自己花钱买衣服时,才知道有多心疼。
她走出门时,迎着霓虹,夜风袭来,忽然裙子动了,她周身被柔软浮动的面纱牵引,仿佛整个人随着夜色在流动。
她下意识把扎起的马尾解开,将束着的头发散开。
一抬眼,她就看见对面的汽车主驾车门是打开的,一只笔直的大腿伸出门外,黑色皮鞋落在地面。原来祁紫山一直打开车门关注她,她从衣店走出,祁紫山用手扶住门,微微起身,他半靠住车门内框,向她投来漫长的目光。
那一刻,祁紫山的眼神定住了,李疏梅从未这般穿着过,一袭黑裙十分合身,微风拂过,裙纱浪漫,仿佛她就是夜雾里的精灵。
当她放下乌黑的长发,那冰冷的脸庞却顿时夺目起来,精致的五官透着满满的疏离感,却又散发着艳丽的光芒。
“还行吗?”李疏梅走到车前,特意在祁紫山面前站立了下,她发现祁紫山脸上的笑容有几分愣直。
“怎么样?”她又问了一句。
“行……”祁紫山支吾了下,“就是……”
“嗯?还差什么?”
“你先上车。”
李疏梅上车关上门,费江河一直在打量她,这时笑着说:“疏梅,这件衣服挺适合你。”
“老费,你放心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衣服多少钱,队里给你报销。”费江河默认了她参与行动。
“没值多少钱,反正以后还要穿呢。”
“那行,”费江河叮嘱起来,“你对环境不熟悉,先观察,再调查,如果发现不对,赶紧撤。”
“没问题,你们放心吧。”
李疏梅再次推开车门,往酒吧的方向走去,她的步子不急不慢,假装是一个刚刚下班有些许疲惫的白领。
祁紫山在车窗里望着她踽踽而行的背影,不知不觉把方向盘握得紧紧的,手指关节渐渐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