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信用破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渊逸听到开门声,以为是霞姨又进来了,没抬头,只说自己没事,等下就去洗澡。
“霞姨”一个字没说。
静了几秒,傅渊逸忽然一个激灵坐起来,眼前刚清明,就直直对上了盛恪那双冻得死人的眼睛。
空气有一瞬的凝固,好似被盛恪冷眸凝成了冰,刺得傅渊逸头皮发麻。
傅渊逸立马捂住右眼,干巴巴地问:“哥,你怎么……回、回来了?”
盛恪拉开他的手,傅渊逸眼睛周围肿了一圈,泛着青紫。因为一直在冰敷,连带着颧骨也红了。
看着他哥越发冷下来的眼神,傅渊逸知道自己完了。
他明明叮嘱他二爹了,让他别告诉盛恪,二爹咋出卖他?
冰袋里的冰块没完全化,盛恪一个字没说,拿上冰袋转身出去了。
傅渊逸忙跟上,“哥,我……我没什么事,就是被人不小心怼了下。我怕你担心,所以才、才骗你的……”
盛恪在冰箱里拿了新的冰袋,包上毛巾,把傅渊逸按到沙发上,重新替他冰敷。
傅渊逸动都不敢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盛恪,手也握住盛恪的手腕,服软地喊着哥,说着“哥,我错了。”“哥,对不起。”“哥,你别气我了,我已经很惨了。”
盛恪没甩开他,但也没多余的表情,只问:“凌叔知不知道?”
傅渊逸噎住。
“好。”盛恪给了一个字,从压着傅渊逸的动作里退出。
傅渊逸以为盛恪会更生他气,气到不愿意理他。但盛恪没有,反而像是一下子就没了脾气似的,语气平静问他有没有配药。
“哥……”盛恪越这样,傅渊逸心里越没底。
“有没有配药?”盛恪又问一遍。
傅渊逸现在哪儿还管什么药,握着他的手可劲喊哥。
盛恪不为所动,沉着调子问第三遍,“有没有?”
语气多少有点重了。
傅渊逸这才老实了,回答:“有,有一罐消肿的药。”
“在哪?”
“我房里。”
盛恪拿了药膏回来,掰着傅渊逸的下巴,在他的眼睛周围涂抹。
药膏又凉又辣,傅渊逸难受地闭起眼。盛恪捧着他的侧脸,凑近了些,眉眼低垂着为他吹风。
等到药膏的凉意褪下,盛恪的气息也骤然抽离。
傅渊逸的视线模模糊糊的,一下没能抓到盛恪。盛恪去厨房洗手,傅渊逸跟着摸过去。盛恪绕过他回房,傅渊逸继续跟屁虫一样地跟。
盛恪停在房门口,背对着傅渊逸,“去睡觉。”
傅渊逸低着脑袋,没动。头顶的灯光打下来,让他的影子看上去像是埋头靠在盛恪的肩。
盛恪也没动。
傅渊逸抬手牵过来,他躲开。傅渊逸又追过来,他捏成拳,傅渊逸就用两只手把他的拳头裹住。
“哥,我错了。”他又在认错,声音黏黏糊糊地拖着调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哥,你别这样。你理理我……”
“傅渊逸。”盛恪声音特别哑,听得傅渊逸心慌。
他用力咽着喉,像是在等盛恪的宣判。
凉意从盛恪的指尖侵入傅渊逸的手心,他分不清这种冷到底是刚才冰敷留在盛恪手上的,还是因为盛恪对他太失望。
盛恪背脊也不怎么挺了,像是要走,又像是被什么羁绊着,许久后才开口,“傅渊逸,你是不是没真的把我当哥……”
傅渊逸的手猛然一颤,“怎么会?!”
“哥,我没有!”他用力掰着盛恪的肩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哥,我……”
盛恪看着他,表情依旧很冷,但傅渊逸却感觉盛恪在难过,很难过。
他突然就有些哽住了,盛恪可以气他,可以不理他,这些都正常,谁都不喜欢被骗。可他没有想过盛恪会难过……
他为什么会难过?
“哥,你别这样……”傅渊逸手足无措起来,声音抖得发紧,如同下一秒就会失声,“我没不把你当哥,真的没有。我要是、我要是不把你当哥,我干嘛……我干嘛要瞒你啊?”
“我都犯不着再扯个谎骗你……”
“你不知道下午我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我心虚得不得了,心虚到眼睛都更疼了。”
“结果现在还被拆穿了。我刚一直在想怎么哄你……不、不是哄你,是怎么求你原谅。”
“哥,你可以气我、不理我,但你不能说这么伤人的话。”傅渊逸拽着他,又要去抱他,手都伸了,却不敢真抱。
委委屈屈地拉着盛恪的衣袖,“我怎么不把你当哥了?我怎么……”
急切的话音倏尔一顿,盛恪没有擦干的手心带着一点潮湿抚上了他脸,拇指抵在他的眼下,“你骗我,你还哭上了?”
傅渊逸吸吸鼻子,“急的哇。”
“急什么?”
傅渊逸把眼泪蹭在盛恪的手心里,脸也埋进去絮絮叨叨,“以前凌爹一不说话,二爹就老实了。我以为是凌爹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凶,二爹怕他。我现在知道了,不是因为凌爹凶,是他一不说话,二爹自己就先慌了。”
“越慌越怕,越怕越慌。”
“难怪二爹说让我别学凌爹冷暴力。”傅渊逸拿着盛恪的手,盖到自己肿胀的右眼上,“冷暴力伤人呢。”
盛恪呵笑一声,“我对你冷暴力了?”
傅渊逸摇摇脑袋,“你比冷暴力还吓人。”他抽抽搭搭,那可怜劲儿跟被盛恪欺负了似的,一头卷毛都蔫哒哒的。
“说我不拿你当哥……”他说到这个眼睛又红一圈,眼泪花苞在眼眶里打转,鼻音重得声音都软,“你怎么能这么说的啊……我不把你当哥,我……我……”
“我道歉。这句、是我说的不对。”盛恪给他擦眼泪,擦完一下往衣服上抹,没办法,傅渊逸眼泪多,不这样能把他手都打湿,没完没了的擦不干净。
“但傅渊逸,你记不记得你发过誓,不会瞒我。”
傅渊逸“啊”了一声。
“发太多誓,忘了?”
傅渊逸眼神闪躲着小小声说:“没。但实际情况下,有点难呢……”
盛恪收回手要走,被傅渊逸一把抱住,“错了,以后一定不再犯了。”
盛恪凉飕飕:“放开,我去洗澡。”
“那等下,我能来一起睡吗?”
“不行。”盛恪提醒道,“你现在应该在汤泽家。”
傅渊逸苦哈哈地喊哥,喊完又追着问:“我等下真的不能来一起睡吗?”
盛恪懒得理他了。
等盛恪洗完澡出来,傅渊逸都还顶着他一大一小、一边淤紫的眼睛在蹲点,模样可怜极了,像在原地等待主人的小狗。
小狗鼻头还红,吸吸鼻涕,眨着水灵灵的黑眼睛,复读机似地问:“哥……真不能一起睡啊?”
黏人玩意儿实在太能黏了,偏偏没人能可怜得过他,脸上的泪痕都还在呢。
盛恪就算有再大的脾气,也拿他没办法了。万一再弄哭了咋办?明天俩眼睛都该肿了。
“去洗澡。”
傅渊逸还叨叨:“哥,我想和你睡。你不看着我,我要是晚上睡觉姿势乱飞,压着眼睛……又要疼的……你看我都还没消肿呢……压一晚上,明天肯定……”
话没说完,盛恪开门,把他推浴室。傅渊逸探头探脑,等看到盛恪去他房间给他抱被子才安心。
洗过澡傅渊逸老实地坐到常睡的那半边。盛恪已经替他铺好床铺了,拿着吹风机给他吹脑袋。
傅渊逸老老实实,嘴巴闭得紧紧的,乖得像玩偶。
盛恪摆弄好小少爷,将顶灯关了,只留一盏台灯。但他躺下后,傅渊逸便不太老实地侧睡瞧着他。
“睡。”盛恪拧着眉,“不睡就回你自己房里去。”
傅渊逸指着眼睛说疼。
之前瞒他一人,现在又只对着他卖惨。盛恪都快气笑了。
翻过身,把手盖在傅渊逸眼睛上,傅渊逸小动物似地蹭上来,赖他掌心里。盛恪的手掌温热,盖在刺痛的眼睛上,还挺舒服的。
“怎么弄的?”盛恪问。
傅渊逸不太想说,因为要说就免不了要提到周渡那个烦人玩意儿。
他好好的中午去吃饭,周渡非要挤过来跟他一起。
周小公子在学校里太过高调,仇家不少。其中有一个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高年级的,也不知道和周渡什么过节,反正有事没事就喜欢找茬。
周小公子头一张处分单就是在他身上吃的。
这次这人又找上门了,但没找周渡。
周渡天天追着傅渊逸跑,所以他们找上傅渊逸了。
傅渊逸端着餐盘正绕着找坐,冷不防脚下就被拌了。周渡跟在他屁股后头,反应很快,扔了餐盘拉着傅渊逸的衣服就把人捞回来了。
傅渊逸一点也不想感谢他,因为那一下勒得他快吐了。
周小公子英雄救美还不够,要替傅渊逸出头。周渡一对多,撂倒了俩,自己也挨了几拳。
傅渊逸不得拉架么,但他细胳膊细腿,弱不禁风的,被人一甩就甩边上去了。
地上都是食物残渣和油水,傅渊逸脚下打滑,然后就不知道撞到谁的胳膊肘上。撞击的那一瞬,他都感觉自己眼球要被撞裂。
一屁股跌在地上,傅渊逸捂着眼睛,疼得不会动了。
周渡一看他受伤,一下爆发把几个人全都揍了,然后过来拉他的手。
傅渊逸抵不过他,手一被拉开,周渡慌得嗓子都抖了,说着,傅渊逸你别哭啊,傅渊逸你别哭了。
傅渊逸要是能止住疼出来的生理泪,他也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周渡还特么的跪在他面前,把他脑袋往怀里扣。
傅渊逸脑子嗡嗡,“周渡,你松开我!”
“不行。”周渡说,“我心慌。得护着你才行。”
傅渊逸想他真的有病。
后来来了老师、教导主任,反正一堆人。傅渊逸被送去医务室,周渡试图背他,被他拒绝后,周小公子的脸比他身上全是污迹的衣服还惨。
傅渊逸眼睛肿了,眼球血管破裂红得快能滴出血,看东西也模模糊糊,跟快瞎了似的,医务室的老师让尽快送医院。
他们班主任陪着去的。周渡也非要跟,说傅渊逸是为了他才受的伤。
傅渊逸让他别脑补,周渡说这辈子都会记得傅渊逸对他的好。
傅渊逸觉得周渡病得不轻。
周渡让他爸安排的私人医院,知道傅渊逸肯定不肯去,让老师给他帮腔,傅渊逸只好从了。做了全套检查,要不是傅渊逸自己坚持少做两项,周渡能让他把五脏六腑都查了。
周渡家里的管家给两人送了替换的衣服。
做完检查,周渡还试图送傅渊逸回家。傅渊逸最后威胁他说,再跟,他就转校!周渡这才作罢。
傅渊逸实在不想提周渡,只和盛恪说是在食堂脚下打滑,撞到了别人的手肘上。
盛恪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自己摔的?”
傅渊逸点头:“自己摔的。”
盛恪眼神依旧带着审视,傅渊逸拱过去他身边:“哥,我就骗你一回,不至于信用破产吧?”
盛恪眉峰微挑,“你觉得呢?”
傅渊逸隔着被子在他肩头蹭了蹭,“再给个机会。我下次肯定不敢骗了。”
暖黄的灯光将傅渊逸裹得柔软,像是黏人的小动物,蜷在手心,连呼吸都那么近。
盛恪手指微动,不自然地移开眼,冷淡地“嗯”了声。
他想离傅渊逸远一些,奈何黏人精不放他,“哥,你们不是有门禁么?你这么回来没关系?”
盛恪低声:“用不着你操心。睡你的。”
傅渊逸没多想,他今天也够折腾的,所以贴着盛恪没一会儿便睡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间听到盛恪在打电话——
“嗯,我弟弟没事了。”
“好,知道了老师,我周一会去教导处的。”
“嗯,您放心,有什么处罚我都接受。”
“谢谢老师。昨晚麻烦您了。”——
作者有话说:掐指一算,适合更新。(隔壁没更,就这里更一下叭)
其实看到大家想看小盛爆发我还有点慌……
毕竟已经写成了这样QAQ
想想小盛这个时期应该舍不得对黏人精发火,而且黏人精长嘴又能哄,应该…就…气不起来…(小声哔哔)
后面一点儿都没写了哈,真的得随机掉落了。
第24章 后悔
盛恪挂了电话,一回头,傅渊逸顶着乱糟糟的卷毛坐在床上,表情带着醒后的懵劲。
受伤的眼睛今天肿得越发厉害,淤紫也更重。他皮肤白,看着尤为吓人。
傅渊逸见盛恪盯着他看,忙拿手捂着伤处,另一只眼睛倒是瞪得老大,“哥,你昨天到底……”
盛恪听他问就头疼,怕他回头念念叨叨,忙打断道:“没事,别瞎想。我和老师说过。”
傅渊逸还要问,盛恪已经转身出去了。没一会儿,拿着冰袋回来,“躺好。”
盛恪坐在床头,替他敷眼睛。傅渊逸疼得眉头直皱、脑袋直让,但他不说疼,只说太冰了。
盛恪就取掉毛巾,用手拿着冰袋捏个几秒,再将手敷在傅渊逸的眼睛上。
盛恪的手很大,可以捧住他半张脸。
盛恪的手也很瘦,掌骨分明,凹陷处埋着青色的血管。手指长且骨节匀称,指甲饱满、有着漂亮的白色月牙。
但他好像根本不心疼自己似的,手全冻红了也不在乎。
傅渊逸瘪着嘴,早知道还是老实说疼好了。现在弄得自己心里也难受起来了。
盛恪老这样,老让他有一种完全不在乎他自己怎么样,但要供着他、把他放首位的错觉。
好似欠了他们的,要拼命对他好才行。
冰敷完,擦了药,傅渊逸把盛恪的手牵上。盛恪问他干嘛,他闭着眼睛说药膏太凉太辣了,睁不开眼睛,要盛恪牵他走。
他手在被子里捂得暖烘烘的,没一会儿就把盛恪的手带热了。
他装瞎所以没看见他哥那无奈又无语的笑。
在家的一个周末,都是盛恪帮傅渊逸处理眼睛,也是他把傅渊逸牵到东牵到西——没办法,狗皮膏药实在难甩,哪儿都要跟。
他刷题的时候,傅渊逸就坐他边上,抱个抱枕,重新做回陪伴系统。
偶尔会翻两页盛恪做的题,眼睛眯起来看,瞪起来看,表情变幻莫测,有次皱眉太用力,牵着伤“嘶——”了老半天。
盛恪把题册收走,笑着问他:“看得懂么?”
傅渊逸说:“懂啊。”数字、中文还有那几个字母他都能看懂,就是连一起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比天书还天书。
所以听着盛恪笔尖沙沙的书写声,看着那一堆近似鬼画符的推导公式,傅渊逸很快就抱着他的史迪奇睡过去了。
盛恪停了笔。他无法忽略身边绵长的呼吸声,余光总是不受控地看过去,像个见不得光的小偷。
现在月亮闭上了眼睛,他也得到了片刻的赦免。
傅渊逸睡觉的时候很乖,柔软的头发倒向一侧,露出浓黑的眉毛。长长的睫毛几乎贴到被抱枕拱起的脸颊上。颜色微粉的唇张开一条细细的缝,随呼吸微动。
盛恪拨了一下他的刘海,将那些落在肿胀眼尾的恼人发丝抚开。
傅渊逸舒服地哼哼,却是引得盛恪手指用力一蜷。隔了许久,盛恪的背脊才随着傅渊逸的呼吸放松下来。
目光却依旧很深。
眼神落在那被灯光打得柔软的粉色唇瓣上,等清醒过来,自己的手指已经不受控地触了上去。
熟睡人儿温热的呼吸打在手背,有一些痒,挠到心里,勾出压不住的念。
盛恪长而深地一闭眼,带着压抑的情与欲,拨动了那瓣微启的唇。
“……唔……”傅渊逸埋了埋脸,又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很慢地看向盛恪。
那一瞬,盛恪没有感到羞耻,没有感到尴尬。哪怕强烈的背德感如同滚烫的子弹击穿心脏,他却像个无耻之徒,无比希望傅渊逸看穿这一刻的他。
这样他就不用再伪装了。
他不是圣人,傅渊逸每一次无意识的靠近,都让他的防线濒临崩溃,哪怕一次又一次地粉饰太平,无视内心的卑劣与贪念,但他又能支撑多久?
是下一次还是下下一次?
迟早有一天,他会在傅渊逸面前丢盔弃甲。
所以他希望傅渊逸饶过他,希望傅渊逸做回他的小王子,而他逃离童话。
但当傅渊逸咬住他手指的瞬间,盛恪知道,他逃不掉的。他是童话里被锁住且被驯化的怪物。
“盛恪,你弄醒我了。”傅渊逸黏黏糊糊地拖着困倦的调子,不满地哼唧。
盛恪收回手,“困就去床上睡。”
傅渊逸紧了紧抱枕,“你刷完题了?”
“还没。”
“那你刷完了再叫我呢。”
他的陪伴系统不肯主动下线。不仅不肯下线,还要求他像修无情道般心无旁骛。
盛恪做不到,所以他让自己的脑子下线,洗过澡,领着他的陪伴系统睡觉去了。
ˉ
盛恪周一一早才走。
傅渊逸视力恢复之前不用去学校。小少爷在家无所事事一天,开始复盘自己怎么会露馅。绕了一圈才明白,出卖他的不是陈思凌,而是霞姨。
“霞姨!你和我哥还留了电话哇?!”小少爷痛心疾首地问。
霞姨被他大惊小怪的模样弄笑,嗔他一句:“怎么啦?小盛的电话就准你有,不准我有呀?”
傅渊逸想想,也是的么,盛恪都是家里一员了,和霞姨有联系也正常。
但他怎么都觉得有股怪异的感觉,追问道:“啥时候加的哇?
“小盛住宿之前来找的我,”霞姨和着手上的馅,“说是以后你要有什么事,都让我给他打电话。半夜也没关系,他手机不关机。”
傅渊逸嘀嘀咕咕,“我能有什么事比他高三还重要啊……”
霞姨让他少得了便宜卖乖,说陈思凌给他找了个好哥哥,让他别不知足。
傅渊逸哪里是不知足,他不知道有多知足。他就是愁,他不想盛恪把他放在第一位。
谁都不应该把他放在第一位。
陈思凌、盛恪,他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他们该为他们自己而活的。
晚上八点半,傅渊逸听见有开门声,以为是陈思凌回来了,小狗似地迎出来,结果跟盛恪大眼对大眼。
“哥,你怎么……又回来了?”傅渊逸懵了几秒,肩膀一垮,无奈道,“哥……我眼睛都没事了。”
盛恪反问:“好透了?”
“那也不用你来回跑。”为了他,晚自习都不上了,像话吗?
盛恪可是高三啊高三!还有两个多月就要高考了!
盛恪:“不用你操心。”
“怎么不用我操心了?”傅渊逸追着问,“你不是为了我啊?”
盛恪拧着眉,懒得多说。
傅渊逸不买账,继续叨叨:“你心疼我受伤,那怎么不想想我心不心疼你啊?”
盛恪冷下脸,“那怎么?我现在回去?”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傅渊逸不敢真气盛恪,立马软下声,“但明天可不能回来了!来回跑不折腾么,早上五点就得起来……”
盛恪放了东西,把傅渊逸压在沙发上,检查眼睛。
他表情又不大好了,平平的单眼皮显凶,开口也冻人:“傅渊逸,我说了不用你操心。我起得来,路上这点时间也耽误不了我什么。”
言下之意,他明天该回来还是会回来。
“咋这么犟呢……”傅渊逸咕哝。
“今晚回你自己房间里睡。”盛恪毫不留情。
傅渊逸拉着他衣袖,大眼瞪得可怜巴巴:“咋每次都这句啊……”
“一生气就赶人,哥……你这样伤你弟心呢。”
“你不是好了?”
“那我没好。”傅渊逸撇撇嘴,“你轻点,疼呢。”
盛恪失笑-
傅渊逸的眼睛经过一周差不多消肿了,视力也恢复得七七八,就是眼周还青。
盛恪当了一周的走读生,傅渊逸叽叽歪歪地盯着他说他瘦了。
“没瘦。”盛恪把他的手扒拉开,“别乱想。”
傅渊逸贴上来,单手搂紧他的腰,声音嗡嗡,“瘦了。我抱得出来。”
盛恪:“……,还睡不睡觉了?”
“睡的。”傅渊逸说,“但瘦了就是瘦了。”
关了灯,傅渊逸也不松。
盛恪被他抱得发热,后背热烘烘地透着傅渊逸的呼吸。不知名的情绪攀上来,连盛恪都克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傅渊逸,你平时也这么抱别人?”
“啊?”傅渊逸把脑袋凑上来,“我平时抱谁去?”
盛恪按着他的脑袋,不让他凑到更前面来。
“我也没跟别人睡过,也不黏别人。”语气跟发誓似的认真得不行。
盛恪好笑地往后瞥,“只黏我?”
“嗯呢。”傅渊逸还挺骄傲的。
“为什么?”
傅渊逸缩回去,把脑袋抵在他背脊上,闷闷地说,“一开始是因为二爹说,他是把你从凌爹那接来的,让我对你好点。”
“后来是我老觉得你要走,生怕不盯着黏着,你就跑了。”
“现在好像是习惯了。”
盛恪沉默了半晌,才苦笑着说,“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黏我是怕我跑了。”盛恪的眼神很暗,定定地看着一处。
他的手始终停留在傅渊逸的手边,不敢更近一步。
傅渊逸接着他的话问:“那你会跑吗?”
“不会。”盛恪回答。
傅渊逸才不信他,他说自己知道盛恪会考走的,以盛恪的成绩,考去北京肯定没问题。
盛恪失笑,傅渊逸倒是比他有信心。
“哥。”傅渊逸的手收得更紧了些,“不管你想考哪里,早点告诉我,好不好?”
盛恪翻了个身,有黑暗做遮掩,有些事似乎更容易开口,“傅渊逸……”
“嗳。”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患得患失?”
很早盛恪就察觉到了,傅渊逸害怕身边任何一个人的离开。
他黏人、依赖性高、感情需求高,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害怕”。
可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所以趁着夜色,趁着两个人交缠的体温,盛恪想问。
“是不是和……凌遇叔有关?”
一缕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钻入,似一根脆弱无比的线,却轻易地将黑暗割开。
盛恪清晰地看见傅渊逸的眼睛里有水汽漫上来,很慢很慢地填满了傅渊逸的眼眶。
而傅渊逸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盛恪抬手按在他的眼尾,“不想说就不说,哭什么。”他声音很轻,也很温柔。
傅渊逸配合着,努力抿了个笑。
盛恪心疼了,不想让他说了,于是把他揽过来,拍着脊背轻哄。
“哥……”
傅渊逸克制着,强忍着,他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疼,但实际上,他每说一个字,胸口疼得像是又一次被肋骨扎穿。
“我没有……见到凌爹,最后一面。”
他没感觉到自己哭,可盛恪的手不断在他眼角擦拭着。
“不说了,傅渊逸。”盛恪后悔问了。
可傅渊逸没停下,手紧紧攥着盛恪胸前的衣服,说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在颤,“我那个时候还没醒过来……哥,我没醒过来。”
“是我那天非要凌爹去接我的……如果没有我,凌爹不会为了保护我而……”
“如果没有我就好了……如果没有我就好了……”
“傅渊逸。”盛恪把他往怀里压得更紧,“不说了。”
“哥……”
“嗯,不说了。”盛恪哄着他,偷偷在他的发顶落下很轻的一个吻,“不说了,也别哭了。”
“没有人会怪你的。”
傅渊逸还是哭,哭得没有一点儿声,只有身体在发抖。
盛恪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哄着、抱着、擦着眼泪,一遍遍喊着傅渊逸的名字。
他现在终于知道了,知道当初傅渊逸那句没有说完后半句到底是什么。
“没有比车祸更疼的了……很疼……所以,如果再重来一次,我不会……”
“我不会要凌爹来接我。”
“不会在那天抱住二爹的腿,问他能不能跟他走。”
“不会期待见面,不会缠着他们,想要他们收养我。”
“我会在福利院长大,过得辛苦也没关系的。”
“只要二爹和凌爹不遇见我,他们就不用经历生离死别。他们会幸福地在一起,一同老去。”
凌遇走后,傅渊逸变得无比胆小,他害怕每个人的离开,怕每一次的不告而别。
所以傅渊逸远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乐天派。他的小王子心里有个巨大的、永远无法被治愈的疤。
他愿意血淋淋地揭开给他看,但最终不忍心的、后悔知道这一切的却是他盛恪。
因为他不知道如何才能修补它。
他出现得太晚了。
“史迪奇可以告别吗?”
“可以。”
但傅渊逸却没能和他最爱的人告别。
甚至来不及见凌遇最后一面——
作者有话说:(……挠头。)
第25章 小牛皮糖
周末,陈思凌回来了。
一进门,自家小崽儿没迎上来,只问了句,“哥,谁来了?”
盛恪推推他枕在他颈窝的脑袋说,“凌叔回来了。”
傅渊逸立马掀起眼罩一角,“二爹!”
盛恪随着他站起来,喊了声凌叔。
陈思凌把行李交给霞姨,解着领带走进来,“嘛呢你们?”
“敷眼睛呢。”傅渊逸指指脸上的眼罩。盛恪给他买的蒸汽眼罩,每天压着他敷十五分钟。雷打不动。
“你怎么回来了?”
陈思凌被他问笑了,挺傲娇地反问了句:“那我走?”
傅渊逸连忙过去把人一抱,“别,好不容易回来的么。”
“啧,说的我跟多难似的。”陈思凌扒开他的眼罩,掰着他的下巴左右瞧了瞧,“这不看着都没事了么?”
“是啊。”傅渊逸立马告状,“我都跟哥说好了,他还每天压着我敷呢!”
陈思凌撸着他的脑袋,让他别得寸进尺。
“我咋得寸进尺了!我就是好了么……”傅渊逸嘴硬,说的时候不敢看盛恪。
陈思凌看看他,看看盛恪,慢条斯理地说:“你哥为了你,大半夜的给他们老师打了十几通电话,老师没接着,他选择翻墙,被保安给按了。”
“好在老师及时回了电话,不然你哥得在全校面前念检查,吃处分。”
傅渊逸“啊?”了声高音。
陈思凌继续道:“现在也没好多少,连带着我也要写情况说明,帮你哥证明真是家里有事。”
傅渊逸彻底懵了,好半晌才去找人算账,“哥!你不是说没事的么?”
盛恪也没想到陈思凌一回来就说这事儿……被秃噜到傅渊逸面前,多少还是有些窘迫。
他没看傅渊逸,也没说话。
奈何傅渊逸非要在这么尴尬的时候往他面前凑,表情担忧:“难怪说还要去教导处,哥你又骗我呢?”
盛恪绷着唇,把他的脑袋转开,“你别烦。”
傅渊逸指着他,“二爹,你看,这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陈思凌翘着二郎腿看戏,顺嘴火上浇油,“哟,怎么的,你也骗你哥……”
话没说完,傅渊逸一下蹿过来,给他嘴捂了,小声在他耳边咬牙:“二爹,别给你崽添乱……”
那天连哭带哄的盛恪才不生他气,哪儿能再提这事儿啊!
傅渊逸偷偷瞄着盛恪,觉得得转移火力,于是招他二爹到一旁接着告状,“二爹,哥这段时间每天都回来。”
陈思凌一双笑眼在自家崽身上打了个转,“怎么的?想让我给你哥劝回去?”
“嗯呢。”傅渊逸点点头,“他高三,咋能为了我这么来回跑啊?你看他都瘦成啥样了。”
陈思凌抱着胳膊打量了一番盛恪,点头总结:“确实瘦了。”
盛恪:“……”
傅渊逸:“是吧……我说了,哥还不信呢。”
盛恪冷着调子,还是说没瘦。
傅渊逸不动声色拽了下他二爹,陈思凌把蒸汽眼罩往下一扯,罩住自家崽的大眼睛,然后对盛恪说:“行了,你弟我替你看着,你好好回学校去。”
盛恪一愣。
等回过神,已是满背凉意。
他不敢看陈思凌,怕他话里有话。
于是埋着头,“嗯”了一声,飞速躲回自己房间。
背脊抵着门,听着门外傅渊逸和陈思凌的聊天声,一股窒息感漫上心头。
他是无耻的,也是恐惧的。
他可以在所有人面前伪装沉稳,唯独在陈思凌面前慌乱无措。
他害怕傅渊逸过分的亲近,让他露出情绪上的蛛丝马迹。
也害怕自己矫枉过正,与傅渊逸刻意保持距离的后果,是更快地失去伪装。
原因无他,只因他是惊弓鸟,是小偷,会控制不住地在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加以极端的揣测,怕他们意有所指。
但他害怕的从来不是被发现后的羞耻,他不在乎任何人对他的唾骂与指摘,他怕的只有一件事,他怕陈思凌知道后,会带走傅渊逸。
他可以待在任何一个见不得光的角落里溃烂般地活着,却不想、也不能失去傅渊逸。
他不敢赌陈思凌的心思,不敢冒一分一毫的风险。
他只能逃,逃回学校。
但他这一逃,愁坏了什么也不知道的傅渊逸。
傅渊逸盘坐在沙发上,愁得直揪自己的卷毛。
陈思凌悠哉吃着果切,瞥他一眼,“本来头发也不多,别揪秃了。”
“哪儿啊!”傅渊逸不满,“我头发可多。”盛恪给他吹头发都得吹个几分钟呢。
“愁啥呢,苦成喇叭花了。”
傅渊逸挪着屁股过来,“二爹,你说我哥是不是又生气了?”
陈思凌挑了挑眉:“听你这口气,你老惹盛恪?”
“没!”傅渊逸赶紧否认,“是我哥气性太大了。”
“啧,盛恪不在家,你可劲蛐蛐是吧?”
傅渊逸傻嘿嘿地一笑。
隔半晌,陈思凌的声音又幽幽飘上来,“盛恪马上高考了,你少烦他。”
刚拿起手机的傅渊逸:“……,我哪儿烦了啊……”说着,强行点了个小游戏玩。
“你好好的别生病就给你哥省不少事儿了。”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傅渊逸嘟嘟囔囔,“以后我哥习惯了我弱了吧唧的样子,应该就好了吧。”
陈思凌无语地笑,“你不能自己争点气?”
“我也想争气,不想让你们这么担心。老这儿疼那儿疼,我自己也烦呢。”
陈思凌默了一瞬,揪了揪傅渊逸的脸,“怪二爹。那个时候没好好顾你。”
傅渊逸听他这么说,鼻子一下就酸了。
那个时候他和凌遇,一死一重伤,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都是陈思凌一个人咬牙挺过来的。
陈思凌要操办凌遇的丧事。
人走得突然,身后事便也像洪水猛兽般扑咬着,要把活下来的人一块块撕烂。
凌遇的母亲哭晕好几回。
陈思凌也想崩溃,也想疯,那样就能忘了失去凌遇到底有多疼。
他甚至想让酒驾司机给凌遇赔命,他再抵命给司机好了,无所谓,没有了凌遇的世界,他一刻也不想待。
他和凌遇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一起,老天爷却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把他的凌哥带走了。
一切都烂透了。
可从重症监护室传出来的一张张病危通知,又一遍遍将他拉回这个痛苦的世界。
医院的走廊真的很冷。
重症监护室外的哭声也真的很吵。
他麻木地坐在那,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像一尊冰冷的石像,眼神和死了没有区别。
直到护士出来说,“你孩子醒了。”
陈思凌才在这一刻重新拥有了灵魂。
傅渊逸,凌遇用命救下的傅渊逸,成了陈思凌唯一的救命稻草。
回忆争先恐后地挤进脑子,占据陈思凌的大脑,像一张张来不及放完的幻灯片。
“叫渊逸怎么样?”凌遇写下傅渊逸的名字。
“行啊,挺好听。就是‘渊’不太好写,那小笨脑瓜别写不明白。”
傅渊逸扒着桌沿哼哼唧唧,“二爹,我没那么笨呢!”
“不过凌哥,取这名字有什么深意?”
凌遇笑笑:“没什么深意,就希望他逃离深渊,过得安逸幸福。”
“他都跟了我们了,哪儿还能遇见什么深渊,是不是黏人精?”
傅渊逸仰头傲娇地应了声——“嗯呢,我以后的日子好着呢。”
这话是他常拿来逗黏人精的,没想到被他学以致用了。
凌遇闻言笑起来,说:“是。以后我们的日子好着呢。”
黏人精跑开后,他撞了撞凌遇的肩,“凌哥,你是不是怕我俩带坏小孩儿,让他走我俩的老路?”
凌遇将他揽过去,“我俩的路怎么了?”
“我们两个坦坦荡荡。”
“也是。”多少个深渊他们都跨过来了,还有什么怕的?
他吻了凌遇,将他压在餐桌上,吻了很久。
吻完发现黏人精在旁瞪着大眼睛瞧,表情又震惊又无措。
他伏在凌遇身上,笑得直颤,“完了凌哥,这怎么解释?”
凌遇也尴尬。
结果黏人精自己跑过来,说:“二爹,我也要亲亲。你不能只亲凌爹。太偏心了!”
他笑着把黏人精提溜起来,亲得黏人精满脸颊口水,捂着再不要他亲了。
“渊逸……”
“渊逸……逃离深渊……”
可终究他们谁都没能逃离深渊。
注销凌遇户口那天,他问警察自己如果想改名字,要哪些手续。
警察说成年后改名是非常困难的,几乎不可能成。又问他为什么想改名字,他现在的名字挺好,让他别瞎折腾。
“理由么……”他摩挲着凌遇的死亡证明说,“我想把我爱人的姓加进名字里。”
“我们这一路走过来很难,不能就这么忘了。他得陪我一辈子。”
“我俩没法结婚,那一本小红本不认我们,没关系,我不在乎。”
“但我要在生命里留下他的印记。”
那一年稀里糊涂地就过了。
傅渊逸出院,他也改了名字,成了陈思凌。
傅渊逸那会儿还虚弱,说话都喘,但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道抓着他问,“二爹,我也可以改名字吗?我想跟凌爹姓。”
凌遇是他的领养人、监护人,也是又一次给了他生命的人。
是他的爹爹。
是比血缘还要亲的存在。他想跟他姓。
但他忍着鼻酸说不行,“你凌爹的姓归我了,少跟我抢。”他刮着傅渊逸的鼻子,开玩笑似地把话题揭过。
直到后来傅渊逸才知道,凌遇一开始给他起名的时候说过,“姓不改了,那是他的根。”
陈思凌一直记着。
他从来不会违背凌遇。
傅渊逸恢复得差强人意,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陈思凌顾不到他,便给他请了两位护工,一男一女。女护工特别尽心尽力,对傅渊逸照顾得很细致。
傅渊逸也熟悉她,出院后,陈思凌把女护工聘来了家里,照顾傅渊逸的饮食起居。
那位女护工就是后来的霞姨。
陈思凌自觉亏欠傅渊逸。
那个每天充斥着病痛与死亡、极度压抑的重症监护室,傅渊逸一共待了42天。
是13岁的傅渊逸独自煎熬的42天。
他陪伴甚少。
傅渊逸出院后,他也忙于工作,没时间陪他。又或者,他本能地不想让自己停下。
他是自私的,他选择了自己。
可傅渊逸从不怪他,每每噩梦惊醒,只会抱着他反反复复地说,“二爹……二爹,你能不能别恨我……能不能别恨我……”
傅渊逸从来不提那段最疼、最难的日子,是怕他伤心,是怕他心疼。
是觉得对不起他。
是觉得自己应该。
陈思凌不是不知道,他只是束手无策。
他会在夜里的阳台喝着冷风抽烟,对着模糊的天上月问上一句,“凌哥,你说我怎么办?”
“我们崽快被我养蔫了,你帮帮我呗。”
后来陈思凌遇见了盛恪,被凌遇的母亲捡回家,住在凌遇的房间,又管他喊“凌叔”。
他把盛恪当作凌遇送来的答案。
希望有了盛恪的陪伴,他的小崽儿不会再那般难过。
可喜的是,盛恪把傅渊逸养得不错,傅渊逸也愿意黏着他。
但他的小崽儿还是太敏感了。
陈思凌抽了张纸,“啪叽”盖他家崽儿脸上,“不当黏人精改哭精了?动不动就掉眼泪水。小姑娘都没你那么爱哭。”
傅渊逸擤着鼻涕,说:“那你别招我呢。老说那种话……你不难过我难过……”
“啧。”陈思凌嫌弃地皱了下眉,“看来还得把你扔给你哥。”
“也就你哥不嫌你烦。”
傅渊逸摇摇头,“我哥也嫌。”说完,呲个大牙傻乐,“但我哥包容我。”
“嫌我也不说。”
陈思凌切了他一声,“看把你得意的,以后你哥考走了,你咋办?成天在家哭呐?”
傅渊逸睫毛上还沾着眼泪,眨动的时候一闪一闪,显得他眼睛锃亮。
他吸着鼻子满不在乎,“哭啥哭。”
“我哥考出去了,我就追出去呗。”
“飞机一坐不就到了。飞机不到就高铁,高铁不到还有绿皮火车。实在不行,你多给我点钱么,我跨省打车。”
陈思凌听笑了。
这小牛皮糖还真是……
黏着就甩不掉了——
作者有话说:坐起来码一章。
今儿隔壁和这里都更(骄傲)
第26章 心碎午夜
蒋路最近发现盛恪又开始变态了,那没死就往死里学的架势,看得他害怕。
他偷摸给傅渊逸发消息:宝啊,你哥又受什么刺激了?
路路通:他这样我睡觉都睡不踏实!
辶免丶:[投降]我没惹我哥!
路路通:那懂了。
辶免丶:??
路路通:他终究是疯了。
被他这么一说,辶免丶同学彻底睡不着了,辗转反侧,又操上心了。
他给陈思凌发消息,让他去关心关心盛恪,说高三生那么压力大,他这个当叔的也不知道关心一下盛恪的心理状态。
陈老板回复说:你以为你哥是你?
辶免丶同学不服,半夜十二点不睡觉,在网上找各种耸人听闻的新闻发给他二爹。有高三生顶不住压力跳楼的、精神失常的、自残的,一口气找了十几条。
给陈思凌弄无语了。
但自家崽布置的任务能咋办?他要是不依着来,今晚怕是别想睡了。
可陈思凌到底是陈思凌,没和盛恪打电话,也没和他发消息,而是在家庭群里转发了聊天记录。
陈思凌:[陈思凌与辶免丶的聊天记录]
陈思凌:@1你弟烦我。
辶免丶:……
陈思凌:你弟怕你压力太大跳楼、精神失常、自残、精神衰弱、人格分裂……
辶免丶:……二爹你撤回!!!
陈思凌:不是你让我关心你哥的?
辶免丶:@1哥,我没有!!!
陈思凌:你没有什么?不关心你哥了?
辶免丶:……
给小崽子整安分了,陈思凌心满意足地睡了,留下傅渊逸独自凌乱,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摊饼,他咋能有这么不靠谱的二爹啊!
他哥咋能有这么不着调的凌叔啊!
正苦呢,群里跳了消息。
1:……
1:@辶免丶你消停点。
辶免丶:[老实巴交]
1:去睡觉。
辶免丶:[晚安][玫瑰][玫瑰]
半个小时后,盛恪手机里又跳入消息——哥,我睡不着[哭]
蒋路已经准备上床了,见盛恪拿着手机往阳台走,十分懂行地问:“你弟又失眠了?”
盛恪“嗯”了声。
蒋路风骚地抱手曲腿椅在楼梯上,装逼一甩头发:“要不要他的路哥来安抚他的漫漫长夜?”
回答他的是盛恪无情的关门声。
上次回学校后,盛恪已经很久没有和傅渊逸打过电话了。
也很少主动联系。
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噪音。
盛恪皱着眉问,“在干嘛?”
傅渊逸声音闷闷的,“我拱在被子里当毛毛虫呢。没你一起睡,冷。”
盛恪:“……”
“哥,你最近是不是很辛苦啊?”傅渊逸大概是拱好了,听筒那边没了噪音,只传来他又轻又软的声。
“没。”盛恪深黑的眼底印着天上模糊的月。
“可路哥说你不吃不喝不睡,光做题,跟不要命一样。”
“……”盛恪一时判断不出到底是傅渊逸在瞎掰,还是蒋路真是这么说的。
毕竟这俩夸大其词的本领差不多。
“哥,你说话呢?”
“说什么?“
“你没话和我说啊?”傅渊逸故作惊讶,“你是不是开始嫌我烦啦?”
“还是我又哪里让你不高兴啦?”说完也不给人回答的时间,就自己叨叨,“真不想跟我说话啊?那我挂咯咯咯咯……”
“……”盛恪叹了口气,“压力不大,不会精神失常。有吃、有喝、有睡觉。”
“还有呢?”傅渊逸追问。
“没嫌你。嫌你不会打电话。”
傅渊逸闻言心满意足地一笑,鼓着腮帮,“还要我自己铺垫。”
盛恪无奈,“行了,能睡觉了吗?”
傅渊逸犹犹豫豫地“嗯”了声,说:“大概吧……”
“兴奋什么呢?”盛恪问。
傅渊逸就等他这句呢,立马打开话匣子:“我们高一今天搞活动,我下午喝了奶茶!好甜,同学给我点的全糖的。我本来想不喝,放了学给你送过去,但想想隔了几个小时肯定不好喝了,就算了。”
“还有还有,我们学校后面还新开了家串串店,可好吃了!我想让跑腿给你送呢,但老板说天气冷,等送到你那就是一坨凝起来的牛油了,不好吃。”
“等天气热点,我再给你叫。”
盛恪无语发笑,“傅渊逸。”
“啊?”
“我是在学校,不是坐牢。有食堂,学校后面也有吃的。”
“啊。”这次是四声调,“你弟一片心呢,你不要啊?”
盛恪故意逗他说:“不要。”
傅渊逸抽抽鼻子,“那你弟只能心碎午夜了。”
盛恪纵着话痨占用他原本就不太多的睡眠时间。
电话一共打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小话痨自己觉悟了,“哎呀哎呀”地挂了电话。
盛恪捏着发烫的手机,又在阳台吹了会儿风。他不太冷了,空落的心被一通絮絮叨叨的电话填满,鼓胀着挤占胸腔。
血脉砰砰砰砰地跳动着,像是某种特定频率。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他想逃想退缩的时候,傅渊逸便会追上来。
刻意哄他,嘘寒问暖,嘴巴甜得要命,不为别的,就想让他开心点。
所以傅渊逸这三个字于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是救赎吗,如同一张创口贴,再溃烂的伤口也能被治愈。
还是一场隐秘心动,在他的世界里,盛大地进行。
又或者……傅渊逸就只是傅渊逸,他属于他自己。
而他属于他。
遇见傅渊逸或许是命中注定,又或许不是。
但他非常确定,喜欢傅渊逸是他的本能。
与生俱来的。
本能-
清明前总是会连着下雨,像是独属于这个时节的固定格式。
傅渊逸的骨伤也是格式里的一部分。
他疼得没睡着,脚踝睡前热敷过,但没什么太大作用,关节还是肿了,皮肤崩得难受,里头的神经一跳一跳抽着疼。
肋骨也不舒服,平躺着喘不上,侧睡又压着疼,索性抱膝蜷坐在了床头。
手握着肿胀的脚踝,大腿面压着胸骨。
外面雨淅淅沥沥地在下,隔了一道玻璃窗,声音模糊了不少。
傅渊逸有点想吃止痛药,又在想吃多了止痛药是不是真的会变傻。
他车祸那年做过大大小小七八场手术,麻醉打多了,他就觉得自己记性不太好了。
也有可能是他真的笨,五十个单词要背个两天,好不容易记住,隔天忘一半。
盛恪就不一样了,背一百个单词只要一两个小时,之后也不会忘。
他哥扎根年级前五,他在年级中下游徘徊。
盛恪只要正常发挥,肯定能考去北京。他估计只能下辈子争取。
至于这辈子咋办,他也想过了。
努力一下北京的二本,实在不行,附近的城市也行。
他考出去的话,陈思凌应该能省不少心,至少不用再硬挤时间回来陪他。
他一个人在外,有些事就传不到陈思凌那,教他平白担心。
至于盛恪……离得近点,总是好的。他想去看他哥随时就能去了。
他哥性子太冷。高中有路哥和他当兄弟,那是因为蒋路也自来熟,他们又是二人寝室,关系自然近。
大学里是四人宿舍,万一人家三个排挤盛恪咋办?
盛恪话那么少,肯定不会和他们说这些,都自己往肚子里咽。
那不成。
但他要是在就不一样了,能帮帮盛恪搞好宿舍之间关系,打点打点,不教盛恪挨欺负。
傅渊逸未雨绸缪地把自己高考后的陈思凌和盛恪给安排好了。
结果临睡前发现,他和盛恪差两届!等他高考完,他哥大二都读完了。
哪儿还需要他替他搞宿舍关系啊!
傅渊逸操心一晚上没睡,早上起来心口更疼了。
偏偏周渡还来烦他,问他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请假,他这就让管家来接,送他回去。
傅渊逸腿也瘸,头也疼,呼吸还重。
他闭着眼不说话,把周渡又给急上了,拿着他的手环上自己脖子就要把他扛走。
傅渊逸拧着眉,冷冷看他,“你干嘛?”
周小公子:“能干嘛?带你上医院,你这样我看着心疼。”
傅渊逸听到医院就烦了,推开他,“你别烦我,我就好了。”
周渡站在他座位边没动,“你知道自己在喘吗?谁呼吸跟你一样急?”
傅渊逸不在乎地回答:“我身体就这样。你别管我,别关注我。”
“我喜欢你,我还能不管你不关注你?我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
周渡这猝不及防的表白,把周围人逗乐了,纷纷比划上一句,“周渡你真绝了,害不害臊啊?”
傅渊逸被围观,更郁闷了,声调都高了些,“那你别喜欢我!”但在嘈杂的午休时间,也显得弱。
他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我也有人管。我哥会管我!”
“哦,那你哥呢?”周渡抱着手问,“他在哪儿?他要管你还能让你晚上疼得不睡觉?”
“我疼关我哥什么事啊!”傅渊逸烦死他了,“你是不是有病!?”
周渡被他这模样也弄得不爽,傅渊逸干嘛这么包庇他哥啊?在他眼里,傅渊逸就是没被照顾好么。
眼下是青的,腿是瘸的,呼吸是又喘又急的,唇色比纸还白,这哪里是有人照顾的样子?
周渡对傅渊逸那哥没来由的产生了敌意,于是开口的语气也冲,“行,我有病,你不要我管,你要你哥管。你哥能管你一辈子!”
傅渊逸一下顿住,满布红血丝的眼睛慢慢抬起来看周渡,呼吸像憋了口气,脖子都憋红了。
周渡也哽着了,但小公子到底是要面子,倔着说:“干嘛?我说错了?你哥不恋爱,不结婚,他能管你管到几岁?”
傅渊逸忽然没了精神,也不跟他吵了,慢慢匐到桌上,哑哑出声,“周渡,你能不说了吗……”
他一点都不想想以后。
明明计划好了,盛恪考走,他也追着走。
为什么还要提醒他以后的事啊……
盛恪谈恋爱就谈么,结婚就结嘛!这些和他是他弟有什么冲突的啊……
他有了女朋友难道就不管他了吗?
傅渊逸把脸埋在臂弯里,心里直泛酸。
以后他哥是不是就不会在听到他生病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回来他身边啦?
没人会包容他挑食了。
也没人掐着他要帮他热敷了。
他又要一个人睡了,又会陷在噩梦里了。睡不着的时候,也没人陪他打电话,听不到他哥冷冷又无奈的声音了。
傅渊逸越想越难受,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两眼周渡。可是心里还是堵。
一想到盛恪以后不要他了,他就难受、郁闷、心酸、苦。
傅渊逸掏出手机,给1发消息。
辶免丶: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傅渊逸蔫了一整天,到家也是无精打采的往沙发上一蜷,吓得霞姨以为他病了。
直到傅渊逸的手机跳入1的消息——
1:傅渊逸,别犯病。别瞎想。
辶免丶:[委屈]我想什么啦……
1f发来语音,语气挺凶的,“没想你问我这些有的没的?”
傅渊逸心虚:“这、这不是……人之常情嘛,结婚生子……”
“而且我就问问嘛……哥你咋那么凶……”
盛恪大概彻底烦他了,一句话给他顶了回去,“问什么问,你已经够黏人的了,我给自己再找个做什么?”
傅渊逸抱着手机,躺着看,坐起来看,站起来看,围着霞姨绕圈看。
最后躺在盛恪房里,呲个大牙傻乐着回:“那哥,你要和我过一辈子啊?”——
作者有话说:…发生了什么,忽然涨了十几收,还有好多评论…
我原本没思路,这本数据也很惨…我就打算暂停的。
结果突然涨收了,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摆了………坐起来水一章(bushi)……
现在是隔壁也很惨淡,我也很久没写了。
要命。这都咋回事儿啊哈哈哈哈
第27章 猫猫道歉
那天后来,傅渊逸直接赖盛恪房里了。
盛恪不在他也睡得特别规矩,铺好床,睡自己那半边,把盛恪的枕头当成阿贝贝摆在手边。
第二天霞姨来喊他起床,打开房门吓一跳,还以为傅渊逸连夜离家出走了,结果在盛恪房里找到的他。
霞姨气得一拍他屁股,“你这小孩,怎么又睡小盛这里了?”
傅渊逸迷迷瞪瞪地坐在床上,把盛恪的枕头抱在怀里支着脑袋,说:“霞姨,我发现……我哥床好像比我的舒服呢!”
“我都不想起来了。”
霞姨哪有不懂他的,“别找借口,再不起上学可就迟到了。”
小祖宗赖在床上找手机,发现他哥回了消息——回了六个点,发送时间是凌晨三点三十三分。
傅渊逸看得直笑,想象他哥盯着短信时那又凶又冷的脸,盛恪肯定不想理他,但又怕他回头没完没了地问,于是无语地给了六个点。
纠结了将近四个多小时的六个点……
傅渊逸不知怎么心里美了起来,一点没有造成盛恪失眠的负疚感。
他心情大好,对着周渡都有了笑脸。
周小公子自从表白以来,收到的只有傅渊逸的冷脸,还没见过他笑得这么开心,跟朵太阳花似的,又甜又好看。
所以周小公子也美了,觉得傅渊逸可能是被他骂醒了,想通了,打算弃暗投明了,终于发现他哥靠不住,打算投来他的怀抱了。
幸福突如其来,周小公子却没什么准备,昨天害怕话说太重,傅渊逸不再理他,都没睡好,今天脸色憔悴也不够bking,否则高低要在傅渊逸面前孔雀开屏一下。
不过没关系,可以等明天!明天他一定好好打扮打扮,让傅渊逸看到他的魅力!
结果!傅渊逸第二天请了假!
周小公子校服里一身骚气的粉色无处发挥,耳朵上的闪钻耳钉瞬间失去华彩。
周渡怒气冲冲地去问班主任傅渊逸为什么请假了。
班主任说傅渊逸家里有事,家长给他请的假。
周渡立马瘪了,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傅渊逸没生病就好。
但想想傅渊逸昨天对他那个温柔又漂亮的笑,周小公子还是郁结在心。
凭什么啊,这么好看的傅渊逸怎么是单日限定呢?
他平时对着他那讨人厌的哥不会也这么可爱这么乖吧?
傅渊逸到底为什么要有哥哥啊!
烦!-
傅渊逸起了个大早,和霞姨一起打包好早饭和要带走的东西,才去叫醒陈思凌。
陈思凌今早凌晨到的家,满打满算不过睡了两个多小时。
傅渊逸有点心疼,陈思凌却撸着他的卷毛不太给面儿地说,“家里最弱的就别瞎操心我们了。”
傅渊逸当即拉下脸,撤回一条心疼。
他们今天要去扫墓。
路上堵车,高架一路飘红,傅渊逸和陈思凌在车上吃了早饭,又补了一觉才到墓区。
今天又是个雨天,毛毛细雨最烦人,明明不大,却因雨太密而不得不累赘地多撑把伞。
墓区人多,陈思凌把崽揽在身边,深怕他被人撞着,腿还瘸呢,别再摔一跤,那可太遭罪了。
墓区烟味也大,傅渊逸进来就开始咳。不过年年如此,他已经习惯了。
之前几次来,他不想自己的咳嗽声闹到陈思凌,会硬忍着,好几次把自己手捏得通红。
后来被陈思凌发现,他二爹威胁下次不带他来看他凌爹,才把他这习惯纠正了过来。
凌遇的墓前放着一束白菊,是老太太来过了。
陈思凌在门口买了红黑漆,重新描了一遍碑上已经斑驳了的字,又给墓碑擦了一遍灰,把墓碑擦得干干净净的,而后放上他买的一礼盒尤为吸睛的黄玫瑰。
别人是来扫墓,而他是来看他的爱人。
所以每一年,他都带着凌遇最爱的黄色玫瑰来看他。
傅渊逸给凌遇上了香,磕了头,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自己和盛恪的事。
还和凌遇请了假,说盛恪有考试,没办法来,明年会带他一起来见他的。
小话痨没说得太多,他知道他二爹才是最思念凌遇的那个。
所以说完,自己跑去一边待着了。
陈思凌手里捏着电子烟,目光随着他,笑说:“凌哥,你看我们崽懂事不?”
他用手抹掉了大理石面上的水,腿一屈坐在凌遇双人坟的另半边,和凌遇的墓碑同撑一把黑伞。
“再过四个月,逸崽就成年了,18岁了。”陈思凌佝偻地撑在腿说着,“是不是感觉时间有点快?”
“是吧?”无人回应,他只能自己跟自己对话。苦笑一声又侧头,抚了一下黑白照片上的人儿,“我都要38了。”
“可凌哥你还是这么年轻,这么帅。”
墓碑上的照片是他选的,是30岁的凌遇。
陈思凌那会儿评价说他身上既有三十岁男人的成熟,又有男大的干净帅气。
所以,爱上凌遇是他这辈子眼光最毒辣的一回。
却又过早的失去了他。
陈思凌没和凌遇“聊”太多,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坐着。
陪凌遇看一场雨,或是等一阵风。
走前,陈思凌蹲在墓前,敲了敲那盒玫瑰,“我每次来都给你带花,你怎么不知道来梦里见见我?”
说着,抹了把脸,笑了声。
沉默片刻,才又说:“哥,我走了啊,崽还在等。”
他站起来,又垂眸,终究哽咽,“凌哥,你要还疼我……就回来看看我吧。”
“让我梦见你。”
我真的……太想你了。
陈思凌带着傅渊逸走了,而他们身后,几个墓区的管理人员正在议论着他。
“诶,是那个人吧?”
“是啊,我看着他放的玫瑰。”
“没想到这么年轻。”
他们都知道每年这个时候会有人在某位年轻逝者的坟前放上一大束黄色玫瑰。
那还是个双人墓,另半边也早早刻好了名字。
真奇怪啊。
没有人会在上坟的时候放玫瑰。
更没有活着的人愿意那么早就给自己买好墓,刻好名字。
就好像那个死去的年轻人已经带走了他的一辈子-
周渡那天再三和班主任确认过,傅渊逸只请一天假。
结果呢?傅渊逸又请假了!而且这次请得是病假,把这个礼拜剩下的两天全都请了!
这就意味着他这周见不到傅渊逸了!他花了一整晚让时尚顾问给他搭的衣服,没有了展示的必要!
周小公子彻底蔫了。
傅渊逸也蔫,额上贴着冰宝贴,从头到脚裹着被子,就露出一张被烧得两颊通红的脸。
用力吸着不通气的鼻子,傅渊逸哀怨地看向床尾的陈思凌,“二爹……”
陈思凌清了清嗓子,“啊”着应了声。
父子俩对望半天,陈思凌心虚开口,“这事儿,要不就别告诉盛恪了?”
傅渊逸又是用尽全身力气一吸鼻子,嗡里嗡气地问:“二爹,你怎么也怕我哥知道啊……咳……?”
陈思凌挠挠侧脸,那不然咋办?说自己带崽出去扫个墓,回来就发烧,还把嗓子咳哑了?
他一个当人爹的,还没给傅渊逸捡来的便宜哥哥靠谱,说出去不丢他老脸吗?
所以父子俩非常默契地没让高三的那个知道生病这茬事儿。
这次傅渊逸还长了心眼,把霞姨也一并拉上船,生怕她又给盛恪“告状”。
晚上盛恪来了电话,傅渊逸没敢接,眼巴巴看着电话自动挂断。
昨天盛恪也主动打来电话,傅渊逸知道盛恪是怕他扫完墓伤心,想做点什么安慰他。
他哥朴实,不会说漂亮话哄人,但会打电话陪他说些有的没的,让他不瞎想。
昨天他是接了的,当时声音还没那么哑。不过他哥还是听了出来,问他怎么又咳嗽。
他说是被墓区的烟呛了。他之前也被呛过,所以他哥没怀疑。
但今天二爹说他声音像乌鸦!
那得多难听啊!
他鼻音也重,下午鼻子堵了之后,开始狂流鼻涕。
他这会儿冷,爱斯基摩人一样地包着被子,左边鼻孔堵着纸巾,眼泪鼻涕一把,呼吸重得像苟延残喘的抽气泵。
就这他还怎么接电话啊?他哥听见,又得翻墙了。
所以他没接,第二天才给盛恪发消息。
本来想说自己睡了。临发送前想起他哥来电时间是晚上九点多……这么早睡不成吧?
于是紧急删除,重新编了条理由——哥,我昨天晚上和汤泽视频聊习题呢,手机开了免打扰,弄完我就睡了,所以没接着你电话。
汤泽——一款塑料兄弟,友谊是没有的,联系是不联系的,锅是全都背的。
傅渊逸都觉得他惨,于是点开聊天框给他发送了一张[猫猫道歉]。
被遗忘的汤泽:?
被遗忘的汤泽:傅渊逸你又背着我干嘛了?
辶免丶:没呢。我就测试一下我们的友谊还牢不牢固。
被遗忘的汤泽:自从你有了哥,我们的船已经翻了[再见]
盛恪白天不能带手机进教室,没法回消息。
傅渊逸等到晚上,等来了他哥高冷的一个字——好。
傅渊逸琢磨着这个字,觉得他哥可能是又生气了,于是也给盛恪发[猫猫道歉]。
他哥隔了两个小时回了他一句:什么题需要视频说。
傅渊逸看着那个句号,忍不住拱在被子里笑,笑得人倒在床上打滚,新换的冰宝贴都蹭开了一个角。
自己按回去后,做作地打字——哥,你是不是不开心啦?
1:没。
辶免丶:那你是……
1:题呢?
辶免丶:我知道了,哥你是吃醋了?!
他哥再没理他了。
倒是蒋路偷偷给他发了消息,说他哥又犯病了。有天神神叨叨把手机放桌上,盯了个把小时,凌晨三点半都还在“做法”。
现在又开始了!盯着手机看半个点了,表情凝重得像被夺舍了!
傅渊逸笑得直咳嗽,拱在床上成了个开了震动模式的大团子。
笑完,他给盛恪发了很多亲亲抱抱贴贴的表情包。
路路通发回现场报道:你哥看个手机看得耳朵红了,你说他在看什么?
辶免丶故意回:我咋知道。
路路通:等你路哥去探探!
几十秒后,路路通:!!!!!
路路通:你哥肯定谈了!都在和人亲亲抱抱了!!!
辶免丶手上按着[惊恐][惊恐],实际笑得快喘不上了。
等他匀好呼吸,盛恪也回了消息。
回了他六个字,外加一个感叹号。
是盛恪拿他毫无办法地打下了一句——傅渊逸,去睡觉!——
作者有话说:(在周渡耳边碎碎念)你逸哥在他哥面前可爱爆炸,又乖又黏人,嘴巴还甜呢。
好怪,说要暂停,我怎么又写起来了。
但真的要谢谢大家的喜欢哇!(鞠躬)
昨天写完半夜了所以今早来发(一个更新全靠现挂的作者抹泪)
第28章 新东方
盛恪在五月底搬离宿舍,他东西不太多,傅渊逸和司机一起去接的他。
不过傅渊逸是被留在楼上,跟轻量行李一起等着被最后接走的那个。
蒋路还没搬,趁盛恪不在,他偷偷把傅渊逸招过来,问傅渊逸能不能给他撸一下!
这都认识一年了,愣是被他那变态哥哥盯着没能实现。
今天怎么说都得摸一把!
傅渊逸当然是给撸的,反正他二爹还有他哥都喜欢撸他。
“宝啊,你路哥没白疼你!”蒋路感动坏了,伸出的手都激动得抖哇!
傅渊逸的脑袋和想象中的一样好撸,脑袋圆滚滚,卷毛细细软软,发色没那么黑,像是染过似的偏棕一些,有种阳光的味道在里面。
傅渊逸身上的香气也很好闻,清新、清爽,透着一点点甜,简直和他家里的小金毛一样香香软软!
蒋路幸福了,圆满了,得寸进尺地想抱着傅渊逸啃一口。
但他不敢,生怕变态盛恪半夜摸进宿舍把他刀了。
十分钟后,下楼放完行李箱的盛恪回头来接傅渊逸。
他自己拿了重的几件,把枕头塞给傅渊逸。
傅渊逸老老实实地抱着,和蒋路saybyebye,“路哥,我们走啦。”
蒋路捂着心口,“宝啊,答应路哥,无论他日能否相见,别忘了你路哥!”
盛恪:“……”
“哪儿能忘呀。”傅渊逸给他竖了个拇指,“我路哥这么厉害,一定能金榜题名的!到时候跟我哥一起去北京读大学,我们不又在一起了嘛!”
蒋路心窝窝瞬间被糖塞满,幸福得冒泡,“路哥没白疼你!以后路哥赚了钱养你嗷!”
傅渊逸偷偷瞥了瞥他哥,憋着笑说:“那我祝我路哥前程似锦,未来赚大钱!”
蒋路那叫一个窝心,抹着看不见的泪水,吐槽一旁冷脸的盛恪,“你小子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啊!让你捡着这么个弟,呜呜呜呜……老子也想要!”
盛恪把傅渊逸提溜到身边,攥住手腕,无情开口:“下辈子你也没机会。”
蒋路:“……”
盛恪给人一刀,又认真看着蒋路说:“走了。”
蒋路点点头,抬手朝他们挥了挥。
等盛恪走到门口,蒋路又叫住他,“嘿,兄弟,”翘着椅子往后,吊儿郎当地冲盛恪笑说,“你也加油。”
盛恪很轻地勾了下唇,“走了。”-
上了车,傅渊逸抱着枕头挨到盛恪身边,“哥,你以后养不养我啊?”
盛恪面无表情地回答说不养。
“为啥?”
“你路哥养你。”
傅渊逸憋着笑,轻轻地撞了一下盛恪的肩,“哥,你又吃醋啦?”
盛恪瞥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傅渊逸还以为自己得逞了,半张脸埋在枕头后面笑,结果到家就笑不出来了!
他这一个来月都睡盛恪那儿,习惯了有盛恪味道的枕头,睡得格外香,很少做梦。
霞姨老笑他,说他快长盛恪身上了,这么黏人以后可怎么办?
傅渊逸摇头晃脑地回答说自己是棵蘑菇,要挨着他哥这棵树生长。
他哥也说了,会管他一辈子,以后咋样都不怕。
霞姨无奈,操心地叹了句,“你这孩子呀……”却也没了后话。
盛恪这次从宿舍搬回来,原以为这俩小的又会黏一起,没曾想,刚到家就见傅渊逸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可怜巴拉地在盛恪房门口罚站。
傅渊逸敲着门,软声喊哥。
霞姨看戏:“小盛给你赶出来啦?”
傅渊逸苦哈哈:“姨,你帮我求求情呢。”
霞姨立马说忘了煤气灶上还煮了排骨汤。
傅渊逸没人帮,脑袋抵在门上,手指画圈,“哥,开开门呗。你弟想跟你睡。”
“寂寞空虚冷的夜,你怎么舍得你弟伤心哇……”
盛恪:“……”
“叩叩——别一生气就赶人,这习惯不好的呢。”
盛恪气笑了。
而门外的傅渊逸则吸上鼻子了:“盛恪啊……当哥的要懂得心疼弟弟。”
盛恪:“……”
“你弟都要站不住啦,被子好重……”
盛恪起身去开门。
甫一开下,被人扑了满怀。
盛恪把傅渊逸连同他的铺盖一同捞进怀里。傅渊逸没羞没臊地倒着不肯自己站,隔着两人中间的被子枕头,把盛恪的腰一并搂了去。
盛恪僵了一下,凉飕飕地垂眸。
傅渊逸厚脸皮地冲他说:“哥,我赖上你了。”
“别赖。不养。”
“养~”傅渊逸嚼着重音纠正他,“得养。”
盛恪撒手,他不撒,硬抱。抱着和人细数:“你看,你弟体弱多病,这儿不好那不好的,柔弱不堪、不能自理。”
“心思敏感又脆弱。”
盛恪:“………”
“脑袋也不聪明,人可笨了。”
盛恪看他脑瓜子一点不笨,哄人的功夫一套套的。
“离了你他可咋办?上街捡垃圾,腿脚都不不如人家拾荒老头利索,抢不过人家的。”
“所以你得养哇。你弟也只要你养呢。”
傅渊逸大眼睛眼巴巴地瞧着他。
盛恪盯他片刻,忽然发力箍着傅渊逸的腰,将自己压向他。
暖黄色的顶灯被盛恪的身影遮去大半,阴影将他的眼神描得愈发晦涩。
“傅渊逸。”盛恪声音沉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傅渊逸没见过这样的盛恪,眼睛夸张地瞪着,呼吸莫名一扼。
他不敢动、不敢挣扎,盛恪的手正在他敏感的腰窝,引得他脊柱酥麻一片,都有些站不稳了。
“知……知道的。”
他重重咽下干涩的喉咙,却摒除不掉周遭的空气里充斥着的盛恪的味道,像柠檬又像薄荷。
盛恪闻言低笑。
空气随着他的呵气而震动,像是许多负荷过载的粒子,躁动在他们之间。
傅渊逸感觉到热,也感觉到剧烈的、几乎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跳。
可眼神依旧不偏不倚地盯着盛恪,从盛恪的眼睛再到盛恪的唇。
盯得久了,甚至舔了一下自己唇。
他觉得,有什么正在融化。
可这样的暧昧嘎然而止,盛恪放开了他,也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给了新的台阶,说刚才房间里有蚊子。
傅渊逸感觉胸口有点空落落的,“现在抓着了吗?”
“嗯。”
傅渊逸往房里探探脑袋,“那蚊子没了,傅渊逸可以进去了吗?”
盛恪板着脸,一揉他的卷毛,“傅渊逸,适可而止。”
傅渊逸立马闭上嘴,进去收拾床铺了。
盛恪没进屋,而是靠在房门口,平缓着呼吸。
他承认自己吃醋,也清楚自己对傅渊逸的占有欲有多强。
所以他不想纵着傅渊逸“胡作非为”,没心没肺地跟他玩“试探”。
他经不住他这些。
若非理智尚存,他刚才差一点就想吻他了。
可傅渊逸还没成年,他也快要高考。
一切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也不是生气,只是不想把傅渊逸放在身边,想在高考前静心。可傅渊逸是只狡猾的狐狸,一边使坏一边撒娇,教人束手无策。
赶、赶不走,凶又舍不得。
逃,亦无处可逃。
傅渊逸大概真是要把他锻炼成清心寡欲的圣人才肯罢休-
高考前一晚,盛恪按正常作息到点睡觉,傅渊逸却紧张得失眠。
他在黑暗里盯着盛恪看,熬鹰似地一眨不眨。
盛恪闭着眼都感受到他的视线,“傅渊逸……”
傅渊逸把被子拉上来,挡到眼睛下装无辜,“我也没吵你,别赶我。”
“我都紧张死了,你要赶我回去,我今天肯定睡不着了。”
“……”盛恪轻叹一口,睁眼抬手把他的大眼睛遮住,“我高考,你紧张什么?睡你的。”
傅渊逸顺势握住他的手腕,苦口婆心地说:“哥,你一定要以平常心对待明天的考试!”
小操心又开始叭叭,“别紧张,考不好也没关系,家里养得起你呢。”
盛恪故意:“那我那生活不能自理、脆弱又敏感的弟弟咋办?”
傅渊逸在他掌心下眨眨眼睛,“他想过了,他脑子笨么,考不进大学还可以考新东方。拖拉机估计开不了,但他可以当厨子。”
“努力点当上主厨,赚得也多。够养活你的。”
盛恪不太给面子地问,“就他那肺,能行吗?”
傅渊逸噎住,又不服气地小声说:“实在不行,咱俩还可以啃二爹的老,二爹钱多。”
盛恪主动揽上他,拍拍他的后背,低沉好听的声音洒在枕边,“别瞎操心。闭上眼,睡觉。”
傅渊逸嗅在他的颈间,“哥,你晚上用的什么沐浴露?”
“你的。”
“那怎么你要更香一点?“
盛恪抵住他的脑袋,想说别闹,出口却是哑着声的一句,“别拱火。”
傅渊逸老实了,不嗅他了,说自己这就睡觉。
盛恪拆台地捏了捏他红了的耳尖。
傅渊逸立马捂住,动作夸张地翻了个身,背对盛恪当鸵鸟去了。
盛恪一笑,把手搭在傅渊逸的背上哄他似地轻拍,“睡了,逸宝。”
“嗯,晚安。”盛恪。
高考当天,盛恪起,傅渊逸也起。
盛恪上车,傅渊逸也上车。
盛恪莫名看着他,“傅渊逸?”
“嗳。”傅渊逸冲他嘿嘿傻笑,“我让二爹给我请假了。”
他越过来,替他系上安全带,一头卷毛在阳光下金灿灿的,他说——
“哥,我给你送考!”——
作者有话说:写都写了……那就……
(俩爹IF线……是要给凌遇在番外来个复活币吗?)
(你们咋都这么看得起我,觉得我能写完。我才写到高考,我自己都看不到头……)
(不过既然提了就顺带一说,在我浅浅的设定里,俩爹以前其实也挺难的呢,就是有一方不够坚定,都会在对同性恋的流言蜚语里被击溃的那种,所以凌遇给傅渊逸起名的时候,渊字就这么来的。是如果以后,逸崽也走上和他们一样的路,那凌遇祝福他,希望他不会再受他们受过的苦。)
(凌遇:谢邀。悍跳预言家了。)
第29章 他也醋
上午考完,盛恪走出考场,大老远看到一头金灿灿暖烘烘的小卷毛,站在校门最前面。
别的家长都知道打伞,他倒好,这么大个太阳不知道躲,傻愣愣站在太阳下,晒得脸颊通红。
“傅渊逸,你是不是傻的?”盛恪把人揪出人群,拿自己的书包搭他头顶上,“等多久了?”
傅渊逸不太老实地说没多久。
盛恪冷飕飕瞥他一眼,傅渊逸才含糊不清地说:“我看别的家长都没走……”
盛恪没好气地把他塞进车里,“别人知道打伞,在树荫下等,你不知道。”
“砰——”盛恪怼上车门。
傅渊逸老实地坐着,等半天,盛恪才从另一侧上车,手里多了瓶刚买的冰水。
又在车载储物箱里找了湿巾,扯了好几张,全都用冰水打湿,敷在他晒伤的地方。
傅渊逸从后视镜里偷偷看自己,湿巾围着脖子绕了一圈,他不太好受,也不敢揭,忍着透心凉,被盛恪摆弄。
手臂也都敷上了湿巾。
傅渊逸最后忍不住小幅度扯了一下盛恪的衣摆,“哥……再裹就成木乃伊了。”
“笨。”盛恪一压嘴角,把湿巾收了。
“我是太紧张了。”傅渊逸小声狡辩。
盛恪无语,傅渊逸的心态未免太差了点。
“以后你自己高考怎么办?”
“那我反而不紧张了。”傅渊逸说,“我笨么,怎么考都那点分,没什么可紧张的了。”
“……”
司机把他们送到附近的五星酒店。
傅渊逸让陈思凌定了两天,中午带盛恪过来休息。
陈思凌当时问他怎么想到这一出的。
傅渊逸说自己在网上查了送考攻略,很多家长都是前一晚就带着孩子去酒店住,省得来回折腾。还能排除路上的一切不确定、不安全因素。
陈思凌一边惊叹自家崽对盛恪的上心程度,一边吐槽:“所以你让我给你哥开总统套房当钟点房用?”
“小少爷,我的钱,不是钱呐?”陈思凌捏着傅渊逸的脸蛋,“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傅渊逸顶着被捏变形的脸,吸溜着口水,艰难回答,“那附近没房了么,我也不能带我哥去小旅馆啊,多埋汰。”
陈思凌挑挑眉。
傅渊逸靠过来,“二爹别小气,你在我哥身上投资,以后我哥替你养我呢。”
陈思凌闻言竟然沉思两秒,说:“那我岂不是赚了?”
气得傅渊逸一晚上没理他。
盛恪不知道傅渊逸的安排,到了酒店还有点懵。
“傅渊逸?”
“嗳。”傅渊逸把自己身份证递给盛恪,催他去办入住。
换好房卡,上了电梯,傅渊逸才把自己做了“送考攻略”的事说了一遍。
“等下你先去洗澡,我让客房服务送吃的,然后你睡一觉。到点我喊你。”
“……”盛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傅渊逸给安排了,“什么时候做的攻略?”
“一个月前。”傅渊逸说,“我晚上睡不着就……”
“为什么晚上睡不着?”盛恪打断。
傅渊逸抿了一下唇,表情有种说漏嘴了的懊恼,“就……突然睡不着……”
“16层,到了。”机械语音响起。
门开下,盛恪先走了出去,身后坠着个垂着脑袋的跟屁虫。
跟屁虫跟到门口,趁盛恪刷房卡的时候,捏住了他白衬衫的下摆说:“是做噩梦了……醒了就很难睡着。”
“不过后来我去你那儿睡了,就不怎么做梦了。”
盛恪问:“以前也这样?”
“嗯……”傅渊逸点点脑袋,声音有些闷,“不过现在没那么频繁了……”
盛恪转身,在卷毛上撸了一把,“等我考完,跟我去看心理医生。”
他不能让傅渊逸一直这么下去。
“好。”
傅渊逸其实是看过心理医生的。
在凌遇走后的一年半里,他和他二爹,都是心理咨询室里的常客。
陈思凌应该到现在都有在看。
他不想让陈思凌分出心神来操心他,所以慢慢就不去了。
他觉得只要自己乖一点,多藏一点,应该就能瞒过陈思凌。
但盛恪不一样。
他很依赖盛恪,一开始是怕盛恪走了,半真半假的黏。后来盛恪对他太好了,他黏着黏着,就一点儿都不想离开他哥了。
有盛恪在,他很安心的。
所以对着盛恪,他没什么好撒谎的。
撒谎也没用,他哥跟装了测谎仪似的,总能拆穿他。
何况再过几个月他哥就要走了,他虽然对陈思凌说得信誓旦旦,说盛恪去哪儿他追到哪儿。但其实心里没什么底。
以前老听别人说,“到了大学就不一样了。”
到底什么不一样了呢?
大概什么都不一样吧。圈子不一样了,眼界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从高中到大学,就像从少年到成年,那种突然的成长与变化,傅渊逸觉得自己会追不上。
他在盛恪的生命里出现得太晚了,占据得时间太短了。
他是盛恪的便宜弟弟,盛恪是他的便宜哥哥。
盛恪到了大学,到了新的城市,未来什么样,谁都说不好。
盛恪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老把眼睛放他身上,谁也说不准。
所以他才要听盛恪说一句“养他”,算给自己讨一个不算承诺的承诺,骗自己一下。
盛恪现在说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他并不抗拒,很乖地点头说好。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陪诊”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盛恪终归是要走的-
傅渊逸尽职尽责地送考了三天。
头一天晒伤的地方,回去后盛恪给他涂了芦荟膏,这两天开始蜕皮了。
他本来今天也想跟盛恪一样穿衬衫,结果领子磨在晒伤的地方太疼了,无奈换成了卡通T。
跟盛恪一点也不搭,郁闷一早上。
盛恪今天穿的黑衬衫。
早上傅渊逸还在被子里,盛恪先去换衣服洗漱,等他出来,傅渊逸直勾勾地盯着看,困顿的眼睛瞪老大了。
盛恪被他看得不自在,蹙眉问:“做什么,一早上露出这么傻的表情。”
“哥,你穿黑色好帅!”
“……”盛恪懒得理他。
傅渊逸吃早饭都还盯着他看,跟夸夸怪似的,一个劲儿地夸他帅,甚至招呼霞姨一起来夸。
盛恪确实是不一样了。
当初刚来的时候,穿着洗褪色的旧T恤,整个人看上去灰扑扑的。
现在他哥可帅!纯帅,一点不掺假的帅,尤其是穿黑色的时候,虽然衬得他眉眼更凶了点,但属实英气逼人。
傅渊逸很满意,和陈思凌发消息说,他俩把盛恪养得不错。
陈思凌回消息提醒他:你哥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自己养自己,跟你没什么关系。
辶免丶:[不跟你好了]
傅渊逸在盛恪进校门的时候偷拍了他。
照片定格。
湛蓝的天空,红色砖墙的教学楼,摇曳斑驳的树影,正在往里走去的盛恪。
一切都让傅渊逸觉得美好。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铃响起,高三学子正式从三年的挑灯苦读中毕业。
有人狂奔着冲出考场,但很守规矩地将一声怒吼憋到出校门。
有人接受采访,精神状态极其美丽地激情开麦:“管趿考得好不好,现在、此刻、天上地下,劳资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牛逼的人!!”
记者说:“同学,这个不能播。”
“咳咳,感谢老师的细心教导,感谢自己这三年的努力。我相信无论结果如何,自己会有美好的未来!不负韶华,不负青春,我们都是最棒的!”
“……”
傅渊逸在旁看得直笑,而后被盛恪一把撸着脑袋带走了。
“哥,你现在什么感觉?”傅渊逸仰着脑袋看他哥。
“没什么感觉。”盛恪把伞接过来。
“那……”傅渊逸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
“你感觉自己考得怎么样哇?”傅渊逸语速飞快,“我这几天一直想问,但攻略里说了,不能问,不能给你们压力,会影响下一门。我刚才实在憋不出了。”
盛恪倒是不知道他这几天这么难过呢?
不过一句话憋两天半,确实难为这个小话痨了。
“还行吧。”盛恪回答。
预料之中的答案,傅渊逸撇撇嘴,“你老敷衍了……”
盛恪正想问他想听什么样的回答,便听身后有人喊他,傅渊逸也听见了,跟着盛恪一起回头。
一个女生跑上来,可能是跑太快了,喘得很厉害。
盛恪等她喘匀了气才问,“有事?”
“盛恪,我……我有话对你说。”说着,女生往傅渊逸那儿看了一眼。
傅渊逸有点尴尬地往盛恪背后错了一步。
“可以单独给你说吗?”
盛恪偏头看向傅渊逸,“先回车上去。”
“哦……”傅渊逸拿过伞,抿着唇,自己先走了。
回到车上,司机见他不怎么开心,盛恪又没跟上来,问是不是和盛恪闹不愉快了。
傅渊逸回答说没有,眼睛不自禁往窗外撇去,“有女生要跟我哥表白,我在不方便,就先回来了。”
司机哈哈大笑,“小盛这么帅,又这么优秀,有女孩子追可太正常了。现在高考也考完了,是谈恋爱的好时候啊。”
傅渊逸听着这话心里又酸又闷,瘪着嘴彻底不说话了。
那女生确实是想追盛恪,盛恪有心避着傅渊逸处理,谁曾想,傅渊逸会自己闷着发散思维。
等他回到车上,傅渊逸都不知道想哪儿去了,把自己想得闷闷不乐的。
“那女生跟你表白啦?”沉着调子憋出一问。
“没。只是问我要联系方式。”
那女生很知轻重,挺早就喜欢盛恪了,为了不耽误学业,一直没要过盛恪的联系方式。现在高考考完了,她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盛恪却说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你给了?”
“没。”
“咋不给啊,不喜欢人家?”傅渊逸搅着手指念念叨叨,“我看人家长得挺漂亮的……”
“而且高考都考完了,现在不谈恋爱什么时候谈啊……”
司机:“……”
而盛恪不耐地觑他一眼,冷冷:“你想我谈?”
傅渊逸垂着脑袋,不回答。
盛恪轻呵一声,“那我现在回去找人要?”
傅渊逸伸手,捏住了盛恪的衣摆。
一路无话。
盛恪不搭理傅渊逸,自己往前走,傅渊逸垂头跟在后。
两天前的场景再一次重现。
傅渊逸看着轿厢壁里的盛恪,慢慢挨过去。
盛恪没动,他就伸手过去拽住他,喊哥。
盛恪对他的撒娇无动于衷。
自己藏在心里、供在心尖的人,对他说那些有的没的,他心里能有多舒服?
但重的话又不舍得说,最多只能甩个脸。
傅渊逸另一手抠着裤腿缝,黏黏糊糊地吐着字眼:“我……”
犹豫间,只听“叮——”的一声——电梯这就到了。
盛恪要往外走,傅渊逸给他拉着,说:“我吃醋么……”他是着急了,说话语速都快,“所以才会阴阳怪气的……”
“不是真心的……你别气。”
盛恪觉得傅渊逸可能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吃醋,他在他面前承认自己吃醋。他是真不知道这句话对他意味着什么。
盛恪气笑了。傅渊逸大概真是他的劫,三番五次地来撩拨他,却又无知无觉。
一派天真。
他终有一天要疯在他身上。盛恪自嘲一笑,叹着气把傅渊逸拉出电梯。
他没说话,是不知道说什么。
但傅渊逸不一样,他是真后悔了,他不想惹盛恪生气的,可自己心里到现在还酸呢……太不好受了。
于是,他非常诚实、也特别有恃无恐地去牵盛恪的手。
牵住了,也不安分,要把盛恪逼到无路可退一般地看着他问——
“所以,哥,你能不能、先别谈恋爱啊?”——
作者有话说:榜单就这么水灵灵地完成了!
第30章 底线
“哥,你能不能、先别谈恋爱啊?”
傅渊逸问完,久久没能得到盛恪的回应。
走道感应灯亮起又熄灭,像是他们之间的某种关系被忽然地关闭,陷入沉闷的暗。
穿堂风过,穿过他们各自空落的胸腔。
盛恪是个藏得太久太深的人,他不敢轻易地相信什么,怕失去也怕得到。
而傅渊逸怕盛恪的沉默。
他转到盛恪面前,盛恪不看他。
他凑上去,伸手抱住盛恪的腰,盛恪先是抵了他的肩,往后退,之后又不动了,任由把他自己埋向他。
傅渊逸脑袋枕在盛恪的锁骨上,闷闷出声,“行不行了?”
讨不到答案便不作休般地追问。
“傅渊逸。”盛恪喊他,声音一点也不温柔,反倒憋着火气,“你是17,不是7岁,别老用这招。”
“我要是7岁,我就直接抢了,我还问你做什么……”
“傅渊逸!”盛恪喉结滚了滚。
一秒、两秒……十秒……体温逐渐被傅渊逸的温度侵占,被理智压抑着的情绪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挑战。
如今枷锁断裂,欲望横生。
盛恪抬手,插/进傅渊逸的发间,霸道又用力地压着他,在他耳边低语,“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怎么……”
“叮——”
傅渊逸的声音和电梯到达的提示音一同响起,一切的试探、剖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电梯门开,盛恪骤然清醒般地抬头,和门后的陈思凌四目相对。
心脏从万米高空砸落,濒死的窒息感漫上来。
盛恪动不了,赤*地被陈思凌打量着。
那藏在镜片后的凤眼微眯,有那么几秒,盛恪觉得陈思凌看穿了自己。
可陈思凌什么都没说,他让这一瞬的尴尬、紧张、羞愧,如同一把达克摩斯之剑,高悬在他的头顶。
“嘛呢?”陈思凌笑问……
傅渊逸慢吞吞地松开盛恪,在他身边站好,吸着鼻子说:“撒娇呢。”
陈思凌饶有兴致:“又惹盛恪了?”
傅渊逸点着耷拉的脑袋,“嗯……给我哥说不开心了。”
“说什么了?”
傅渊逸皱皱脸,瞥一眼盛恪,道:“我都给我哥说不开心了,你还让我提呢。”
“我哥等会儿更气了,你替我哄啊?”
陈思凌耸耸肩,“谁的哥,谁哄呗。又不是我气的。”
“幸灾乐祸的大人……”傅渊逸嘟嘟囔囔跟着陈思凌进门,“二爹,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
“后天要出差,所以陈老板这两天想翘班,行不行?”
落在他们身后,盛恪迟钝地找回呼吸,操控发麻的手脚进门。
他知道自己不自然,呼吸、心跳、表情,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暴露他的情绪。
可他束手无策。
就这样被看穿也是理所当然。
失魂落魄之时,脸颊忽而被一只冰凉的手碰了一下,引他回神。
“哥,你没事吧?”傅渊逸问,“咋忽然脸色这么难看?”
盛恪久而深地看着他,傅渊逸一举一动都是如此自然,同他亲近,与他撒娇,在陈思凌面前也从不收敛。
他和他是不一样的。
他问心无愧,不需要像他一样躲躲藏藏,当个见不得光的小偷。
所以……
所以……
即便傅渊逸问出那样暧昧的问题,一次次越界、追赶、示好,不过是他自己臆想得太多,以为那是傅渊逸的试探。
以为自己可以承认。
但其实,一切只是傅渊逸的天真。
“没事。”盛恪找回声音,“考试考得有点累。”
“那你回房睡会儿?”
“嗯。”
洗了澡,躺回床上,傅渊逸的枕头被子就在床的另外半边,盛恪却不敢想他。
翻过身,背对着,思绪乱得快要在脑子里打结,隐隐让他开始头疼。
盛恪睡得不安稳,整个高三乃至高考当下,他都没有感受过如此压抑的情绪。
像一张网,将他层层密密地缠绕。
他做了很多梦,梦里全是零散的过往碎片,燥热的夏天、阳台的钢丝床,掉漆的木头椅子,女人的谩骂,小孩的高声尖叫……
一段段糟糕的回忆争先恐后地出现,要在这一场纷乱的梦里将人凿烂。
可就在黑暗浪潮快要将他淹没之时,巨浪化作雨、化作风,轻柔地缠绕过来,如同一个柔软至极的拥抱。
盛恪在黄昏时分醒来,发现腰上搭着一只手——傅渊逸圈着他,脑袋抵着他的背脊睡得正香。
盛恪想把他的手放下去,刚捏住傅渊逸的手指,那人就缠了上来,更紧地将他搂住。
盛恪微怔,又兀自苦笑,心里潮湿一片。
他从来不被任何人需要。
只有傅渊逸需要他,依赖他,也心疼着他。
那些兵荒马乱的情绪,霸道地作贱着他,又在这样一个温柔的黄昏,被傅渊逸下意识的动作,轻易地化解掉了。
“傅渊逸。”
身后有回应,那人带着淡淡的醒后鼻音“嗯”了一声,问:“哥,你醒了?”
“嗯。”
“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
傅渊逸又赖了会儿才和盛恪起来。
霞姨已经做好了晚饭,但没能开饭,因为不靠谱的大人还没起来。
傅渊逸跑去敲门,“二爹,起来吃饭啦!”
片刻,陈思凌开下门,打着哈欠揉乱小卷毛,“你睡醒了,就非得喊我起来?”
“吃完再睡,不然胃饿坏了。”
饭桌上,陈思凌问盛恪暑假有什么安排。
盛恪回答还没想过。
傅渊逸认真给他俩剥虾,一人一个一人一个轮着来,一碗水端得平平的。
“二爹,我哥刚考完,你就问人有啥安排,都不让我哥休息两天啊?”
“唉……”陈思凌痛心疾首地说,“小没良心的,你二爹我还不是想帮你问的?”
“啊?”傅渊逸把剥好的虾沾上酱油,递给陈思凌。
陈思凌让他举高点,然后就着他的手把虾吃了。
“二爹,多懒呢!”傅渊逸吐槽。
38岁给人当爹的人回答,“少脏我一双手,不挺好?”
说完,又带着点正经地说:“我这趟去估计七月中下才回来。你马上放暑假了,不得把你安排了?”
傅渊逸听他这么说,给盛恪剥的虾立马喂陈思凌嘴里了。
“不过也确实早了点,盛恪刚考完,先歇着吧。估摸你们也得搞搞毕业旅行。”
确实有,高考的铃声一结束,大家拿到手机开机,毕业旅行的话题就已经安排上了。
“要是你那能带家属,就把你弟捎上。”
傅渊逸一听可来劲,“我能出去玩啊?”
陈思凌看着他笑,“我寻思我们家也没搞圈养那一套啊。”
傅渊逸嘿嘿傻乐,倒是盛恪一直没作声,后来被傅渊逸催着才表了态,说知道了,如果有机会会带上傅渊逸一起。
“要是还有时间、精力,也可以来我公司实习实习。”
傅渊逸“嚯”了一声,“二爹,你要把公司交给我哥啊!?”
盛恪:“……”
陈思凌舔着唇,冲盛恪一扬下巴,“我养大的,这就向着你了?”
盛恪窘迫得不知该说什么。
傅渊逸也有点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撒娇地喊了声“二爹”。
陈思凌让他别喊,去喊他哥去。
吃完饭,霞姨给他们切了水果。傅渊逸吃了几片西瓜,被陈思凌赶去洗澡。
傅渊逸一走,客厅气氛就冷下来了。
“别紧张,就是找你聊聊。”陈思凌说。
盛恪点点头。
“考得怎么样,自己心里有数吧?”
自然是有的。盛恪甚至能给自己估分。
“志愿想好了吗?”
盛恪说还没。
陈思凌轻笑一声,摘了眼睛扔在桌上。他看过来,一双凤目没了镜片的遮挡显得更为直白,也更能看透人心。
“你不是没想好。”陈思凌说,“你是早就想好了。”
盛恪沉默着。
“怕逸崽知道?”
盛恪抿着唇,不作答。
“我不干预你的决定,”陈思凌捡了两颗葡萄扔嘴里,“我年轻的时候比你还犟。”
“何况咱这儿的名校也不差,我母校当年录取分可不比那俩低多少。”
“但你想好怎么跟崽解释。”
盛恪一直都没想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傅渊逸,但也的确不知道事后该怎么办。
毕竟这个决定应该会触及傅渊逸的底线。
“你要能过你弟那关,”陈思凌站起来,重重拍了一下盛恪的肩,“那你也挺厉害。”
盛恪一怔。
而陈思凌已经往房间里走了,边走边伸着懒腰,“傅渊逸可是我养大的。盛恪,别把你弟当菟丝花了。他啊……”
陈思凌顿了顿,说:“他啊……可是连鬼门关都成闯过来了。”
傅渊逸洗完澡,发现盛恪还一个人在客厅傻坐着。
“哥?”
盛恪拿过他手里的毛巾,给他擦头发。
“哥,你咋啦?”傅渊逸想扭头,被盛恪按着脑门顶不让动,“二爹跟你说什么了?”
“没。”盛恪嗓子有点哑,咳了一声后问,“傅渊逸,我要是……”
“啊?要是什么?”
“要是考出去了,你……”
“我啥?”傅渊逸把盛恪的手扯下来捏着,回过身去看他。
盛恪今天一直这样,表情很淡,却看着教人很难过,像是有什么沉甸甸地心事压着他,快把他压垮了。
盛恪没往下问,傅渊逸就自己回答,“你考出去了,我就追出去呗。飞机、动车、火车,再不行打车。”
盛恪无奈,抬手捧着他被热水蒸红的半张脸,“追我干嘛?不烦呢?”
傅渊逸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存着盛恪,他想说实话,可也知道现在不是好时候,于是把最想说的话咽下去,改成一句“就想追。”
“那我要是……不走呢?”
“什么?”傅渊逸看着他的眼睛,怔了几秒后脸色一下变了,“哥,你别开玩笑……你要是被录取了,你……你会不去么?”
盛恪没说话。
“是……为了我么?”
傅渊逸能接受盛恪没考好,去不了。
但如果盛恪考得上,傅渊逸是绝对不能接受盛恪为了他而选择放弃的。
“是因为我太弱了,让你放不下了?还是你觉得得报答二爹,要留下来,照顾我?”
“盛恪,你回答我!”
傅渊逸忽然就喘上了,哽着气有一口没一口的,捏着盛恪的手也越来越紧,脸色越来越白。
“傅渊逸……”盛恪心里一紧,忙去拍傅渊逸的背,“我只是……这么一问。”
傅渊逸另一手压到肋骨上,背脊抽痛地弯下来,伏到腿上,“盛恪……”
他喊道。
“如果……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那你就、别……别当我哥了。”
傅渊逸疼得厉害,说话一字一顿。
“我、我不、认、你、了。”——
作者有话说:小盛撤回了一份志愿。
(拍拍小盛:下一章好好哄你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