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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正文完


    后半夜落了雨,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发出阵阵闷响。


    外面风雨交加,屋内的空气却闷热异常。蒸腾的热气在皮肤上游走,连呼吸都带着湿意,沉甸甸压在胸腔。


    傅渊逸快要被这场雨淹没,耳边逐渐只剩下急促的喘息与黏腻的雨水声。


    几道闪电划过,短暂地照亮房间。影子在墙面上颤动,又没于昏暗。


    空气中漂浮的水汽带着一点咸腥,温度沿着不知名的痒意攀升。窗上的雨蜿蜒成线,顺着玻璃滑落,也沿着他潮热的皮肤滚落。


    那一声声闷在喉口的难受,教他几乎分不清是这场雨褫夺了他的呼吸,还是源于胸腔深处的颤动。


    他沉溺于这样潮湿的、失重的感觉。让人既清醒又迷乱。


    到后来,神思昏聩,无法撑住沉重的眼皮和麻木的手脚。


    身上的骨头好像在疼,因为空气里过高的湿度。又好像疼的不是骨头,而是更深处。


    那场雨,什么时候停的,他浑然不知。之后又发生过什么,他也浑然不晓。


    等醒来,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身边是还在熟睡的盛恪。


    身上的黏腻感早已清洗干净了,自己浑身散发着一股水果香气。


    身上的睡衣是盛恪的,袖口长到能遮住他的指尖。


    盛恪还在睡,一手随意地搭在他的腰上。


    他侧头去瞧他,盛恪的唇又被他给咬破了。记不得是第几次了。每次都想改,但意乱情迷的时候,哪里还能控制得住自己?


    而且盛恪的唇很柔软,牙齿慢慢陷入的感觉,教他痴迷。


    咬着的时候,舌头也总习惯性地舔舐盛恪的唇,为其渡上柔软水色。


    盛恪嫌疼或是嫌他烦的时候,会捏着他的后颈,将他格开。


    他让盛恪别老这样,他又不是猫,每次犯了错就被捏着后颈皮调教。


    盛恪懒懒洋洋地舔着被他咬出的牙印,说他的确不是猫,是狗,不然怎么会这么爱咬人。


    于是傅渊逸得寸进尺地在他身上打下各种标记,还在他耳边“汪汪汪”,教他毫无办法,只能任由他肆无忌惮。


    最后傅渊逸一身吻痕,换了他一身咬痕。


    一大早的,他还没醒,傅渊逸又不怎么安分了,用手指拨拨他的睫毛,碰碰他唇上的口子。碰完再亲一下。隔几秒,又亲一下。


    盛恪被他烦到没脾气,只得起床。否则再这么下去,两人就又不用起了。


    其实昨天把傅渊逸带回来的那一刻,盛恪便知道,他在傅渊逸面前怕是再难装下去。


    有些事虽说不是他刻意藏起,但也确实没想过会这样呈现。


    自从重逢,傅渊逸的角色始终卑微如尘,仿佛只有将自己的尊严全都丢掉,才能求得盛恪的一丝怜悯。


    而实际上,在这一场感情的博弈里,盛恪从未占得上风。


    傅渊逸小心翼翼,他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无情冷性的背后不过是一些自己也难掩的伤口。


    如今倒是不用藏了,但也让某些人愈发恃宠而骄。


    “你给我弄成这样,我哪里还能下地啊?”傅渊逸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脸上的表情演得好似昨日种种与他无关,全是盛恪一手造成。


    他只剩满心的委曲求全。


    “……”盛恪呼出一口浊气,过去将傅渊逸抱起来,送去洗漱。


    路上,傅渊逸见他蹙眉不语,还关切地问,“哥,想啥呢?”


    光是看傅渊逸的表情,盛恪着实判断不出他是想气人还是真天真,毕竟傅渊逸是装可怜的天生好手,一张娃娃脸任何时候都显无辜。


    “在想等下把你送回去。”盛恪回道。


    傅渊逸“哦”了一声,从他身上下来,老实地站在镜子前,从镜子里看他。


    盛恪:“……”


    傅渊逸说,“那你把我送还给二爹吧。”


    盛恪:“……”


    傅渊逸:“我不跟二爹说我身上都是你弄的。”


    盛恪单眉微挑,“那你准备说是谁弄的?”


    傅渊逸耸耸肩,“不知道啊,也不知道谁,睡完我就不要了。没良心呢。”


    盛恪:“……”


    气人的结果就是从厕所洗漱完出来后,自己嘴上也多了一道口子-


    下午盛恪要在书房里办公,傅渊逸在边上他没法干活,于是吃完午饭他把人送回床上。


    傅渊逸怎么可能待得住,但他还没说什么,他哥就慢慢悠悠地飘出一句,“不然我就送你回别墅。”


    “……”傅渊逸没招了,“怎么一言不合就要送我走啊?盛恪你是不是真的没良心?”


    盛恪单膝跪在床面,冷冷提醒,“是谁说自己腰疼腿疼手疼肺也疼?”


    “……”傅渊逸短蹙地“啊”了声。


    “老实待着。”


    傅渊逸又“啊”了一声,这回是降调的第四声。


    盛恪原以为傅渊逸多少能老实一会儿,结果不出半个小时,傅渊逸就摸进了他的书房。


    他在开线上会,没空管他,便由着傅渊逸在他书房探索。


    傅渊逸又站到了花柜前,手指隔着玻璃慢慢划过那些花,也拨动着自己记忆的开关。


    刚出去的前三年,他的状态实在太差,所以无论怎么恳求,周渡都不肯带他回来。


    第四年的时候,他的病情稳定了一些,才被允许回国。


    往后的每一年,他都会在盛恪生日前夕回国,买一束生日花,在盛恪生日当天亲自送过去。


    可他没有门禁,也不敢告诉盛恪自己回来了,所以花束只能放在大堂的外卖区,再让大楼的前台帮忙通知盛恪公司的前台,喊盛恪来领。


    但盛恪没来过。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花瓣开始变得干枯焦黄。


    第四天,第五天……花束逐渐凋零。


    第六天,他得回去了。


    就这样,连着四年,他的花都没有送出去,落寞地盛放在那个昏暗的角落,无人认领。


    可是好多人夸他的花束好看,路人也会给它们拍照。


    为什么盛恪不要呢。


    “因为是我送的,所以才不要吗?”傅渊逸自言自语地问道,“既然不要,又为什么都带回来了呢?”


    明明都不漂亮了,快要枯萎了,却还将它们做成干花,特地打造了一个柜子封存。


    为什么?


    他不明白。他问盛恪。


    盛恪还在开会,拍着他的脑袋让他安静点。


    书房铺了地毯,傅渊逸便盘坐在地,背脊靠着书桌的抽屉,等他。盛恪让他去沙发他也不去,非要这么惨兮兮地蜷缩在他的身边。


    盛恪无奈,幸亏是在家里,若是在办公室让人发现他开着会,腿边还藏个人,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傅渊逸愿意陪盛恪,不觉无聊。


    但通常这种时候,旁人会觉得他们无聊,所以盛恪给了他自己的平板。


    傅渊逸没有想看的想玩的,他只对盛恪感兴趣。


    “哥,我能看相册吗?”他轻声问。


    盛恪点头。


    盛恪的相册做了分类,里面是一些备份过去的照片,大部分是工作上的,还有一个相册被划分到了风景类别里。


    是这些年盛恪到世界各地旅游拍的照。很少有人物照,大部分是无人的街道或是一些建筑和随手记录。


    但每年八月十五那一天,固定会有一张照——是那天的月亮。


    海边的月,山谷里的月,峡谷边的月,荒原上的月。


    明亮孤独的月,群星环绕的月,朦胧模糊的月,全都定格在那一年一年的照片里。


    到最后,傅渊逸的眼睛也跟着模糊了。


    盛恪开完会,低下头去寻人时,发现傅渊逸不知何时埋下了头,又不知道在哭些什么。


    把人拉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书桌,无奈叹气,“傅渊逸,你感情是不是太充沛了些,动不动就哭?”


    傅渊逸抬着红彤彤的眼睛看他,指着平板上的照片说,“我在这里。”


    盛恪一怔。


    那是他到过的一个北欧小镇。那天他在街边的一家咖啡店停留,对面拐角的花店没有营业。


    这里的建筑色彩都十分鲜活明亮,光影切割之下,让那家没有营业的花店成了整副画面里唯一的暗色。于是他便拍了下来,算作这趟旅途的终点。


    如果花店开着,他想他应该会进去买一支花的。


    或许是黄色玫瑰。


    “我在这里。”傅渊逸重复着。这家花店是他的,他不记得那天为什么没有开门,或许是因为他又犯病了,或者是因为他哪里又疼了。


    一年里,花店歇业的时间比开门的时间要多出太多,所以他自己也不记得是为什么。


    “如果那天我去了,是不是……就能遇见了?”他哽咽地捧住盛恪的脸,与他额头相抵。


    但命运总是如此捉弄人。


    “原来,我们,错过了。”


    他亲吻他,眼泪咸涩地渡在两人的唇上。


    后来盛恪为了哄他,告诉了他很多事。


    为什么不收他的花,是因为知道他在那里。收了花,傅渊逸就会走。所以哪怕远远望着,也想多留住他一会儿。


    “你就不怕我伤心?”傅渊逸问。


    “想过。”盛恪诚实回答,“但我更自私。”


    盛恪又细数着这些年去过的国家。傅渊逸问他为什么选这些地方,都不是什么旅游圣地。


    盛恪回答说是为了找人。


    “他应该不喜欢人太多、太吵闹的城市,也不喜欢太冷的地方。”


    他不知道傅渊逸到底在哪个国家,哪个城市。于是只能漫无目的的,在每一年的八月去到一个国家,在那边待上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那其实算不上旅行,更像是换个地方办公。


    但他也会坐在不知名的广场,或是泡在某一家咖啡店,又或者待在某一处算不上是景点的景点,看着人来人往,日升月落。


    他在找一个人,在茫茫人海,寻一个人。


    “二爹说,你从来没问过我在哪里……”所以他一直以为盛恪恨死他了,连他在哪里都不想问。


    盛恪却笑,反问他,“会有答案吗?”


    傅渊逸不回答了。


    所以盛恪没去找过陈思凌。他知道,如果是傅渊逸提出的离开,陈思凌不会有任何留他的办法。


    换做是他,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那时的傅渊逸想逃,觉得那样他才能活下去,那么他就放手,任他逃。但他也得找到让自己活下去的办法。


    笨是笨了点,好歹让那一颗不断下坠的心,有了牵绊。


    “盛恪,你说,我们到底是怎么熬过的那七年……七年啊,明明那么长……那么久……”


    那么疼,那么苦。


    可竟然,就那样过了七年。


    傅渊逸昏沉在盛恪的怀里。


    白日的烈阳一点点收去热力,金色的光影退回地平线。


    时间在这一刻慢了下来,所有无法言说的过去,如同一场已然醒转的旧梦,融化在这温柔的薄暮里。


    傅渊逸勾着盛恪,往下坠。


    有风从未关严的窗户灌进来,撩起白色的纱帘,掀起散乱的纸页。掠过他们交叠的呼吸。


    “盛恪。”


    “嗯。”


    “我们好好相爱吧……”傅渊逸恍惚地看着那一盏昏黄的灯,手指插在盛恪的发间,搅紧。


    “好。”


    盛恪的声音共振在胸腔,如同一声遥远的、已然存在许久的誓言-


    傅渊逸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又一觉。再醒来,又到了中午。


    今天外面是个好天气,天空蓝得像是被擦拭过,高远而澄净。


    偶尔有云经过,阴影扫过窗台,落进屋里,又慢慢游走。


    房间里不冷,但空气里仍有一丝刚入冬的凉意。不刺骨,反倒让傅渊逸想深深吸上一口。


    窗外的银杏叶已经落了不少,还有一些半枯半绿的叶片坚强地挂在枝头,只是风一来,那些枯叶摇晃两下,便打着旋地落下了。


    傅渊逸起来,在厨房找到盛恪。


    他从背后抱上去,踮着脚也没能让下巴抵上盛恪的肩。


    “……”内心十分挫败,于是将就地吻了盛恪的后颈。


    由于他的捣乱,盛恪热的粥糊了锅,两人只能出去吃。


    傅渊逸自己没带衣服过来,身上除了鞋是自己的,剩下的都是盛恪的,包括大了一号的内裤,但他要面子,死活没说。


    盛恪给他套了一件厚实的毛衣,傅渊逸很喜欢这种柔软的面料,就是盛恪的衣服实在太大,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一米七五的个子能有这么矮……


    袖口折了两圈,肩线落到了大臂中段,裤子更别提了,裤腰多出的部分能折到后腰。


    “太瘦。”盛恪评价道。


    傅渊逸不信,用手量了量他哥的腰,再比到自己身上。


    虽说他常年生病,身板薄得像纸,但也不至于差那么多!何况他哥胃不好,能比他胖多少?


    怎么就能差这么多?!


    最后强行将两个人的差距缩短到一个虎口。盛恪嗤笑一声,懒得理他这种作弊行为。


    两个人上了街,却不知道吃什么,漫无目的的闲逛。看到想吃的便钻进去吃上一口,再寻觅下一家。


    傅渊逸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是他们分开那些年,连梦里他都不敢想象的幸福画面。


    “看什么?”盛恪注意到他的目光。


    傅渊逸贼兮兮地笑了一下,那双圆眼瞧着他缓缓一眨,“没。”


    这样。足够幸福了。


    “哥,前面有甜品店,我们进去看看!”


    随着熙攘的人群穿过马路,和人无意地相撞在一起。


    那人冲傅渊逸温和一笑,低声说抱歉,而后与他们错身离去。


    傅渊逸怔了几秒,蓦地回头去寻那人。


    “怎么了?”盛恪见他紧张,跟着他的目光寻过去。


    红灯跳转,身后的车流穿行而过。


    傅渊逸收回目光,平了平自己呼吸,对盛恪说,“刚刚那人,好像……”


    话音卡住,那个名字对他而言还是太疼了。


    盛恪没问,而是将他揽进怀里,低声喊着他的名字,轻哄着他。


    片刻,傅渊逸鼓起腮帮呼出一口气,主动退出盛恪怀抱,对他说,“刚才那人好像凌爹。”


    但这一次他没有拼命追寻,没有陷入痛苦的过去,而是选择牢牢握紧盛恪的手。


    即便心脏还在猛烈跳动,傅渊逸却是努力提起笑,冲着那遥远的、无法追寻的远处挥了挥手。


    无声道别。


    他说过的,不会再离开盛恪。


    成长于他而言真的很辛苦,像一场存在于骨骼里的绵延不断的疼。


    静默又漫长。


    他学不会告别,于是痛苦就和爱一同生长,纠缠成了他的人生。


    如今阳光重新落在肩头。


    虽然那些痛苦的过去,依旧流淌在这具身体里。


    但幸而,他的爱人就在身边。


    “盛恪,我们走吗?”


    “好。”


    “那你牵着我。”


    “好。”


    他们牵着彼此,走入人群。


    世界继续向前。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在这个无人在意(x)的凌晨一点半。我完结了。


    太难收尾了。以至于写到了这个点。


    辛苦大家了,我也没想到这本写了一年。


    中间一度弃了,又被大家拽了回来。


    辛苦啦。


    还会有一点收尾,放在番外里。番外不会那么快出。一周之内吧。[比心][比心][比心]


    再次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