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搜查
中午十二点,杰洛准时来到停尸房,给玛丽和多萝西带东西吃。
虽然是很常见的干面包,多萝西依旧吃的很香,玛丽却对此兴致缺缺。
杰洛知道自己午休时间有限,便没有等他们吃完饭,就开口说道:“停尸房这一层楼有医护人员专用的休息区域,里面有洗浴室和厕所,不过很少人会来这里。我今天把钥匙翻了出来,你们半夜去用应该没问题。”
他把钥匙丢给了吃完面包的多萝西,又看向玛丽:“你弟弟情况不错,虽然看着羸弱,身体素质还蛮强的,比预计恢复得要……”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就被一双手捂住:“安静,有人来了。”
“哈?这个点除了我,谁会来这破地方?”杰洛不相信玛丽的一面之词,倒是多萝西深信不疑,立刻钻进了蒙着尸体的白布下面,躲了起来。
“喂喂,小姑娘,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杰洛觉得好笑,正想打趣两句,却神色一僵。他这才听到了屋外传来了两道足音,竟然真的来人了!
谁这么离谱,中午不休息跑这里来?杰洛正想和玛丽咬耳朵,却没想到她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还顺带把地上的瓶瓶罐罐藏起来,效率高到令人咂舌。
他该不该躲?
如果躲起来没被发现还好,如果发现了,那不就太奇怪了吗?可他中午不休息,待在停尸房也很奇怪啊?他该怎么解释?
门被拉开的声音是那么不详,杰洛在这最危险的关头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他冲向了离自己最近的尸体,钻进了桌子和白布构成的安全空间里,正巧和玛丽撞个满怀。
杰洛顾不上道歉,他下半身还在白布外,所以他一边挤玛丽,一边用气音说道:“你再往旁边挪一点,让我进去!”
“哪还有位置?你再挤我我就要出去了!”玛丽同样用气音回答,她对于杰洛瞎猫撞上死耗子,刚好和她选了同一个地方很无语。
细碎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杰洛也顾不得任何礼仪了,他手部肌肉发力,直接用双臂把玛丽抬起来往自己身上揽,他则趁着对方悬空这短短的空隙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长到夸张的腿滑进桌下,成V字型摊开。
玛丽的后背严丝合缝的贴紧他的上半身,双腿则放在杰洛双腿的空隙里,勉强藏了起来。
“那边……那边好像有声音……?”
“那是你的臆想,每次来都觉得有声音,放心啦,这里面都是死人。”
“就是因为死人的地方有声音才可怕好不好?!”
玛丽侧耳倾听,想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可惜耳边心脏跳动的声音实在太大了,有力的像只乱蹦的鹿。
杰洛华丽的长发柔柔的搭在玛丽的肩上,和她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如同剪不断理还断的绸缎。厚重的布隔绝了仅存的光线,杰洛无意识的用双臂紧搂着着怀中的温热,唇瓣贴在对方的颈侧,留下了如眼睛一样的绿色。
相比于杰洛的半瞎状态,玛丽的情况就好很多,她的视线并没有完全受到黑暗的限制,勉强可以看到其他色彩。
这家伙……哪里来找来的绿色口红?掉色未免也过于严重了……
玛丽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上面残留着杰洛嘴唇的形状,浓烈的绿色毫不客气的在手心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嚣张的宣誓着自己和男主人的联系。
“看你干的好事”玛丽轻声嘟囔道,胡乱将自己染着口脂的手在杰洛的裤子上擦了擦,没想到不仅没有擦干净,还抹得更加均匀了。
杰洛立刻钳制住玛丽为非作歹的手,他的呼吸开始加重。玛丽不由得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对方紧实的腹部,让对方安静,结果还起了反效果,对方的心跳声更快更明显了。
他这是害羞了?玛丽不确定的想着,因为杰洛的不自在,让她也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
感觉自己脸颊有些热,玛丽便收回思绪,努力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外面。
来者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女性,其中一个胆子很大,她是来这里躲清净乘凉的。另外一个则在昏暗的屋子里走来走去,光听足音就感觉来者焦躁不安。
“你说,为什么这些尸体还没有腐坏?”走路的人刚好停在了玛丽两人的身边,吓得他们双方都同一时间捂住了彼此的嘴巴,屏气凝神。
“肯定是那些铁球呗。”随意坐在地上的女人声音疲懒困倦,作为医护人员,他们的工作量就没有少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厉害,很多大型手术靠它才成功呢。”
“对啊……就凭这些铁球……”他们身边的女人重新动了起来,朝坐着的女人走去,让杰洛深深松口气。
老天,如果被人发现了,他这辈子都会被打上疯子的标签了。
这两个家伙看到这个情况,肯定会尖叫着跑出去,然后洋洋洒洒的杜撰这件事情。
说不定很快就会传出,齐贝林先生的儿子,也就是医院的继承者杰洛,大中午和女朋友在停尸房亲热还被撞到。想也不用想,这传闻会掀起多大的风浪,说不定一百年后自家医院还会津津乐道这件事情。
“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为什么院长只把这门技术传给了他的儿子,不教我们?”女人的声音里出现了愤愤不平:“如果我们都学会了,医院就能做更多的大型手术,能保证更多病人的存活率!”
大概是关系很好,坐着的女人并不惊讶,只是略带调侃的说道:“说的倒是好听,我看你是想学了这门技术后跳槽,自己开一家医馆挣钱吧。”
“怎么?我不可以这样想?谁想一辈子只当别人手下,我就是想翻身做老板,有错吗?”
“没错没错,有野心和想法当然是好事。”同伴打着哈哈:“这里真不错啊,怎么发泄都不会有人听到,真安全。”她有些得意:“我就知道没人敢溜到这里休息,这么大片地方都是我们的,再也不需要和别人挤堆了。”
“还休息呢,我们该上去了,不然等挨骂吧你。”
“唉……走走走”
两个姑娘叹息着走出了停尸房,关好了房门。
多萝西悄悄撩开布角,确定没有外人后才爬了出来。另一边玛丽和杰洛也钻了出来,整理着自己因为挤压变得乱糟糟的衣服。
多萝西眼尖的发现两人的头发缠在一起,赶紧凑过去帮二人理顺。
“谢谢”玛丽对多萝西道谢,对方则不好意思的摆摆手,示意玛丽不用这么客气。
杰洛则什么都没有说,他少见的安静,沉思般垂着脑袋看向尸体上匀速旋转的铁球,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玛丽问道
杰洛抿了抿唇,很僵硬的说道:“没什么。”他转移了话题:“我也快走了,你们拿好钥匙,不要搞丢了。这里看起来没有我想象的安全,我尽量在明天内给你们找到新的地方藏身。”
虽然觉得杰洛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但玛丽并不是很想挖掘对方的隐私,便点点头,没有追问什么。
他心绪不宁的在这里呆了几分钟后,也步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现在屋子里只有玛丽和多萝西两个人。
“那个……玛丽小姐……”
“嗯?”
“你……你不用管我了,赶紧逃走吧!”
多萝西有些决绝的样子让玛丽吃惊,她将自己的双手放在对方稚嫩的肩膀上:“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眼前的女人红了眼眶:“我觉得,很对不起玛丽小姐,让你跟我在这里担惊受怕……遇到人还得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躲起来……”她神色惨淡:“哪怕躲在这种地方,都有被发现的可能,我觉得自己被找到也是迟早的事情。”
她默默的擦了擦眼泪,反握住了玛丽的手:“趁还有机会,赶紧带着你弟弟逃吧。虽然我没有机会离开这里了,但你还有。”她口中念念有词,精神高度紧张:“我哥哥名叫威卡毕博,虽然官职很小,但是给你们姐弟二人买船票,护送你们离开还是做得到的。”
她摸向自己的口袋,拿出了一个小巧的发夹,放在了玛丽手心:“这是我哥哥送给我的,你拿着这个东西找他就行,他肯定愿意帮你的。”
“冷静,多萝西。”玛丽安抚的拍着她的脊背,让她放松自己,她紧张到喘不过气。
那个该死的家伙,居然把人逼到这种地步。
玛丽感觉自己腰间的匕首蠢蠢欲动,要不是有任务在身不能立刻暴露,她恨不得现在就割开男人脖子上的气管,让他绝望的死去。
多萝西颤抖着缩回了角落,被暴力殴打的创伤不会在短时间内消除,哪怕离开了罪魁祸首,被受害者依旧惶惶不可终日。
她昨晚想了很久,都找不到破局的方法。白天她不能出去,晚上也不敢出去。现任的统治者用昏君来形容也不为过,那不勒斯的夜晚在他的统治下变得越来越恐怖,暴力事件每晚都会发生。多萝西害怕自己出去还没找到哥哥,就被暴徒杀害了。
正因为被人拯救了,她才应该对自己的性命负责,不该轻飘飘的死去。
但……她又觉得很对不起玛丽小姐。
看着缩在角落里抽泣的多萝西,玛丽叹了口气,靠在了对方的身边,在心中默默祈祷
请快点……下雨吧。
而另一边的杰洛,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上面滴溜溜的旋转着和尸体上一模一样的铁球。
现在的他可以用铁球治愈病人的身体,但很快……
杰洛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永远平静淡漠,就像一座巍峨的冰山。谁也不会想到,他竟然是一个刽子手。
而他过不了几年,就会接手父亲的工作,用手上产生奇迹的铁球来压制罪犯,然后快刀斩下他们的头颅。
那俩个护士,知道铁球的真正使用方法,会不会吓得尖叫?玛丽那胆大的小妮子,知道这件事情后,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杰洛想不出来,他也没时间再想。
气闷的将铁球塞进抽屉和小熊宝宝放在一起,杰洛调整好了自己藏在口罩下的表情,对眼前流鼻水的病人说道:“好了,告诉我你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
这是玛丽和多萝西在底楼待着的第三天,暗无天日的房间会让人本能的狂躁,但玛丽和多萝西都接受良好。
跟玛丽预想中一样,杰洛是找不到其他地方安置她们的,她们只能待在这里。
杰洛现在能做的就是给他们带来了自己家里的被子,顺便悄悄在外面给她们买了换洗的衣服。布拉克摩亚也曾下来找玛丽,他们用的是英语交流,多萝西听不懂,但她知道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对她相当不喜。
多萝西知道自己是拖油瓶,她乖乖缩在角落里捂着耳朵,表露出最无害的状态,她的做法是正确的,那个男人叹了口气,结束了话题,在黑夜里像蝙蝠一样褪去。
玛丽经常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用自己的脚丈量停尸房每一寸空间。多萝西觉得玛丽不会打发空闲的时间,便自顾自的开始为玛丽编发,还会告诉玛丽很多过去的故事。
比如他哥哥在她很小时,为她抓到了一只雪白的兔子,她养了不到一周,那只把肚子吃的滚圆的白兔就挖洞逃离了自己的家。
比如她很喜欢阅读,也很喜欢写作,她的抽屉里放着五六本厚厚的日记,不知道现在被虫蛀没有。她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想来自己的房子已经布满了灰尘。
玛丽听着听着,偶尔也会开口,讲讲她在印第安人那里的故事。
沙漠里物资匮乏,她又是印第安人仇视的白皮猪,所以音人只能把自己一半的口粮交给她吃,经常饿肚子。音人的姐姐看到她的第一眼,很想杀了她,但被音人拦住,并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的姐姐,她是无辜的。
“他们本来想给我取名叫狼,预示着我和狼一样强壮矫健。但是后来……”玛丽止住了话语,她没有说下去,多萝西也没有催促。她耐心的梳理着玛丽的头发,温柔的像鸟儿在啄同伴的羽毛。
玛丽站起来,她应该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多萝西在心中想道。但按照正常情况,这个时候玛丽会带着她躲起来,但这次她的表情有些心神不宁。
大门被打开,屋外是大口喘气的杰洛,他的表情极为不安,胸膛被汗水打湿,黏在皮肤上:“那家伙……找过来了。”
很多时候等待比得到结果要痛苦得多,当镰刀不是停在头顶而是挥下的那一刻,多萝西显得格外从容镇定。
她朝杰洛走去,声音温和:“是他来了对吧?”她在死亡来临前,拥抱了身边的玛丽:“愿主永远保佑你。”
杰洛齐贝林咬着下唇,若不是他,也不会造成这个局面。父亲是对的,他总是鲁莽冲动,然后闯出大祸。
今天他正在给病人看病,一位护士急匆匆的跑来,神色有些害怕:“齐贝林医生……出事了,麻烦您去看看。”
看着护士脸上的表情和满头的汗水,杰洛本能的觉得不妙:“怎么了?”他看着坐在对面,正等着看病的患者,对方是个很明事理的人,见此立刻微笑着说道:“没事,我时间很充裕,不着急。”
“谢了。”
杰洛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跟着护士的脚步往外走去,对方是个很机灵的女孩,立刻开始解释情况:“是这样的,今天有个病人执意插队,惹了众怒。我们立马喊医护人员进行调节,请他拿号,坐在椅子上等着……结果他直接打了劝慰的护士,还说我们这个医院真是瞎了眼,该死……”
有谁这么不长眼,惹事惹到他们家的医院来了?
杰洛听见这事情,不悦的咂舌。普通民众确实有可能不知道齐贝林家族的另一个身份,只当这是一家普通的医院。但知道他们身份的上层人士,一直对他们非常客气,礼数周到。
更高一级的王公贵族则专门喊自己的父亲和自己上门诊疗,不会屈尊降贵踏足医院。
也正因为如此,杰洛长这么
大,还从没遇见过这种可以称之为医闹的事情。
到底是谁这么有毛病?
“父亲呢?”杰洛问道
“齐贝林先生正在做手术,离手术结束应该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护士抓着自己的衣摆:“所以您现在是医院最大的负责人,所以我才来找您……”
“嗯,你做的没错。”杰洛摘下脸上碍事的口罩,他倒要看看哪号人物敢惹到他们头上来。
转角一过,护士就在乌泱泱的人群里看到了罪魁祸首,大声说道:“先生,就是他惹事!”
来者有着杰洛齐贝林极为熟悉的外貌,他此刻后脑勺贴着膏药,正气定神闲的在几个护卫的簇拥下坐着,他对面是战战兢兢的医生,正在询问对方的状况。
医生看到杰洛,心中一喜,赶紧朝他跑了过来,觉得自己胆气大增。
杰洛手里的口罩带也不是放也不是,他甚至在那一瞬间很想蛮不讲理的对身旁无辜的护士大吼一声:“你就不能悄悄指给我看吗?干嘛要大声嚷出来?”
但万事没有如果
杰洛齐贝林看着那个混账朝他们这个方向望过来,然后眯起了眼睛。
对方从椅子上站起来,隔空对着杰洛傲慢的仰头:“哦?你这个小子就是这家医院的负责人?”
杰洛齐贝林升起来的心骤然放下,他松了口气,双手环胸,同样用相当不客气的模样瞧着斐萨德曼:“对,有什么事吗?”
他这副表情立刻让易怒的蠢货发出了咆哮:“既然你是负责人,就该清楚什么人你不该得罪!”他骄傲的指着自己的族徽:“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可是男爵!”
不耐烦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杰洛齐贝林冷哼一声:“据我所知,现在在位的人可是你的父亲,你个还没实权的家伙在这里狗吠什么?”
他的不客气大大出乎了对方的预料,这个像井底之蛙的男人从未想过有人敢对他不敬。他不顾护卫的阻拦,直接冲过来揪住了杰洛齐贝林的衣襟:“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
“这句话应该是我反问你吧,老兄?”相比于外强中干的斐萨,杰洛齐贝林可要厉害太多,他轻而易举的拉开了对方的脏手。要不是现在太多人注视着这场闹剧,他甚至想一拳头砸在他的脸上。
区区一个小喽啰,还敢这样叫嚣。
听完他这句话后,男人狰狞的脸上出现了更加复杂的表情,他低声重复着杰洛齐贝林的话语,突然眼中浮现出了饿狼看见血肉的光亮,刺眼的惊人:“我想起来了!”
他神经质的发出了尖笑声:“是你!我绝对没有记错!酒馆里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如同尖锐的指甲划拉着玻璃,男人脸上出现了畅快的笑容:“你们,都给老子搜!”
“喂,你要干什么?!”杰洛齐贝林怒吼道:“谁都不许动,我看谁敢在齐贝林家族的地盘上撒野!”
“到底怎么回事?”格雷高里齐贝林不大的声音却让嘈杂的喧闹声如潮水般褪去。
这位中年男性并不算特别高大,却总让人觉得有着相当强烈的威慑力。别说杰洛,连瑞萨这个混账东西都收敛了刚才癫狂的嘴脸,只是表情依旧称不上好看。
“父亲……”杰洛小声回应着眼前的中年男性:“这个男人他插队不说,还打伤了我们这里的护士,我……”
“那为什么我来时,这位先生会说道酒馆和搜索这样的字眼呢?”格雷高里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却像惊雷般霹在杰洛的心头。
他知道父亲如果知道了真相,内心根本不会产生同情这样的情绪,只会斥责他的冲动,根本不会给予任何帮助。
哪怕不想撒谎,杰洛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怎么知道他在说什么?这家伙脑子有问题。”
瑞萨装模作样的本事堪称一流,不然也不会把威卡毕博哄得团团转,还娶到了对方的妹妹。他本能的察觉出这个中年齐贝林不好惹后,就立刻换上了一副受害者的嘴脸。
“齐贝林先生,请您为我主持公道。”男人挤下了两滴鳄鱼的眼泪:“您的儿子不仅现在对我出言不逊,还曾经在酒馆里伤害了我,甚至夺走了我的妻子!”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病人们腰不疼了腿不酸了,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你!”杰洛还来不及说什么,他的父亲就抬起了自己的手掌,这是噤声的意思。
格雷高里先叫来了医院的治安人员来疏通过道,让病人们继续有序排队,同时将受伤的护士送去治疗,等乱哄哄的医院重新和之前一样井然有序后,他才邀请瑞萨前去了他的工作室。
“先生,请你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拿出证据。”格雷高里示意儿子和萨瑞共同坐在自己桌子对面的椅子上,看起来从容又镇定。
萨瑞瞪了杰洛一眼,随即掉下了鳄鱼的眼泪:“先生,我知道您是好人,可惜你生出了一个粗鄙又不成器的孩子。”看着杰洛愤怒的捏紧了拳头,又没办法发怒的模样,他心里才痛快一些。
“是这样的,我五天前和自己的妻子在酒馆吃饭。她不胜酒力,很快喝醉了,所以我就将我的妻子多萝西扶起来,没想到您的儿子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我!”斐萨用手指着自己的后脑勺:“现在我觉得我留下了后遗症,脑袋时不时的发晕。”
这个家伙忘记了玛丽的存在?
杰洛想了想,觉得对方不是故意隐瞒下来的。玛丽和多萝西外在千差万别,但她们恰好有一头长度相似的棕色卷发。喝醉酒的人分辨能力会大幅度下降,那家伙很可能会把玛丽当成多萝西的重影。
斐萨没有察觉到杰洛的手指握紧又松开,继续口若悬河:“他当时不仅将我的手臂捏伤,还用了暗器攻击我!”他晃了晃自己的右手,上面有一个圆形的乌青,看着格外骇人。
杰洛的父亲立刻明白这是铁球才能制造出来的伤痕,他目光沉沉的看了杰洛一眼,又很快将目光落在他身旁的家伙上:“我当时没有选择和他计较,只是带着我的妻子赶紧离开,但我万万没想到,他跟踪在我身后,将我打晕。当我醒来时,我可怜的妻子不在了,她是不可能扔下我独自一人不管的,家里也没有她的踪迹,是他掳走了她!”
格雷高里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语而动容,他看起来像个法官而不是医生。
“先生,您说完了吗?”
大概没想到对方这么不识趣,斐萨曼德悄悄磨牙,从喉咙里挤出字来:“嗯,我说完了。”
“好了,杰洛,现在该你说了。”
杰洛齐贝林深吸一口气,他也开始了自己的讲述:“五天前我确实和这位先生在酒馆碰面了,但他当时可不是扶起她的妻子,而是在家暴她。”
“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清楚。”杰洛告诉了父亲那家酒馆的位置:“我到底是不是在说谎,去那里一问便知。我承认我确实在酒馆攻击过他,但我…并没有打晕他。”
他实在不擅长撒谎,只能实话不全说。
“杰洛”他父亲的绿瞳注视着他:“五天前的事情我也有印象,事件发生的事件事多久?”
杰洛知道父亲在怀疑玛丽是斐萨的妻子,赶紧说出了时间:“我八点半左右护送玛丽回家,也是在那个时候碰见您的,至于和这个家伙起冲突,是晚上十点半左右。”
格雷高里看向斐萨,确定了这句话是真是的后,他脸上的神色温和了许些:“这位德曼先生,您的妻子不会在我儿子手里,五天前他是独自回家的,我想这其中有误会。”
“误会?”瑞萨冷哼一声,他意识到眼前这个
老东西心中的天平已经移向自己的儿子了,那他可没有客气的可能。
“你们就是合伙串通好敷衍我!”男人从座位上站起来,他咬牙切齿的盯着格雷高里:“行啊,既然你们问心无愧,那自然不担心被搜查了。”
“你什么意思?!”杰洛齐贝林站起来,挡在父亲身前,质询瑞萨。
“你那愚蠢的脑袋还听不懂吗?我说,我要搜查你的医院!”瑞萨德曼双手环胸:“如果我的妻子不在你家的医院里,我自然会对我的无礼行为道歉。如果我的妻子被我找到了,你就等着和我决斗吧!”
“你敢!”
“好了!”格雷高里放大了音量,压制住了眼前二人的剑拔弩张:“让他搜,杰洛。”
“什么?父亲,你要让他?”杰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格雷高里心意已决。
“就像这位先生说的那样,既然你问心无愧,被搜查也不是什么大事。当然,为了避免这位先生说谎,我会叫治安人员跟着一起去。”格雷高里看向了得意的年轻人:“如果我的儿子有错,我会永远革除他在医院里的职位,从此不准在做医生。但如果我的儿子没有说错,那你也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哼,这老家伙能拿他怎样?
瑞萨不以为意的挥挥手,大步朝外走去。
杰洛感觉自己的手心分泌出了大量汗水,如果真的有心搜查,那找出玛丽和多萝西只是时间问题。
他必须要提前通知她们,让她们赶紧逃出医院,去外面避一避。
思及至此,杰洛也往门外走去,却听到了父亲的话语:“你想去哪里,杰洛?”
“我……”杰洛不敢直视父亲严厉的脸,编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谎话:“我去上个厕所……很快就回来,我保证!”
沉默弥漫在两人身边,像过去了几秒,又像过了整个世纪,杰洛听到了父亲的叹息声:“去吧,杰洛。”他挥了挥手,看起来苍老疲惫:“快去快回。”
第58章 密道
杰洛快步冲出了房门,现在他在医院的三楼,他必须要避开那个混账的护卫和自家的治安人员下到地下一楼。
作为从小就在医院帮忙的孩子,杰洛对医院的每条通道了如指掌,自然可以轻松躲开一堆人走捷径下去。但麻烦的在于,他怎么把玛丽和多萝西从停尸房里带出来?
杰洛的额角分泌出豆大的汗水,他头一次后悔自己刚开始的所作所为。
如果他把这件事情完全交给自己的父亲,就不会出现现在的麻烦了。杰洛一边在医护人员专用过道里奔跑着,一边在心中想到。
相比于他理智到冷酷的父亲,他总是感性到过分。每当父亲说这是个糟糕的恶习时,他总是在心里反驳,人又不是机器,怎么可能毫无感情。
但以目前的状况来看,父亲没有说错。
没有时间再后悔,杰洛的眼睛四处探寻,寻找着让两人逃出医院的灵感。
用床单裹着带出来?
傻子才看不出来里面藏了人
把她们打扮成护士?
可他也没有现成的衣服啊,总不至于现在找护士借吧?
傻子都知道其中有猫腻,别到时候衣服没借到,就留下了话柄。
杰洛齐贝林焦虑的摸着自己腰间的铁球,发现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值得相信。
如果让玛丽她们装成死人躺在床架上……?
也不行,杰洛再次推翻了他天马行空的幻想。
那些放在尸体上的布本就是为尸体量身定做的,等其中的一具尸体研究完毕,工作人员就会把布和尸体全部焚毁,避免传染病的出现。
把尸体上的布盖在活人身上,已经不是能不能接受的问题了,那是会不会把活人祸害成死人的问题。
到底该怎么办?
烦躁的咬着下唇,杰洛听见了护卫和治安官的争吵
“你们别耍小把戏,我们不可以分开行动。”
“你们医院才是有大问题,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拖累我们的调查进度,赶紧滚,不然之后有你们好受的!”
“你!”
“端正好你们的态度,区区一个小医院的护卫,还敢跟我们叫板?”
没错,就是这样,你们这样吵一天最好!
默默祈祷着战火可以燃得更烈,杰洛冲到了一楼,这里是人最多最拥挤的地段。他不由得降低了自己的速度,避免撞到行动迟缓的老人。
等等
老人?
杰洛齐贝林突然有了绝妙的主意,对啊,他刚刚怎么忘了自己无所不能的铁球呢!
他的铁球只要用特殊的方式回旋,放置于人的后背,就可以短期内将人的皮肤扭曲,让人的外在看起来极度苍老。
哪怕铁球脱离皮肤,这个状态也能维持十分钟再变回去,已经足够他把两人带出去了!
他快速的从一楼往楼下冲去,连给自己擦汗的空隙都挤不出来。即使如此,依旧没能省出多余的时间。他刚抵达负一楼,就听见了几位成年男性的脚步声,搜查他们的人也来到这里了。
负一楼是闭塞的,只有一条楼梯。
唯一获取生机的道路几乎被堵死,杰洛抛去了心中的慌张,做好了负罪的打算。
被医院开除就开除吧,反正他最热爱的事情是赛马而不是给人看病。如果医生做不成,他就去当最优秀的赛马选手。
但认命不代表他不会拼搏到最后一刻,杰洛打开停尸房的大门,阴冷的气流钻入皮肤,他看向了平静到麻木的多萝西和表情不善的玛丽,低声说道:“那家伙……找来了。”
“听出来了”玛丽波澜不惊的嗓音永远是所有人的定心丸,哪怕是心中焦急的杰洛,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紧绷的心弦因此放松。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你们赶紧过来。”杰洛两只手上各一个铁球,哪怕他知道这个计划漏洞百出,但他依旧选择赌一把。
“不必,把门关好。”玛丽挥挥手,顺便走向了房屋的正中心。
“等等,关好门?”杰洛控制着音量,但声线有些抓狂:“玛丽,你是想成为瓮中捉鳖里的鳖吗?这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你应该知道这里是封闭的,没有其他可以逃生的门窗!”
“关上!”玛丽极少见的怒喝让杰洛条件反射的顺从,等意识回笼时,他已经规矩的把门关好并反锁。
“希望你大门的隔音效果不错。”玛丽自言自语道,在杰洛询问她在说什么时,她将两只手扣在一起,合成一个拳头。
“咚!!!!!”
巨响刺激的耳朵开始嗡鸣,房屋正中心居然直接被她打穿了!
从没想到玛丽竟会有如此力量的杰洛傻了眼,他愣愣的看着玛丽,就像再看一件不可能出现的产物。
屋外的人自然听见了这声巨响,他们疯狂的砸门,并且怒吼道:“里面的人,赶紧出来!”
但目前没有人理会,他们傻愣愣的看着碎石下面隐藏的暗道,简直就像再看外星文明带来的奇观。
“这,这怎么可能?”杰洛齐贝林嚷道:“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个?!”
多萝西看着玛丽,也相当惊讶:“我以为你每天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只是为了锻炼身体,难不成你很早就知道这里不正常吗?”
“嗯”玛丽点点头,拉着多萝西往下走去:“我踏在房屋正中心,感觉出来脚步声音发生了变化,就猜测过下面有可能是空的,但是没想到会有人工制作的小道。”
房间里大概率藏着打开地板砖的按钮,但玛丽没有发现隐藏机关,所以她直接选择暴力凿开。
杰洛义不容辞的也跟了下来,反正大门一时半会破不开,他倒要看看他从小待着的医院到底有什么秘密。
越往下走,越是黑暗,根本没有任何光线。多萝西手指紧紧挽着玛丽,小心翼翼的行走着。杰洛也攀着玛丽的肩膀,把她当盲杖。
玛丽嫌走的慢,干脆一手抱着多萝西,另一边把杰洛扛在自己肩膀上,健步如飞的往下冲去。
“哦哦哦,你是童话故事里的妖精吗?”杰洛齐贝林不安分的扭着自己的身子:“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可恶,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玛丽的肩膀自然不可能
有杰洛腰宽,扛着杰洛要多花力气才能防止她从身上滑下去,见他不仅不能帮忙还要添乱,她很不爽的打了杰洛的屁股:“安分点!”
英俊的男人不敢动了,他甚至缩紧了肌肉,僵硬的像石块一样被玛丽扛下去。
当台阶走完,抵达平坦的地下时,玛丽才将二人放下来。
“该死,这里黑的连手指都看不见!”杰洛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这里藏着一个通往郊区可以出去的密道,但结果是黑到什么都看不清楚的地底。
来这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他往怀里摸了摸,什么点火的东西都没有,他只能在这里当个睁眼瞎。
多萝西离玛丽更近,她听到了对方嘴里传来了极小的吸气声,不由得低声询问:“怎么了,玛丽,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你们赶紧给我往回走!”玛丽推了一把多萝西和杰洛,让两个看不清楚路的人差点跌倒在地。
“到底怎么了?”杰洛稳住身形问道:“这里难不成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存在?”
他们底下会有让玛丽觉得棘手的东西吗?
“我不太清楚,但按照法……他的说法,这些东西非常恐怖,甚至会导致种族灭绝。”玛丽手中利刃出鞘,她知道自己寻觅两个月的东西已经近在眼前了。
“但是……”杰洛咬唇说道:“如果我们返回远地点,跟让多萝西主动赴死有什么区别?”
“别想这么多!”玛丽厉声嚷道:“我解决完这件事就会去解决那个该死的男爵,多萝西出去反而不会有事,别说她,你待在这里也会死!”
玛丽从没在他面前说过这句话,看来事情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杰洛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勉强适应漆黑环境的她推了推多萝西的肩膀:“跟我走。”
“好”多萝西全心全意相信玛丽,她毫不犹豫的向上走去,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往透光的方向走去,但很快就看见了油灯燃烧的光亮。
不远处传来了磕磕绊绊的下楼声,还伴随着男爵儿子的怒吼:“贱人!你是不是在里面?别想跟我装,我听见你的声音了!”
虽然知道那些家伙破门而入只是时间问题,但这个速度还是超出了杰洛的预期,他咬牙将多萝西护在身后,做好了和那个男人贴身护卫战斗的准备。
一双冰凉的手安抚的拍在了杰洛的手臂上,昏暗的光线里杰洛只能看见对方蜜色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决绝的坚定:“没事的,杰洛,你藏起来就行,我不能把你和玛丽牵扯进来。”
“这怎么行!”
“必须这样!”多萝西放大了音量,这个声音自然没被怒火中烧的男爵错过,他大声咆哮了起来:“贱人!你果然在这里,老子一定要杀了你!”
听着对方不加掩饰的嚣张,杰洛感觉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捏紧了铁球,力道大的几乎要在上面烙上自己指头的形状:“那个该死的傻货。”
“杰洛,求你了。”多萝西哭了,清亮的眼泪从她的眼中溢出,滑到她的下巴上:“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我知道自己的结局到底是怎样了,我不想连累你们。”
“这不是连累”杰洛认真的说道:“无论我也好,还是玛丽也好,都知道你才是受害者,千万不要受害者有罪论,你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不,你做不到的,杰洛。”多萝西向前方走去,她的语气很轻,却没有减少里面的沉重:“我和他,注定只能一命换一命。”
“等等,你不会……”杰洛的瞳孔里出现了震惊之色,他猜出对方想干什么了。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又不可抑制的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对方好像正站在他背后,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眼中几乎没有人正常的情绪波动:“你确定要做多余的事情吗?”
对方朝他走来,问道:“你思考过没有,这个男爵在我们医院出事的话,我们的医院还会被患者信任吗?我们的信誉程度会跌至谷底。你考虑过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吗?如果哥哥成为了杀人凶手的帮凶,他们以后该怎么娶到自己心爱的人或嫁给自己的爱人?”
够了,父亲,别说了!
杰洛感觉自己的头在晕眩着,难受到他想吐。但父亲依旧在说着:“对方的父亲会追责你,我们的国家很小,这件事情说不定会惊动国王,你又该如何保全自己呢?我们国家的法律并不完善,国王可能会轻轻放过,也可能重重惩罚,你确定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父亲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子,那个多萝西到底是你的谁,真的值得你这样做吗?”
“够了!”杰洛喉咙里出现了捕食者进攻前的低吼,结实有力的手臂向前重重挥去,打散了身前沉闷的空气。
第59章 卡兹
玛丽从未见过这番景象,在如此沉闷漆黑的地底,竟有一棵盘根错节的树,它庞大的像海洋里的鲸鱼,伫立在一片昏暗中,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它已经死了
死在了没有阳光雨露的黑暗中
没有树叶的枝干显得那么狰狞单调,让玛丽想到了死亡后僵硬的蟒蛇。
但她既没有时间思考谁种下了这棵树,也没有多余的心思为它叹息。
良好的夜视能力让她立刻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这其中……有古怪。
一张脸匿藏在树根与树根之间,让她下意识的想到了神话里的美杜莎。脑海中发出了音叉敲击时产生的嗡鸣,玛丽捏紧了自己的手中的匕首,怀疑自己带少了武器。
不,不止一张脸
无数的石鬼面匿藏在大树之上,如同罪人的头颅被高悬在普通人无法触及的地方,鬼魅似的俯视着玛丽。
但这还不是最令玛丽感到棘手的东西
大树的腹部被剖开了一个大洞,里面有一尊石雕,完美到让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如同世界上最了不起的雕刻家穷极一生打造出来的塑像,本该放在博物馆中被世人铭记的石人,正以蜷缩在母体的婴儿形态陷入了沉睡。
柱之男
玛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分泌出了汗水,让刀柄变得滑腻。
这就是上帝创造出来的最完美也是最遗憾的作品——会被阳光杀死的柱之男
法尼瓦伦泰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心中的忌惮和执着是对的。
玛丽在心中吐出了一口浊气,柱之男的模样和沉睡的姿态,基本和瓦伦泰转述的记忆相吻合。
虽然瓦伦泰说了不少柱之男的事情,可最重要的情报却是空白的。
柱之男苏醒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据瓦伦泰的描述,异世界的柱之男没有依靠任何媒介,是以自己的意志苏醒的,接着杀了一大堆人后,掳走她扬长而去。
也就是说,他们醒来时极具随机性和偶然性的,希望她不要那么倒霉,刚来这里,柱之男就会睁开自己的眼睛。
但让玛丽感到慰藉的是,眼前只有一个柱之男,而不是三个。但也不能排除其他两个是不是藏在暗处,将自己埋在了树根底下。
听到了不同于杰洛、多萝西的脚步声,玛丽知道另一批讨厌的家伙也来到了地下。
“啧”烦躁的弹舌,玛丽压制住自己内心的不安,尝试性的跳到了树上。她踩着坚硬的树干,一拳打碎了身旁狰狞的石鬼面。
清脆的响声如水波一样在封闭的环境里回荡,玛丽屏住呼吸注视着眼前的石像,对方没有任何动静,依旧沉睡在梦乡中。
看来声音并不是让对方苏醒的关键
见此情况,玛丽不再束手束脚。在她心中,石鬼面远比柱之男还要麻烦。柱之男的数量又不会改变,但吸血鬼就像可以自我繁衍的病毒一样。当发现一只吸血鬼时,就表示黑暗中已经有一大窝了,怎么消灭都消灭不完。
他们会成几倍数的不断增长,然后很快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开始
肆无忌惮的狩猎人类。
光是想想都让人起鸡皮疙瘩,玛丽才不希望以后走夜路还得确认身边的家伙是人是鬼。
利落的在树枝与树枝之间跳跃,她想要静下心来工作,奈何嘈杂的声音依旧一刻也不消停,还越变越大。在无序重叠的回响中,玛丽清晰的听到了多萝西的声音。
“我没想到为了找我,男爵的儿子竟会大驾光临到这种地方,真是我的荣幸。”
一个人重重的踏着脚下的楼梯,朝多萝西咆哮:“你这个家伙果然在这里!我给你吃,给你穿,给你花了这么多钱,还不在意你卑贱的身份!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好恶心的声音,玛丽头一次讨厌自己的听觉那么好。她感觉自己的耳朵被强制性的灌进了泥垢,难受的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够了!”玛丽听到了杰洛的声音:“你这个家伙真的很下作,我从没碰见过你这么垃圾的人,你简直就是在为自己的家族蒙羞!”顿了顿,杰洛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们医院的治安官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哦?你也在这里?”对方啧啧称奇:“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会说谎的类型,没想到谎话一套接这一套,连草稿都不用打呢。你的治安官嘛……谁知道呢,大概知道我是个好人,选择离开。”
“不要侮辱我的朋友!”多萝西尖叫道:“你这个恶心的人渣!”
“我看这是你的姘头吧,你们两个都该被火烧死!”
“你!”
打斗的声音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开始响起,玛丽目前能做的只是加快手上的速度。
该死,石鬼面怎么这么多?柱之男就那么闲吗?!
到底是有多无聊,审美有多差,思想有多邪恶,才能创造出这些该死的东西?!
在心里骂着脏话,玛丽感觉自己的手都挥出了残影,冰冷坚固的面具被她打成了细小的碎块,再也维持不住狰狞的样子,变成了路边再普通不过的碎渣。
沉重的□□砸在了地上,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滚动。玛丽动了动鼻尖,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等等?
刚刚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谁出事了?!
玛丽的身体僵硬了一秒钟,但她没有选择回头。
她已经下定决心要销毁石鬼面,就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玛丽知道这样的自己很残酷,但她更清楚的知道,短暂的心软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说不定还会带来灭顶之灾。
况且……她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普通人从这么高的地方跌落,没有活下来的几率。
幸运的是,恶人终有恶报,玛丽听到了陌生人不可置信的呐喊:“你,你怎么敢?!他可是男爵的儿子!”
“上苍可鉴,是他自己冲过来揪多萝西的头发,然后不小心踏空摔下去的,别随便乱给人安罪名,老兄。”杰洛的嗓门压过了对方:“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失职了,想找个替罪羊?”
“你……你……别想污蔑人!”
“到底是不是污蔑,你们可以自己拉着那家伙的尸体去验验不就知道了吗?”杰洛的声音很镇定:“现在的医学手段可比以前优秀多了,我想皇族的专用医师检查的出来。”
“喀拉!”最后一个石鬼面也被玛丽无情的击碎,她紧绷着的心终于有了放松的余地。
从高处一跃而下,玛丽看到了从高处滚落到地底的斐萨。
活着的时候,他极为精致,每根发丝都一丝不苟。可现在,他扭曲着肢体躺在地上,五官在台阶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下变得又青又肿、鲜血横流,鼓胀得如同被水泡烂的尸体。
真是便宜了这个家伙,玛丽往后退了一步,避免对方的鲜血弄脏她的鞋底。
诡异的是,鲜血横流的场景并没有按照预期出现。鲜血被地上枯萎的树根吸干。它们肉眼可见的变得充盈结实起来。
搞什么鬼?!
玛丽看着这样的景象,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毫不犹豫的把男人的尸体一脚踹回到台阶上,避免树根继续接触鲜血。
但已经来不及了
枯萎多年的树干怎么可能罢休,树根从地里拔起,开始缓慢地往上伸展,追寻着新鲜的红。玛丽挡在瑞萨的尸体前,用力砍断像触手般的树根。
所幸它们虽然古怪,但质地没有太大的变化,比想象中更好砍断。
既然可以砍断,玛丽悬着的心落下去了大半。她直接用脚踢断那些执着的脉络,却在下一秒惊到心脏停了一拍。
那家伙
树上沉睡的柱之男呢?
他什么时候不在的?!!
大树的中间空荡荡的,就像之前的石像从未存在一般。玛丽条件反射的将自己的背贴近石壁,同时将自己的匕首举至胸前,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不规律的跳动。
他在哪里?
玛丽环顾着四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家伙……说不定在她和树根搏斗的时候,已经逃到外面去了。如果外面是黑夜,那就完全是柱人的主场,她根本不可能找到他!
虽然玛丽这边紧张的要命,杰洛他们一行人则一无所知,他们还在大声嚷嚷,互相泼脏水,完全不知道危险即将降临。
“这件事情就该你们负责,齐贝林家族的小男孩,你们在医院下面为什么要修建这么长的通道,是何居心?”
“你觉得有问题就自己下去看看,下面有没有什么武器。”杰洛鄙视对方的牵强:“这地下通道说不定在医院修建前就存在嘞,别血口喷人。”他指着那名心虚的护卫:“还是那句话,别想着让人替你背黑锅。”
“那你们跟我们一起下去!”护卫们才不可能让他们溜走,今天他们来这里又没有跟他人报备,只是无心之举。
也就是说,杰洛和多萝西一出去,把通道堵死,根本就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里,哪怕医院有人知道,他们大可以塞点钱用点权利把别人的嘴堵上。
“行”杰洛的痛快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但这份痛快让他们又犹豫了起来,眼中出现了让人心烦的猜忌。
但杰洛和多萝西已经往下走了,他们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别下来!!!!”
他们走路还没走到一半,就听见地底下传来了陌生女人的咆哮,吓得他们卡在原地,不敢动弹。
多萝西和杰洛眼中也出现了犹豫之色,他们都知道玛丽不会无缘无故让他们离开。但……在他们的认知里,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超越人类的恐怖生物,所以也无法理解玛丽心中的焦灼。
“要……下去吗?”多萝西小声问杰洛
杰洛用金牙咬着自己的下唇,他不由自主的将手贴近了腰间的铁球,顺便用指尖擦去上面灰扑扑的鞋印:“我们得下去,如果下面真的有危险,我们更不可能让玛丽独自面对危险。”
“嗯!”
两人不再犹豫,而是借着油灯浑浊的亮光往下跑去,护卫们也咬着牙往下跑,祈祷男爵儿子的尸体不要摔得太难看。
玛丽自然没有错过这样的动静,她现在暴躁的恨不得一脚把这群不听话的混蛋踢飞出去。
“你是在找我吗,人类?”低沉的声音从左耳传来,玛丽的匕首直接刺向声音的来源,却扑了个空。匕首直接没入了石壁中,又被玛丽面无表情的拔出来。
眼前的少年没有错过这一点,他迟疑的歪了歪脑袋:“这不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你……是柱之女?”
第60章 恩情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玛丽觉得这种问题莫名其妙,她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猜测他是不是法尼瓦伦泰口中的卡兹。
对方有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华丽的紫色长发垂到了大腿,如同毛发蓬松的大型猫咪。乍一看是可以对上号,可他的身高并没有法尼描述的那么夸张,粗略估计在一米八五左右浮动,脸庞还带着点稚气,看起来还没成年。
“区别很大”少年朝她走来,姿态优雅闲适:“如果你是人类,那你就得为吵醒我付出代价。如果你是同类,这自然不是什么大事。”
“你瞧不起人类?”玛丽蹙眉
“当然”对方干脆的说道:“他们明明很孱弱,却总是喜欢挑起事端,热衷屠杀自己的同类,就为了本不属于他们的土地。明明是普通的动物,却自称为万物之灵,真是傲慢自负。”
屠杀这个词牵动
了玛丽的神经,她手上的刀不受控制的收回了刀鞘里。
眼前的少年虽然不是人类,但对她保持着友好的态度。玛丽虽然听了不少柱人的坏话,可她也有自己的一套判断力。现在对方没有攻击自己的打算,那她也不可能没有缘由的出手。
“那棵树是怎么回事?”玛丽挑起了别的话题,对方眉梢一挑,表情有些得意:“这是我研发出来的植物,虽然现在很虚弱,但如果吸饱了血,攻击能力会强很多,算是我的部下一号。”
……这种东西居然可以研究出来吗?玛丽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的三观被迫重塑。
“那其他人呢?”在异世界,卡兹不是还有两个同伴吗?他们人呢?
卡兹精致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你忘了?”
“我”玛丽话音未落,就听见了杰洛的声音:“玛丽,玛丽你还在吗?”
匆忙的脚步声和油灯晃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卡兹心情很好的舔了舔唇:“在这种环境下都需要照明的家伙,绝对都是人类。”他现在虽然不是很饿,但是也不介意来道开胃菜,庆祝自己的苏醒。
玛丽见状,自然知道大事不好,她暗暗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再次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别下来,我不是让你们回去吗?!”
为什么不听她的话?!
玛丽很久没有体会这种抓狂的感觉了,她再次认识到了布拉克摩亚的好处。他是玛丽的专属下属时,乖得要命,如果此时是他和玛丽待在一起,玛丽一声令下,他早就逃到医院外面去了。
凌乱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多萝西怯生生的嗓音飘下了石梯:“玛丽,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你那么戒备?”
杰洛的声音紧随其后:“如果真的很危险,我不可能离开,留你一个人在下面面对。玛丽,你也是人,你不可能孤身抗下所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可不是人”鬼魅似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带着奇妙的沙哑和尾音。
那道声音出现的突兀却又意外的理所当然,杰洛脑子没有立刻转过弯来,他还以为是身边的哪个陌生护卫在说话。
“你什么意思?”杰洛对这句话相当不满意,他捏紧自己手里的铁球,朝身侧看去,却在模糊的灯光里看到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如同矿山里最珍惜的鸽血红。
谁?
他是谁?
杰洛齐贝林看到对方眼中的兴奋,那种兴奋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那是猎人看到猎物的眼神,那是狮子看到羚羊的眼神。
这个家伙,有古怪!!
杰洛的铁球朝对方狠狠掷去,可惜来者的速度实在快的不可思议,绿色的铁球拼劲全力,也不过是挨到了陌生人的残影,狼狈的砸进了旁边的石壁中。
对方的五指弯成鹰爪状,伴随着破空之声朝他的腹部袭来,哪怕没有被击中,杰洛也能知道其中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威力。
越在危急关头,越不能放弃!
杰洛咬着舌尖刺激脑袋转动,这个地方昏暗狭窄,没有任何的遮挡物,他无论往下跑还是往上逃都是死路一条。身上的两颗铁球已经浪费了一颗,剩下这颗铁球不能再草率攻击了!
那个怪物的速度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就在杰洛准备从包里拿出铁球硬化皮肤时,对方已经抵达了自己身前。
来不及了
杰洛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快死了。
玛丽刚刚在下面,居然和这样的怪物周旋吗?
杰洛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轻微的抽痛,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变得那样无所畏惧呢?
尖锐的利爪在贴近他腹部的那一刻,他身侧感受到了另一股力量,又急又快的踢在他的肋骨上,直接把他踹飞两米远。
“额咳!”剧痛传来,杰洛费劲的喘了口气,感觉自己像被一头愤怒的牛撞飞。他强迫着自己站起来,哪怕喉咙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
作为一个医生,他粗略的估计了下自己的状况。内脏出血绝对是板上钉钉,更严重的话肋骨也出现了骨裂。
大概是因为脑袋直接撞到了石梯上,他的后脑勺在流血,还引发了轻微的脑震荡。他烦躁的甩了甩头,希望立刻摆脱这种难受的眩晕感。
“玛丽!!”多萝西的尖叫声如此刺耳,让杰洛立刻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他用手扣住粗糙的岩壁,强迫自己往前迈步,却在微弱的灯火中看见了让他目眦尽裂的一幕。
玛丽代替了他刚才的位置,腹部直接被陌生男人的手臂贯穿。对方的手臂硬生生破开了玛丽的背部,每根手指都染上了鲜红,又一滴滴的如同下雨般从下垂的指尖滴落。
“你居然在拯救一个人类?”卡兹觉得无比荒谬:“玛丽,没有同伴的你,寂寞到已经要和人类为伍了吗?实在是太过悲哀了。”
玛丽的手腕一转,本来收好的匕首再度出现在了手中,她毫不留情的将卡兹攻击她的那条手臂直接斩断:“别自以为是的揣度别人!”
卡兹退后一步,对于玛丽的攻击并不惊讶。
柱人都有自己的脾气,虽然他们生性淡漠,但不代表他们不好斗。
拥有强大的实力,很多时候大家谁都不服谁。如果柱人与柱人之间产生了纠纷,很多时候都会用拳头解决问题。玛丽如果不伤害他,反而显得懦弱。
闲适的将手指戳入护卫的眉心,对方已经被卡兹吓疯了,完全没有力气躲开,很快就被吸干成了一具只有薄薄皮肤的尸体。
有了鲜血的滋润,卡兹的断掉的手臂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看着被多萝西扶着的玛丽,说道:“柱人和柱人之间的争斗毫无意义,玛丽。”
玛丽将自己的手臂从多萝西的双手里抽出来,她冷冷的盯着卡兹,蓄势待发。
卡兹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无视挡在玛丽身前抖如筛糠却没有丝毫退缩的多萝西,握住了玛丽捏成拳头右手,随即,送到了自己的腹部。
“如果你在为我误伤你生气,你可以把你的伤口复刻在我的身上。”卡兹话音刚落,玛丽就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了,她同样用蛮力撕开了卡兹紧实的腹部,钻入了温热的血肉里。
他们的距离相比于刚才更近,近到玛丽可以闻到卡兹发丝的气味,带着很淡很淡的,类似大米的味道。
见鬼了,为什么一个不能见阳光的种族,身上居然有这么温暖的气味。
“听着,玛丽。”卡兹在她的耳边耳语:“我不想和世界上仅剩的同类自相残杀,而是想和你保持不错的关系。我们应该拥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成为完美生物。”
避开朝他砸来的铁球,卡兹离开了玛丽身边:“好好想想,玛丽。”他几个弹跳消失在了所有人身前,漆黑的密道里回荡着他话语的余音:“我还会再来找你的,玛丽。”
杰洛感觉自己的
嘴唇都在发抖,他快速撕开自己的工作服,把它们扯成条状,但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人体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根本不可能有存活下去的可能。
都是他害死了玛丽
可恶!
杰洛感觉自己的指尖完全冰凉,他甚至不敢在第一时间观察玛丽的伤口。他咬着嘴唇,粗鲁的揩去眼下的泪珠,强迫自己回归一个医生的身份。
面对患者,要先进行急救,再将患者送去急诊室。
当他接近玛丽时,却看见对方的眼睛依旧明亮,根本没有死前的暗淡。
很可能……肾上激素已经开始运行了。
杰洛想对玛丽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他小心翼翼的擦去玛丽唇角的鲜血,却听到了玛丽极冷的声音:“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什么?”
“砰!”一双手毫无预兆的暴起,死死的扣住了杰洛的喉咙,将他压在了石壁上,动弹不得。
罪魁祸首玛丽明明比他矮半个头,现在的其实却远远高于他,那双银色的眼眸里出现了名为愤怒的火焰,几乎要烧穿杰洛的脸颊:“说啊,杰洛,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杰洛齐贝林甚至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晕死了过去,现在的景象都是他脑海里的幻觉。
人体的重要器官都在上半身,按理说玛丽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应该已经死掉了,可为什么……她还有这样的力气?
他猝不及防的想到了刚刚那个魔鬼说的话
玛丽……不是人类
油灯已经被打翻在地,光芒暗淡到随时都会消失,杰洛只能看见玛丽的腹部全是血,他理所当然的认为那是伤口。
他想起了那个男人恢复如初的手臂,难不成玛丽……?杰洛的手颤抖着、慢慢的摸向了玛丽的腹部。没有预想中的内脏碎片,也没有预想中漏风的大洞,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玛丽温热的皮肤。
它们柔韧富有弹性,那是健康的皮肤。
玛丽不会死了!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贯穿了杰洛的大脑,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他此刻恨不得将玛丽抱在怀里,感谢上天赐予了这份奇迹,但他被玛丽的双手钉死在了石壁上,动弹都是奢望。
“玛丽,我很抱歉。”杰洛干涩的说道:“我因为我的鲁莽自大为你带来了巨大的麻烦,我知道我就是个意气用事的混蛋。”
听到这些话的玛丽松开了对杰洛的钳制,新鲜的空气终于再度轻松的滑入了喉咙。杰洛狼狈的咳嗽了几声,才平顺好自己的呼吸。
他看着黑暗中的玛丽,坚定的单膝跪下。
他如同中世纪的骑士看见了尊贵的领主,朝她宣誓着自己的忠臣,献上自己的一切:“我,杰洛齐贝林在此发誓,我的命从此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你,玛丽。”
玛丽看着杰洛齐贝林的脸颊,他在之前的混乱中丢掉了自己的帽子,头发如云般散开,淡金色的头发在黑夜中依旧闪着盈盈亮光,如夏夜里的月光。他碧绿色的眼眸是那样的清澈湿润,如河水下鹅卵石上的青苔,散发着幽静的绿。
他摸索着牵起了玛丽的手,在对方的手背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虔诚烙印:“如果你愿意,我会跟随你一辈子,报答你救了我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