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宿傩按在浮舟的要害处,不让她转身扭走:“怎么,一说到这个你就困了?不过你一副厌世的样子,结果到了床上就全然忘却了世事乏味。真是……”
浮舟心中想的是:声色两行她虽缺其一,然而足以牵引灵魂的触觉弥补了这点,宿傩不知怎么的,十分精于此道。就算偶尔沉迷,那也是人之常情。
再说宿傩以前明明也对这方面很有兴趣!
还未等她开口狡辩,宿傩的声音又出现在耳畔,稳健的气流和沙哑的低音让她瘫软。
他早就熟悉了她的身体,如今臻于完备,有些事情还未做就已然能知道她会是何反应。
不过,等猜测验证似乎也是愉悦的一环。
宿傩说:“果然是食髓知味——好吧,就依你一次。”
他说完就埋下了头,舔舐她的脖颈。
浮舟被放置到他的身上,被
摆着缠绕宿傩的腰,湿热的气流倾泻于腿上,像一团火,烧的滚烫,她几乎被刺激得说不出话来。
好像所有感官都聚集在扶在她腰侧的那双手下的小片皮肤中,全身上下的神经唯有那一部分被激发。
浮舟的不争气并未削弱宿傩的激情。
见她仰着头,露出一截白皙脖颈的样子,虽然见不到脸……宿傩已经躺下,让她骑在他身上,他凝视浮舟娇小的身体,稳稳禁锢她不安扭动的腰肢。
总的来说,她给出的反应很不错,挑动他的神经。
结束后,浮舟倒在他身上,双臂绕过他的肩膀,手肘碰到床榻。老实说,一点支撑作用都未起到,浮舟整个人,从脚尖到额头,都软倒在宿傩身上。
宿傩呢,与浮舟一样还未脱离余韵,不过他从中得到的快乐远不及她。
他未曾想过自己有日会做这样的事情,可如今有浮舟在怀中,不必侧耳就能听见她细细弱弱的呼吸,还有扑打在他身上的、鸟雀振翅一样的热气。
那感觉不算坏。
宿傩自上而下摩挲她裸露在外的背部,帮她顺气,他自己呼吸平稳得很:“应该是喜欢的吧,听你喘气……不然怎么喘成这样。”
浮舟不回答,瑟缩在他脖子旁。
他片刻后还是轻声说:“真没用。”不是斥责,而是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她心里又觉得奇怪,宿傩连这个都做了,为什么不……
戳了戳对方的胸膛,浮舟小声说:“您顶到我了。”
“……”宿傩的呼吸都因之停了一瞬。
说完这句话,浮舟能明显感觉到覆盖在她身上的手臂收紧,宿傩在用手指捏她:“你这女人,还真是——”
她柔声打断他,怕不说就又牵扯到宿傩的节奏里去了,就像刚才一样。
浮舟问:“大人,要…那个吗?”
在浮舟说完之后,房间陷入无边无际的幽静。
暗影吞没了他们交缠的身躯。黑得像深海,安静得像他手中她的头发。
浮舟的沉寂是饱含期待的,宿傩则在以思想驱逐杂念。
他身子转向左边,连带着身上的浮舟也倾倒在床上,娇气哎呦哎呦的叫着。
宿傩抱紧她,不让她乱动。“你的初潮还没来,再等等。”
浮舟听了这话,疑惑顿解,啼笑皆非。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宿傩原来是在意这个的人吗?闻所未闻。
他又说:“笑什么,算日子,你应该是去年秋季降生的。”浮舟与他俱沉默,她也不反驳,继续听。
宿傩的叹息在封闭黑盒一样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浮舟,你还很小。再晚点,不会伤到。”
对浮舟来说,所有的人,甚至是全世界的人中,唯独宿傩说这句话最好笑。于是她又咯咯咯地笑起来,笑音如幽魂回荡在古老而死寂的房间。
宿傩低下头吻她,用他的舌尖润她的嘴唇,啜饮酒水一样吮她的舌尖。
浮舟轻轻地陪他转圈,勾勒他的形状,吞食彼此的唾液,顺从其纠缠致意。
她感受到了宿傩慵懒动作中企图表达的好意。但这些太有欺骗性,她想她还是不要取信。
这一夜,她拥挤地被抱着,因为他说:“刚才你出来太多,床榻湿了……但是明日再清理吧。”
……理由很充分,浮舟窘迫地接受了这个说法,两个人黏在一起睡了一晚上。
等到了准备进皇宫的日子,浮舟还与荻花道了别。
她却说不要紧:“里面三天两头都有宴会,家姐入宫做了女御。只要我想,她也会邀请我。”
毫无道理可言,这难道是宿傩幻想中新添加的设定吗?怎么荻花身上的光环越来越多了。
浮舟抚膺长叹,恨不能自己也被设置一个强大又有背景的家世。不奢求第四等的京都官职,能在小镇里做个乡绅已经很不错。
浮舟心中纳闷,脸上不显,回头招招手,转身就被牵上了车。
乘车上宫门,浮舟区区一介身份一次不如一次的平民,竟也能够再踏入这个光荣庄重的御所。
又入九重城阙,这次牵她手的人是宿傩。里梅总是陪伴在侧,但不发出一点动静,她就判断他正安静的跟在宿傩身后。
如今,她的站位却更靠前了。浮舟想到此,心里不无嘲讽。
他们又走进那处幽深的庭院,竹林摆荡的奇异声响迎客。
她几乎能想象夜间露珠在月下泛光,又滴入池面的动静。
排除不幸的新尝祭这一事实,还算是个好地方。
地处偏僻,宿傩似乎在皇宫中还有旧识,不总在院中。这次,他主动留用了侍女。
“一个不够,至少两个。她太笨了,要人照顾。”宿傩手指点点浮舟的脑门。
她因为分神骤然被碰到,口中发出呜哇的小声叫唤。
怎么好像还坐实了他的话呢?
于是,有两个宫女照看她了。
浮舟原先还暗想自己并不需要,短短两天后,她就领悟了凡事张口就有人做的好处。
平日里无聊,听宫女们在帘外聊聊天,这里也没有太多事情要她们做的。刚好也能听听流言解乏。
饱食终日,更觉无趣。终于,到了新尝祭。
浮舟比起毫无经验的先前,镇定了不少,又知道自己要站在里梅边上一整天,特地穿了更厚的衣裳。
那场景就和海浪一般,新的覆盖在旧记忆上。大体来说,焚烧的气味,法师的吟唱,与之前一模一样。
宿傩在坐下前还轻轻推了她的腰:“你就站在旁边。要小心别犯困哦。”
一想到有了职位的万也将来此,并且出乎意料的钟情于宿傩,浮舟就觉得自己恐怕困不了。
实在是……有未竟之事,她还不想死掉。
浮舟轻微地摇了摇头,口中呼气像叹息,也是微弱的:“不会的,大人。”
随即她也鹄候在侧,姿态端正而沉默,面纱后的脸及神情,皆安然如睡。
但浮舟并不如看上去那样平静。
一切都好像为了等待万的到来那样,她想,这次得想个办法让里梅先出去应对,然后她就能免于被波及,姑且过了此劫。
日后的困境,到时候再想。
果不其然,等到一个不拘一格的咒术师以轻盈的姿态迈上高台。
浮舟平心静气,聆听场下的动静,人群的吸气声竟然如此明显。
是她之前太慌张,或者专注于别的什么事情,这才忽略了细节。
浮舟听见万开口满腔柔情的时候,迅速地后退了两步,离开战场。
第三步,她也想踏,然而又忧虑祭台过小,自己反倒因为行错路跌下去。
她低垂着头,身形又静如老树,只在风吹时任衣裙飘飞,其枝干与根茎屹立不摇。
等到万说“有我在,没事的。”
浮舟牵扯了一下嘴角,根本无法想象宿傩会有什么事情。
宿傩是孤独的吗?当然。
浮舟与他有过盲人摸象的接触,虽难以想见其容貌与形体,但说到【寂寞的眼神】……
比起那个虚浮的词汇,他明明更应当是凶狠、杀机、讥诮的!
就算宿傩当真有寂寞的神情,那也是他自己选择的,是他自甘清醒又嗤笑尘世的眼神。
比起那种不着边际的说法,自己看破了这些又不能与任何人分说的情形,才是寂寞吧?!
万只是喜欢他,所以幻想自己可以排解他的孤独。
但浮舟觉得,宿傩分明乐在其中。他讨厌生人,讨厌万,如果这里的人都死绝了,他说不定反而要哈哈大笑。
而这场闹剧终结于一声坠响,比预期的快。这
次下坠的人不再是她。
浮舟立在台上,听一阵喧闹,喊“万大人!万大人!”,还听被关切的本人犹自沉沦的痴念:“何其苦闷的切口……”
她勾起无声的笑。宿傩这样的能被称作苦闷吗?那自己这样的人算什么,虫子吗?
一旦沉溺于爱意,人讲的话也不可理喻起来。浮舟不喜欢万。
新尝祭结束后,还有女官和神官在分发赏赐的食物,浮舟也取了一个饭团,捏在袖中,等路上偷偷吃。
而回去途中,嘴巴里的食物还没下咽,宿傩就先发难。
其由头是:“你在走路的时候吃东西。”多少带点欲加之罪。
浮舟也就知道了,他等不到回去就要追责。
虽然不知道追的是什么责,但宿傩不开心了浮舟就要负责。
她答道:“饿了。一天没吃饭。”说完低头衔走了手心最后一块食物,齿间都是米饭的香味。
此举换来的是宿傩的冷漠,他斥责:“没规矩。你今晚不必吃别的了。”
浮舟顿了顿,心里遗憾,但也没太当回事。问:“那明早可以吃吗?”
“你先祈祷能活到那个时候吧。”宿傩丢开她的手。浮舟只能听见他的低语和轻哼:“明早…”——
作者有话说:浮舟:什么,你还小我不动你,怎么感觉灵魂深处的dna动了。
年中了忙,存稿箱和浮舟一起奋斗中——接下来不一定能经常看见后台请见谅,但如果喜欢的话还请不要吝啬评论
也祝大家工作和学业顺利
第52章
宿傩也是个见不得人好的。
明明是他自己惹了这么些殃及周边人的麻烦,浮舟侥幸逃过一劫,可还没等恢复的万又找上门来,他反而先跳脚。
这要放到一般的女人头上,就算对方是狂徒,被骚扰的本人多少页要被骂一句祸水。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宿傩要是好好的,万会来惹这么一通麻烦吗?
浮舟觉得,自己这边都没有怪他的意思,他又还记得她与万的宿怨。
他哪怕有一点点关心浮舟,就理应谅解她的谨慎。
浮舟不明白宿傩在发什么疯,但饥饿被稍微缓解后,是更深的胃中空虚。倘若没饭吃,说什么都是假的。
她没心思搭理,也不发脾气,跟着里梅的脚步指引,慢吞吞自己走。
皇宫的道路没有一点阻碍,无须担心忽然出现的绊脚石。
宿傩虽然松开手,且不发出一点声响,但里梅还照常像正常人行动,浮舟也能据他泄露的脚步判断:宿傩的病情还算稳定,只是犯别扭,没想着把她丢在行道。
回去之后,连带着两个备好膳食的侍女也一起没饭吃。
按道理说,两位宫里的侍女无需受外人管辖,尤其还是不日要出宫,今生都不会再见的外乡人。
但这个外人狠起来谁都杀——她们也就权宜忍一时。
而浮舟也就听见二位叽叽喳喳,先是说她跟在宿傩身边有些可怜,痴心一片却抵不过人一时怒火……
但,这女主人也确实没什么用,太过软弱,惹怒了男主人,连带着她们也受苦。
幸亏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如此种种,浮舟帐里闲坐,听的一清二楚。
别说她们了,浮舟也觉得这些话毫无掺假,自己也忍不住听的直点头呢。
是啊是啊,她那么痴情!
直到深夜,她被进来的宿傩推倒在床铺,他问她:“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浮舟卧在凉而硬的席边沿,假意怯怯回答:“走在道上吃饭团让你丢人了,对不起喔,下次不吃了。”
“不是这个——”宿傩温暖的嘴唇在她额头逡巡,濡湿她细嫩的皮肤。
他质问道:“你不会以为这样就搪塞过去了吧。”
浮舟伸手牵住宿傩的衣袖,接受了他的呼吸侵扰,只是依从道:“能让你松开我的手,应该是很严重的问题。可愚钝如我,半天也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大人?你就告诉我嘛。”
她这么服软,还又主动向他怀里靠。这样柔顺的言行,便是鬼神听了也不忍斥责。
宿傩圈住她的腰,终于说明原委:“在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后退?”
“……还退了两步。”他如此补充。
浮舟这才了然,宿傩在意的是这个!
她一时惊讶,呼吸都慢了半拍。
宿傩以为她在迟疑,因此不满:“这都回答不出来么。”说完又咬她耳朵。
牙齿磨吮柔软的耳垂,浮舟哼哼了两声,他就把尖利的牙齿换成嘴唇。
她这才说:“因为害怕了。突然有人窜上来,没听说会有这种事。”
宿傩又吸了几下她耳边软肉,终于放开,冷然道:“你在我旁边,有什么好怕的。”
浮舟被问到这种明显不合理的问题,到这种时候,舌头反而打结,怎么也说不出“那可就太放心咯”这种恭维话。
根本放心不起来!
说好话都说不出口,支支吾吾的样子让宿傩大为恼火。
他伸手就握住她的半张脸,语气沉闷肃穆:“原来你怕我。说说看,你平常胆子不小,今天怎么怕了?”
浮舟摇头晃脑,挣脱不出来,干脆双臂一抱,环住宿傩健壮的腰。
宿傩进一步逼问:“遇到事情了,不去主人身边,反而后退,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想走。是不是?谁准你往后缩的!”
她闷着头,热气透过衣服抵达宿傩的皮肤,声音又穿过布料闷闷的散开:“她是咒术师,我又制服不了她。靠里梅就行了。”
“哦,”宿傩说,“这么说你知道她是咒术师。”
浮舟的身子陷到他的拥抱里,对自己的脑袋感到力不从心。
她使劲蹭宿傩的胸口,想好才说:“会乍然出现在那种地方的……想必对自己的实力有相当的自信。不管怎么样,都不是我能解决的问题。”
“万可是奔着我来纠缠的哦?”宿傩这么问。
那又怎样?
浮舟羞怯地扭动身体,殷勤的言语遮掩内心的不屑:“大人要是也喜欢她,我将尊其为主母。”
说罢,浮舟不动弹了,静静听不远处烛火间或的噼啪响声,听起来就像白纸中的黑点。
宿傩按着她的头顶,五指如蜘蛛,网络蔓延到她后脑。他抓住浮舟的头发,揪着,迫使她仰起脑袋,露出自己的脸。
她意识到自己说了错的话,但心底仍为它欣喜。
“你说什么?”宿傩让她重复一遍。
浮舟知道宿傩的手掌很大,尤其当他像巨网一样笼罩她的时候。她幻想自己连着脖颈的头颅不过一颗绳结,挥刃可斩,岌岌可危。
她并没重复,而是用俏皮的反问:“但大人不喜欢她吧?”
浮舟的呼吸就和她的头发丝一样,轻微纤细然而秩序井然。和宿傩的呼吸相反——他急促却稳健,不愧为强健的武者。
“以前不知道,你竟然这样刁钻。”他生气了,但没发作。“想要试探我的喜好?你以为你知道自己想要的了,所以露出这种表情?”
浮舟的心情比宿傩以为的更加幽微,但他那样不可一世的人,或许更倾向于把她看浅薄。
但被误解总是更简洁的解法,她微笑:“嗯,我对大人一往情深,所以不喜欢别的女人。”
宿傩本来是有意,然而听她这样说,不知为何竟也觉得扫兴,于是他松开手,把浮舟推到一边:“你倒善妒。”言语间都是轻率。
装疯卖傻也有奇效嘞。她轻飘飘地打了个哈欠:“人生在世,寂寞的时候觉长,欢乐的瞬间却短暂。唯有吃饱喝足是最务实的。”
说完,沾着枕头躺下:“大人晚安。”
宿傩稍后才意识到,那句吃饱喝足是在暗讽他不让她用餐。
绝非他迟钝,而是浮舟先前从未有过这种阴阳怪气。
再是说,原先有意为难的点竟然也被她三言两语化解,直到最后他才反应
过来。
宿傩原先想详尽搜刮浮舟身上的谜团,而今……他趁着朦胧烛火向下斜看转身睡过去的女人。
她的睡姿文雅又规整。为人却…他心下叹息,被浅显的诡计绕进去。
什么时候,牵动他的情绪如此简单了?
回忆刚才的对白,才知浮舟的狡猾就如同她握不住的发尾,轻易逃离他。
是他自己觉得没趣才放开她,结果正好遂了她的愿,浮舟,这个家伙……
宿傩一只袖子伸出帷帐,挥手间斩灭了跃动的烛焰,昏黑的房内唯余青烟。他回身脱下外褂,挪移到浮舟身边。
轻抚她的衣衫,他企图在寒冷的秋衣下找寻身体散发的温度,然一无所获。
要是这样睡一晚,浮舟定会受寒。宿傩想,莫非自己接下来为她披上被子,又搂着她的腰,手掌盖住她的腹部,也在她的预料之内吗?
就像她假意使他无趣那样?
浮舟到底有多么了解宿傩呢,这是一道变量时刻在波动的谜题。答案他们彼此都不明白,犹如伸手于白雾。
不过在起床后,她了然地亲吻了身边的人,这一稀松平常的举动却冒犯了他。
“哦,你现在又不害怕了。”宿傩紧紧地拽着她的耳垂。
浮舟则以为,把昨天鸡毛蒜皮的小事留到今天,实在没品。她不喜欢早上刚起床就遇到矛盾。
“毕竟我爱您嘛。”恐惧会被爱战胜,这很合理,浮舟昂着脑袋蹭他没离开的手腻歪。
宿傩果然龇着嘴松开:“快别说这种令人恶心的话。”
他嫌弃她这样,说起来这还是万给的灵感。
太好了,宿傩还是和一般男人有点区别的——他不喜欢主动贴上来示爱的女人,甚至表现出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势。可能是从小缺爱吧?她内心编排。
不懂该如何回应情感,所以干脆希望没有情感。
但正如理解总在迷雾中,浮舟算出了他的厌烦,没算出后面的惩戒:“你吃不了早饭,也想害我没胃口。”
一句话打消了几步之遥的盘中餐。
浮舟耷拉下脸皮,不复多言。在宿傩面前惹他不快毕竟是危险的,特别她还脆弱的要命。
浮舟一整天都没吃饭,而宿傩准备丢下她出门的举动又被不速之客打断。
万来了,托反转术式的福,她已经长好了肠子与肚皮,宛若动物宿命的春天那样奔赴情场。
爱是一种直觉,万义无反顾,顺流而上。
浮舟听见她愉快的动静后转身窜回了房间帷帐,连忙止住侍女们惊讶的呼声,恨不能自己也伪装成宫里人。
她在层层纱帘内细细聆听外头的动向。
“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昨天你在我这具身体上留下的伤,更让我感受到孤独的灵魂——”
“闭嘴,贱婢!”
接着就是一阵听起来像是翻箱倒柜,但更激烈的动静。其中,浮舟敏锐地听见,簌簌破空和某物落水的咚响。
他们的战场在庭中,免不了打落茂密的竹林。
“想感受我的灵魂……你还不配。”
风声都在为单恋叹息,然而惊扰了一池水的本人并不这么觉得。
听起来,她被丢进水塘甚至更兴奋了。
“没错,就是这样!你当然会反抗,而我也要因此向你展示更多的爱,不管你要不要。”
浓烈的深情蜜爱足以教这个时代的寻常女性直呼不检点,浮舟却在想,宿傩语气平淡,并未把万放在眼里的样子。
就算是同被招安的同事,一个闲赋在家,另一个受邀获赏,其中差距也不小。
起初浮舟以为仅仅因为万是女人,毕竟先前流言都集中在她的衣着喜好上,还以为大家只是对这个更感兴趣。现在看来……果然还是两面四手的宿傩更强。
这样一个心思莫测又咒力高深的异人呀,浮舟再次徒劳哀叹,谁能钳制得了他?
大概是没有的吧。
这次,万是被一脚踢出院子的。宿傩没直接走,而是到室内又看了浮舟一眼。这一看,见她病恹恹的样子,也就没再出门。
浮舟咬着嘴唇,头低低的,又回到了忧愁阴郁的状态。
宿傩笑她:“这点程度你就受不住了,看来昨天还是我错怪了你。”
知道他只是借此又调侃一通,浮舟无力地摇摇头,不和这种人多说。她在为前途难料烦恼,他在笑什么?
坏——
作者有话说:浮舟:莫管,只要从平安时代开始算,我就是正统的京都人。京都人会阴阳怪气这是常识。就跟养老保险一样视同千年户口这很正常吧!
浮舟:敌方刺客入侵野区,连忙拉着两个挂机队友回塔下,假装挂机无法选中,请我方双c入场——
万还蛮偏好强制爱的。
第53章
宿傩抱起浮舟,亲吻她的脸颊和额头,承诺:“不会让万伤到你,”态度还算和蔼……如果,忽略他衣上血气。
浮舟掩着鼻子,推他,但没成功。
宿傩坏心眼地用沾血的布料遮住浮舟的脑袋:“不喜欢血腥味?不行,你得习惯啊。跟在我身边,这点是基本的。”
她也许是不坚强,但现在,浮舟听了这句话只觉得自己命苦。
对于宿傩那种吹毛求疵的遣词,她闷头不说话,他只好又迁就,脱了衣服再来抱她。可这有什么用,她身上已经有些脏了。
浮舟一整天不搭理宿傩。
到了晚上,他和她一同沐浴,在用皂叶摩擦她头发的时候,宿傩猛然惊醒,语气也带上了困惑:“浮舟,我们两个到底谁是谁的侍从?”
他自然惊讶,一天光景,顺其自然的,他就要哄她了。想起来便觉毫无道理可言。
人在衣不蔽体又潮湿的时候最为脆弱,浮舟这时也不惹他不快,徒给自己增麻烦。她打着水花攀到男人身上,双腿缠着他的腰,还用自己起了沫子的脑袋蹭他下巴。
“我…笨手笨脚的。”她仰起头,又用残缺的面孔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对着宿傩。
讨好的意思从柔软的身体,蒸腾的水汽,红扑扑的脸上四溢乱窜。
宿傩冷哼:“笨?我看你是机灵。”手指又开始帮浮舟打起泡沫来。
动作却温柔极了。
浮舟呢,在沐浴后又被宿傩索取了一通报酬,再怎么说她也不能拒绝他,而且这种事情对她没什么坏处,反而还算舒适,她也就衷情又天真的接受了。
过了一段日子,等到离开宫廷,回到位于不远处的藤原别院时,万还时常过访。
怎么说呢,藤原家的仆下也来过几次,每次都苦哈哈的。好好一座庭院,又在繁华地带,出了事情——譬如连正门都被轰开,不仅要费心修缮,而且丢人现眼。
然而无论万还是宿傩,都是本家招揽来的民间术士,偏偏也都比本家培养的优秀太多。这下真是无法挟制,又左手打右手了。
终于有一天,事态得以进展,但不是所有人都开心的变数。
万又发现了浮舟。
她明明也费心劝说宿傩招来三五侍女,他也允许了,每次也都安分的待在帷帐内。
可是无巧不成书,趁一个用餐很早的黄昏,她主动拉着宿傩的手去庭中消食散步。
浮舟还特意挑选了还未荒废的枫树假山小院,结果就被刻意蹲守流水桥上的万看个正着。
听见万惊愕呵斥“你为什么牵着别人的手”时,浮舟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宿傩丢开,自己两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护住胸口。
这一举措也轻而易举的惹怒了宿傩。
他也不发火,因为有人会替他。他只是故作惊讶,故意问:“这是在做什么?不是你先牵我的吗?”
这就祸水东引到浮舟头上。先前刻意降低存在感的努力,也都与尚且完好的庭院一样——付诸东流。
浮舟恨不得一脚把宿傩踹到万的怀里去,但她做不到。她只能狼狈的一扭身子,躲进两片夹
角的假山里,狭小拥挤的处所才给她安全感。
区区假山阻挠不了除了浮舟以外的任何人。其结果当然是万大发雷霆,一击破碎了她的庇护所。
宿傩也没眼瞧着她葬身石碓,把她拉扯了出来。浮舟也不敢违逆这家伙了,脸深深埋进他结实的臂弯。
万瞧见这个女人狼狈,却就熟驾轻地和心上人做这样亲密的举动,以她狂热的个性,自然被激怒。
“你去死吧!”万直接就这么说。
浮舟就算长了眼睛,此刻也不敢偷偷看现在是什么场景。她自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干脆也就全权交给宿傩,连后背都露在外面。随他们去吧。
这任风往何处吹,她就往何处倒的秋蓬之态不为万所欣赏。万更不明白的是,这种柔弱不堪的女人竟然会被宿傩施以庇佑。
浮舟不需要这些天生神力的人明白自己。她在斜阳的映射下,在宿傩的庇佑中安然度过了白昼。
只觉得在宿傩怀里头昏眼花。本来是意欲消食而出来的,结果没走两步,变成了现在这样。
随着男人迅捷的行动天旋地转,又有挥之不散的血腥臭,浮舟直欲作呕。
等确认了安全,宿傩安静地放下她之后,她对着狼藉的地里就是一阵干咳。
尘土飞溅的园子里和她的喘气十分明显,伴随着万一会说可恶,一会又说太棒了。
浮舟听见对方识人不清,没意识到这个男的才是罪魁祸首的诬告,急火攻心,终于把晚膳吐了出来。
宿傩这招拙劣的借刀杀人当然是可恶的,然而他是什么人,浮舟早就有数。没想到本来艰难的生活又碰上了这个冤家。
这个万,眼光又差,脑袋也不甚好使,偏偏一身使不完的牛劲。牛车前面就该放个她!
呕吐过后,苦水脱身,浮舟用袖口擦了擦嘴,抿着唇就想先离开这个地方。
但宿傩还觉不到位,浮舟万事不肯开口,他就跑过来替她惹麻烦,说:“你这样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了呢。”
他以前从未开过这样的玩笑。
再说这也不是玩笑。
浮舟不觉得好笑,她听见万回光返照一样急促起来的呼吸,听见宿傩得意的呼吸,却根本不想知道这一男一女还有什么要说的了。
遂还抬手用手臂和袖摆遮住脸,说:“孩子要像我,那该多不幸。”
秋风浸身,浮舟踏着落叶离开。风里还有她的叹息。
一连好些天她都不再和宿傩说话,像打开的蚌珠又封锁,非得用刀子撬开才行。
宿傩并非良善之辈,也略知风情,可没想浮舟再有更多负面情绪,于是也压抑住本心,不再逗弄她。
然而她就像下定决心不要再轻易放过这件小事一样,听见他的动静,脸色就绷紧,问起话来也就只是嗯嗯哦哦的应答。
宿傩这方面,的确是领教到女方的怨怼,这感觉没来由的熟悉——
他忽然回忆起,浮舟偶尔也会展现出相当刚烈的一面,但犹如回光返照,昙花一现。
再之后不远就是消陨。
宿傩不欲撬开她的嘴,浮舟默不作声,他就多说两句,到最后,更是承诺:“我说过不会让万碰到你的,你其实是因为误以为我要把你置身危险中,所以才这样吧?”
“她不能把你怎么样。因为我在。”
浮舟背着耳朵听,心里想,可是万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假若他不在。
如果没有宿傩的挑拨,万根本不会认识她,那么这个人就算再离谱,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宿傩不能【承诺解决】自己造成的问题,然后就拿还未办成的拍胸脯保证来邀赏。
虽说自己也没什么好给他的。不过设若浮舟真信了,那才像酒鬼戒酒头痛欲裂,最后靠一杯酒恢复了神智那样……雪上加霜。
过些日子,卷土重来的万再次来到时,宿傩没再轻易赶走她,而是强迫其立下一个束缚——不得以任何方式伤害浮舟。
浮舟直至二人两次分出胜负之后,才听说了世界上还有叫做名为【束缚】的制约。
嘴皮子一开一合,就把事情定下了?要是有这样好的东西普及,世界上的诉讼都要少九成。
不过事关己身,她终于问了:“有没有可能存在打破束缚的情况呢?”
“鱼死网破,也许吧。”宿傩这样回答,语气轻松闲适,这是浮舟近来头一次问他问题。
“但不必担心,刚才你也听见了。第一次她说宁愿死也不要受这种羞辱,后来她真的要死了,也就同意了。”
浮舟汗颜,要获得宿傩的认可,大约都得死几次。恨海情天的极致恰如他追求武道巅峰的魂灵……
她的确听见了他们的交谈。针对宿傩的提议“只要你立下束缚,我今天就不杀你。”
万当然被惹恼:“为了那种弱小的家伙,你要做到这种程度?!”
杀杀杀杀杀。
宿傩:“要再考虑考虑么?”
万:“你之前每次都没下死手——”
宿傩:“你要是不用反转术式不就能死了么,可别赖我。”
万:“我们还算同僚,你不会真的爱上了她并且要为她杀了我吧?”
宿傩嗤笑:“爱来爱去的,下了黄泉你就老实了。”
最后万选择提前老实,不过她嘴巴还是很硬,保持着败者的尊严逞强:“你没回答我,看来也不是爱。不然怎么连说出口都不敢。”
浮舟心想,多新鲜呢,她和万还的确都说过爱他。
但他只觉得恶心,还不给她吃饭。
万拖着残躯,离开的时候又颇意气风发:“但我能。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我爱你。我比她更适合你,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
鬼知道她又是怎么哄好自己的。
浮舟羡慕她的顽强身心,也羡慕她的能力。至于万拿它来做什么……也是她自己的自由。
哎,难怪说天纵英才,他们挥霍起来也叫普通人望洋兴叹。
而浮舟?她觉得厌倦。
知道了对方不会再给她造成什么伤害,宿傩又试探起浮舟来,不想她的态度竟然和此前略无改变。
浮舟的冷漠持续到宿傩明确表示不希望看到她再这样下去的那一个瞬间。此后,他们又重归于好,亲密无间。
不过再怎么说,她的敷衍也是时而能见到的。只在床上的时候,官能的刺激执掌身体,浮舟的一切最表露无遗。
某天,宿傩不晓得发什么癫,竟然搂着她问:“你不会是因为感情没得到回应才这样吧?”
浮舟沉溺于他的手,还有腹中口对大腿的厮磨,冷不丁听见这个说辞,因震惊而呻吟。
“啊?”
她这个反应,宿傩也就知道自己想了几天的事情错得离谱。
他一把捂住她的脑袋,掯在自己怀里:“好了,别说了。”
结果几天后,反而是他自己又察觉出不对,这样一个女人,说是爱他,结果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情感。
宿傩以为不成体统,她的情意莫非实则浅薄?
于是浮舟又被接二连三的找麻烦,起初只是坐的好好的忽然被他推一下,她以微笑回应,然后是他牵着她起来的时候会骤然松手,又不及时把她搂住。
浮舟不明白他又在闹什么别扭,但是无所谓了,这里的风都有腐败的气息,多一个烂人也无妨。
就像万十分好奇,为何无人领会宿傩的孤独一样,她也有一问如腹中茧要孵化:难道大家真的觉得……
浮舟敛眉,终究不动声色。人世间的苦难多种多样,说出来只怕叫人腻味的。
不过她对万就不那么客气了,对方再次过访,浮舟也就当她是无害的客人,还让侍女为其倒水。说起话来,半点不相让。
她说浮舟配不上,浮舟就说他看不上;她说浮舟娇软无力,早晚殒命,浮舟就说宿傩之下,其实大家都一样。
好歹也是和同一个人相关联的生死之交了,比
起之前的万一出手她就狼狈离场;她被万单方面吓得魂飞魄散,能到如今不咸不淡地喝茶谈心——
万还气得要死。浮舟觉得这样倒也不是全然糟糕。
至少宿傩施舍了她一点可怜的胜利感。
也只有从被拔了牙,卸了爪的猛兽身上能找见了。
几次三番的往来中,万终于讲明了她的意图,而浮舟早就猜到,毕竟万的心思已经传到连隔壁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
荻花是个爱看热闹的姑娘,终于瞧到了邻居身上,手软嘴软也是毫无可能,近期的每一次拜访谈话都会有她的曲折恋歌。
庭院里何处有了破损,又为何不修缮,荻花好似知道的比她还要清楚。都是一圈一圈走下来的实地考察。
“这里,一看就是宿傩大人的斩击。”
“这处……看起来是人站裂了石头。咒术师啊——”
说起这些内容的时候,她不无憧憬。
也许大家或多或少都期待着房子外的世界。
也许爱热闹又嘴碎是一腔精力被锁在庭院里的苦果。
不管怎么样,荻花之前说过:“她一定是来打探敌情的。感情里,权势和力量都有用,但要是没有感情……再怎么强势也是笑话。”
浮舟也认可,万大概是抱着不耻下问的心态,来看她究竟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
自己这样子,也真是什么人都能来审视啦。浮舟摇头不语,只是人还未死,心中还有一口气,郁郁不得出罢了。
现在,万终于得出的结论,浮舟也听个新鲜,只听对方把茶杯一摔。
浮舟动都没动,低头摩挲桌面。有束缚,不怕。
“我懂了,其实宿傩根本不爱你。只不过把你当成宠物豢养。”万的嘴里都是嘲讽。
“如果你是被爱的,如果宿傩爱你,他怎么会看不出你的痛苦,还任由你继续痛苦下去?”
哦不,浮舟忽觉手心针扎一样疼,随后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指甲,它扎进了肉里。
浮舟对自己说:你被抓住了,给她说中了。万虽然很盲目,但没人说她不够聪明…人从乡野之地杀入京都,怎么会不聪明?
听万的口吻,还在为这一突破性发现沾沾自喜,浮舟也就放下轻率,侧耳倾聆:
“可不要觉得我是爱你才发现的。你只不过是个可悲的小东西。”
“看见名贵的马匹,贵族无用的猫咪,盆景里的花卉,就想到了你。就是这样的吧?你说是不是,浮舟?”
浮舟带着一些害怕,和少许期待听万说话,却发现讲到最后……对方还是希望她被刻薄的恶意击垮——
这意味着对方其实发自内心觉得,说出【没人爱你】会让她发狂。
浮舟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万既然看出了她不过被当成玩具,却竟然不认为,她自己也是把自己当人看的吗?
也许时代如此,他们会发自内心以为,奴仆会爱上主人吧。
可是不是的呀,不是的,浮舟想,我其实想成为一个人啊。
她在苦闷的熏香里饮茶,吁出一口气。
“你在苦笑,是被我说中了吧!”万期待地问询。
浮舟答:“如你所说,我不过是摇尾乞怜的猫狗之辈。可大人却更对我这样谄媚顺随的个性多有青睐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到底有什么好逞娇的,等他改换了口味。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杀了。”万以为她在讥讽,遂反唇相讥:“反观我,我会与他并肩。”
“……哎。”浮舟低着头,手背顶上发烫的脸颊,降了降温,怎么把她的忠告当成狐假虎威。
浮舟把答案留在心底:这意味着宿傩是个恋物癖,他不喜欢个性鲜明,能成为【自己】的,活生生的人。
无害的,顺从的,温柔的,无力反抗的,脆弱的,痛苦的。他就爱看这个,不是么。
这样的男人,他如果不喜欢谁,讨厌谁,难道是那个人的问题吗?
这些话她再也不会告诉万了,对方也无法理解,不然以她的观察力,稍加思考就能判断。
但这么简单的东西,就好像摆在面前的事实,浮舟目盲,他们却都健全,居然也都眼睁睁地放过去了。浮舟不自觉地摸上心口,这种感觉,是孤独。
万还在说:“你知不知道羂索,当然,多半是不知道的吧。那你可曾风闻过咒物受肉的复活?”
浮舟听都没听说过这个,但对方既然说得高兴了,就随便听听也无妨。
接着,浮舟又听了一通在咒术师死后,尸骸困着灵魂,化为咒物,留待将来找到合适的宿体,最终于百千年后的新世界重见青天的伟大技术。
最后,对方充满恶意地总结:“真是遗憾……你没有那个机会了。但我和宿傩会在你化为的灰烬上重逢。”
言者激情澎湃,情意绵绵,听者冷漠地想,哦,老而不死是为贼——
作者有话说:桂花吹断月中香。李商隐
原意是月上有桂树,而月中的香气都被寒风吹断了。
浮舟:她空大了,但又被提醒了一通生死难料
万(空大而不知):自封本回合结算mvp
写个宿傩小剧场:
宿傩就像是那个你在认真洗碗,但他会故意在冲干净水,清理过池子以后,姗姗来迟,附赠带有料包少许与碎面几片的泡面碗的交往了两个月的男朋友。
你,是一个强调秩序感的人,但是宿傩不管。
筷子打在你手上,闪着一点油花,水槽沾染了白色高汤的颜色,热腾腾的还有残羹味道,替代了柠檬洗洁精的芬芳。
“哎呀,幸好你还在,正好你洗了吧。”他还故意吹了声口哨,“劳驾。”
其实人家早就吃完了,就故意折腾人呢。
嘻嘻。
如果你生气的话,他就:嘻嘻。
虽然他的朋友认为这是他不幸童年和封闭内心的表征,因为真正的感情总要触及更深,他应激了。
但你明显知晓,不管他们是如何称辩,你心底里都知道,他有一万种方法克服,最后都另辟了让你不愉快的蹊径。
他更倾向于选择伤害你,而不是反思自己。
你有的时候会觉得和他在一起是错误的决定。
洗碗只是一个日常生活的小比喻。而从小说开文到结束,浮舟实际都免于家务,毕竟这是二次元要是再干这个那完蛋了。
让一个觉得自己强大无匹而忽略了孤独甚至享受孤独的男人败犬一样承认自己其实很需要对方,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梗。更仔细一想,现实生活中的人之所以要避开这类,原因也相当充分。其中一条就在于,从开始到结尾的中间过程,想来不见得愉快~我是觉得不可以为了彰显最后的爱情而厚此薄彼了中间的苦恼。
如果浮舟看见,他也会喜欢他的强大,会喜欢他的慷慨,会喜欢他偶然露出的可爱小表情,再敬仰他从那样的时代里冲破出来的决心,但真实朝夕相处,要考虑的可就很多了(美女皱眉)
俗话说得好,加多宝和王老吉打架……
浮舟说:我是饿了么
放在网络段子里很搞笑但是写起来还是痛痛的不是么。下个榜单见,大家生活愉快~下周就能发完这一回了
第54章
那天万是被回到房里的宿傩赶走的,而她摔碎的茶杯碎片有一片切伤了浮舟的脚。
最后也都被宿傩钳进万的血肉身躯中。
宿傩驱逐万后,回头就见到了席上迤逦的蜿蜒红迹,其源头正好是浮舟脚下。
而那个踩着瓷片的本人却茫然不知,还在往房间更深处的屏风摸去。
宿傩让她在原地坐下,先找到了令浮舟割伤的罪魁祸首,一片片搜罗,最后悉数交还给作俑者。
再度回来,将浮舟抱在怀里。他检查她的脚,又治好。
“踩到东西也不觉得疼么,还又走了几步,都压进肉里了。”术式无法
让异物凭空消失,宿傩就按着她的脚心,再确认:“没感觉吧?”
她心不在焉:“感觉到你在压我…对了,万说的是真的吗?”
宿傩按压的动作停止,过了一会才若无其事问:“什么是真的?”
“当真能做到吗?把灵魂封存在肉身里。”
是说这个,宿傩也不知为何刚才听她说话心绪不宁,如今放心回答:“平安京方面正在着手建立结界……羂索是天元那边的,他的术式……”
浮舟听也难听明白,宿傩也看出来了,简要概括:“不过是个有点希望的设想,我并不指望。”
这下她懂了。
宿傩为人谨慎,讲话也精确,他说有点希望,说明足以取信于他。以浮舟的理解,这代表大有可为。
看哪,这些人因一项工程汇聚在一起,现在要暗地里开始做些操纵生死,愚戏时间的大事件了。
反观自己……嗯,算了,人家只要随便聚聚就能生出事来,她窝窝囊囊,活得也还不赖。
浮舟于是点点头,不欲多说,推脱道:“我困了。”
“……”宿傩的呼吸清晰可辨,但他同样没再说什么,抱着她上了床。
浮舟没对这项骇人听闻的事业发表什么看法,但暗地里她联络了乌鸦。
浮舟指指点点:“人家怎么在古代就折腾出这些技巧了。比之我们的炼金术怎么样?”
说是【我们】,浮舟和锈湖这帮埃及风格的鸟人也不算一伙,这么说只是讨巧而已。
得到的答案也不负所托,并非无可奉告。
【他们是术式,我们是科学。再不济,咒术师还有一整个属于他们的黄金时代。】
浮舟险被这个挽尊的腔调逗笑。
咒术师也是人类,没听说谁遁入修罗还能化为飞鸟。况且这边这又是什么科学?中世纪宗教科学?
她表面上只说:“确实,人多的地方,做不成人,还能做养料。锈湖只是太封闭了。”
糟糕,被平安时代吃到人口红利了。
但或许因为她不可取信的笑意,乌鸦先生声明,浮舟与所有的器材一样,同样也是这片土地的财产。
浮舟笑不出来了。
她面向窗外,看了一晚上繁星,等她回到宿傩身边时,对方已经起了床,正在捏她的脸。
宿傩说话一如既往不好听:“怎么喊你都醒不来,还以为你死了。”
浮舟摸着脸,侧向另一边,嘴里说:“但愿如此。”
本性这东西,只要相处时间够长,谁都会暴露。
可困扰浮舟的是,坏日子也会有过去的一天吗,还是说它永不终结?
宿傩的手掌慢半拍拢起她的发丝,又过来贴在她脸颊,缓缓摩擦:“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危机四伏的恐慌感消失,宿傩的怀里暖洋洋的。浮舟有了短暂的依恋,然后推开他:“没什么,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京都?”
“再等等……事情还没做完。”后半句好像是特意为哄她而强行添加的解释。
她心中无趣,暗自腹诽,这当真难为宿傩了,他不经常说废话的。
浮舟想到他和万那什么百年之后再相逢的缘分,又觉得埃及神话还是太全面。她心情低落地坐起身,找衣服披上,说好。
抱着她去漱口洗脸时,宿傩还一反常态地向她许诺:“不会太久…你以前不是还很期待来京都么?”
漫长的武人生涯中,宿傩的个性沉稳又强势,就算偶然沉住气来,也很快要反攻。他不会惊慌,也不会低头。
浮舟也同样过了惊慌的时候,她轻声反问:“啊,是这样吗?”
宿傩这才想起来,这次她对京都未表露分毫兴味。
他盯着浮舟的一举一动,见她没有丝毫匀过去的意思,按捺住不愉快承认:“……是我记错了。”
浮舟苍白的皮肤沾了水,侧身时有水珠滴到宿傩的衣衫,随着逸散的点点桂花香气,融化到布料里。她不为所动。宿傩的心脏好像也被这种不声不响的坠落击中。
浮舟那天没用早餐。
不知从何而来的悬空感,促使他承认,自己并非不后悔。
但显然,宿傩就算做错了事情,记错了,也轮不到她指摘。
更何况,他十分有七分确定,浮舟一定是或多或少的记得。
本来,他都不想和她计较。被她轻描淡写的一句反问逼出了托辞,他回忆起来总是懊恼。此事已成常性——宿傩一有情绪在心里……浮舟就在劫难逃。
因为有能力的人总会转嫁自己的不幸。
万身上带着碎瓷片走的那天是霜降,而她全须全尾再来宅邸的时候还没到立冬。
朔风吹拂。
万来到墙上时,低头就看到了被宿傩轻轻推开的浮舟。
她没有依凭地踩在地上,光着脚,举止茫然,看着怪无措的。
宿傩在捉弄她,但万比起这个更在意的是,他格外注重尺度的行为——这家伙脆弱成这样,连带着宿傩都不得不只用对待花瓣和羽毛的力道推搡。
万看不得这些,再说她也不喜欢这种小打小闹的架势,便讥讽:
“看,我说什么来着?”
浮舟忽闻不讨人喜欢的声音也不害怕,对方既然立下了无法伤害她的束缚,那就不足为惧。
听见闯入者的声音反而能帮助分辨里外方位,因为万总是在围墙那边。
浮舟离开了宿傩的搀扶,也不茫然了,她踮着脚尖就往回摸,想回室内去。
“他只会短暂的在乎你一下。就这样。”万站在薄而尖的墙顶,以为抓住了把柄,死不松开,且有心逗乐。
狂热的嚷嚷惊扰了宿傩,当然,浮舟心里嘀咕,不排除他也有来看笑话的意思。
浮舟呼出的空气结了霜,落下,又冻在了自己赤裸的脚上。
她脚下快被风吹死的秋草磨着她的皮肤,宿傩和万好脾气的说了几句话,像是故意要在浮舟面前炫耀。
浮舟连他们拿自己当笑话都不介意了,更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她又往前窜了两步,然后在身后两人好像很默契的一个微妙间隙里,浮舟说:
“哦,我知道。”
她摸到廊柱,抬腿登了上去,走两步进了房。
浮舟算是理解了,万虽然被宿傩各种意义上伤害的很深,但她从不气馁,而且把他看得很好,觉得他是很有魅力并且能够被征服的男人。
实际上,浮舟以为,说宿傩【短暂在意】都是抬举。
宿傩已经是这样一个人,惊鸿一瞥的爱意顶多就是新鲜的玩具。爱情像宗教,不信者不会回心转意。
他……久旱的枯树未必企盼甘霖,或许报复性的雷火更佳。
浮舟入室内,掀开挡人的帘帐,坐在几边喝起茶,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也不问。
再后一段日子,宿傩忽然又不爱折腾她了,恢复了倒计时不明的正常。
浮舟推测这是好胜心驱动的产物,或许宿傩对她和万达成的共识很不满,想要身体力行破除此认知。
冬天很快来了,霜雪俱落,去年这时候浮舟还在雪地里等死,今年有了暖炉和抱枕。
可惜抱枕长了嘴。
她么,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凄苦的宿命不会因为哀愁而减少。浮舟默默地把自己分割开来,每天刷新自己的身体状态。
荻花在小雪这天过访,对浮舟现在所处的环境大为不满。
她还是擅长评头论足:“外面看的还算体面,里头院子怎么还没修好?”
浮舟猜的:“他们没钱了。”
对方立刻噤声,可不敢议论藤原家。
但她觉得浮舟状态很好:“前些日子母亲
得了疟疾,我也发热,到了冬天真是容易遭殃。神明保佑,你一点事也没有,现在看着还比秋天更胖了些。”
浮舟又和她在这个翻修了几次,最后大家一起摆烂的园子里逛了逛,等到了流水都冻结的池塘,那里还有东倒西歪的荷叶干茎。
由此可知,这地方是夏天保留下来的。
荻花感慨:“没遭咒术师的毒手,但天凉还是免不了枯竭的命运,他们看起来都是一样的荒败。”
浮舟因瞧不见而没有这种忧愁,但对方说的对,死亡都是一样的。
她柔柔地说:“这样也不错,秋恨已成。”
回到房里暖身子,荻花打了个哆嗦,只喝了一杯热茶便要归家:“我得走了,你们这里的冬天人又少,景象又这样。看着愁人,也只有这边外面的竹林和水潭稍显风雅。”
浮舟想,风雅的处所可能是里梅故意保护的风景,为的是宿傩像这样坐在房间里,也能看见。
至于别的地方嘛……烦不了啦!
她也不挽留,心里知道这个落魄的地方对方大约再也不会踏足。
毕竟生了一场病,又是冬天,没人会喜欢任何勾连得起风烛残年这个词的地点。
就连浮舟自己,也时常觉察自己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她已经有段时间没再和宿傩,还有万说话,偶尔和里梅说两句日常用语,她后来就再也没听见过他。
宿傩说的过些日子比预想的要更长,也许到了新年他们都不会离开,但浮舟有时怀疑,他是否特意不说事情已经办完。
也许他不必留在这里,但他想等她问他。
浮舟没问,她夜夜在宿傩的影子里睡觉,摸着他的轮廓起床。
他们天天都能碰见,但她总是轻飘飘的,转个身,他就会担心丢面子的也无视她。
宿傩……并不好受。
浮舟太冷了,不管是态度、体温,还是凉飕飕像霜风的语气。
不过他也明白,只要他命令她,就像上次一样,或许浮舟又会变得温柔又娴静。
但宿傩重新想起她热衷于转身扭头的姿态,发觉她如今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她不爱搭理他。
生活乏味,宿傩本该想说其实浮舟也一样:如果她让他感到无聊,那么按道理,他就能随时叫停。
随便摆脱她,比方说,把她丢在这里,自己到别的地方去,眼不见心不烦。
或者干脆……——
作者有话说:
浮舟:累了,我有魔芋爽
宿傩:(以为)浮舟大小姐想让我告白。
宿傩恶向胆边生,然后膝盖一弯——坐下了。
第55章
然而,良心不是宿傩会考虑的事情,本心却是,他也觉察——比起纯然的幻梦,浮舟更是别的什么东西。
比方说,他在数不清的她不搭理他的时候意识到了,自己比【短暂的在乎】更持久的关注她。
浮舟身上的香气像秋天的尾声,现在是冬天,有些迟了。
如果在早些时候,宿傩本可以在她那天回到房间时,就向平常一样驱逐万,然后随口告诉她,这也没什么让他说不出口的,只是随便的,恰逢其时的,嘴巴开合轻声讲出来:
不是的,浮舟,万从来爱嚼舌,说出的话也荒诞不经。事实并非如此。
不过事到如今,想要破除这段时间的沉默,就像扫除为期一个月那么厚的雪,颇有点积羽沉舟的意味在其中。
太迟了。
现在想自顾自地逗她开口,可能有些难。
于是在这样的冬天里,有人觉得不祥,再也不踏足这个地方;有人觉得无聊,忘记了时间;还有人几乎沉溺于旧时光,甚至颇有些觉得如今的生活棘手,心有隐忧,认为料理不了它。
在一个下大雪的日子里,浮舟和里梅和宿傩齐聚一室,左边是冷冰冰的,右边是热烘烘的,浮舟趋利避害地往右边靠。
身上散发出无所事事的悬空的忧愁,当被宿傩随手往怀里拽的时候,她也就像牛犊被牵到歧路上。
被命运遮住眼睛,难免迷失。
宿傩对浮舟说了话,他最终没决定威胁她:“元日将有祭典,京都会很热闹,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浮舟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耽误了一季,所谓轻掷韶光就是这样的情形吧?
如果浮舟能看见,她会见到宿傩等他回应的表情,脸上的阴影,眼底的些微柔情,手指晃动的期待。
不过她就只是随手打发了平稳的声音:“……”浮舟先是张口,气流从咽喉里窜出来,但她又闭上嘴,举起手左右摆了摆,意思是不要。
她还用手心覆盖上宿傩的手背,想让他松开拽着她的臂膀。
浮舟不知道,这只娇弱的手甩不开强壮有力的臂膀,却能掐死一个犹犹豫豫的念头。
不过就像她嘴巴张开了也不愿意多说两句话一样,她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
宿傩不移开手,甚至其他的手臂也都纷纷缠了上来,浮舟不爱自寻烦恼,也就由着他禁锢。
到晚上,他还哪里也不去,就贴着她,浮舟感受到了这种难得的毅力,也听见他的呼吸,她伸手摸了摸宿傩的脸,连带着碰到了粗糙的异面。
浮舟想起来,上次,她这么做的时候还是在未到京都前的树林里,那天宿傩把她丢下了,她有点伤心。
可后来他回来了,她就亲了他一下。
宿傩的呼吸声停了,不再有潮湿的热气,好像浮舟不是在摸他的脸,而是在掐他脖子,让他窒息。
但这次,浮舟很快缩回胳膊,所有不愉快的回忆在一触即分的手感里,噩梦般苏醒。
在那次,她就是这样抚摸他崎岖的脸,一想到这样的事情可能还会发生一些次数,然后他永远都会这样对她……
她想起来了,倒不如说是难以忘却。
于是浮舟偏过头,把自己留在噩梦的余韵里。这个男人几乎没有怜悯心,这里又何须自作多情。
很久以后,她没睡着,宿傩也没有。他叹了一口气,问她:“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告诉我。”
浮舟拒绝应答,额前柔顺的发丝晃也不晃。
可他接着说,嘴巴里吐出的话恰如蜜糖之于飞虫,诱人黏腻也危险得引其溺毙:
“舌头,眼睛,别的什么?我可以都给你。”
这句话以蛊惑般许诺收尾:“这是束缚,我不会违背。”
而后,浮舟不复先前的冷淡倔强。春暖花开的气氛奇迹地降临在这个冬天里。
浮舟听他说话时,原先是慵懒地想,他发现了呀,不过以宿傩的才智,那两次又略有蹊跷,想到也寻常。
后来他说,什么都可以,她有点在意,于是收敛了不悦的情绪,思考起来。宿傩喜欢戏弄她,万一他是在骗她怎么办哩。
最后,他简短地概括:这是束缚。浮舟一愣,哎呀!这可真是……
宿傩这么说,是觉得她没有威胁,还是甘愿多出让点利益?
这不重要,浮舟不再好奇细枝末节,她开始把头靠近他的胸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被盼望着的缥缈声音终于落地,游荡在温暖的床榻与帐中。伴随她毛茸茸的脑袋久违地抵在他的心口,温顺柔软如往昔,宿傩的一颗心也落地。
浮舟讲话的口吻像一个秋日里湿润的凌晨,桂树结出黄黄的小花,上面露水还在倒映月亮。
宿傩在已经暗下的房里凝视浮舟,她发顶绕了一圈浅淡的光晕,连头发丝都在畅快呼吸。
“直接说你要什么吧。”有什么线索被勾连到一起,但宿傩不去捕捉,放任它断开。他一锤定音。
女人歪着耳朵低头:“大人什么都会给我?”
“对。”他倒要看看她要做什么。
浮舟仰起脸朝他,脸上有珍珠光泽,嘴唇鲜红,开合间说出荒谬的话:“那你会愿意为我掉眼泪吗?”
“……你在说什么蠢话,浮舟。”宿傩从她脸上天真的笑意里看出讥讽,心里更生焦灼。
她胆敢愚弄他?
“哦,且不要那个。”浮舟看上去有些失望,好像她刚才是认真的一样。
然后她再开口就没有悬念。
“大人听说过月光王祈头的典故吗?”
废话,宿傩当然知道。
《佛说月光菩萨经》中月光天子对臣民有求必应,有日一恶人觐见乞头,他也同样依照【普施一切】的标准允诺……
王把自己的头发拴在花园的无忧树上,手挥舞利剑,身躯便倒地。
浮舟不会是想——
就像特意要印证他的想法一样,转眼瞧去她不怀好意的嘴唇堪堪又张开。
宿傩冷冷打断浮舟:“你说错了,他是被要求布施的那个。”
“是,是。”浮舟一愣,然后笑了,似乎是为他的冷
不丁纠正,那毫无必要,因为两个人都清楚彼此的意思。“是我用词不准确,毕竟在您的学识面前,我什么也不是嘛。”
“那就当我是恶眼。”浮舟幽幽轻诉,手指亲吻般点在他腰侧,慢吞吞的一路向上,直到触摸他脸:“宿傩大人可愿施脑垂怜?”
她说完了这个,就没再抬头,手指也不碰他发热的身体了,大抵心中早有预料。
……过了很久,但中间的沉默不至于杀死谁。
果然,宿傩说:“好。”
浮舟释然了,他对自己也同样冷酷的样子,知道这件事情……多少也让她高兴一点。
他粗粝的手一把攥住浮舟的手,指尖的尖摩擦她细嫩白皙的手背,享受她带来的柔软触感。但无论如何抓握,都不如刚才被浮舟自己逃掉的主动触摸。
浮舟的触碰很温柔,她的声音也是,至于她说出来的骇人内容,也就因此无关紧要了起来。
自己真是疯了……她病的也不轻。
宿傩的声音并未对自己送命诺言有丝毫动容,深沉低语:“你要怎么做?”
浮舟因为他的问题而开始思考,他却自己打断了进程,吁了出一口气,结束了月余的冬天。
宿傩主动干扰她。他把她的手递到唇边,嘴唇包裹着浮舟的指尖,亲吻她透明带粉色的指甲,让明润的甲缘更有光泽。
“总会知道的,现在,我们做点别的。”他告诉浮舟,本来是想说做点久违的亲密事……可还没想好,言语就先蹦了出来:
“我不需要宠物,你什么都不知道——”
宿傩说到此,忽然看清浮舟挑起的眉毛,他压抑地停顿后放松咽喉,安抚她又安抚自己一样继续说:“不会是短暂的在乎。浮舟,你是个招人在意的女人。”
浮舟还未听完就低下头,宿傩看不清她的脸。
她另一只手指又在他的皮肤上跃动,沉默像一阵风般吹过后,浮舟点点头。
她听起来很冷漠。
“但愿如此。”说出的话和上次如出一辙。
又过了些时间,浮舟很妥帖地询问:“做点别的什么?”
宿傩已经失去了【别的】心思。
他当然不会理所应当地觉得说好了事情以后,一切的负面情绪就能得以抚平,要不然他早就背靠藤原家,乐享现世安宁。
但宿傩吃惊于浮舟为人的冷酷,这和她以往表现大不相同。
一通施舍和两句半好不好的话不足以教她心回意转,她居然还在生气。
“你身上很冷。”他在她没办法看见的地方凝视,缓声道:“靠过来些,我抱你睡。”
她照做。
浮舟也很好奇,要怎么样得到宿傩的脑子。
作为一个自认知为人类的个体,扪心自问,她是不敢随意允诺别人把脑子拱手送人的。
宿傩竟然毫不犹豫的同意了,抛开别的不谈,仅这点就可敬。
她去请教乌鸦先生,对方则认为这不必担心。
【到那时,你会知道的。干得不错。】对方照例夸奖她。
她又问:“如果他发现了该怎么办?他挺聪明的。”
【这分情况。】
浮舟立即表示愿闻其详。
【如果他默许,你就成功了。他不配合…你就失败了。】
听到这,她感觉被耍了,转身就走。
再醒来时,宿傩的呼吸均匀地拍在她后颈上。浮舟不敢回头,她拿不准状况。
为什么事情就不能直接在他允诺的时间点干脆利落地完成呢?
比如昨晚,他就不能找棵树……
难免会这样想的吧……好吧,一般人不会这样想找死的,再说宿傩根本也不是经书里高尚的国王。
浮舟呼出一口气,清醒过来,又觉得嗓子干,她低下头想眼珠嘴唇轻咳。
宿傩却不等她,撩开她落在面颊的发丝,吻贴面印下。
像温热的雨脚落在湖面。
他还维持着先前的镇定自若。
“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浮舟突然被问到,她上下牙一磕,打了个寒战。
宿傩笑着低声说,每次吐息都让她喘不过气:“昨晚不是还神气活现的,胆小鬼,不敢亲手来取吗?”
但浮舟并非胆小如鼠的懦夫,她辩白:“我又看不见。”
宿傩立即追问,似乎对她的可能作案手法还格外有兴致:“看见你就敢了?”
停顿,她抿唇后慎重地说:“砍头有什么难的。”有刀就行。
“喔,你想取我的头颅,真是残暴呐。”
浮舟听他讲到残暴,嘴角扯出僵硬的笑。
她的情绪面具戴到午后——
作者有话说:宿傩:无法低下高贵的头颅,但我可以为你挡子弹,后面忘了,我可是认真的XoX
浮舟:(OvO)好嘟!
浮舟:今天我决定要进行一项之前从未有人达成过的挑战。两面宿傩来到京都已经快有一年了,我能否在有玉玉症的情况下掀起宿傩的头盖骨——这真的可能吗?真的能被完成吗?
第56章
午后阳光洒向积雪,但寸步不让的冰冷反攻陷了庭院。
浮舟在阴暗的卧室里喝热汤,她动作停顿于乌鸦在脑中说话。
【来了。】
光洁的陶具水面上吹起了一个泡,浮舟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谛听庭院里的声响。
浮舟特意在餐后逃开宿傩身边,在入睡之前都不希望被他碰到,生怕他问出难以回答的问题,而现在也如她所愿……
寻觅不到宿傩的一点踪迹。
浮舟的倦容随起身一扫而空,她摸索着往庭院走。
心中所想若是不说出来,就没人能听见,但她亦有顾虑……想沟通乌鸦,却不想被宿傩听去。
现在也不好顾及这些了,浮舟小声问:“你不要只讲一半,我听不懂。”
然而乌鸦却不再应答。
一定要在这种时候摆架子吗?她都冒着风险开口了!?
浮舟几乎是惊慌地僵立在原地,直到乌鸦又在她脑中发出指令:
【已经好了。】
没等她高兴地歪过脑袋,乌鸦又说:
【你不要站起来,宿傩在看你。】
她几乎要怀疑这中间是否有什么时差,或者说这边的家伙也恶劣得很。
她的脚步声早就响起一串了!
浮舟抠着门框而站的姿势,或许已经维持了她的半辈子那么长。
畏畏缩缩的身形在被熟悉的手触碰到时冷汗直流,而宿傩的下句话更叫人煎熬。
他问:“刚才你在和谁说话?”
把浮舟吓了一跳,这人怎么……他怎么还一副没事发生的样子找她说话呀!
她恨不能从乌鸦身上偷来眼睛,亲眼瞧一瞧到底如今是怎样一番光景。
宿傩一只手掌扶着脑门,其余的都在浮舟身上。也许牵扯到某种成瘾性,但他不想放开她。
柔软的触感,微凉的肌肤,芬芳的香气,尤其当她不着寸缕时袒露的一切。
与浮舟同在时,宿傩自知干渴而躁动,而她逃开时,他亦不能做到不想她。
这些事情当然是隐秘的,说出来她怕不是要得意坏了。宿傩还是更爱看她费劲苦恼又犹豫的娇态。
……
午后,宿傩坐在房门边,阳光堪堪照在衣角,他目光却不向打理整齐的庭院,偏朝居屋影中被遮掩的女人。
她优雅端庄,姿态得宜,正在饮茶。
忽然,咕噜咕噜,杯中浮起连串气泡,然后她身上的时间就像被拨停,一动也不动了。
也正是此时,宿傩觉察到了庭中异动。
蝴蝶的鳞粉自半空无声落下,光下像雪,水上像沙。
它们
自是从水面之下的空间穿梭而来,团团聚聚,最后汇成半人高的整体,色彩斑斓到让人犯恶心。
不对称的颜色,体型嵌合,巨大无匹,振翅如苍鹰,阳光下投出一片阴影。
是咒灵么?
不,如果是咒灵,早在聚合之前他就该感受到咒力波动,甚至在它生诞前。
宿傩侧过脸,副眼觑见室内浮舟挣扎着站起来的影子。
啊,是她。
身上的秘密真不少。
他又安然斜靠外墙,静待出水的振翼生物遨游而来。
一次,两次,三次,无风的地方,它还在飞翔。
蝴蝶翩然而至,金色的,紫色的,黑色的,绿色的,拼合而成的色斑集结物落于宿傩肩膀。
宿傩伸手,削去其一小片蝶翅,转头看浮舟,她毫无反应。
唔,不存在感官通觉,
他又捋直了粘手又扎人的弯曲触角,浮舟扶住门框,比起惊疑更像好奇。
宿傩扭断了黑色触须。
实物,离开本体也不会消散。
蝴蝶振翅,周围没有风,宿傩也停止动静,观察它。
其凌厉的翅缘似锯齿刀锋,在他并无阻拦意味的审视下,缓慢地、无痛地、无声地将他的额头一分为二。
无声的院落里,宿傩审视着有着可怖口器的鲜艳物种。
它的喙如针扎一样提取了他的脑浆。
就这样,消失殆尽。
被寄生的觉察与厌恶环绕着他,耐心的腐蚀在回头又一次见到浮舟置身事外地脸庞时有所缓解。
她这份迟来的惊慌为这一时刻更添滑稽。他想,如果她知晓几步之外在发生这样的事情……
宿傩眨眼,再侧头看向肩膀。
如今那里什么都没有,好似幻觉,但他知道自己身上有东西被剥夺不见。
庭院里有落雪,阳光正好。
“你不要只讲一半……”像是听见另外一个世界之音的女人倔强地开口,“我又听不懂呀。”
宿傩乐见她一副受迫害的样子,好整以暇,挑逗她。
“……”浮舟罕见地鼓起嘴巴,幼稚,像生闷气。小孩子一样。
他挑了一个她快要放下心来的间隙,开口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浮舟手臂一阵颤抖,回答当然是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嗯?”宿傩用手指挑起她耳边长发,指节故意剐蹭到敏感的耳朵。
【他在逗你,但不重要,已经结束了。看得出来,他对你还算照顾。】
听到这话,浮舟已经发软的双膝,无端硬了起来。
这是浮舟最不乐意听见话
她在宿傩怀里站直了身体,虽然也才堪堪到他胸口,那领口刚好碰到她的鼻尖。
浮舟梗着脖子:“什么都没说,您听错了。”
“……真是没想到,所有的借口中,你挑了最让人恼火的。”好端端的,她怎么就……
浮舟挪开了脸,为宿傩抚平衣襟。“那您帮我想一个吧。”她像是破罐子破摔,“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呢?让人怪累的。”
如果有可能,她情愿和这个庭院连带着宿傩一同化为灰烬,但她又自知没这个能耐。她恨恨地甩开他的手,背过身。
“呵,你又在急什么,身藏秘密的人又不是我。”宿傩的手又扣在她肩上,浮舟身上背负了一座大山的重量。
但她没叫出声,在疼痛中短暂忘掉了不该有的情绪,试图遐想宿傩此刻不体面的仪容而平息心绪。
心脏与大脑,人没了它们中的任何一样都得死,但他还能勾勾手指就牵住她。浮舟自知不足以逃开。她什么都不知道,又莫名其妙被惊吓了一通,有没有可能,如果没人通知她,她其实根本也不想掺和的呢?
浮舟心里一肚子郁结,也许她应该更和缓,毕竟照理说他帮了她一个大忙。
但看起来宿傩像什么也没有损失的样子,然后呢?然后就有人来告诉她:结束了,他很照顾你。
“你别碰我。”浮舟细若蚊吟的声音响在房间里。
“……”
浮舟听见他沉闷的呼吸,想到雷暴来临前阴郁的空气。她下意识又颤抖了,咬着牙开口,却被先一步噤声。
宿傩一只手就提起她的衣带,浮舟在几乎要勒断她的气力中撞上了他的肩膀。
他悠闲的声音和粗暴的动作鲜明对比:“越说越离谱,体型稍小的犬类在遇见强敌时最爱叫,殊不知咽喉早已在他人眼中锁定。我劝你少说两句为好。”
宿傩的脚步往天寒地冻的庭院里去,他跃上围墙,远处传来街上的声响。浮舟被扛在肩头,肚子顶在他结实的骨头上。
她并非格外冲动的类型,现在更是一言不发。
“冷静下来了?我刚想说这个高度也够摔死一个你,开口前多考虑考虑代价。”宿傩为她带来死亡的新鲜讯息,让浮舟在坏兆头里受惊。
他可能也觉得没了脑子的人是她吧?要不然怎么忽然说尖锐的话。
她的哀伤面孔隐在他后背,肢体没有挣扎。反抗无用,浮舟深知,而且提问也是一样。
然而她还是问了:“你又威胁我,这样做很好玩吗?”
“总的说来,”宿傩语气清爽,身板也硬挺,“有趣得很。”
“这样啊,看来你在砍掉我头的时候,没能获得相当的快乐呢。”浮舟郁郁的声音从胸腔里像烧水一样冒出来,也像破茧,飞到宿傩耳中。
宿傩睁圆了眼睛。
……
浮舟勇敢的壮举为自己争取到了多两天的时间。她问出那个问题以后,宿傩反而不想和她说话了,也算顺遂了她的意。
那天,他不言不语,又把浮舟从“高得够摔死一个她”的围墙上扛下来。
沉默是一种让步,但浮舟不为所动,她忍着胃部被顶压的作呕,轻轻柔柔又释然地开口:“玩具被摧毁了反而是使命上的圆满。真是三生有幸呀。”
这句话就像笔落在白纸上,纵使什么都没写,也有了墨点。更何况她已经叽哩哇啦说了两句。
但不可挽回也没什么不好的,浮舟情愿戳破它的是自己。
宿傩能帮到她是一回事,但她深受盘剥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那之后,浮舟安享两三天的清静,缩在帷帐里的床脚,宿傩也不来打扰她。
这时候反而不说自己就是以虐杀小动物为乐的大魔头了,动不动把她比作小狗小猫和老鼠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
在第四天,他端了一碗糖水到她嘴边。宿傩说:“已经是新年了。”
浮舟没力气躲开,甚至没推开他。她问:“是哪一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见瓷碗被搁置在桌案上的声音后。她忽然又感觉到脸颊与嘴唇上的触碰。
“关于……那个,以后不会了。”宿傩在上面说话,“而且你现在也好好的。”
浮舟自知和宿傩无法达成一致,也知道自己的遭遇不过是他口中笑谈。可先前无论如何也要吐出来的抱怨,如今反而被一句“你还好好的”打消。她还好吗?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好的,但愿如此。”
不久,宿傩的脚步伴随嘀咕声远去:“真是,我都还没多问她。”——
作者有话说:写这个取脑的时候想到了天堂岛里父慈子孝的大变虫人环节了。老实说,虫子变大了还挺吓人的,你说对吧万?
但宿傩应该就不怕虫子,他胆子大得很。
之前浮舟一路上不吃不喝没事是因为这是记忆,现在宿傩脑袋空空安然无恙也是这么回事,思索着估计也要想明白咯。
明天写完这回。下次是最速通关。
第57章
浮舟内心并不平静,那个问题还在困扰她。她没办法忘记乌鸦随口评价的那句宿傩还算照顾她。难道这竟然是真的吗?她觉得不该是这样。
也就是又一阵子后,乌鸦又落在她的屋檐上。
飞鸟本不存在于这个季节。
【我看见宿傩不在。】
理论上
,乌鸦也不该会说话。但他说了。
浮舟慢吞吞地挪到走廊上,吹着凉风,对前来劝她回房的侍女摆摆手:“我知道他还在忙,没回来。”
这是把她当成盼男主人回来的怨女了。
浮舟不在乎她们是如何看的,由着人误解。
寒凉的风让侍女们不愿出来,她也乐得独处。
“所以,你第一次出现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宿傩曾诊断,浮舟身带寒症,但现在她也不计较什么阴阳五行的学问,坐在地板上犹处春夏。
他回答:【我来带你走。】
“我也没说这就要离开呀。”这会儿她倒开心起来。
或者故意套上幸福的遮掩。
【我活了许多年了,浮舟。】
浮舟忽然说:“宿傩其实对我一点也不好。”
【所以你可以回旅馆休憩。】
风穿过竹林,吹在浮舟裸露的小腿与脚踝,罗袜摇摇欲坠,她还勾着脚。
她听明白了,困扰了自己好些天的问题,在宿傩那里差不多是个笑话,在乌鸦这里,更是轻如雪片。
“……你前几天还说他颇为照顾我的。”热气自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你提出的事项,他本可以听后就杀了你。但他没有。】
【你的经历或许痛苦,但他的遗产却很宝贵。】
够了,浮舟想到冬风正钻进她的衣服,想到黄昏日暮的余温和熏香残留,孤独感深入骨髓,在她周围撑开一片玻璃罩——
然后别人就可以在展览柜外观赏展品了。
听说幻想被害是一种强烈的自怜行为,但她一刻也没办法停止这么想。这是应该的吗?这是不应该的吗?
纠结于这些真的又有意义吗?她头晕眼花。
“好吧,你说的都对……我离不开他。”浮舟低下头,扯了个借口:“而且我喜欢他,只希望他能更爱我一点。”
浮舟忍着呕吐说出这句话,于是好像所有的悲剧色彩都有了源头,其名为爱。
只有浮舟保守着自己的秘密,她自卑并希望着至少他们没嘲笑到真正的她。
好歹她还能保留点尊严。
【距离会延长思念,况且,旅馆现在是春天。春天并不冷。】
浮舟还是没抬头,勾起的脚尖放下,于是未经束缚的足衣脱落。她忍不住想,这些遁入修罗的家伙心里难道只有工作和预算管理么?
其中的滑稽让她稍稍放下了心中不平。
乌鸦不屑于理解她的想法,还在劝。【至少不会让你感到痛苦。】
当真?浮舟微笑着深表怀疑。
【旅馆更温暖,舒适,你会有合适的菜谱,甜点。】
她光脚踩回地板,扶着廊柱起身,准备回室内取暖。
【我可以在之后几次让你看见。】
浮舟停下脚步,半回头:“细说?”
随后,一个自称因情爱发愁的女人,以及一只心中只有炼金损耗的乌鸦,在接下来的时间内,终于达成了一致。
他说,她说,他再说,她迟疑后终于点头。
【但是这是有限度的。只有一段时间。】乌鸦说。
浮舟点头示意。
就在她的下巴低下同时,庭院里斜阳落下,但时间却像在倒转一般,变得温暖。
簌簌风卷过不知何来的桂花,裹挟黄昏的气味送往她那。一场飓风到来。
浮舟跪坐在室内,一身绫罗绸缎,袖子裹住细瘦的手。侍女的裙袍被风牵引,惊叫着往更深的门扉处跑去。
然而她却伸手,顺从向外。浮舟在逆转季节的秋风里叹息,对空气说:“那我们走吧。”
于是风暴中桂子摇落化蝶,抖散的鳞粉为她揭开眼帘,此前未目睹过的景致,现在纤毫毕现如画卷。
浮舟看见了,门外长廊蜿蜒,竹林幽深,旁边有一潭深水;身上陈旧里衣,柔软曳地。低头伸手,一双娇小的手从袖口探出,前后翻覆。
这是主人首次在尘世中见到它。浮舟甩甩手,步入花雨,头也不回,被金色香风带走。
……
宿傩在路中隐约感到不同寻常,但左右与平日并无不同。
直至靠近庭院时,一片哗然骚动,他的视线随众人的议论难得向上,仰望天空。那里有是裙角纷飞、被金蝶簇拥的浮舟。
她在夕阳里向天上飘,宛若神女。
似有所感,浮舟垂眼,与地上的宿傩遥遥相望。她第一次看见了他。古怪的四臂的男人,紧随其后的白发侍从。
而宿傩在她回首时,看见两只在浮舟面上遮眼的蝴蝶,振翅如眼睫眨动。圣洁美艳的女人陷于鳞粉中,及腰未束的黑发在天空铺开一道扇面。
他见到天上的人对他的方向招了招手。
没理会议论纷纷的人群,宿傩回到庭院,见到了廊中拖曳到室内的三层外衫,还有不知何时遗落的遮眼缎带。
如果天幕是河流,那云层是舟,如今一切都明了:浮舟划开夕阳的波纹漂走。
宿傩沉默弯腰捡起缎带,上头还有其主人残留的桂花香。很快,庭院里雪消风平,天上剩一轮摇摇欲坠的太阳。
或许又过去了两天,也或许是三天,于一个有月亮的夜晚,宿傩在屋外竹林里找见了身着单衣的浮舟。
她没了呼吸,沐浴雪中,手上泛青色,脸庞苍白。
表情不必看,定然是平静的。宿傩又想到她那天问他斩首是否有趣的事情了。
他向来不言说悔恨,只把人抱到廊边。行动过程中,宿傩发现她手中握着一物,只可惜攥的死死的,想不损坏她而使之张开手,绝无可能。
要说惊心动魄的美貌,浮舟是没有的,偏偏次次让人挂怀。
宿傩自己也奇怪这份执迷的态度从何而来。细数过去如梦般的记忆,未见她有多么端庄或高雅,而他一贯不屑于轻佻的风月多情,直来直去随心所欲的生活才是他的选择。
可情爱之事的确……遇到了总是不免上心。
宿傩分明已经堪称盲目地忽视了其中诸多不合理之处,还为她心中的忧愁而在白日里刻意离开,好让浮舟独自消磨时间。
未料她还是自处时有了决断。
宿傩的思量被濡湿的衣衫打断,他注意到枕在他腿上的她的手里化开一滩水,还有块滑落出她僵硬手心的剔透小球。
这才知道,浮舟手中所握是一团雪凝成的坚冰。
他盯着她灵魂脱体的躯壳,到底哪个才是她?洋溢欢快向高天而去的,还是这个安详静谧的。
但至少他这次不会知道了。
次日,他们收殓了尸体,他把她埋进竹林间。空无一色的白雪之间,只有一池深绿的薄冰,时间也定格在这凝滞的瞬间——
作者有话说:
这章其实磨了有3个月。第一版浮舟飞天应该2月就写好了,动不动小改一下直到最终发出来。
泡在李商隐诗歌里好一阵子,参考了李贺小传,联想到嫦娥奔月,又想到童话里的升天与死亡和不灭的灵魂之类的议题,然后跑到美人儿蕾梅黛丝被床单卷走。
学杂了……
当然啦,说到死亡还有化蝶的典故,这里采用的蝴蝶意象是古希腊,蝴蝶=psyche=灵魂。
结束后灵魂脱体回到锈湖,却依旧是被禁锢。
再详细讲下乞脑的典故。
《佛说月光菩萨经》讲了一个月光天子的故事。他就叫月光,有两位贤相辅佐,他本人是有求必应的贤王。把宝库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给国民一起享用,众人安居乐业。
某日所有臣子都做了噩梦,梦见王被奸人所害。
可第二天月光天子恍若不觉,召见大臣还说:【尽我寿命。施于众生。不得间断。】有生之年都要有求必应。
后来恶眼就来乞头了。中间又是天神垂泪降雨,又是官员阻挠,但凡此种种都被邪恶的坏人破解,最终来到王的身前。他请求:【王慈愍普施一切。我今远来。只乞王头愿垂慈愍。欢喜布施。】
月光周围的官员当然是“哎呀大王不可以”“补药哇”
但他本人当然是不听不听,恶眼轻轻一要,月光就给了——
死掉了。
故事到这里其实还没有结束,因为讲故事的人是释迦摩尼。他说:月光就是我的前生。
结愿重,今生受苦,来生幸福
有的话不在于它的内容,而在于说出来的是谁。释迦摩尼背书,格局又高一层。
李商隐写过一首《提僧壁》:
舍生求道有前踪,乞脑剜身结愿重……若信贝多真实语,三生同听一楼钟。
(其中乞脑就是用的月光天子的典故)
翻译一下:舍身修行,参悟佛法,此事有迹可循。其中法理高深广妙。如果我能参透佛经真言,那么过去未来、当今三世,便能一同觉悟。
浮舟的精神状态没有佛学经典里圆融,更多的取的还是【若信】。
那是信了还是没信呢?还在挣扎和迷茫吗?佛经里所有的苦难都有尽头,她的也会有吗?何当百亿莲花上,一一莲花见佛身?还在挣扎吗?
有关三生、乞脑与了悟。
各种意义上都很锈湖所以我闻着味就写了。极致的物哀相配主题。
回到咒术回战,其实原作里释迦摩尼指代的角色应该是小五
浮舟之所以用这个说法,一方面是因为她以后或许有机会三生同听一楼钟,另一方面是讥讽。
弱势的人阴阳怪气也只能很委婉得来,像宿傩根本就没听懂浮舟这是在说他凑。
【最京都】
最后首尾呼应回到标题。
原诗的意思是风寒露重,诗人望月愁苦。
这里牵强附会,是在宿傩视角,他看见浮舟乘香风金蝶而走,金蝶又落下一地金桂。所以就幻想或许浮舟是跑月亮上去了。
就算看见了尸体,也不太想她死掉嘛。心里眼巴巴的希冀下一次相逢
他蛮喜欢她的,也时常容忍。但宿傩这样的人的喜欢,在浮舟看来与折磨大同小异。
他和里梅固然是良友佳话,但那建立在里梅100%追随的基础上。说到爱情那就不是一回事了,总有相左的时候,总会有矛盾,而宿傩如何应对矛盾?
哦,他不擅长这个,擅长杀杀杀杀杀。而浮舟弱小畸零,可能会让他想到忌子时的自己,但对方一直以来都是人类的活法。
他注意她,被她吸引,被激怒,想要欺负她,最后还是一次又一次的看她,也都有迹可循啦。
好扭曲的爱情啊,天天把小狗小猫老鼠挂在嘴上,以后也要做浮舟的小狗喔?
下次是牙齿,很短。[玫瑰]
第58章
浮舟那里的日子诚如乌鸦先生的允诺,畅快了起来。
有吃有喝没目标,她还又去参观了一圈炼金工坊。
但这里没有一个人,她不可避免地感到孤独,甚至畸形地怀想起平安时代的生活来。
首先是两个干活麻利的侍女,听她们叽叽喳喳总是有趣;其次是荻花,她的嘴巴偶尔是挺不饶人,但不幸领略过风刀霜剑般的压迫,浮舟觉得荻花人不错。
只有一人的生活,相较于宿傩身边还是无聊了些。
浮舟忍不住开始想,宿傩是如何熬过孤独。
可以知晓的是,他在死后,在他永恒的灵魂里面,给自己搭建了一段旅途的记忆,而浮舟得以穿越其中。
只是虚假的记忆竟然有时也好过古井不波的旅馆生活?
这一发现让她震惊不已,也令她更加觉察自己的无助。有点实力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她就不一样了,容错率低得可怕。
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浮舟连吃了两个三明治缓解心结。她打完嗝才发现失败了。
还是愁人。
实际上她也不愿意多愁善感,徒然显得矫情,再说情绪就像打球,如果没人接就只好不再乱丢。然而失落感与日俱增,阴沉沉的白天,皎洁的月夜,她起初还在电梯里上上下下,抵抗空气里的霉菌,到后来又闭门不出,只与沙发面面相对。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她之前能在宿傩的眼里看到错愕之外的眷恋。
但要通过他的喜好来达成目的,则是另一种悲哀。
浮舟从不说出来,保持良好心态的诀窍就是不想那些解决不来的障碍。无知与尊严的关系已然示现。
在某个金灿灿的日子里,她打着哈欠往炼金工坊走,迎接又一次平安时代。
浮舟脱去了忧愁与厌气,降生在这世上。
她来到平安时代时,没掉进水缸,落在一对结实的臂弯中。
宿傩的怀抱温暖,干燥,芬芳。
作为一个就熟驾轻的婴儿,她不哭也不笑,淡然地打了个喷嚏,像种子等待发芽一样等待长大。
她在宿傩的怀里蠕动了一天,次日已能下地走动。
浮舟推开碍事的手臂,浮舟穿上里梅买的童衣,宿傩对她打招呼说:“久日未见。”
浮舟充耳不闻,一副冷淡的样子。
宿傩也有着值得赞许的耐心,他并不急躁:
“现在也无须伪装成天真烂漫的模样了,但你该知道三岁的孩子不会这样老成。”
浮舟心中反感他嗡嗡嗡讲个不停,没兴趣理:“你好吵哦。”
宿傩从没被她这样说过,被浮舟嫌弃啰嗦也是新鲜的体验。
他问道:“那你要去做什么?”
以浮舟之世故,自然听出了他话里迁就的意思,于是伸出手:“想去街上走走呢,你带我去?”
宿傩瞧她肉墩墩的小手,手指还未抽条,指节处有明显的粉色凹陷,指尖像白嫩的藕尖。
他伸手接过她软乎乎的拳头:“…你以前可不爱出门。”
她哪里会踩到他显而易见的试探,歪过头:“听不懂哦,我还是个小孩子。”
虽说,也没认真伪装就是了。
宿傩蹲下身,衣角摩擦地面的綷縩入了浮舟耳,她微笑,面容隐在他肩头。
“真轻,今晚多吃点吧。想吃什么?”宽大的手掌抚摸过脊背,语气温和。
浮舟哼哼唧唧:“都行,你能不能多拍几下。”被这样一弄,怪舒服哩。
宿傩竟然也不厌其烦地照做,浮舟这时候本就轻易犯困,到最后竟然直打哈欠。
她又赶紧制止了宿傩这双极有育儿潜质的手:“够了够了,我想去最热闹的街上逛一逛。”
浮舟推搡间,小手碰到了他的喉结,皮肤下硬而滑,鼓出来一块,奇异感觉叫她没控制住,又多碰了两下。
宿傩捉住她手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那是其主人在吞咽。
现在那人低声感叹:“怎么又开始乱动了,从哪儿学的?”
浮舟在他行动间被衣裳的熏香吞浸。她晃动手腕,挣脱不出来就放弃,说是误触。
他又叹气:“唉,说话也是不过脑子。莫非你的也被摘了?”
浮舟噘着嘴,严肃道:“您手还在我腰和屁股上呢。”
她说完软肉就被掐了:“像这样反驳,你就没想过我要松手么。”
浮舟小小的身体半靠在他身上,身下坐着结实的手臂。宿傩如果松手,她就会摔下去。
但他毕竟没有这么做,只是刮了刮她鼻尖:“既然要做小孩,就装像些。”
浮舟歪过头:“你也没把我当小孩。”
宿傩而后仅用几个字就打消了她的忸怩作态。
“我吃小孩。”
浮舟老实了。
他笑:“现在不吃了。”
可虽然宿傩这么说,也剔除了猎奇的食谱,但浮舟还是一路都没搭理他。
终于到了街上,浮舟搂着宿傩的脖子,听人群中因为撞见怪异人士偶然传出的惊呼。
而她本人,托乌鸦先生的福,已经能看见外边的世界。虽说,每次只有三天时间。
浮舟一股脑全用在了开头,她如今正贪婪地窥伺这个世界。
总的来说,这里和想象里有较大的出入。毕竟是偏远的地界,乡土的风格还有路面的尘沙都讲述着困顿。
和那天的最后看见的幽深苍翠的豪宅完全不同。
可在她看见路过人以手搔头后花发间蹦出的虱子时,终于还是有些受不了,于是扭转到宿傩胸前:“我困了,回去好不好?”
“怎么?”
心里想着,这毕竟是好几百年前,如何的落魄也都可以想见,只不过道理归道理,既然亲身看到了,游玩的兴致也很难不消解。
浮舟摇摇头,不讲自己的幻灭,只说:“困了嘛,大人抱我睡一会。可别…别把我摔了哟。”
“真是……”分明前嫌与疑惑历历可见,宿傩未主动挑破,而浮舟竟然就真像个失忆者般尽数忘却。
怎么撒娇的时候也像个小姑娘……她上次看他一眼就离去,现在又依赖他。
浮舟,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想,也就是她这样的态度,才致使自己忽略了良久。
可稚拙的女孩额头靠在他肩膀,又一副全然的信赖姿态,均匀浅淡的呼吸扑在他脖子上。宿傩隔着点距离,都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甜丝丝的香气,一时又说不出挑刺的话来了。
最后话出口,就变成了:“山下多风,别着凉了。”他护着她的脑袋,声音低哑关心。
“你抱着我就不会了呀。”她这么说。
若说凡事皆有绪端,宿傩认为,浮舟让人移不开眼的由头便是她本人都未必发现的轻飘飘态度。
她到底是抱持着怎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他的?真是无端让人挂怀。
总要问出来才好。
偏偏她这幅身躯像是经不起闹腾一样,果真在回去的几步路上就睡着了,轻推了几下都不肯醒来。
他又听她梦中的轻哼,又掐她水灵白皙的脸颊,怀中的小姑娘全然不作反应。
宿傩这才确信,即便是他也拿一个睡着的人没办法。
浮舟再醒来,脑袋已经顶到宿傩的下巴。这身体长得比春笋还要快。
她不敢向上看,只好钻到他鼻子边上,手臂伸展开拥抱他。
她的臂展变长,也快能环住他的腰。越过宿傩宽厚的肩膀,浮舟瞧见房间中朴素而干净的陈设,透光的帷帐、铜光锃亮的烛台。
已是次日清晨。
“早上好,大人。”浮舟的音色也不复清亮,似绸缎沉水后的温软柔和又湿润。
宿傩的手掌盖过她头顶:“真能睡啊,浮舟。”
浮舟也不说自己不叫浮舟,还没有名字,揉着脸嘟囔:“人家长这么大才睡了这会功夫。”
“……”这话,倒不假。她如今已是十来岁的模样。小脸粉嘟嘟的,睡颜瞧着不怎么聪明。
也是,她在他旁边,还能睡得这样死。
宿傩看了浮舟一晚上,见她如花朵一夕绽放,然而终究不解其内里……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浮舟只是不怎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姓命是他掌中物。既然宿傩偏好随心所欲,那么想来也无须挑睡梦中对她下手。
“今天还想出去么?”宿傩低下头这样问她,一副亲密的模样。
浮舟立刻期待地点头:“去的去的。”
“这种乡下地方应该比不上京都吧?”宿傩未耽误许久,垂眼瞧她反应。
浮舟片刻也未犹豫:“不知道哩,没去过。”
撒谎精,他按下不表,接着问:“这次想要什么?”
她随口唤道:“牙齿。”
然后他们都因为这番干脆利落的对白呆愣住。
宿傩停了本欲再摸摸她脑袋的手,而浮舟……浮舟飞快地抬头瞧了瞧他古怪的脸。
这一幕刚好落在宿傩四只向下垂的冰冷眼睛中。
浮舟赶忙低头,可宿傩的视线让她浑身发麻,像是被蛛网缠绕的猎物不得解脱。
“唔……”浮舟只觉得虱子从昨天那人不干不净的脑袋跳到了自己头上,她抬手憨憨地碰碰后脑。
以往,有关浮舟的琐碎细节,宿傩少有闲情去了解。现在么,稍一凝神思索,他便有了结论。
她以前甚少这样对上他的脸,何况是抬头低头这样明显的动作。动作幅度这样大,况且不是拿耳朵对着他,而是抬头……
他捏住浮舟的手腕,直问:“先不计较前事。你能看见了?”
浮舟大惊,宿傩是怎么发现的?她正心慌着,面上却还镇定:“我完全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他早就习惯了她被迫使才肯说真话的习惯,随口威胁道:“可不要骗我。骗我你就什么也得不到。”——
作者有话说:和本文无关,就是6月中突然想到了天灾组的那个【百年后放声大笑的不必是我】和一些【再度降生充满期待】下辈子还跟你们组的重人言论,联系天灾里海洋的陀艮,它念作dakon诶。
怎么说呢,看完一个最新的跑团t0作品,里面有一段话【这就是你我的一生,时空中的1170亿颗梦游肉球与等量的失眠的方向感】,我忽然想到大衮就是dakon,诅咒们死了以后回到池子里,找机会再组天灾这个想法实际上还蛮克苏鲁美学的,我居然到现在才认真思考这件事情。
从去年开始我在看一些【溶于海水】【西风的尽头】【星间生物化图入睡,他们的思考流出体外,海就是他们的梦】的集体意识融合与死亡轮转之类的作品
宇宙浩瀚,星河与海水永不枯竭但咒回2018年的漫画
我知道18年对比19xx也不算早,但就普及度来说……大概一几年,我还不知道洛夫克拉夫特的时候,有个网友聊天的时候跟我介绍引我入门,说【你知道克鲁苏吗?】
我说阿不知道啊那是什么,然后就……
总之就是非常的小众,因为它实际念克苏鲁不念克鲁苏()
第59章
浮舟即刻改口,宿傩冷若沉石的语调让她配合度大为提升。
她低头看自己还没能长开的小手,握起来像个白而软的馒头:“嗯,不过明天就看不见了。”
宿傩的手指探到她凹陷平滑的眼眶,轻柔抚弄她细嫩的肌肤。
他语调平缓:“真是稀奇。”
浮舟推了他一把,背身过去,却又忍不住一样回头看他。动作体态甚为讨人喜欢,看着又多了少女的灵动与娇俏。
“比不得大人呢。”她扬起一抹微笑。
说出来的话则叫人大为不快。
浮舟忽而冷漠,忽而狡黠,现在甚至不上道地暗讽起他的外表。宿傩抑制住恼怒,发现了心中另一层微妙而浮动的情感。
他竟然因为这种人褒贬不一的暧昧态度心绪起伏,还是这种这种不经心的话语。
浮舟只是随口说两句,他不该当回事的,要不然像什么样子。
可行随意动,他把不远处笑颜明媚的女孩拉扯到怀里。宿傩在意极了:“分明是你有求于我吧。”
而浮舟早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到此索性也半揭面纱:“向你要点东西还真不简单。”
她低头看禁锢着腰身的手,直到脖颈酸疼,才发觉维持了这动作许久。
她恍然大悟:“难道是我动作太多了?”
“唉,能想到,你也不算笨了。”宿傩弄她耳朵,从绵软的耳垂再延伸到脖颈,指尖一次次侵扰敏感的皮肤。
可他话里分明全是在讲她少智。
浮舟心里来回过意不去,觉得宿傩真是讨厌。
“你不要碰我。”她又这样说起来。
“……”这番话,又叫宿傩想起不好的事情来。“你这人脾气真怪。”
上次……浮舟也是漠然地这样说,她声音里有距离感,表情也疏离淡然。
宿傩不愿意再看到那样的脸。
浮舟看他动作不停,索性掰开对方的手,又扭开脑袋,自己轻巧地挪腾走了。
其动作敏捷,行为毫无犹豫,果真没有了盲人的踟蹰碰壁之感。
宿傩任由她小动物一样使劲,自己顺势让开,观察着她的行动。浮舟一点也不想看他,故而两人完全没有对视的机会。
就算宿傩的不通人性她早已知悉,听见他讲她脾气古怪,她还是格外难以忍受。
到底还是吃小孩和动不动要砍人脑袋的家伙比较古怪吧?
浮舟心中倔强地抱怨着,但她面对衣架上精美的外褂,又见纤尘不染的上席,知道一切也都源于宿傩。
好与坏不过镜里镜外相对的两面,她见识短浅,的确未曾撞见过内外无咎的正人君子。
就算是有……她念及越来越苛刻的条件,罢了,上哪里去找一个要脑袋就给的好人呢。
浮舟宽慰好了自己,不跟宿傩计较了。
“是,我是个怪人。”她掀起额前寥落的碎发,往耳后别,放下身段毫无不自然:“还出去么?昨天的买卖只看到了一半。”
一场矛盾就此消弭。
宿傩拉着她出去闲逛,还为她买了遮眼的面纱。浮舟拒绝佩戴。
“以前不是走到哪都要戴着的么。不给你你还生气。”他垂着手牵她,嘴里止不住调侃。
简直是一派胡言,浮舟没心情拿以往的悲惨叙旧,缩手。“我是乡野之人,做什么都不奇怪咯。”
宿傩却像捕蛇人一样揪住了她的手臂。
“又自说自话的怨怼起来了?”
浮舟觉得他简直是没完没了,大约就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童。
宿傩的心性也的确像孩子——至少在不计成本给人带来不幸这方面,是的。现在这般坏,他小时候没少撕蝴蝶翅膀吧。
“你都知道,就不要在这里啰嗦了。”她拗不过宿傩的力气,只好嘴上放狠话了。
浮舟是发了点小脾气,她想过宿傩或许会因此生气,把她丢在街上,或者揪她的肉。但他还与她算是相谈甚欢了很久。
她未想过自己会与宿傩会有宛若常人的闲谈。
市集上的货品粗劣,在浮舟看来却琳琅满目,全是新鲜。
这样入眼都是热闹的日子,不晓得下次过上又是何时呢!
宿傩也明白,浮舟彼时的厌弃人群也多因其目盲,现在她拉着他从街头走到巷末。两人甚至在路过了闲暇时分的花街。
他问她看见这里感觉如何。
“和想象中也没什么区别呢。”浮舟踮起脚尖评价,语气么,宿傩听着是漠然与轻蔑。
得了吧,他亦对她的眼高手低而垂眼,她的淡然多半是装出来的。宿傩念及上次见到浮舟,她还在吃剩饭,像是一辈子也走不出那座雪院的模样。
那个时候……她像他以前见过的流民,死气沉沉,又多了脆弱,能对发生的一切不幸闭上双眼领受。
对了,浮舟本来也没长眼。
宿傩的思绪又被手上忽然加重的力道唤回。
“我想买那个,你帮我买嘛。”她拉拽他的指节,“大人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不会是那种遇到要付钱就想跑的男人吧?”
宿傩:……
他立刻就把之前的回忆抛开,那个时候是那个时候,现在是现在。浮舟不是好得很么!
回去的路上,浮舟还是不打算坦白的姿态,整个人又颓丧起来,沉默而怅然。
大约终究要挥别将落的夕阳,宿傩在少人的小径中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他开口:“现在该到阐明身份的时候了吧?”
等她许久,他极有耐心了。
“我是浮舟,这你不是一早就知道吗?”她也熟练地搂住他的脖子,动作中将乐得不必走路的悠闲传递给了宿傩。
说她能吃苦,这副安于享乐的模样倒是不相像。
宿傩已等待了三个轮回,他的目的不止于此,他想知道更多。
“你是打定主意要兜圈子?这可得慎重思考。”
浮舟纵然疑惑也不想抬头看他,以免被瞧出不必要的信息来。但她听出了其中警告。
她将脸侧着贴到宿傩身上,姿态放低,温言软语告诉他:“需要您身上一些东西,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吧。您就热心肠的答应我一下嘛。”
“不是什么要紧的?”宿傩因此发笑,借她软下去的态度欺上去。
“浮舟,只需想清楚你每次都同我一样记得,别的便也不难推测。不过你当真以为这些是举手之劳?若如此,实在让我费解。”
浮舟轻声往他耳朵吹气:“您不也好好的么。”
“说出这种话,你还真是没良心——哎,知道了。”宿傩踩进了浅坑,但他无所顾忌。
“这么说你承认了你记得一切。”
宿傩知道,自己以前经常对浮舟说【可你现在不也好好的么。】
浮舟嘟囔:“我可没这样说。”
宿傩就当这是承认。他问:“是每次都是?”
浮舟停顿,并没立即就回答,宿傩在她苦心的静默里淘洗答案。
说来,浮舟并不算刻意隐瞒。
他自问自答:“那就是‘是’。”
浮舟气得拽他头发,反被宿傩拽着咬了手,但他下嘴轻轻的:“啧,头发还没骗够么。”
宿傩还接着卖弄自己的好脑袋:
“一开始也是,真是叫你撞大运了。你但凡表现得再聪明点,我都不会容许你碰到我的血。弱小又愚笨,才是你此行的底气啊。”
他又呼唤她最初的称谓:“乐师。”
声音与最开始的印象结合,融于一体。浮舟回想起最开始的宿傩,他杀了一个人,他把她带走,他……
他很残酷,却也有一丝贵气的风雅。
他说的这些浮舟也都知道,她最初那次实在运气极佳。
但结果呢?
并不好呀。
浮舟因那次经历告诫自己,万不可因此人暂且的表现正常而放松,那如影随形的便是死亡。
宿傩竟然那样对她,现在还拿来当做笑话。浮舟想生气的,但又疑虑死亡不过瞬间,细想来,她每次结束也都顺理成章。
她开始设想,要是没有那种事情,也许和宿傩的相处也会愉快的吧?
于是一头恼怒,另一头呢,也觉得宿傩至少有些义气,从来没让她跑空过。
浮舟脑袋里乱糟糟的,她想到他正在抱着她,想到他夜里温暖的身体,想到他在情浓时对她的夸奖,想到他柔软的舌头在她体内……
其实宿傩,也没那么差?
此时路过一方水塘,那里的荷叶荷花也已凋谢。浮舟扭头过去看,斑斑点点的水面上荡着污浊。
浮舟推一把他的肩膀,还是觉得他讲话真难听!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可不能叫他太得意呀!
她便反驳道:“反正你是这世上最机敏的人,举世无双。”
“这不好说,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可惜对你,浮舟,还是绰绰有余。”他捏起她的下巴,游刃有余地看她皱起的脸,一点也不丑陋,反叫人心生怜意:
“但智者千虑,偶尔也会被你这样的小骗子蒙住。”
“哼。”浮舟别不开脸去,也不想认输。说:“分明你做了这些,最后反而是被我蒙骗的了。天上的太阳月亮都不如你高洁。”
宿傩已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又逗弄了一番浮舟,这会她的小脾气,反而让两人之间更少隔阂。
的确,少见她这样闹腾。小小女孩,也不能伤人。
他低头欲亲吻她的侧脸,这时又被她躲开:“好了,不是答应你以后不那样对你了么。”
那么以前的事情也都既往不咎了?浮舟自知没有立场发问,死生之事,向来弱肉强食。而宿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有什么缘故。
可她却过不了心里的坎,总是挂怀。浮舟再躲开一次。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拒,令宿傩又想起那
次她高高在上的一撇。
她默然,圣洁,又弃他于不顾。
她看见他了,她对他招手。
她走了。
宿傩的心情突然很差——
作者有话说:要来力
第60章
宿傩忽然问浮舟,语气蓦的沉下:“所以那天你也看到了是不是?”
浮舟只以为他是求偶遭拒的羞恼。她还在没精打采地自我消耗。
她如今也瞥了他一眼,不怎么在乎道:“是。”
她当初就是这样看了他一眼,并且竟然就这样离开了。
这个女人……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宿傩又问。
浮舟开始厌烦起宿傩的叨扰,想自己又将失去光明,如斜阳将落;想池中枯荷,过季已死,结果旁边的两个活人还不知好歹谈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枯荷若有知,也会厌弃生人。
她心里乱糟糟的,嘴上随口回说:“哈哈,不是很好看呢。”
“呵,你以为自己就是个美人了?”
浮舟因为这句冷淡的酸话分了点神给宿傩。
她撑着胳膊扭过身,半只白皙的手臂从袖口生出,手背托着色如朝云的面颊,皱着眉头瞧他。
要是眼眶里嵌着眼睛,当是细细眯成线的。
这动作也没维持很久,浮舟噘着嘴,又退开目光,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她轻哼一声,没想到宿傩这样的家伙,也会为相貌而真心烦恼。
说真的,让她有一半的宿傩这样强,就是只长一只眼睛,个头也只有一半矮小,浮舟也乐意。
那声音停在宿傩耳中,则有不同的意味,与几个钟头前她在花街旁的轻笑融为一体了。
刺耳至极。
她随口一句:【和想象中也没什么不同。】
那包含轻蔑的一撇,难道也是如此么?
他还是垂眼看她,心中已然十分不悦。
浮舟不过世上最可有可无的草芥一片。无能之人,谁给她的轻视的底气?
自称乡野之人的女孩丝毫没能感应到宿傩急转直下的心绪,还用袖口遮住脸打了个哈欠。
他一看就知道,她又困了。
古旧无光的衣衫正似她无甚可观的面庞。如今,看不出一点可爱的意思,恬不知耻地靠在他身上,又大言不惭地索要物事。
太没用了。
宿傩想,自己本该呵斥她,杀了她,让她空手而归,虽然不知道是谁指使的做这些事情,但完不成目标,总该有惩罚。
他想,并且也应当让浮舟也等同甚至加倍地感受到他的不快。
但,一个细微的想法根植在宿傩心中……她这样弱小,也许承受不住吧
“我问你。”他沉默良久后先移动脚步往回走,浮舟拽着他肩膀后才停。
“要是没能集到我的那些东西……你会如何?”
浮舟此时恰因低头垂下一绺发丝,她轻声叹息,也不知是因恼人的头发还是命运。
“那就一直死下去吧。”她又带笑对上宿傩的专注的脸。“但沐浴过这红色的夕阳,才衬出一潭死水的无趣。要不然身在湖底,也没什么值得悲哀。”
也许自己还是太多愁善感,浮舟对上宿傩的目光,又开始这样想,她忽然觉得彼时的乌鸦言之有理。
那时候她深陷抑郁,听不得说宿傩好的话。但再想想,现在却发现稳妥地呆在他身边,或许是最好的。
闻说色彩对人的心理有影响,今日见了红日绿水与青瓦白衫,浮舟以为这话不假。
她看见染红的天空,觉得心境当如天上飞鸟,不可溺于一方池塘。应该是要更开阔些,也许她也要多多包容他?
宿傩帮了她许多,他还算喜欢她。至于她自己……各种感情间杂着出现,她也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浮舟于是缓慢地贴近他,尝试说些心里话:“你会帮我的,是吗?”
而后,浮舟见宿傩先是皱眉,像在思索,再之后片刻,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眉头解开如海雾消散,豁然开朗。
“好啊。”他说。
于是她也高兴起来。
不过他先摆架子一样提要求:“你先亲我。”
真是拿这人没办法,浮舟撅起嘴,但还是照做。她从容不迫地贴上宿傩的唇畔,清浅地献上芳泽。
这还不够,宿傩扣上她的脑袋,更进一步动作。
浮舟呻吟着,忍受着,度过了这么一个有些粗暴的亲吻。
“你快把我吸出血来了,”她舌尖发麻,这样抱怨。“嘴巴都快破了。”
宿傩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将空闲的手伸到自己口中,也没做什么动作,他表情也略无改变。
但再出来时,两指间已然夹着一颗带血的牙。
浮舟一只手捂着嘴,所有的埋怨戛然而止,另一只手已经乖巧地手心往上,伸了出去:“……”
她不说话,但屏住的呼吸,柔软的手心,绷紧的身体,全都传达相同的信息:浮舟心悦至极。
宿傩直接丢在她手里,浮舟立刻低头。
他暗想她也不过尔尔,动作明显地一眼即知。还是那个笨女人。
结果浮舟拿到之后又抬头,真诚地说:“还不够。”
于是宿傩又取了一颗牙齿。这次,他偏过了头,不想被她看见,也不想看见她只为了东西和他周旋的殷勤作态。
染血的尖牙沾得食指猩红,但宿傩并不以为怪,只是口中的血腥味提醒他拔掉了几颗牙。
看起来她还是没有眼睛的盲女,然而在那之下,他好像还能看见她殷切的目光。
那种看不见的眼神刺得他难受。
他摘下第二颗后,还放在她手心。
她还在央求:“再多来点嘛。反转术式会长出来么?”说着,竟然还不成体统地要凑过来一探究竟。
宿傩提着她衣领方解开此难题。
直到他不知为何地取下四颗犬齿,又像被操控一样交到笑面如花的女人手上,她才说:“好啦。”
她宝贝一样把东西收纳进怀里,细心掖好藏好,然后抬起头。
她舔了舔嘴唇,现在上面亮晶晶的。
浮舟向宿傩道了谢,接着笑问他:“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我都会——”听你的。
可宿傩冷冷地打断了她。“不必了,你这张脸令人生厌。”
而浮舟还没来得及问出有关这句指控的问题。宿傩随意地挥挥手,一切就结束了。
她觉得宿傩有时看上去脾气稳定,虽然知道总会有不稳定的一天,但他既然在开始就给出了她要的,任劳任怨。
浮舟想,或许他的确在乎她,而这就够了。
她觉得自己也应该给予相应的陪伴。
于是……她在犹疑之后决定再试试好好和他讲话,好好的和他相处。
如果结局好的话,她想那他们都会很高兴,她知道自己没办法给宿傩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但只要他愿意,她会陪着他。
可结果却是?
浮舟的手覆上心口,敏感的触觉却已消失不见,她目光随头颅坠下。
最后,她看见了水塘,赤红的倒影里,高高的地方,一双鸿鹄飞过天空,千里相从。
断头之人能言否?刁钻的问题难以回答,但这里不过是一场有关死亡的梦境。
不是说……再也不会这样对她了吗?
不是说……她不只是短暂的在乎吗?
可是他怎么又?!
浮舟从未轻信过宿傩的情谊,因为他大约没有那种东西。宿傩慷慨到在最开始就展露了原原本本的自己,无需伪装矫饰,欺骗他人,他不屑于人际的周旋。
浮舟没有轻信。但她也知道,宿傩同样慷慨,有时柔和,他并不虚伪,所以当他展露好意时,她当然也会动
容。
他在自己的对外展露的方式中左右挪移,她就同时在两种态度之间徘徊不定。
然而……正因其来之不易,正因她费时费力说服了自己,才让轻描淡写的斩击可笑至极。
说实在的,宿傩的讥讽不伤浮舟分毫,他这人不就是这样么?
她唯独只痛心且耻笑自己的动摇。
再也不要了,再也不要这样了。
有什么好的呢?
“骗子。”浮舟倔强地吐出血字。
她说完后,水面绽开一串秋后蓼花——
作者有话说:浮舟:就是让我眼睛x1,身高x0.5我也乐意。
浮舟——见过漏瑚版——哦漏。
宿傩疑因【哈哈,不是很好看呢】破大防。
火速完成目标送浮舟回老家,因那句【一直死下去】故而不直接动手。说不好到底是谁在洗内裤。
你说她掉脑袋了吧,她钓鱼空军记录0;你说他被浮舟弄得心理上左右为难吧,他反手把人脑袋薅了。
蓼花是一种成串的红色小花,像麦穗一样开放。
落水溅起的一条水花,在血色太阳下染红,正像蓼花。
宿傩在涉及到自尊课题时,心理不太稳定,大家一热血,他就焦虑,虎杖一怜悯,他就破防(漫画中范围小到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自己被弱点击破,保住了身为诅咒的尊严)
不过我个人还是觉得浮舟比较辛苦,就像楚怀王和魏女那样,此女捂了下鼻子就被怀疑是嫌弃体臭,然后连鼻子也被割掉。按战国策说,女子以色侍人,没了鼻子的美人如何美?其下场必定凄惨。
而实际上就算史官聚焦妒女郑袖,写明白了是她谗言构陷,我也还是觉得下令做这种事情的怀王更恶劣啦。不过大家都很忠君爱国嘛理解的理解的,工作是工作,生活也是工作。
这个故事里则没有郑袖,无需离间,他们间的信赖本来就单薄的可怜。
宿傩之前说了很多次以后不会了,然后……
浮舟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相信宿傩了,挠头,可能有一千年吧
下一回是jio,2万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