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银白色的火光宛若金乌神光一样照亮了漆黑的天空与大地,神骨火盘旋在林子上空,把废墟之上众人的狼狈与伤痕都照得清楚。


    蓝芙见所有人啧啧称奇的模样,自觉自己终于帅了一回,这才御剑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她伸出手,把天上的神骨火全收拢回掌心之中,所有人的目光登时都落在她身上。


    “是蓝姑娘!”


    此时,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声,只是刚提起来的士气很快就降了下去。众所周知,蓝芙虽然跟在白卿酒身边,但是资质平庸,修为也不高。大家都被神骨火迷惑了一瞬,可冷静下来,便觉蓝芙并非他们的救星。


    见所有人对她都不抱期望,蓝芙不禁啧了一声,好歹自己刚才也装了一回,多少给点面子。


    在蓝芙还在吐槽的时候,一阵飓风吹来,蓝芙一时不慎,被吹飞两丈远,好在及时稳住身子,这才没有完全丢了面子。她能感觉到那崇山风妖至少有元婴期修为,而且还有两个金丹后期的护法,即便被消耗了许久,也不是容易对付的对象。


    她祭出沧海剑,剑鸣声划破整个凌乱的夜晚,崇山风妖朝着蓝芙这个方向看来,很快就见一道蓝色的剑影朝他急速飞来。较为壮硕的那个妖族马上挡在崇山风妖身前,把沧海挡下,而蓝芙也冲了过来,手握沧海,运上灵力,勉强突破了那壮硕妖族的防御墙,剑尖刺入他的手臂之中。


    蓝芙见得了手,迅速往后撤去,躲开了崇山风妖抓来的爪子。


    蓝芙心里有着后知后觉的害怕,刚才那爪子要是抓到了,恐怕自己的头就得留在这里了。


    那壮硕的妖族叫风左,他不以为意地甩了甩自己的手,并不认为这种伤口的深度能够伤到自己什么,直到自己的伤口流出了黑血。


    “风左!”


    崇山风妖看了一眼风左的手,然后朝着蓝芙看去,目露凶光:“用毒,好啊,你有点意思!”


    崇山风妖锁定了目标,正要朝蓝芙飞去,却被一道剑气拦住。见地上出现的一道剑痕,崇山风妖朝着剑气飞来的方向看去,便看见两张熟悉的面孔。


    “是你们两个,好,今日终于有意思起来了!”


    蓝芙转头看去,来者是何宛清和易云燕,她俩朝着蓝芙打了个招呼,蓝芙现下更加有信心了。


    崇山风妖好战,祭出一柄长矛,打算血战到底,蓝芙马上摆了摆手,道:“喂喂喂,你就不问问那是什么毒?”


    “我们妖族又何时惧怕过毒?”


    崇山风妖朝天狂笑,笑得狂妄,直到风左半跪在地上,他才露出一脸惊讶地神色。


    “怎么可能……”


    蓝芙见真的凑效,便松了一口气,还好蔓娘的蛇毒真的是万中无一,否则自己恐怕也没信心来到这里。


    “这是什么毒?”


    崇山风妖问完后,觉得不妥,又道:“交出解药!”


    “我干嘛要告诉你,更不会给你解药,你想得美!”


    “那就拿命来!”


    崇山风妖持着长矛一跃而上,速度如风,一个眨眼,他便已经来到蓝芙的身前,蓝芙的脖子已经感觉到了那厚重的长矛划过来时的锋利了。


    果然好快!


    蓝芙立刻伸出手去挡,挡时挡住了,可是崇山风妖的力气好大,蓝芙不止虎口生疼,估计掌骨都裂了,痛得她差点叫出声来。她马上往后退去,就在那崇山风妖追上来的时候,蓝芙扔出一团神骨火,那神骨火不偏不倚地正好烧到那崇山风妖的右手上。


    那崇山风妖甩了甩手,动用了灵力都未能把神骨火灭去,最终竟手起刀落地把自己的右手手掌给砍断了。


    蓝芙:“……”


    是个狠妖。


    此时,两把长剑追了过来,把崇山风妖步步逼退,蓝芙也得到了喘息的时间。她低头看去,倒在地上的弟子大多都失去了战力,有些还跟那个风右战斗着,有些更是不知生死,那些人是指望不上了,现在大概也只剩下她们三人了。


    蓝芙祭出剑阵,沧海剑汹涌的气势排山倒海般朝着崇山风妖袭去,剑气在那一瞬仿佛要把崇山风妖割碎。此时风右一飞而上,把那剑阵挡下,但也受了重伤,垂直地往下倒了下去。


    崇山风妖分了神,被易云燕和何宛清的剑刺伤,也受了伤。


    “不可能,你区区金丹期,怎么可能可以驱动这么强大的招式。”


    蓝芙:“……”


    是不是玩不起,打不过就说我区区金丹期?这可是沧海剑灵收藏的剑法,那怎么是其他剑法能比的?


    这可是那位灵墨师祖的剑法诶!


    然而,剑法强是强,就是比较费蓝。


    崇山风妖见风右失去了战力,风左还能勉强站起来继续战斗,可若是要帮上他,便是不可能的了。


    “好,本王跟你们一战到底!”


    崇山风妖怒喝一声,只见他的体型比刚才还要壮了一倍,蓝芙就算隔得远,也能感觉到那紧贴着皮肤的压迫感。


    完了,怎么感觉现在完全打不过了?


    “去死吧!!”


    崇山风妖手中长矛横扫,飓风以摧枯拉朽之势把三人逼退。即便是及时运起防御墙,可是蓝芙的防御墙被破了,腰间被那锋利的风划出一道不算深伤口,剧痛自伤口开始蔓延。


    太可怕了,要是自己不是机灵,现在岂不是被拦腰砍断了?


    “哈哈哈哈哈哈!”


    崇山风妖见状,狂妄大笑,蓝芙转头看去,发现易云燕和何宛清一样受了伤,也是腰部的位置。


    何宛清率先攻了过去,易云燕想要拉住人,却没能拉住,只能任由那人如一道锋利纯粹的剑气攻向崇山风妖。


    轰——!


    二人相碰,发出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巨石撞到山上一样。蓝芙见状,也不再犹豫,和易云燕一起攻去,用沧海剑法在崇山风妖身上留下伤痕和毒液。


    轰——!


    崇山风妖再一次暴喝一声,三人被他体内冲出的灵力逼退,蓝芙胸肺一阵闷疼,咳了几声后,咳出了一口血来。


    完了,我不会使要死了吧!好疼!


    蓝芙捂住自己腰间的伤口,即便用灵力止了血,可是依旧疼得她浑身冒出冷汗来。


    那崇山风妖也好不了多少,黑袍被三人削得破破烂烂的,身上密密麻麻的剑伤流着血,只是却不见他显出疲态。


    妖族的体力就是这么强悍的吗?


    此时,何宛清和易云燕再一次缠了上去,蓝芙想了想,然后抬头看向黑黢黢的天空。


    或许现在就是时候了。


    蓝芙的身子往天上冲去,手中沧海剑闪烁着紫色雷电,当她踏空而立时,头上已经是乌云滚滚,紫蓝色的雷电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随后,只见蓝芙举起沧海,天上的雷电随即跟沧海连接在一起,好像一条紫蓝色的线一样。


    易云燕和何宛清在看见雷电之时便已经知道蓝芙要做什么,随即用符咒暂时定住了崇山风妖的行动,时间只有一息。就在她俩离开的瞬间,一道紫雷轰隆立下,在崇山风妖的惨叫声中,把他的身躯淹没。


    轰隆——!


    闪电散开之时,一大块焦黑的东西从天上掉落,砸在地上便碎了开来。蓝芙用了这招之后,觉得精疲力尽,好在何宛清和易云燕及时扶住了她,否则她也要摔下去把自己摔碎了。


    三人落到地面上,地面被蓝芙轰出了一个大坑,而躺在大坑里的便是已经碎了的崇山风妖。


    蓝芙甚至还闻到一阵阵肉烤焦了的味道。


    这真是一击一个大妖,而且这还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都碎了。她想起来当时常暮就想对自己用这一招,要是被雷劈中,自己岂不是也碎成一堆黑炭了?


    易云燕和何宛清面面相觑,然后又看了一眼地上那一堆黑炭,眼神有些发愣。


    一阵清风吹来,吹散了崇山风妖的躯体,然后便见埋藏在里头的一个小小的发着绿光的珠子。


    “那是什么?”


    蓝芙还记着胡图说的意外惊喜,所以一直注意着崇山风妖焦黑的尸体,没想到里头还真有东西。


    莫非这是妖丹?


    “这是飞廉珠?”


    何宛情不太确定,便拿了起来,吹了几下后,确认一番后,交到蓝芙的手里:“这的确是飞廉珠,莫怪这妖怪突然有了风神之力。”


    “飞廉珠是什么?”


    蓝芙食指和拇指捏起飞廉丹,上面还有一些古老的纹路,看起来的确不是凡品。


    “相传拥有了风神之力的珠子,可从其中得到风神之力,相传也能用来入药。”


    入药?这珠子能入药?


    这材质是真的能吃的?


    “蓝姑娘出力最多,这珠子你便收下吧。”


    易云燕依旧记得刚才那道雷电,心底留有余惊,她没想到蓝芙居然能够使出威力这般强大的九天惊雷诀。


    即便是何宛清,也未必能做到。


    “那我就不客气啦!”


    蓝芙也不矫情,收下后喜滋滋的,一时忘了疼痛,可下一瞬她就知道疼了,脸色都白了几分。


    “蓝姑娘,我们同你一起去济世堂吧。”


    “不,不了,我自己疗伤就好,济世堂如今有很多需要救治的弟子,就不去凑热闹了,先走了。”


    其实蓝芙是觉得自己并非御天门的弟子,不该得到御天门的资源,所以打算自己用金疮药治疗一下就好了。


    说完,蓝芙就马上御剑离开,而易云燕和何宛清这是叫都叫不住。此时,刚才受伤的弟子终于赶了过来,见地上一个大大的坑和那一坨黑炭,便问:“大师姐,是你诛杀了崇山风妖吗?”


    刚才那道九天惊雷诀大家都看得清楚,唯有何宛清有可能做到这般威力。


    “不是,是蓝姑娘救了我们。”


    第92章


    莫离山的院子里点起了烛火,虫鸣声断断续续地响起,萤火虫在院子的小花圃里飞舞了一圈然后立在花瓣之上。


    蓝芙御剑归来,带来一阵夜风,花瓣上萤火虫瞬间飞起,受惊一样地飞离了院子。她气息粗重地坐在了院子的石凳上,捂住腰间那道伤口,不禁冷嘶了一声。


    真的好险,差点就被劈成两半了,而且掌骨大概是裂了,真的好疼,她这么怕疼的人还受这样的伤,真是要命。


    蓝芙缓过气来,刚站起来便觉得不对劲,院子里怎么会有烛火?她记得自己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把烛火点燃啊!


    能进来莫离山的只有一个人,莫非是……


    蓝芙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只是还未还探入屋子之中,神识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弹了回来。


    完了,白卿酒怎么会来这里?


    她捂住腰部慢慢走近,打开门,果然看见白卿酒一袭红衣坐在木凳子上,烛火的昏黄为她冷艳的面容添了几分柔软的颜色。她正一手支着头,华发别到而后,低头看着桌上的玉简,见蓝芙进来,才懒懒地抬了抬眼。


    白卿酒的目光被烛火熏染得有些温柔,她准确地落到蓝芙捂住的地方,眼神骤冷,有火也烧不开的冰冷。


    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淡淡的血腥味,自己的灵力也快见底了,浑身都透着狼狈,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她受伤了。


    “你去除妖了?”


    蓝芙身上还沾了一些妖气,很微弱,估计是那妖族伤她的时候留下的。白卿酒见蓝芙手背上和嘴角都有味清理过血污,捂住腹部的手甚至有些颤抖,脸色苍白如纸,好像只剩下半条命一样。


    白卿酒的美眸半垂下来,睫羽为美眸蒙上了半片阴影,再透出几分显而易见的冷意。


    “是。”


    蓝芙止住了话,想了想,继续道:“是那个崇山风妖。”


    说到底是个大妖,而且还有元婴期修为,自己这个金丹期受点伤也很正常,对吧!


    蓝芙心里为自己受伤找补,希望白卿酒不要生气,也不要贴脸开大,只因她觉得这件事她做得很不错,若是再被贴脸开大,她一定会受打击的。


    蓝芙说完后,见白卿酒的脸色没有缓和下来,马上又拿出飞廉珠,献宝一样地道:“我斩杀了他,还得到了这个。”


    “飞廉珠?”


    白卿酒眸中的寒意散去几分,注意力被飞廉珠吸引了去。


    飞廉珠沾了蓝芙掌心上的血污,可是喜洁的白卿酒并没有嫌弃,双指捻起来就道:“此物甚好。”


    白卿酒平日里说话很肆意,可是蓝芙发现了,面对自己喜欢或想得到的事物时,她说话总是留了些余地,余地里藏着不为人知的喜好。


    她能说‘大用’,‘甚好’,那对她来说,这东西定然非常重要。


    “那给你。”


    蓝芙马上把飞廉珠让出,是为了让白卿酒消气,也为了得到白卿酒的认同,更重要的是她觉得白卿酒既然觉得有大用,总比放在自己这里积尘来得好。


    白卿酒抬眼看向蓝芙,那人正朝着自己挤出一抹苍白的笑容,好似在告诉她自己打败了大妖,得到了飞廉珠,这点伤并无大碍,她变强了。


    是的,蓝芙所有的举动都在告诉自己,她变强了,希望得到自己的一丝认同。


    然而,脸都苍白成这样了,好像没有半点血色的鬼,如今走出去怕是会吓坏大半凡人。再者,大妖的攻击又岂是这么容易说没事就没事的,这个人是变强了,怎么却还是这般傻?


    “坐下来吧。”


    白卿酒叹了口气,便让蓝芙坐了下来。蓝芙听罢,乖巧地坐了下来,只是坐下来的动作挤压到伤口,她脸上的五官都扭曲了起来,只差大叫出声了。


    真的好痛,她真的忍受不了一点痛。


    白卿酒收下飞廉珠,然后拨开蓝芙捂住伤口的手,便见一道不深不浅的横向伤口,上头还残留着妖气。她伸手捂住蓝芙的伤口,蓝芙忍不住嘶了一声,额头冒出一层又一层冷汗,眼眶都红了,委屈地看着白卿酒。


    自己很想喊疼,可心底那莫名的倔强却让她忍了下来。


    白卿酒抬眼看了看她,轻叹了一口气,仿佛在叹这个人傻。蓝芙心里念了好几遍痛,就在自己正要喊出口的时候,便感到一股温热的灵力自白卿酒冰冷的掌心覆盖在伤口上,然后白卿酒又轻轻握了握她骨裂的手掌,疼痛感很快就减轻了。


    白卿酒真的好厉害,这个减轻痛楚的术法她能不能学?可当蓝芙瞥见白卿酒脚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痕时,顿时又觉得心疼,她懂得减轻痛感的术法,却无法减轻自己的,那艳红的伤口就像无声的嘲讽。


    随后,白卿酒拿出一小罐膏药,放在桌上,并道:“把衣服脱了。”


    “哈?”


    “不脱如何上药?”


    蓝芙愣了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艰难地开口:“我,我自己可以的。”


    蓝芙羞于脱下衣服,一来她的身材没有白卿酒的好,二来她今天好像穿了一个绣着小猫的肚兜。之前她看莫离山院子的刺绣不怎么样,突然就想自己动手一定会很好看,结果绣出来更加不怎么样。


    她跟秦舒墨也算是有个相同的弱项了,那就是她们刺绣都不行。再者,腹部也不是自己的手到不了的地方,她其实自己可以的。


    然而,在接收到白卿酒递过来的警告眼神时,蓝芙却怯了,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谁能不怕白卿酒那一眼带着莫名寒意的威胁呢?


    她背过白卿酒,缓慢地解开自己的腰带的扣子,尽量不碰到自己的伤口,然后她身后却传来了白卿酒的一声轻笑,笑声有点撩人。


    “该看的都看过了,你怕什么?”


    这句话马上唤醒了蓝芙死去的回忆,被脱光丢进洁神泉泡的回忆突然攻击她了!她一张脸红透,手摁在自己脱落的腰带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好羞耻啊,进不得,退不了。


    “你还要本座等多久?”


    白卿酒明明刚还在笑,可现在语气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变脸真快。蓝芙也管不了那该死的回忆了,马上除下腰带,脱下外衣,拨开自己的里衣,露出腹部的那道伤痕,还有自己那件绣着小猫的肚兜。


    蓝芙羞耻地别开眼,却明显感觉到白卿酒的身形滞了滞,然后发出带着些许鼻音的轻笑。


    蓝芙知道她在笑什么,耳后开始发热,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老鼠洞也行!


    好在白卿酒并没有说什么,指尖轻轻抹在伤口边缘,伤口周遭的血污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时候,她才抹过药膏轻轻擦在伤口上,擦得认真,蓝芙却抬着头不敢去看。


    不知为何,白卿酒那冰凉的指触碰自己腹部的时候,腹内竟有一股难耐的灼热酝酿着,这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腹部的肌肉。


    擦完后,白卿酒又从纳戒中取出干净的绷带给蓝芙包扎起来。本以为好不容易结束了,可是白卿酒的手顺着腰际缓缓往上移去,冰冷的掌心落在自己的起起伏伏的地方,心跳都刻在掌纹里。


    蓝芙倒吸一口凉气,还未等蓝芙喘上一口气,那掌心已经一路滑到了自己的肩上。


    “你刚才在想什么?”


    刚才,哪个瞬间?蓝芙脑子乱七八糟地想着。


    白卿酒的指又从肩上来到了蓝芙的唇边,身子也倾了过来,一手托住蓝芙的后腰让她贴近自己,却在碰到她伤口的前一瞬停了下来,力道控制得刚刚好。


    蓝芙窘迫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没,没有。”


    虽然白卿酒没有明确地问是哪个瞬间,可蓝芙却自动带入了白卿酒给自己抹药时,自己腹部肌肉微颤的瞬间。


    蓝芙不敢想也不敢说,可是脑子里总有一些抑制不住的画面,她也是没办法控制啊!


    白卿酒反复摩挲着蓝芙嘴角那早已干涸的血迹,露出微妙的笑意:“你最近好像很喜欢乱跑。”


    蓝芙:“……”


    “让本座看看,是不是该砍下你的一双腿呢?”


    蓝芙:“……”


    本来的旖旎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蓝芙看向白卿酒的时候,除了看见她脸上带着危险的笑意之外,还看到了她的不安。


    用锐利的刺包裹住的不安,又源于什么?


    为何不安?


    **


    那天晚上,白卿酒没有留下,而蓝芙则缩着自己的一双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梦里,蓝芙总是反反复复地听见白卿酒说的那句话。


    是不是该砍下你的一双腿呢?


    蓝芙也是因为这句话而被惊醒的,流了一身的冷汗。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后,蓝芙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没有昨天那么疼了,可以说是好了很多,白卿酒的药好使,但如果她能不说话的话,自己现在一定会更好。


    蓝芙回去白卿酒的院子洗了个澡后,便去厨房做了饭,给蔓娘和小虎都送了点,然后还给白卿酒做了甜食。


    说起来,夜虎母子和小紫一直都住在纳戒里,蓝芙有定时给夜虎喂食,也不知道现在那小夜虎长成什么样子了。


    蓝芙把夜虎和虎崽子放了出来,正好虎崽子在吃奶,虎妈则是一脸懵地看着蓝芙,以为她有什么吩咐。


    “没,没事,你自己喂,我只是看看你们好不好。”


    虎妈听完后,又躺了下去,继续给虎崽子喂奶。虎崽子长大了一些,看起来也很健康,蓝芙也放心下来,正要把它们收回去的时候,白卿酒却正好走出来,看见了。


    “你没跟它结契么?”


    “没有,他原本是御兽门陈深的灵宠,我想着它或许更渴望自由,而不是继续作为灵宠去战斗。”


    白卿酒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坐到树下地石凳上,把落到石桌上的枯叶随手拨走:“你若不用新的兽契去洗掉它体内的契约痕迹,御兽门的人迟早会找到他,并以护主不力的理由杀了它。”


    “契约痕迹会一直在么?”


    蓝芙还以为只要过一段时间,这个痕迹就会消散,到时候她就会把夜虎放归树林,寻它自己的一方天地。


    “当然,御兽门的做法便是契约入魂,若没有新契抹去原来的痕迹,那么痕迹就会一直留存下来。”


    “那就是压根不给灵宠留生路了。”


    蓝芙觉得有些愤怒,灵宠该是伙伴而非奴隶,他们怎么能这般对待灵宠,用完即弃,无用即杀。她垂眸看向夜虎,只见它正舔舐着小夜虎,时而蹭蹭用自己的大头颅蹭蹭孩子的小头颅,蓝芙的心便更软了。


    “所以你自己想想,要不要给它结契。”


    白卿酒止住话语,而后又道:“我们五日后便出发去寻那条蛇吧。”


    “好。”


    “你的伤如何了?”


    白卿酒的目光落到蓝芙的腹部,明明她只是一句关心,可是被她这么盯着,蓝芙总觉得有一种局促的不自在感。


    “好,好多了。”


    蓝芙随后又补了一句:“你的药很好。”


    白卿酒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她的伤势,然后准备回房间:“再端一碗绿豆沙到本座房门前。”


    “好。”


    蓝芙给白卿酒端了一碗绿豆沙后,就盘腿坐在夜虎的身前,小声问道:“夜虎,刚才白卿酒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我想你也明白现在的情况,可是选择在你,如果你不愿结契,那你就留在这里生活,这里是白卿酒住的地方,隔绝了气息,御兽门的人找不到你。”


    可是也只能一直被困在这里了。


    “如果你觉得我是个还算可以托付的人,那我可以跟你结契,以后我去哪你就跟着去哪。”


    此时,小虎和蔓娘都在一旁看着,只见蔓娘道:“你要是跟着蓝芙,有好吃好住的,她做饭可好吃了。”


    夜虎的耳朵动了动,一双金眸怔怔地看着蓝芙,似乎在考虑。此时小虎崽也没有继续吃奶了,而是跑到一旁抓蝴蝶玩去了。小虎大概是看到同类觉得十分有趣,也跟着虎崽子去抓蝴蝶,玩得不亦乐乎。


    “而且蓝芙人特别好……”


    “诶,行了行了,让它自己决定。”


    蓝芙朝着蔓娘摆了摆手,让她不用再说,再夸下去她都要不好意思了。


    夜虎思考了一番后,便俯趴在蓝芙的身前,蓝芙也明白它地意思了。


    “那以后,你就跟他们一起玩,我宁死也不会让御兽门的人再欺负你的。”


    夜虎低吼了一声,然后朝着蓝芙的脸蹭了过去,蓝芙马上抱住夜虎的头稳住身子。她也是头一次感觉到了被大猫蹭的幸福感,当然,这是沉重的幸福感。


    夜虎真的太重了。


    结契之后,蓝芙也没有把夜虎收在纳戒里,而是让它在山里奔跑,打算出发之前才把夜虎召回来。


    **


    过了两日,蓝芙给白卿酒端甜食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一切都太平静了,平静得令人心慌。永夜之地明明有了动静,可修仙界却没有什么动静,好像有什么怪物潜伏在平静之下。


    沈无双的态度不明,又有内鬼潜藏,敌我难分,让蓝芙很焦虑,她把自己的担心问了出来:“沈无双会站在你这边吗?”


    上次见沈无双,她非敌非友,也没把告诉金长黎之事当面告诉白卿酒,显然沈无双对白卿酒有所保留。蓝芙也摸不清这次去寻她是找麻烦,还是找办法。


    “不会。”


    白卿酒捻起一个雪媚娘,吃了一口后,露出满意的表情:“她并不信任本座,本座也不需要她的帮忙。”


    “可她最好把话说清楚,否则本座会砍了她一个头。”


    第93章


    今日,御天门下起了细雨,这是很少见的现象,蓝芙在御天门待了三年多,很少遇到下雨,算上这次,也只有三次。


    细雨打在竹叶之上,沙沙的声音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好听,蓝芙手里捻住一片飘落的竹叶,在白骨回廊上看了一会儿雨景。即便下雨,也冲不散萦绕在回廊之下的雾气,洗刷不去藏在雾气之下的怨恨,还隐约能听见雨水落到骨头上发出的闷响。


    蓝芙莫名地打了个冷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正要回去自己的小院子,岂料蔓娘却一蹦一蹦地跑了过来:“蓝芙蓝芙!”


    “怎么了?”


    蓝芙见蔓娘满脸兴奋,就知道她肯定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刚才去门内看了看,发现神农谷来了人,那个姓唐的也来了,我听说他们打算比剑,你要不要一起去看啊!”


    “好啊!”


    蓝芙听到唐左彦要与人比剑,她马上跟过去看看,也想看看神农谷的首席弟子究竟是什么实力,若是对上何宛清的话,谁会更强一些?


    蓝芙跟着蔓娘去了门内,见比武场已经围满了人,两人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看见唐左彦和何宛清已经在比剑了,二人打得有来有回,剑影重重,十分精彩。


    蓝芙发现唐左彦一手持剑一手持折扇,而且配合得十分巧妙,那折扇在他手上变成一个灵活的防御法宝,舞起来甚至让人有些眼花缭乱,何宛清的好几次攻击都被他巧妙地挡了下来。


    两人打了好一阵后,唐左彦举手认输,然后笑道:“何师姐修为高超,在下认输。”


    其实,蓝芙能看出来双方都留了力,尤其是唐左彦,处处避开了何宛清的腰间,想必是看出来她受了伤。


    就是不知道这个比剑是怎么发生的,感觉何宛清和唐左彦都不是这种非要争个高低的人。


    “蔓娘,他俩是怎么打起来的?”


    蔓娘和蓝芙拨开人群往回走,便说事情的起因:“听说虽然崇山风妖除了,可是受伤的弟子很多,大家士气都不高,两人就商议打一场精彩的,激励激励士气。”


    “原来如此。”


    这倒是何宛清会做的事,作为门派的大师姐,她一直觉得自己有责任让弟子们都活络起来。只不过,她自己也受了伤,不顾身体比剑,就不怕伤上加伤么?


    罢了,也不是自己该管的。


    看完比剑后,蓝芙被唐左彦留住:“蓝姑娘,听说你大破崇山风妖,这几日风头正盛啊!”


    “哈?”


    蓝芙觉得这话就说得太过了,马上摆了摆手,并道:“若没有何姑娘和易姑娘,我一个人完不成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这几日蓝芙一直都在山里,自然不知道外头发生着什么,也习惯了不被任何人关注,突然有人吹捧自己,蓝芙便有些不适应了。


    “哎呀,你谦虚什么!”


    唐左彦打开折扇,然后倾身到蓝芙的耳边,用折扇挡住:“听说你还祭出了银白色的火焰,据我所知世间只有一种火焰是这种颜色,那就是神骨火。”


    “有神骨火淬炼身体,你的修为可谓能一日千里,到时候可别忘了小弟。”


    “那我有一事问你。”


    唐左彦愣了愣,好像没想到蓝芙要向自己套情报,不过他随后无所谓地笑了起来:“行行行,来,你问,这次不收你钱。”


    唐左彦说完,好似又怕蓝芙误解自己,解释道:“我在之前就想与你结识,当然现在的你我就更想结识了,我也坦荡地告诉你,毕竟与强者为伍也是生存法则之一。”


    “我知道。”


    蓝芙喜欢唐左彦地坦荡,他不藏着掖着自己的小心思,若是要交朋友,无论好的坏的都能袒露,这样坦荡反而让人觉得舒服。


    “我想问,你们神农谷现在与沈无双的纠葛究竟如何?”


    唐左彦听了后,脸色变了变,然后收起折扇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前几天,本来长老们还因为这件事争吵,可后来得知秦茹月长老早已有了新的修道之法,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破了道心之后,还能另觅修行之道,这的确是世间少见,可惜了,秦茹月长老对下一任谷主之位没有兴趣,否则她会是第一人选。”


    蓝芙听了后也觉得厉害,道心一破,一如断了自己的修行之路,毕竟她已经无法相信自己贯彻的道。可是,能够不走火入魔,另寻他道,重新筑起自己心所向往的方向,这得多高的悟性和毅力才能做到?


    “那你们现在知道那沈无双的行踪么?”


    “她就一直停留在化骨林,时不时与秦茹月长老见面,如今她俩的事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唐左彦又用折扇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一脸苦恼地道:“我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写这个故事。”


    蓝芙:“……”


    这个人,满脑子都是创作和赚钱,也不关心一下那秦茹月之后的去向吗?


    蓝芙向唐左彦告辞后,便回去山上了,想来白卿酒的推断是对的,若是前几日去,估计沈无双会无暇分身,明日去刚好。


    回去小屋子后,蓝芙给自己换了药,左右无事,便想着把龙晶拿出来,看看里头会有什么样的回忆。


    她小心翼翼地布下一个结界,这是在莫离山的书里学的,可以隔绝灵力波动。反正她驱动龙晶的灵力波动不会很强,加上结界,白卿酒应该察觉不了的。


    拉下结界后,蓝芙运起灵力驱动龙晶,果然很快她就陷入了黑暗之中,很快就陷入了一段回忆之中。


    秦舒墨立于半空之中,她的脚下皆是妖族的尸体,只见她眉头紧蹙着,眼中尽是复杂的神色。在她眼底看到的并非尸山,而是仇恨的枷锁,这将会一代一代,一世一世地纠缠下去,永无止境。


    可她又该如何?即便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斩不断仇恨的枷锁,她手中的剑永远不会是这场战争的答案。


    “舒墨,你怎么了?”


    此时,另一个女子飞了过来,她的模样与白卿酒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那身红衣也是一样的。然而,蓝芙知道她不是白卿酒,因为她的美眸里并没有白卿酒那种深沉,她是耀眼的,侵略性十足的,带着算计。


    她像一条颜色鲜艳的毒蛇,会向被她吸引的人吐出毒液,尸骨无存。


    毒蛇,蓝芙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形容,她是打从心里地不喜欢白流影。


    “没什么。”


    秦舒墨收回沧海剑,也收回自己刚才所有深沉的想法,身形利落地转向白流影,坚决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


    “为何,我们一直合作得好好的。”


    白流影不解,想要拉住秦舒墨的衣袖,却被秦舒墨躲开了,那总是温和的人露出了不耐与怒意,让人生了怯意。秦舒墨神色只是染上薄怒,纤长的指指着底下那些妖怪中的其中一个,指尖却透着愤怒:“有妖名食梦,方才,我看见了它吃过的一个人的梦境。”


    “什么?”


    白流影不解,可却因为秦舒墨的反常而感到不安,手指轻轻攥住衣角,藏着自己狼狈的情绪。


    “那是卿酒的梦。”


    秦舒墨脸上有着悔恨,闭上眼感觉自己会因此而昏厥过去,控诉道:“原来那日我倾诉情意之人,竟是你,你假扮了卿酒。”


    白流影一时语噎,想要解释什么,却解释不了,那个人的确是她。


    “为何你浑身都是卿酒的气息和灵力,怎么可能……”


    秦舒墨后退了两步,然后捂着额头,越想越觉得懊悔,指尖掐进肉里才能忍住自己想对白流影出手的冲动。


    “我一直以为,卿酒并非心悦于我,只因你当时假扮她拒绝了我,你怎敢……”


    “白卿酒不是什么好人,你未曾了解她是一个怎么可怕的人,我只是关心你,不想你被她制造出来的假象所迷惑。”


    白流影说得激动,脱口而出还想说出白卿酒做过什么,可却被一声怒喝打断。


    “闭嘴!”


    秦舒墨极少会表露出愤怒的情绪,她克制,无论是情绪还是爱意,她都尽全力地克制住。可眼前这个人,却代替白卿酒拒绝了她的满腔爱意,让她与白卿酒错过,这又让她如何克制?


    当时白卿酒为何会恰巧看见,真的是恰巧,而不是她有意为之么?让误会再添误会,白流影的心计当真狠毒,秦舒墨只恨自己瞎了眼,还把她当做好伙伴。


    当初白卿酒说得对,自己把这个世间,把人想得太简单,也把愿景想得太美好了。


    她失望地看着白流影,坚决地道:“此事,我绝不原谅你。”


    “舒墨……唔!”


    白流影还想说什么,可是胸腔一疼,竟是吐出黑血,她自己也惊讶地看着胸前的血迹,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就像病入膏肓的人。


    秦舒墨回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丝毫怜惜,直接转身离开,只留白流影在远处怔怔看着她的背影,就像看着一个渐行渐远的梦。


    蓝芙从回忆中脱离出来,然后深吸一口气,啊,不是,居然有这么狗血的事情?!


    假冒别人去拒绝告白?这是什么鬼,这是真实存在的嘛?!


    胡图:【不得不说,古代人真会玩。】


    蓝芙:【而且秦舒墨居然没能认出来?】


    蓝芙捂住自己的小心脏,总觉得那里有丝丝刺痛,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的,反正这疼痛来得突然,等到情绪平复些才好些。


    胡图:【刚才秦舒墨说白流影身上的气息和灵力跟白卿酒是一样的。】


    蓝芙:【怎么可能,一定是借口!就算是双胞胎,气息也不可能是一样的!】


    蓝芙一手捶在桌上,恨不得自己也一手捶在秦舒墨的头上,让她醒醒。


    胡图:【啧啧啧,难怪白卿酒会恨她。】


    蓝芙也只能一顿摇头,这种骚操作太过令人觉得匪夷所思了。上次看见秦舒墨给白流影送奇花就觉得不高兴,这次知道原因后,不知道为何就更加觉得不高兴了。


    不行,我要继续看!


    蓝芙又给龙晶注入了灵力,然后眼前一暗,再次进入另一段回忆。


    回忆中,秦舒墨站在回廊之上,看着一身红衣的人站在赤血竹之间,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脚边都是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当秦舒墨看清楚那些人的模样后,吓得不禁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待到白卿酒持剑动了动,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你这是为何?”


    白卿酒扬天狂笑,笑声尖锐撕裂,然后转身看向秦舒墨,露出一张沾了血迹的容颜,如淤血而来的修罗:“因为我恨他们,早就想杀了他们了,如今你给我提供了如此隐秘的地方,我又怎会不用?”


    秦舒墨一脸不可置信,又看了摇摇曳曳的赤血竹,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一般,她稳下心神,上前一步,好像要接近一步,把站在悬崖的人拉回来一样:“你数年前种下赤血竹,就是为了现在么?”


    “是啊……”


    白卿酒看着脚边那些尸体的血肉一点点渗入土内,便觉痛快,嘴角挑起的疯狂笑意为她增添了绝艳的美:“如何,是不是很厌恶我?”


    “有些不过是孩子,他们……”


    何罪之有?


    秦舒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那些都是白卿酒的亲族,都是她的族人亲人,她为何要这么做,究竟是什么仇恨,把白卿酒筹谋这么多年,逼到这个地步?


    “秦舒墨,你不知道他们对我做过什么,没资格批评我!”


    白卿酒步步走来,她浑身未干的血污让她状如修罗,一双黑眸布满红丝,里头的红丝如疯狂的思绪一般纵横交错。


    “他们给予我无法忘记的地狱,那么我就送他们进地狱,这就是他们的因果。”


    白卿酒看着秦舒墨眼底的颤动,不仅冷笑了起来:“白流影也不都是错的,她说我不是好人,而你根本不了解我,这倒是对的。”


    “秦舒墨,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厌恶我么?”


    秦舒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听着白卿酒不留余地的试探,眼神却逐渐变软,好像透过这尖锐的试探,触碰到了她的伤口。


    秦舒墨抬起手,指尖才动了动,白卿酒却马上转过了身,像是逃避什么:“世人皆喜欢美好的事物,像你这般神仙一样的人物,更是如此吧。”


    白卿酒扭头看了一眼倒了一地的尸体,袖子挥了挥,便见那片土地渐渐地弥漫上了一层白雾,掩盖的不是她的罪证,而是她的伤痕。


    “你既然把这个地方送给了我,那这里就不由你做主了。”


    白卿酒说完,正要离开,她身后却传来秦舒墨那又低又脆弱的声音:“我不是什么神仙一样的人物,我只是一个俗人。”


    至少这个瞬间,她俗得可以不问缘由,不问过往,可白卿酒始终错过了自己正欲抬起来的手。


    秦舒墨放下了刚抬起的手,放下了,却觉无比沉重,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沉重。


    其实,她是想为白卿酒抹去脸上的血迹的。


    第94章


    大大的庄园占山而居,傍水而立,这里的人耕种捕捞,自给自足,像极了洛水岛那般的世外桃源。


    秦舒墨立于半空之中,低头看着那个庄园,看着那平和快乐的氛围,眼眶却微微泛红,藏在黑袖中的五指紧紧地收拢。她放轻着呼吸,好像要把那尖锐的情绪放缓一些,再缓一些,才能克制住,才能叫人看不出来她心中即将坍塌的高塔。


    “你来秦家庄作甚?”


    金长黎双手抱胸,仔细看了看秦家庄,一片祥和,也没有妖气,秦舒墨总不可能是来除妖的。不过,这数百年间秦家的确发展得很好,与世无争,就藏在这山谷之中,偏安一隅,在乱世偷得一丝安稳。


    “长黎,我会死。”


    “谁不会死啊!”


    金长黎不以为意,甚至讨论起了秦家庄里的人都种什么吃,看起来收成应该会不错。还说秦家人不选择修仙是好事,正好能避开腥风血雨,安稳生活。


    “我窥探天机,暗改天命,命已经不长了。”


    本来还说着人间哪道菜好吃的金长黎瞬间收住了嘴,然后一脸惊诧地看着秦舒墨:“你说什么?”


    “永夜之地异动再起,我最近给自己卜了一卦,是大凶,死卦。”


    金长黎从未有过一次像现在这般,希望秦舒墨的卜卦不准,可是秦舒墨以化神境占卜之卦,是窥探了天命的,又怎会不准?她也终于明白秦舒墨的反常,莫非她来此处,是为了见这些素未谋面的秦家人最后一眼?


    可秦舒墨已活了近千年,修仙途,断红尘,她早已与人间亲缘断绝,又何必念这个旧?


    “我还有许多事想做,可是若不窥探天机,我根本不够时间去完成。”


    秦舒墨话刚止住,深呼吸一口气继续道:“如今我只能继续窥探天机,筹谋以后的事,给自己留三年寿命足矣。”


    窥探天机会损减寿命,可不窥探天机,未完成的事没有方向,就算再给她活三百年,也很可能寻不着完不成,所以秦舒墨果断地选择了前者。


    “你要做什么,我陪你一起做就行了,你又何苦如此折了自己的寿元?”


    金长黎不明白,这个人总是什么都不说,总是把事情都决定好了才告诉自己,她根本没办法帮到秦舒墨一点。她知秦舒墨一卦可卜前程,可她明知是死路,却义无反顾地奔前去。


    渡人不自渡,救人不自救,这世间视她为英雄,可又有没有人想过,这个人有血有肉,并非九霄神仙,也有无助的时候?


    “除了窥探天机,我也没有办法了。”


    秦舒墨摇了摇头,她推算过很多次自己事情的走向,自己又该如何去选择,可只有这个办法,能够确保自己想做之事都能完成。


    或许天道便是如此,终究逃不过无数抉择,也逃不过陷入囹圄的狼狈,更逃不过死亡。


    秦舒墨伸出纤长的指,指着秦家庄,若是有人愿意仔细去观察,会发现她的指尖在颤抖,像个无助发抖的小孩子。


    “那些人也会死。”


    “谁?你的秦家人?”


    此处是秦家的避世之所,虽然秦舒墨已经与他们素未谋面,说到底也是血亲。秦舒墨入化神境后,秦家人也受到了庇护,他们在此处生活,无人敢妄动他们,他们怎么可能会出事?


    “谁敢动秦家人?”


    金长黎越来越不懂了,即便秦舒墨真的出了什么事,她金长黎也绝对会护着秦家人,不让别人动他们分毫。


    “我,我会杀了他们。”


    秦舒墨眼眶又红了几分,然后无奈地闭上眼睛,那总是挺拔坚强的身躯在此刻摇摇欲坠,如高塔将倾。她耗费了许多心神,身体就好像慢慢地出现很多裂痕,精力都在往外泄去,聚拢不起来,最终会散落成别人都认不出的模样。


    “你什么意思,老秦,把话说明白。”


    “长黎,把我好的一面留在心中吧。”


    说完,秦舒墨伸手打在金长黎的肩膀上,制止了她,不让她说下去,也顺势稳住了自己的身形:“我想要筹谋的事有很多,其中两件需要你帮我完成。”


    “什么?”


    金长黎知道秦舒墨若是不说,她是怎么都撬不开她的嘴的,可是让自己一下子接受她会死的消息,那的确非常难受。只是此时此刻,继续追究刚才的事,只会让秦舒墨更难受,她知道即便秦舒墨只是用三言两语带过,可在下定决心的时候,她的心早已像飓风过境,成了一片废墟。


    “我有岭骨花的种子,我需要你用灵力滋养它。”


    秦舒墨把一颗白色的种子交到金长黎的手上,继续道:“我还需要你在黑霜林种下你的血液果子,而黑霜林我会用结界封锁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去。”


    “你这么做是为何?”


    “到时候,你会等来一个人的,准备一个新纳戒给她用吧。”


    秦舒墨没有回答金长黎的问题,说完后,便背过身去,逆着光,好像背负了整个苍生,即便再沉重,她依旧停止这腰背。


    “我这一生不负苍生,可终究是负了她,我想为她做一点事。”


    那一身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秦舒墨的神色淡淡的,淡得苍凉无比,她那双眼都失去了光芒,修仙界那座遥不可及的高塔,好似快要倒了。


    “老秦……”


    金长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唤了唤她的名字,好像要把破碎的她聚拢起来。


    “下辈子啊,我一定要活得开朗一些,一定要快乐一些。”


    金长黎:“……”


    金长黎沉默,看着秦舒墨挺拔的腰背动了动,微微弯曲,偷偷抽搐着,就连背影看起来都让人心疼。


    “会的,一定会快乐的。”


    蓝芙自回忆中醒过来,只觉有些头疼,她捂住自己的头,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为何会这么难受,好像有千斤石压在自己胸上,让她透过不气来。


    胡图:【你怎么了,别吓我啊!你的负面情绪怎么突然到达顶点了?】


    蓝芙:【不知道,但我好痛苦。】


    脑子里莫名闪过一些画面,那都是秦家庄里那些人的笑容,嘴里说着日常,吃什么,看什么,要去哪里散散步,可下一瞬这些画面全都碎了。


    染上了一片血色,好像画面的碎片割伤了谁的灵魂一样。


    秦舒墨说让金长黎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自己,可为何是自己?


    蓝芙收回龙晶,然后运气灵力想要缓解身体的不适,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和过来。


    难道秦舒墨的情绪会感染自己?不对,这里除了记忆之外,她感知不到秦舒墨留下的情绪痕迹,不是她的情绪感染自己,那自己又是为何要如此痛苦?


    蓝芙解开结界,出去透了透气,想起刚才秦舒墨的回忆,有些的确让人气愤,可她就如其他人所说不长嘴,所以才落到如此局面。


    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明明是她咎由自取,我为何还要为此而难过,莫名其妙!


    看下去,看下去,我就看看她到底还藏着掖着什么。


    想罢,蓝芙又拉下了结界,重新取出龙晶,导入灵力。


    蓝芙很快就看到了秦舒墨的回忆,那是在洛水岛,洛飞花正给秦舒墨包扎手臂上的伤,只听秦舒墨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伤,急切问道:“她呢,情况如何?”


    “放心吧,她的伤没你重。”


    洛飞花只是摇头苦笑,包扎好后,好心地告诉那个着急写在脸上的秦舒墨:“她就在隔壁院子的房间里,你去寻她吧。”


    “多谢。”


    秦舒墨一瘸一拐地跑了去隔壁院子,房门开着,一阵药香味传来。她走了进去,便见洛银河在给白卿酒包扎:“白前辈,你要记得定时吃药,伤才会好得快。”


    “嗯。”


    这里也刚好包扎好,洛银河嘱咐了几句就走了,房间里只留下秦舒墨和白卿酒二人。


    “刚才其实你不必救我的。”


    白卿酒见秦舒墨脸色苍白如纸,想起刚才她为自己当下一记攻击,便觉得不是滋味。那是余斐的最后一击,不要命的一击,秦舒墨为她挡了下来,沧海剑也断了,落入了那无尽大海中。


    想起刚才的危险瞬间,白卿酒心里有个疑问,这个人,真的不怕死么?


    白卿酒拉下自己红色的袖子,遮挡住刚才受伤的地方。秦舒墨傻笑了一下,只道:“你没受伤就好。”


    那抹笑意像极了当年她误打误撞来到自己的院子时的腼腆模样。白卿酒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嘴角一个小小的弧度却出卖了她的心情。


    画面一转,白卿酒在桃花树下喝酒,被秦舒墨制止:“这洛水岛的酒虽然好喝,可是你有伤在身,少喝一些。”


    “啰嗦。”


    白卿酒不理,又是仰头闷了一口,然后看着秦舒墨,那一眼带着醉意,也带着试探。


    “当初缔结姻缘,不过是为了加强我们一起战斗时的实力,你别以为可以管束我。”


    “不是管束你,只是关心你。”


    比起以往,二人说话的情绪似乎已经缓和许多,至少没有那种随时要开架的剑拔弩张。


    白卿酒冷哼一声,没有再理,越喝便越多,然后很快就醉了。秦舒墨忙着给她整理倒在桌上的酒杯,白卿酒却拉住秦舒墨的手:“秦舒墨,你会离开我么?”


    “……不会。”


    “可我不信你。”


    秦舒墨轻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白卿酒横抱起来,把人送回房间里。


    白卿酒把自己缩在秦舒墨的怀中,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如此珍重,声音却很轻,风一吹,那句话便散了。


    蓝芙再一次从回忆中醒过来,她呆呆地看着前方,心中那个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地方瞬间崩塌了,最后所有苦涩都化作一抹凄然的笑意。


    看了她俩的相处,蓝芙明白秦舒墨的位置是无法替代的,白卿酒那一句‘喜欢’便是证明。本以为自己可以制造一些与白卿酒的回忆,想着自己可以在白卿酒心中占一个小小的位置,然而这又怎么抵得过经历过生与死的感情?


    跨越过生与死的记忆与情感,早就在白卿酒心中烙下一片天地,她根本无立足之地,她又怎么可能比得过秦舒墨?


    她该明白自己只是个高仿替身,自己的尊严曾挣扎过,自己的乐观也曾争取过,可现在,她放弃了。


    替身这个角色,或许也该结束了。


    **


    翌日,蓝芙和白卿酒就出发去寻沈无双,把人找到之后,沈无双显然还是对白卿酒十分戒备。树林之中,白卿酒和沈无双面面相觑,似乎谁都不信任谁。


    “你的脑子跟那蠢鸟真是不相上下。”


    白卿酒看着沈无双那戒备的眼神,脸露不悦,又开启了她的毒舌模式:“若那人是本座,本座大可以在出关后就把修仙界屠个一干二净,这些人有谁是本座的对手么?”


    白卿酒白了沈无双一眼,那人恍然大悟地看着白卿酒,然后收获了一个嫌弃的眼神:“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可是那不是某个物件的气息,是人的气息,是你的气息。”


    白卿酒听罢,紧蹙着眉头:“不可能。”


    “我不会错的。”


    沈无双自认自己的感知天下无双,不可能会被这些小把戏给骗了。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妖族大军中还有无相这般妖族。”


    白卿酒说完后,沈无双点了点头,道:“这倒是有可能,这也说得通为何他们要我的血。”


    “他们取了你的血?”


    “是,或许便是像无相那种妖族需要的。”


    对此,白卿酒的心思又多了起来,刚才所言不过是其中一种可能性,因为妖神的血有太多用处了,比如疗伤、修炼,解开某种封印或滋养灵物。


    “你可记得那些都是什么妖族?”


    “我中了陷阱,他们用了令我昏眩的药物,可是我记得一个人是胡媚。”


    “那只半妖?”


    “对,我确定是她。”


    蓝芙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半妖是什么?”


    “拥有一半人族血脉的妖族,在妖族里不受待见,然而胡媚很聪明,懂得玩弄人心,蛊惑人心,实力也不俗,凭着自己实力坐上了妖王右护法的位置。”


    听完沈无双说的,蓝芙倒吸一口凉气,这半妖的确有点厉害。世间最难猜的便是人心,可她能蛊惑,能玩弄,这又何止是聪明,这是透彻。


    “只是有很多妖族不服她便是了,毕竟人族的血脉在妖族看来都是低劣的。”


    蓝芙能说什么呢?冷笑一下算了。


    “若对手是她,那倒是值得注意一下了。”


    白卿酒的眼神冷了下来,想起之前未能将她杀死,便有些不甘:“下次她可别落在本座手上了。”


    “我还记得他们提到过一个人的名字。”


    “谁?”


    “欧阳灼。”


    白卿酒听罢,不禁冷笑了一声:“与之里应外合的人选,这不就出现了么?”


    第95章


    在沈无双那里得到有用的情报之后,白卿酒并没有去欧阳家,反而回到了御天门,什么都没有做。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今天,给白卿酒端甜食的时候,蓝芙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口。她总觉得惴惴不安,欧阳家跟白卿酒有仇,如今知道他们很可能跟妖族大军有联系,毫无行动让蓝芙心焦。


    白卿酒喝了一口花生糊,又香又甜,心情也美妙不少。


    “要悄无声息地在结界上打开一个小洞让老鼠进来,单靠欧阳家可做不了。”


    “你意思是还有其他人?”


    蓝芙自己也喝口花生糊,她自己也很满意今天自己做的。


    “自然,本座也早有了行动。”


    白卿酒双手结印,便见她身边有一个小小的黑色漩涡出现,然后便见一只只额间贴着符石的乌鸦跳了出来。与正常的乌鸦不一样,这些乌鸦除了额间的符石,它们的眼睛是灰白色的,跳出来后一动也不动,就像标本。


    “这是……乌鸦的傀儡尸?”


    “嗯,不过它们只用于侦查。”


    是了,蓝芙想起来了,当时那阴尸老怪来找茬,白卿酒的眼睛也是瞬间化作灰白色,然后便知道是谁来了。


    莫非,她与这些乌鸦的视线是共享的?白卿酒早已在御天门内布满了眼线么?完了,自己去门内找人唠嗑,还有找了那酒仙长老,那白卿酒会不会都知道?


    不不不,要是她知道,肯定会提剑去砍酒仙长老的。


    胡图:【酒仙长老谢谢你。】


    蓝芙:【不客气。】


    “去吧,做你们该做的事。”


    话音落下,那十几只乌鸦便扑腾着它们的翅膀四散,不知道飞往何处。


    “你派他们去侦查欧阳家?”


    “也派了一些去其他家族和门派。”


    蓝芙点了点头,不得不说,白卿酒这是把暗中观察做到了极致啊!谁能想到这些不起眼的乌鸦会是白卿酒的眼线呢?


    “你好似很关心此事?”


    “关心啊!欧阳家与你有仇,若是他们对你下暗手,这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若他们真的能做到,那便认栽。”


    白卿酒一脸无所谓,然后把花生糊吃完,再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把优雅贯彻到底,根本不像如临大敌,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胡图:【主线任务来了,调查御兽门在五津镇的分部,东海阴尸派的据点和玉家庄,加你一千五百幸运值,若是失败便倒扣三千。】


    蓝芙:【……你倒是说说要调查什么?】


    胡图:【调查与妖族大军勾结一事。】


    蓝芙:【行。】


    应是应下来了,然而这三个地方听起来就不在一处,自己要怎么去?


    “本座乏了,莫要扰了本座。”


    白卿酒敛了敛目光,起身回去自己的房间,蓝芙怔怔看着她的背影,今日的白卿酒看起来有些疲乏,也比往日更寂寥,是为了什么?


    蓝芙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想起白卿酒对秦舒墨说的那一句喜欢,成了让她时刻保持清醒的良药,她不该过多窥探白卿酒的情绪的。


    越是窥探,越是无法自拔。


    蓝芙还想到当时白卿酒亲口说的,自己只是一个替身,她把自己留在身边也不过是因为自己长得像秦舒墨。


    由始至终,这都是事实,只是她自己不愿醒罢了。


    这两日,她总会消极地想着这些事,可是越是难受,她就越是想把秦舒墨藏在龙晶中的记忆看完,只是被欧阳灼的事扰了心神,一直没有去看。


    目送白卿酒回去后,蓝芙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再次落下结界,往龙晶输入灵力,然后她又陷入了秦舒墨的回忆之中。


    在一片黑暗之中,蓝芙听见了秦舒墨的声音,那道跟自己一样的嗓音,带着哭腔地说着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个人一直都是你啊……”


    画面渐渐有了光亮,耳边是兵荒马乱一样的声音,秦舒墨漂浮在半空之中,隔着一层透明的墙看着白卿酒。秦舒墨的美眸渐渐泛红,最终朝着白卿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如平日与她说话时一样,只是这次,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秦舒墨,你想做什么!”


    白卿酒发了疯一样地拍打着结界,甚至祭出了许多法宝,都无法破开眼前这道无形的墙。白卿酒眼眶也红了一圈,她声嘶力竭地含着秦舒墨的名字,并威胁她马上撤开结界,无力感如她的脸一样苍白。


    白卿酒看见秦舒墨身后,妖族的千军万马正朝着这里攻来,秦舒墨却依旧一脸云淡风轻,好像忘却了死亡。她双手压在结界之上,指尖泛白,声音几乎是从齿间挤出来的:“秦舒墨,别让我恨你,我会恨你的。”


    “你我皆见证了生死谷之战的惨烈,这一次,我不想再看见了。”


    血流千里,尸山重重,那不是人间,那是纯粹的炼狱,这尘世再也经不起再一次的破坏了。


    秦舒墨转过身去,背对着白卿酒,面对着妖族大军,那一身黑衣猎猎,单薄的身躯挡在了苍生之前。她不再去看白卿酒的表情,多看一眼都是舍不得,多看一眼她都会露出怯意。


    此时的她,不该露出怯意的。


    “秦舒墨!放我进去!!”


    白卿酒在结界外嘶喊着,秦舒墨听而不闻,淡然地看着眼前的妖族,眼眶的红却出卖了她。她的手在抖,身体也在抖,身后的白卿酒还是万千性命是她不能退让的理由。


    她双手结印,身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剑阵,瞬间天地变色,黑暗笼罩着整片天地,气势足以毁天灭地。


    “白卿酒……”


    秦舒墨借着此时微弱的光芒,露出了真正的神绪。她咬住下唇,终究没忍住流下一滴眼泪,声音又软又低,想那个人听见,却也不想让那个人听见。


    没想到要死了,她依旧拧巴。她轻笑,泪却更为汹涌,好像一个害怕极了的孩子。


    “我怕疼。”


    轰————!!


    一道白光湮灭了所有视线,蓝芙感觉现在记忆里的躯体在漂浮,好像一只小鸟,正飞回去原来属于它的地方。在山河中浮浮沉沉,她随着龙晶的视角回到了龙帝遗迹,埋在那寝房里,记忆至此便陷入了黑暗。


    蓝芙再一次醒来,脸上早已布满细汗,浑身不止地颤抖,好像有一种将死的恐惧在侵袭着她。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好像一些情绪经历过无数岁月又回到身上一样。


    “巫山剑……”


    蓝芙捂住自己的头,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那是白卿酒那柄墨绿色长剑的名字。


    胡图:【你咋反应一次比一次大的样子?】


    蓝芙:【鬼知道。】


    蓝芙深呼吸几口气后才把情绪缓和下来。在独自面对妖族大军那一瞬间,她突然心疼秦舒墨了,她是害怕的,害怕死亡,害怕失去一切,更害怕自己会回头,退缩。


    苍生苦海,她以一己之力担下来,这个勇气她佩服,也终于明白为何现在不少修仙者都以她为榜样了。


    她的确是个值得敬佩之人,只是又有多少人能够明白她面对这一切的时候,该有多害怕呢?


    白卿酒爱她,是有道理的。


    蓝芙并没有收起龙晶,而是把它好好地埋在红尘土之下,滋养奇花。如今奇花的花苞大了好多,感觉它随时都会开花了,只是天天盼着,都不见它开……


    咦?


    花苞此时竟是一片片花瓣缓慢地绽开来,正向这个世界绽放着它的美丽,一股独特的香味也正蔓延开来。花瓣尖端的紫色往下渐变成淡粉色,花苞里还有小片小片的花瓣,中间花芯如一个跳舞的神女一样蜿蜒挺上。


    之前在白卿酒的记忆里看过一次,只是那时候她被秦舒墨跟白流影的互动弄懵了,没去留意奇花真正的样子。她在书上看过奇花的画像,认得那是奇花,只是当时没觉得有多惊艳。


    如今一看,才知道这奇花有多好看,张扬地展示着它的美丽,肆意地散发着它的香味。


    蓝芙伸手去触摸奇花,奇花的花瓣动了动,似乎在热情地欢迎它,就像个热情充满生命力的女子。不一会儿,奇花的淡淡香味便弥漫在小院子里,蔓娘和小虎闻着味道过来了,还以为有什么好吃的。


    小紫则是从灵宠纳戒中跑了出来,嗅了嗅那一株奇花,道:“这花好香啊。”


    “我劝你们不要妄动,这不是给你们吃的。”


    蔓娘拉着蓝芙的手臂摇了摇:“吃一片花瓣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


    蓝芙坚决拒绝蔓娘的软磨硬泡,这是她要送给白卿酒的,谁都不能碰。只是现在奇花还未结出种子来,她还不能摘,不过大概能取几片花瓣晒干,磨成粉送给白卿酒。


    想罢,蓝芙摘了几片花瓣放在院子里晒,小虎、蔓娘和小紫就在院子里围着那株奇花研究。


    看见龙晶这般奇效,蓝芙想起了她同样从龙帝遗迹带回来那个银盒子,至今还未打开过,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银盒子有禁制,她在莫离山有看过关于禁制的书,她现在有信心可以把它打开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子里,辨别出这是什么禁制后,回想一下书中的内容,按照解法尝试解开。第一次失败了,她再尝试两次后,终于把那禁制解开,银色盒子吧嗒一声松开了一条细缝。


    蓝芙小心翼翼地打开银盒子,发现里面躺着一面旗子。那是一面黑底金边,金色丝线绣的是一条看不见尾巴的龙,旗面还绣着一个‘东’字的旗子。


    蓝芙拿起旗子,忽然福至心灵,整个人弹了起来:“难道这就是四方龙旗?”


    这可不得了,没想到这支线任务居然还能得到一面四方龙旗!


    胡图:【还真是四方龙旗,难怪上头说你最好能接受这个任务。】


    蓝芙:【还有没有支线任务,快给我!】


    胡图:【我得找找,找到再告诉你。】


    蓝芙:【行!】


    原来其中一面四方龙旗就在龙帝遗迹里,这也合理,毕竟这是有助于妖族修炼的法宝,那么龙帝的院子里能养出几只小妖怪倒也说得通了。


    对了,白卿酒不是要了一只小妖怪回来么,怎么都不见她放出来过?


    罢了,她自然会自己处置那小妖怪。


    待到奇花花瓣晒干后,蓝芙就把它们磨成粉,量不多,大概足够白卿酒燃一次刮骨香。


    叩叩。


    蓝芙叩响了白卿酒的房门,不多时白卿酒就把门打开了。她什么都没问,看了蓝芙一眼后,便低头看向蓝芙端着地小碗,上面有一些紫色的粉末。


    “这是奇花磨成的粉末,加在刮骨香里能够增加效果。”


    白卿酒听罢,又看向蓝芙,那个人没有看自己,好像有些心虚局促,那人又接着道:“你快加入刮骨香里吧,看看效果如何。”


    白卿酒没有接过小碗,反而伸出一指端起蓝芙的下巴:“为何不敢看本座?”


    总觉不安,总觉反常。


    蓝芙浑身冷了冷,看向白卿酒的时候,脑子里总会浮现她窝在秦舒墨怀里说喜欢的画面,也会看见秦舒墨壮烈牺牲时的画面。


    乱七八糟的。


    “我没有不看你啊。”


    蓝芙朝着白卿酒笑了笑,若无其事,就连白卿酒也疑惑了,莫非是自己感觉错了?


    蓝芙这个时候是认真看着白卿酒的,那人眼角红红的,一如当时隔着结界时欲哭的表情,这是为何?


    白卿酒拿过小碗,另一只手正要摸向蓝芙的脸时,却被她巧妙避开了:“我去莫离山看书了!”


    蓝芙转身就走,忍住想要问白卿酒是不是心情不好的冲动,她不该问的,不敢多问的,不该动心的。白卿酒本想把人叫住,可想到这个人又跑不了,有些疑惑也不急在一时解开。


    她低头看了眼碗里的粉末,嘴角弯开一抹苦涩的笑意,眼底透着凄然的光。


    真是傻瓜。


    第96章


    黄昏温柔的光透过窗沿撒入房间里,蓝芙给烛台点上火,然后继续阅读。


    她来这里并非只为了逃避白卿酒,的确也是真的想要阅读。这个时候,大概只有学习能够让人觉得更加平静了。她看了一些关于禁制的书籍,还有一些日常会用到的术法,比如除秽咒,这大概就是白卿酒用来清理干净身上血迹的术法。


    还有隔空取物的术法,一些小小的障眼法,和一些避雨术,烘干术什么的,这些术法但凡放在现代,那很多电器都失去价值了。


    看完的时候已经入夜了,蓝芙伸了个懒腰,还在犹豫今日要不要去陪白卿酒睡觉,可是门内似乎传来了一些动静。


    蓝芙走出门外,找了一个能够瞧见门内动静的地方看了看,门内灯火通明,弟子都聚集了起来,不像是备战,也不像迎敌,好像有什么庆典。


    难得有机会,去看看也好。


    蓝芙想罢,便去了门内,刚好萧享长老在给弟子说话,弟子们听得入神,蓝芙便在入口处没打扰。萧享说的无非就是要秉持正义之心,除魔卫道什么的,都是一些警醒弟子的话。


    然而,掌门和长老身后还挂了一幅画像,那几乎与自己十分相似的容貌很快就让蓝芙认出来是谁。那是秦舒墨的画像,眉眼间都是悲天悯人,这是世人所看到的她的样子。


    今日为何会把画像取出来?


    蓝芙站着听了一会儿,这才知道原来今日是秦舒墨的死忌,是她为苍生殉道的日子。


    御天门会在这一日举办这么一场聚会,让弟子谨记秦舒墨的牺牲,谨记自己的责任,要锄强扶弱,惩奸除恶。


    蓝芙听罢,不禁摇头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责任这个词太沉重了,若是愿意去做,那倒是没什么,临阵退缩或者视而不见,那也无可厚非。


    修仙者,际遇取自天地,修为始于自身造化,可并不说明他们就有责任去做些什么。


    也正是如此,秦舒墨愿意为苍生牺牲自己的,就显得更加伟大了。


    今日是秦舒墨的死忌,那么那个人……


    蓝芙想了想,想起今日那抹比平日更加寂寥的身影,有些不放心,便回去山上看一看。以前她没那么容易察觉到门内的动静,也经常窝在山上,总是看惯了那抹身影透出的寂寥,也能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劲,今日,白卿酒就有些不对劲。


    想起在结界外使劲拍打无果,撕心裂肺喊着秦舒墨名字的白卿酒,蓝芙便越来越担忧了。那一瞬间,她们之间隔的不是山海,而是不可平的生死,咫尺天涯原来是这般痛心的。


    回到院子,白卿酒那抹嫣红如火的身影就在树下,桃花瓣落在她的华发之上,好像染了红尘之色的姑射仙子。她正顶着大大的月色在喝酒,指间还捻着一个小葫芦轻轻摇晃着,桌上和她的脚边已经倒了许多酒坛子,看起来已经喝了好多好多了。


    她今日,果然不寻常。


    “你别喝那么多。”


    蓝芙叹了口气,劝了一句后,那人听而不闻,她便给白卿酒收拾好桌上的酒坛和酒瓶子。平日里这么喜欢整洁的人,每次喝酒都搞得一片凌乱,好像放纵了自己心底那骚动的情绪去释放一样。


    白卿酒勾起唇,紧紧拉住蓝芙的细腕,蓝芙手中的酒坛子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若自己手上握的是剑,她是不是又要被白卿酒骂了?可现在的白卿酒显然没有在意这些,她道:“今日是她的忌日。”


    “我知道。”


    我知道,所以你才会对月饮酒,才会借酒麻痹自己的痛感,全都是因为秦舒墨。


    我怎么不知道?


    蓝芙觉得手腕的力度有些疼,白卿酒的恨意在她的腕上留下了一道红痕,顺着脉搏直达她砰砰直跳的心脏。蓝芙看向白卿酒,希望她松开一些,像是已经撑不起她的恨意,可是那个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想表达什么,只自顾自地继续道:“是在本座面前消失的。”


    消失的,化作了齑粉,什么都没有留下,就像大梦一场。


    白卿酒紧紧盯着蓝芙,好像要告诉她自己有多痛苦一样,而蓝芙也感觉到了,她也亲眼看过那个场景。


    “我知道。”


    蓝芙知道白卿酒醉了,且醉得不清,那本来锋利的美眸里还多了几分迷糊和柔弱的姿态。白卿酒展现出柔弱的时候可不多见,可见她如今醉得有多厉害。


    “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白卿酒抓住蓝芙手腕的力度又紧了几分,蓝芙随即露出痛苦的神情,可白卿酒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你若是知道,又怎会如此对我?”


    “……我不是她。”


    蓝芙想要解释,白卿酒却祭出了巫山剑,嗡的一声巫山剑已经落到了蓝芙的腿上,划开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我有时候真的想砍了你这双腿。”


    蓝芙一动都不敢动,浑身血液像倒流一样发颤发冷,她垂眸看了眼巫山剑,只见它在自己腿边颤动,就像是威胁一样。


    “我不是她。”


    蓝芙又说了一遍,白卿酒的眼眶更红了,她低笑了几声:“你若不是她,我一定会杀了你。”


    蓝芙倒吸一口凉气,腿也开始打颤起来。


    好在就在此时,大概是醉意上头,白卿酒迷迷糊糊地靠在桌上没了动静,巫山剑也飞回了白卿酒的纳戒里。此时的蓝芙才大大地喘了口气,并赶忙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腿软。


    她不是秦舒墨,可是白卿酒就把自己当成秦舒墨,如果有一天她终于醒悟过来,自己只是个替身,她不需要自己了,那她会不会手起刀落地把自己撕碎了?


    她看着倒在桌上的白卿酒,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话,蓝芙总觉得她在说要杀了自己。


    蓝芙怕死,而且她更怕去那个时空牢笼,最后连灵魂都被撕碎。


    如果留在白卿酒身边这么危险,那么她是不是该离开了?这样,或许哪天白卿酒醒悟过来,自己并非秦舒墨,只是长得像罢了,应该也不至于杀了自己。


    可是她舍不得,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她又怎么能舍得?


    她看着白卿酒,想起她对秦舒墨的眷恋,自己便心如刀割,因为她即便做什么都抵不上秦舒墨转身时留下的遗憾的。


    让人念念不忘的,总是钻进心底的遗憾,在阳光照不进的地方却悄悄生根发芽,长成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参天大树。


    她终究不是秦舒墨,给不了白卿酒想要的。


    她走到白卿酒身边,弯身把白卿酒抱了起来,那人惯性地蜷缩在她的怀里。白卿酒长得高,可是抱起来却很轻,浑身都是那好闻的刮骨香味道,蓝芙不经意地又紧了紧怀中的人,贪恋她此刻的安静与乖巧。


    白卿酒的一张嘴,若是少说点,那就好了。


    蓝芙苦笑,把白卿酒抱回去房间里,放到床榻上。大概是动静有些大,白卿酒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清醒,神识稍稍回拢。她缓缓睁眼看了看蓝芙,那一眼承载了好多的伤痛和不甘,还有化不开的眷恋。


    就在蓝芙不忍再看,正要转身的时候,白卿酒却伸手勾住了蓝芙的尾指,冰冷的温度印在她温热的指间,然后又睡了过去。


    蓝芙把白卿酒的手放到床边,那冰冷的感觉依旧在尾指缠绕了一阵便散去,一如白卿酒若即若离的态度。蓝芙伸手摸了摸白卿酒的脸,然后倾身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了一吻。


    “我不是秦舒墨,可我很喜欢你。”


    蓝芙直起身子,又害怕自己的任务未完成就折在这里,只有命留着,她才能好好的把要做的事情办好。


    她不是秦舒墨,她要好好留着自己的命。


    她一定要变得更加强大,也一定要改变白卿酒以身殉道这个结局。


    胡图:【不是因为怕死吗?】


    蓝芙:【闭嘴!】


    蓝芙后退了两步,然后把膏药和储存甜食的纳戒都放在了房间的桌上。而后,她想了想,拿出一张纸,给白卿酒留了字,再取下头上那根兰花玉簪把纸压住。


    该走了。


    胡图:【真的要走?】


    蓝芙:【是,得走了,或许我离开了,白卿酒才能清醒,才知道我不是秦舒墨。】


    胡图:【……好吧。】


    蓝芙:【而且,主线任务也要到处跑,这样也方便。】


    胡图:【行,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蓝芙:【难得你不气我。】


    蓝芙正要离开,可是还是忍不住再看了白卿酒一眼,舍不得,这就像硬生生在自己身上挖了好大一块肉一样痛苦。


    她的眼眶红了红,最后还是紧咬着牙忍住眼泪离开了。她刚到院子,就看到蔓娘站在外头,并问:“蓝芙,你是不是要离开?”


    “……你怎么知道的?”


    “直觉,我们灵宠的直觉一向都是很准的。”


    蔓娘走到蓝芙面前,拉住她的衣袖:“你要是走了,主人会很伤心的,我和小虎也会很伤心的。”


    蔓娘拉着蓝芙的衣袖摇了摇,没有平日里一点神采飞扬的模样:“能不能不走啊?”


    “我要去变强,变强了才能保护你们,保护白卿酒。”


    蓝芙半跪下来,伸手摸了摸蔓娘的头:“而且,白卿酒喜欢的人不是我,所以我也该离开,让大家都冷静一下了。”


    其实每走一步,蓝芙都觉得刚才腿上的剑伤在发疼,而且还在流血,这么浅的伤口,流的血虽然不多,可被巫山剑伤了,若不用灵力去止住,血是不会止的。


    一如她们的关系,若是不做点什么,或许就会一直血流不止。


    “主人她喜欢你的。”


    蔓娘忍不住哭了出来,鼻子红红的,让蓝芙也差点没憋住。她伸手把蔓娘搂进怀里,低声道:“乖,听话,好好照顾你主人,好好照顾奇花。”


    蔓娘紧紧搂住蓝芙不放开,良久,蓝芙松开了蔓娘,御剑而去,划过那幽暗而神秘的天空。


    胡图:【你打算去哪儿,我给你导个航。】


    蓝芙:【主线任务,哪里比较靠近?】


    胡图:【五津镇,御兽门分部。】


    蓝芙:【行,那就去那里。】


    当晚的风嗖嗖刮在她脸上,却没法把她的泪水吹干,她的泪还是没忍住流淌出来,往鬓角滑去。


    **


    白卿酒醒来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不适,可心里总有些许不安,让她格外的烦躁。


    她坐起来的时候,便看见不远处桌子上的东西,心便咯噔了一下。尤其看到那一支她送给蓝芙的兰花玉簪安静地压在一张纸上,透着一种人去楼空的孤寂,心彻底沉了下来。


    她走到桌边,看着放在那里的药膏和纳戒,以及那张用兰花玉簪压住的轻薄的纸条。


    明明那么轻的一张纸,为何总觉得会重得连自己都拿不起呢?可最终,白卿酒还是把纸拿在了手上,闻着残留的墨香,和她沉重的不告而别。


    【我不是秦舒墨,我是蓝芙,你爱的一直都是秦舒墨,我知道的,或许我的离开,能够让我们都冷静下来,蓝芙留。】


    白卿酒的手有些微颤,纸条也在她的指间飞了下去。她脸色瞬间苍白几分,嘴角不住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我就知道你会走。”


    “以前是,现在也是……”


    白卿酒拿住兰花玉簪捂在自己的胸口,可这才发现自己的体温跟兰花玉簪一样冰冷,竟是谁都安慰不了谁。数息之后,才喃喃低语道:“你是蓝芙,也是秦舒墨啊……”


    她把兰花玉簪放下,随手挽起一撮白发,再捻起兰花玉簪固定在挽起的白发里。随后,她举起左手,灵力输入到尾指,只见尾指微微动了动,一条红线显现出来。


    “这一次,你逃不了的。”


    第97章


    蓝芙来到了五津镇,途中断断续续哭了好一会儿,总觉得就这么离开白卿酒,心好似被掏空了一样,整个人落不到实处,随风飘飘荡荡的。旋即又怕那个人不好好照顾自己,无时无刻都陷入悲伤之中。


    或许,自己就这么离开,她现在很生气吧,但是……她真的会为自己生气么?


    “哎呀,你撞到我了!”


    听到别人的声音,失魂落魄的蓝芙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对不起,然后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胡图:【既然下定决心了,就不要想了。】


    胡图这个时候开解了蓝芙,并道:【你需要变得更强,这样至少这次离开也有个交代不是吗?】


    蓝芙:【有时候真的很不习惯你说话这样头头是道。】


    胡图:【嘿嘿,这就是升级后的好处,念头通达。】


    蓝芙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在路边找了个茶铺,要了碗茶喝。她的确必须振作起来了,现在她要做的事可是攸关修仙界生死的,若是找到那个内鬼,那么白卿酒也能安心一些。


    蓝芙手里端着茶,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偶尔能看见几个穿着御兽门服饰的人经过,能看出来他们跟这里的居民感情不错,居民除了会给他们打招呼,还会开开玩笑。


    这两个人,好似有些脸熟……


    这不是跟季慈一起的那几个弟子么,他们不在御兽门总部,来这里做什么?


    “两位师兄。”


    蓝芙把人叫住,那两个弟子回头,见到蓝芙后,其中一人眼神亮了亮:“你不就是蓝姑娘吗,好巧啊!”


    “你们还记得我啊!”


    “怎么可能不记得,蓝姑娘可是我们季师姐的朋友,若是不记得,季师姐可是要骂我们的。”


    那两个男弟子半开玩笑地说着,蓝芙也客套地寒暄几句后,问道:“季慈也在此?”


    “对,我们之后都在这里了。”


    “这是为何?”


    那两个弟子面面相觑后,其中一个弟子开口:“之前困兽之地的圣兽骨被夺,掌门便以看管不力的罪名铲除异己,我们是其中一批,上个月才被派到这里来的。”


    另一个人接着道:“这样也好,真不想跟他们待在一起。”


    “嘘,小点声,莫要被任长老听见了,否则回去又要挨板子。”


    又?蓝芙瞬间明白他们也并不是第一次祸从口出了。


    为了不继续这个话题,大家便把话题转移到了季慈身上:“你若是要找季师姐的话,她就在城北的老李家里,听说老李家的狗生病了,师姐去看了。”


    “我带你去吧,这里的道错综复杂,一不留神便要迷路了。”


    “行。”


    这可太行了!


    那个弟子很是热情,一路上还给蓝芙说了这里地风土人情,蓝芙这才知道五津镇最出名的便是好吃的,还说就算辟谷之人也挡不住美食的诱惑。


    两人还问到蓝芙怎么回来这里,蓝芙只是说来逛逛,二人便没有再问下去了。修仙界总有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不多问便是最好的尊重。


    五津镇不大,走了两刻左右便来到城北的老李家,那位男弟子把蓝芙送到后就离开了。此时老李家的老黄狗已经好了,正舔着季慈的手表示感谢。老李家连连向季慈道谢后,季慈转过身才发现蓝芙。


    “诶,蓝姑娘,你怎么来了!”


    季慈一身红黑色劲装,扎了个利落的马尾,整个人神采飞扬的,似乎被发配边疆一事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来这里逛逛,没想到会遇见你们。”


    这件事还真的没有想到,没想到困兽之地一事,御兽门居然还有这种变化,不过季慈他们远离权力斗争的中心也是好的。


    那种环境,不适合他们成长。


    “既然来了,我们去吃顿好的吧!”


    热情地季慈马上带着蓝芙去吃饭,就在一家酒楼的雅间。季慈滔滔不绝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是镇里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从她口中说出来,总觉得有趣。


    不过说起御兽门在这里的分部时,季慈却有了层层忧色。


    “看你愁容满面,是这里的分部发生了什么是吗?”


    “实不相瞒,我总觉得分部内有似有若无的妖气,可是又觉得不可能。”


    “妖气,哪只妖怪这么大胆能跑到修仙门派去?”


    蓝芙觉得事情有趣起来了,没想到这分部居然这般明目张胆,居然还把妖族带进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对妖气有着很敏锐的感知,即便只留下很微弱的痕迹,我也能感觉到。”


    季慈最后又说出来自己自小的经历。她出生在一个较为偏僻的村庄里,有妖族来袭,季慈是亲眼看着所有人死在自己面前的。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对妖气有着很敏锐的感知,这是用恐惧雕刻出来的天赋。


    她本该恨妖族的,修仙之后有一段时间她也的确因为恨意杀了很多妖族,可后来她遇到了狐妖一家,看着母狐狸怀中那小小的狐狸,她下不去手。


    最后,她把狐狸一家放走了,大家都说她放虎归山,日后必遭反噬。蓝芙听到这里,便想到了白卿酒,若是自己这么做,她也一定会对自己这般说教吧。


    只是后来,狐狸一家回来报恩了,他们把受伤的季慈藏了起来,躲过了其他妖族的追杀。他们给季慈疗伤,并把一些躲避妖族的小本领告诉季慈,让她伤愈后,可以安全回去宗门。


    那次季慈感受到了来自于妖族的善意,并示意他们往山林深处去住,否则很快就会被修仙者发现。


    季慈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对自己和解,仇恨不会带来和平,只会带来更多仇恨。


    因为季慈的感知能力很强,她甚至能感知到这个妖族到底有没有敌意,现在她不会再盲目对妖族出手了。


    “所以,你觉得这个妖族留下的痕迹是有敌意的?”


    “不能确定,留下的痕迹很微弱,但是至少是不友善的。”


    蓝芙听完之后,觉得季慈对自己说这些估计是有所求,否则门派之事,她大可与其他弟子商量。


    “你是不是需要我的帮助?”


    “蓝姑娘聪慧,我的确有此意。”


    季慈说完后,又解释道:“我才来这个地方一个月,对这里的弟子和长老都不甚了解,随我前来的师弟历练不足,就怕会鲁莽行事,我只能求助蓝姑娘你了。”


    “我们不过见过一次,你就这般信我?”


    若是蓝芙,怕是不会这么容易就跟一个见过一次的人交心,甚至邀请她执行这般生死攸关的任务。


    “是我的灵宠告诉我,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的。”


    季慈说完后,便召出一只体积小小的红色狐狸,它色泽亮丽,养得胖胖的,显然季慈没有少给它投喂。只见它一双圆滚滚的金色眼睛直盯着蓝芙,然后咧开嘴笑着,看起来十分高兴。


    就在此时,小紫也从蓝芙的纳戒中出来,它指着那小狐狸道:“是金火灵狐!”


    “是青囊紫貂!”


    小紫和金火狐狸几乎是同时开口的,听一狐一貂的语气,想必都惊讶于对方有如此稀有的灵兽。


    此时,那金火灵狐跳到桌上,和小紫鼻子对鼻子地嗅了嗅,然后便见它开口:“没想到我们两个族群的人还有机会相见。”


    蓝芙有些不明所以,只能看向季慈寻求一些帮助。季慈也收起了自己的惊讶,解释道:“金火狐狸五感敏锐,往往能寻到一些天材地宝,与青囊紫貂几乎相同,可青囊紫貂对药材方面的宝物更敏锐一些。”


    “也因此,捕捉他们的人很多,过程中他们死去的数量也好多,所以都是稀有的灵宠。”


    “原来如此。”


    “灵宠直觉敏锐,当初玉娘说你是可靠之人,我自然信了。”


    蓝芙了然地点了点头,也明白季慈不算是相信自己,而是相信自己灵宠的判断。


    “那你想要我怎么配合你?”


    季慈听罢,摇了摇头,先把条件说清楚:“这次请你帮忙,我能给你的不多,此事之后,只要你叫到的,季慈定然为你赴汤蹈火。”


    “言重了,季姑娘,出外靠朋友,我帮你就是。”


    见蓝芙也如此爽快,季慈的情绪也马上高涨起来,随即把自己思考了许久的计划说了出来。


    **


    啪——!


    蓝芙拍了拍蚊子,这已经是第五只了,修仙之后蚊子都不敢靠近自己,谁知道这鬼地方的蚊子这么凶猛,逮着自己一顿咬啊!


    这里是季慈说的御兽门分部后山,季慈还让金火狐狸跟着自己,循着那股妖气深入,一路上都没什么动静。越是深入,蓝芙觉得周遭的空气越寒,便祭出神骨火给自己取暖。


    “玉娘,这会不会太深入了?”


    玉娘也停了下来,它回头看了看蓝芙,有些害怕地道:“我也觉得,可是还没到。”


    “慢着。”


    蓝芙探出神识,发现林子深处有一处沼泽,若是不一小心陷入进去……


    “这是那个妖族的陷阱。”


    蓝芙放出小紫,并道:“你去寻,应当还会留下更浅的痕迹。”


    说完后,蓝芙又放出了夜虎警戒着周围,这下金火狐狸有些慌了:“你说,你说是陷阱?”


    “对,所以他留下的妖气才这般显而易见。”


    甚至在深入之后,她也能察觉到妖气了。


    小紫才走出几步,马上又走了回来,并爬到蓝芙的肩膀上坐着:“他来了。”


    “好敏锐的直觉。”


    前方,迷雾只见有一个人影越来越近,那是一个身穿深蓝长衫的儒生,手执一把折扇,苍白无比的脸上挂着一抹灿烂的笑意。


    “直觉是敏锐的,可你的策略是愚蠢的,一个人来到这里,也不准备些什么么?”


    那个男人长得很俊,可是脸色过于苍白,活像是这山中被老虎吃掉后化作的伥鬼,反正不像人。


    然而,就在那男人看清楚蓝芙的长相和手中的神骨火后,突然脸色大惊,一张俊脸扭曲了起来。


    “是你,秦舒墨!!”


    第98章


    “是你,秦舒墨!!”


    树林好像被这一句吼震了震,惊鸟飞起,一阵怪风吹来,吹得那些如鬼爪的大树沙沙作响,犹如鬼泣。


    蓝芙能感觉到空气中又多了一层杀意,那是浓烈的,带着仇恨的杀意。‘秦舒墨’这三字好似被他刻在了骨子里,以仇恨为粮食成长的,那是经年都化不去的恨意。


    蓝芙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垂眸,凝神看着那个儒生每一个动作,警惕得浑身毛发都在戒备。沧海剑祭出,那男人吓得回退一步,可他脸上的惊诧很快又化作了得意。


    “我就知道你没死,你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男人试探性地走前了两步:“金丹期,秦舒墨你没了化神期的修为,我倒要看看你现在要如何威风!”


    蓝芙头顶都冒出了冷汗,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难缠,一直不说话只是不想暴露自己如今的心虚。他认为自己就是秦舒墨,那么她就假装自己是秦舒墨,这至少对他有一些威慑力,他一定会忌惮的。


    因为他的恨意来自于恐惧,那是秦舒墨给予他的绝望恐惧。


    一股寒意袭来,那男人周身凝出了尖锐的冰刺,如虎视眈眈的獠牙正要往蓝芙飞去。蓝芙见对方是冰系法术,马上祭出神骨火,先下手为强,不给那男人有反应的机会。


    见到那团银白色的火焰,那男人脸色大惊,正要后退几步却被神骨火追了过来。他侧身闪开,恐惧与不甘心漫上心头,自己的修为明明比她高上许多,为何还要害怕?


    是的,他如今的腿都在抖,秦舒墨曾经给予他那种恐惧又回到了身上。神骨火,这是完全克制住他术法的火焰,可如今她只有金丹期,自己明明凭借修为的高低强压她一头的。


    “去死——!”


    男人顶住恐惧,在蓝芙周身结出冰系结界,有冰锥自结界飞出,带着浓重的妖气。蓝芙结起防御结界去挡,这才看清那些冰锥上有墨绿色的光芒,显然是淬了毒的,而且是妖毒!


    该死的!


    蓝芙大袖一挥,把沧海剑驱出,直取男人的胸膛。男人用防御阵去挡,轻松把沧海剑挡了下来,这个时候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放松的笑容。


    “果然,你打不过我的,现在的你是打不过我的!”


    就在男人要加大力度之时,一支烈焰箭咻的一下带着磅礴的气势轰在他面前,灼热的火焰瞬间把他包围起来,围在蓝芙周围的阵法也被破了去。


    他疑惑地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只见季慈一身红黑劲装干练简洁,手中拿着祝融弓,大笑一声:“我们怎么可能毫无准备就来此处!”


    她从树上一跃而下,如同林子中那灵活的精灵,仿佛这山林都是她的属地,每一处都留着她灵活的身影。


    “没事吧?”


    季慈打量了蓝芙一眼,确认她没事才安心。蓝芙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结界已经布好了?”


    “布好了,他逃不掉了。”


    那男人被包围在火焰之中,冷汗看着季慈,恶狠狠地道:“是你,几次追踪我踪迹的人就是你。”


    季慈叉着腰,上前一步:“就是我,说,你去我们御兽门作甚!”


    “作甚?是你们御兽门的主人邀请我去的,我还去不得了?”


    季慈一听,脸色一变,那男人趁她心神不宁之际,灵力往外一冲,竟是硬生生把火扑灭,地上甚至都结上了一层薄霜。


    “他是硬茬,莫要分心。”


    蓝芙早知是这个原因,因此并没有太过惊讶。她伸手搭在季慈的肩膀上,安慰她,并让她打起精神,否则她们都得死在这里。


    “你们这些人啊就是这样,给点甜头便忙不迭给我们办事,你说可笑不可笑?”


    男人见季慈受此事影响,便继续说了下去,果然看见她的脸色又再次变了变。他五指收拢,周遭的空气渐渐冷了起来,草地,树干,石头的表面都结出了一层霜,好似凛冬来临。


    “北方有妖,名唤冬凛,最擅冰系法术,常年儒生打扮,是妖族大军中的斥候。”


    季慈说完后,双手结印,一股力量从外渗入到这片土地,刚结起的霜即刻融化,就像寒冬就这么过去了一样。


    “怎么可能……”


    冬凛再看向季慈,那个人的脸色早已缓和过来,没了刚才的迷茫,反倒多了几分冷酷。


    “在你跟蓝芙打斗之时,我已在这里布下了除妖结界,你的妖力会在结界里消逝殆尽,如同待宰的羔羊。”


    蓝芙?原来她就是现在跟在白卿酒身边那个人,冬凛忍不住多瞧了她一眼。白卿酒又怎么可能把一个只是像秦舒墨的人留在身边,能留在她身边的,肯定不止是‘像’这么简单。


    蓝芙也是第一次见季慈这般认真,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未觉杀意,可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堪比杀意。


    “除妖结界……”


    冬凛刚才根本没有察觉到季慈的气息,她不可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布结界,自己却察觉不到。他本来是不信的,可是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妖力在快速流逝,他这才信了自己深陷结界中。


    “不可能的,我明明没有感觉到你的气息。”


    “托赖还有良知尚存的妖族告诉我可避开你们的方法,所以只要我隐匿气息,妖族是很难察觉到的。”


    蓝芙听着,忽然觉得季慈这项技能有些逆天,这简直就是躲在暗处的刺客,悄悄围杀猎物。


    季慈手中一柄长剑祭出,冷声道:“告诉我,你和任长老是什么关系?”


    “小丫头,修仙界早就乱了,在秦舒墨和白卿酒二人独大之时,就有不甘心的人在暗中下绊子了。”


    冬凛低低笑了几声,好像在嘲讽季慈的正义都是徒然,嘲笑她所相信的宗门都是肮脏黑暗的。


    嘲笑这些表面上光鲜亮丽的修仙者,称仙称佛,做的也是腌臜之事。


    “你以为我是怎么进来的?”


    冬凛后退几步,张开双手大笑起来:“修仙界将亡,我们妖王很快就会一统人界,届时你们人族只配做我们妖族的奴隶!”


    季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疯了。”


    冬凛见二人戒备松懈下来,正要转身逃走,却见他身后站了一只夜虎,正对他虎视眈眈。


    “想跑么?”


    季慈走向几步,又问道:“还有谁是你们的同谋!”


    “你自己去查啊!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冬凛大笑,这下也不逃了,反而朝着季慈走去,步步逼近,季慈便步步后退。


    “欧阳灼。”


    蓝芙只是说了一个名字,冬凛显然脸色变了变,有着惊诧,仿佛没想到蓝芙会说出这个名字。


    “如此,我明白了。”


    蓝芙走了过去,那张跟秦舒墨一模一样的脸朝着自己走近,失了妖力的冬凛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惊出了一身冷汗。待到蓝芙来到他跟前,他竟是动都动不了,只能任由蓝芙把手放在他的头上。


    “你怕秦舒墨多一点,还是怕白卿酒多一点?”


    提到‘白卿酒’的名字,冬凛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浑身哆哆嗦嗦的,刚才那不屑一顾,视死如归的情绪已经消失殆尽了。


    现下,又是恐惧占了上风。


    “如果是白卿酒,你知道她会怎么做么?”


    蓝芙此时想起了白卿酒,此时此刻的白卿酒会怎么做,她已经从冬凛颤抖的瞳孔中看到了答案。


    “对,就是搜魂。”


    蓝芙五指刚用力,冬凛就腿软地跪了下来,那折扇咕噜地掉在了地上,沾上了脏泥。


    蓝芙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冬凛,又道:“反正也要死了,搜魂也无所谓吧,待搜完魂,我会把你待到白卿酒面前,让她炼一炼尸,让你的一魂一魄永远都被拘束在这躯体里,永不超生。”


    这样说的话,应该足够吓人了吧?


    要再说下去我就要词穷了啊!


    胡图:【白卿酒别的没教你,你倒是把她那张嘴学得挺溜的。】


    蓝芙:【当然,嘴把嘴教的。】


    胡图:【……啥意思?!】


    蓝芙:【没有,开玩笑。】


    这个时候不能跟胡图说话,不然会破功。蓝芙用尽一切力气去维持自己冷冽的表情,冬凛明显害怕了,他想要后退,可是腿却被蓝芙定住,根本动弹不得。


    此时,季慈也走了过来,给冬凛施加压力:“搜魂吧,莫要浪费时间了。”


    “等等!”


    冬凛额间的汗顺着他的眉心流下:“我只知道这御兽门分部的任和欧阳灼,其他人我真的不知道。”


    “胡媚大人不会让我们知道所有事。”


    “还有多少永夜之地的妖族侵入了结界之内?”


    “我不知道,我没有联系过其他妖族。”


    季慈啧啧两声,叹了口气:“搜魂吧,着实浪费时间。”


    蓝芙点了点头同意,正要伸手过去,那人马上缩了缩脖子:“玉家庄!玉家庄还有一个妖族!”


    蓝芙不听,伸手摸到冬凛的头上,那人哆哆嗦嗦哭着道:“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了啊!”


    蓝芙和季慈对看一眼,两人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蓝芙便放开了手。


    他现在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要把我交给白卿酒!”


    冬凛头都抬不起来,蓝芙深吸一口气,这下真的是深切明白到白卿酒的威慑力了。


    杀□□称也不是白叫的,真的是妖见愁。


    季慈和蓝芙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想也不想,一剑把冬凛的头削了下来。剑速太快,冬凛还未完全死去,一张嘴还在张张合合,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喂,告诉你,其实我不会搜魂。”


    此时,只见冬凛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看着蓝芙,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然后不瞑目地死去了。


    冬凛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了,已经死透了,季慈这下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蓝芙问道。


    “我不知道御兽门中还有谁是妖族的人,最差的情况便是掌门也是他们的人,那么这件事我便不能声张。”


    季慈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在行事方面却异常地稳妥。


    “我也不信修仙界中尽是如此无耻之辈,至少我不是。”


    季慈顿了顿,转头看向蓝芙:“我欲暗地里铲除这里的长老,你可有办法?”


    “我有一法,可让妖族与他们互相猜忌。”


    “什么办法?”


    “附耳过来。”


    第99章


    五津镇今日特别热闹,百姓都跑到广场去,只因为那里有一具妖族的尸体,大家都忍不住去一探究竟。


    广场周围围满了人,有些还为了要一睹妖族尸体,跟人起了争执,一时之间整个广场闹哄哄的,比皇帝来巡还要热闹。


    “这是我在林子里找到的妖族尸体,此妖可化作人形,修为高深,一定是我们任长老杀的,大家给点掌声我们的任长老!!”


    季慈在台上大喊,台下顿时掌声如雷,还有不断给御兽门叫好的人,对季慈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妖族侵扰人间已久,如今修仙界的人杀了妖,于他们来说是好事,好事自然很多人都信了。


    “你看,他的眼睛是红色的!”


    “皮肤白得像鬼!”


    “妖族真该死!”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就没有人怀疑季慈说的话的真实性。她指着冬凛的尸体,继续道:“我们任长老修为高深,如此妖族不足挂齿,日后御兽门定然也会继续守护五津镇的安宁的!”


    季慈是个优秀的演讲者,在台上激昂地赞颂着自家长老的功劳,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当御兽门任长老赶过来的时候,还不等他擦去额间冷汗,周围的欢呼声已经把他淹没了。


    季慈热情地拉过任长老,并道:“长老厉害啊,击杀这种大妖之后却深藏功与名,是我辈楷模啊!”


    那任长老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被季慈这么一说更是心虚,然后周围民情汹涌,他也只能勉强笑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附和还是该否认。


    台下的蓝芙看得起劲,笑着抱着胸,看看那长老会如何应付。


    “今后有长老在,我们就不怕妖族啦!”


    季慈大喊了一声,台下的百姓也跟着大喊,而那位任长老这个时候擦了擦额头的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如今是骑虎难下,他若是否认,怕是也没人会信。


    “大家过奖了。”


    他就短短说了这么一句话,接下来又是季慈赞颂平日里任长老是如何对妖族赶尽杀绝的,台下观众细细聆听,听到激昂处大声欢呼,犹如一个大型庆典。


    结束之后,依然有人不愿散去,朝着冬凛的尸体吐口水丢石头,也有人忙着给御兽门送点礼物答谢他们的保护。


    人与人之间的消息传得最是快,早上造的谣,晚上就传遍了周边几座城镇,如今人人都在歌颂五津镇御兽门的长老是个厉害人物。


    当晚,御兽门总部就来了人,说是来犒赏任长老,可他们关在房间里谈了许久,不见任何喜庆的气氛,反而死气沉沉的,沉寂得让人心慌。


    城门之上,季慈与蓝芙并肩而战,晚风吹过她们的青丝,今夜的风好像还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味道。


    “总部果然也牵涉其中。”


    季慈认得来的那个人,是御兽门掌门得力的左右手,说是来犒赏,看那架势,不如是说来问罪。


    “你是如何知道欧阳灼牵涉其中的。”


    “这是之前调查得知,本来只是怀疑,如今也算是坐实了。”


    蓝芙也有些无奈,御兽门和欧阳家都是妖族的人,意味着他们的势力早就渗透进来,用欲望腐蚀了人心,白卿酒会有危险么?


    她与御兽门和欧阳家都有仇,若是他们真的得逞,那么白卿酒定然是他们要挫骨扬灰的对象。


    “若是白前辈,她会怎么做呢?”


    季慈如今也觉得无助,只想到这修仙界唯一的化神境强者,寻一丝依靠。


    “她的话……屠了欧阳家和御兽门满门吧!”


    季慈:“……”


    季慈沉默,脸上明显呆滞了一瞬间,然后忍不住笑了笑:“还真像杀神的风格。”


    “接下来我还要去玉家庄调查,你要随我一起去么?”


    蓝芙问。


    “可这里怎么办?”


    季慈还是放心不下,尤其是几个师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怕被奸人所害。


    “他们也不知道是你干的,人族和妖族之间除了利益勾结,其实并不信任对方,如今死了一个斥候,他们一定会起冲突,这里会乱。”


    蓝芙的话止了止,接下去道:“你可让你的师弟在必要时以历练为名离开宗门,而你跟着我去调查此事,或许能尽早解决内鬼一事。”


    “好。”


    季慈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思考几息便应了下来,随即便回去宗门安排事宜。季慈不出意料地被抓去问话,只是他们都不相信以季慈的修为能够对冬凛一招毙命,便相信了季慈的说辞,她只是在林中寻到尸体。


    至于斩杀冬凛之人是谁,他们完全没有头绪。


    季慈给几个师弟交代过之后,第二天便以历练的理由离开了宗门。季慈本来已经预定了会在五天后出去历练,提前几天也是常有的事,因此也无人怀疑,把人放走了。


    季慈与蓝芙一路御剑去玉家庄,途径一个小镇子,便停下来休息。大概这是五津镇与于家庄往来的地段,有不少修仙者也会路过这里,在这里休憩。


    没想到蓝芙还从他们口中听到了关于白卿酒的消息。


    白卿酒离开了御天门,不知道去了何处,也无人敢问,但最近有人在鬼堡看过她的踪影。说起鬼堡,那些人又说起了离鬼堡最近的梨洲上阳城情况。


    听说家主钟眠死了之后,钟孝义接管钟家,第一时间便是清除了钟眠一脉的人。钟眠一脉的人自然不甘示弱,反抗了起来。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这一打,双方死伤过半,被旁人得了渔翁之利。


    后来,那个没落已久的蛊毒门去捡了这渔翁之利,用蛊毒控制了剩下的钟家人,如今钟家人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蓝芙听完八卦,不禁佩服白卿酒,这一切都如她所料,钟家人自相残杀,只是没想到这蛊毒门会半路杀出,捡了个大便宜。


    不过,这下也算是有蛊毒门的消息了。


    她还欠那个大娘一个承诺。


    蓝芙想了想,开口问隔壁桌刚才正在高谈阔论的那几个中年修仙者,他们见有人加入八卦,说得更起劲了。


    问过后才知道,如今蛊毒门鹊巢鸠占,已经代替钟家掌管了上阳城,成为一方主人了。蓝芙给几人道过谢后,又回到自己那一桌,季慈好奇问道:“你为何追问蛊毒门之时?莫非有仇?”


    “只是欠了一个人承诺,要去完成罢了。”


    玉家庄离梨洲还是有距离的,到时候她再看看要不要去上阳城看看,小紫应当还记得鬼蛊上曾留下的气息。


    “原来如此,可是蛊毒门善用毒和蛊,而且下手隐秘,非必要都别跟他们动手比较好。”


    “好,我知道了。”


    蓝芙收下了季慈的忠告,如今她必须留下一条命变强才行。如今她跟白卿酒的命是相连的,若自己没法完成任务便会死,而白卿酒也会以身殉道。


    她只有活着,才能改变这个结局,她不死,白卿酒也不会死。


    出门在外,财不露白,蓝芙选择了跟季慈住在一个房间里。晚上,二人闲来无事就聊起天来,说起白卿酒,季慈忍不住问:“是白前辈派你来查这件事的么?”


    “不是,我是自己出来的。”


    季慈沉默了半晌,看着蓝芙那略带悲伤的侧脸,烛光照在她那张侧脸上,好像碎了的陶瓷一样那般脆弱。


    “是发生争执了么?”


    “没有。”


    蓝芙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我长得很像秦舒墨,是么?”


    “嗯。”


    其实第一眼见到蓝芙的时候,季慈也是吃惊的,没想到世上会有人与她长得如此相似。


    “我想,白卿酒把我当成秦舒墨了,这段关系不该这般发展,所以我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蓝芙还特意施了咒,清除了白卿酒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气息,以防白卿酒这么快就追踪到自己。除此之外,她还是时刻都隐匿着自己的气息,就怕会遇上白卿酒派出来的乌鸦。


    蓝芙也直接点破了自己和白卿酒那暧昧不明的关系,只因她明白那日白卿酒与她当着那两个御兽门长老的面亲昵,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修仙界。


    季慈一直都没有过问她和白卿酒的关系,也是表达了最基本的尊重。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


    季慈思索了几番,终于把藏在自己心中许久的疑问问了出口。


    “什么?”


    “轮回转世。”


    **


    第二天,蓝芙显然有些心神不宁,她一直回想着季慈所说的,轮回转世,这世界当真有这么玄的事情么?


    “你还在想昨日的事?”


    季慈见蓝芙心不在焉的,自己叫了她几声都未曾有回应,便觉得她依旧因为昨天的事耿耿于怀。


    “嗯,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玄的事么?”


    听罢,季慈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笑道:“人可以修仙这件事已经是够玄了,怎么不会有这般玄的事?”


    “你不必多想了,命运自会指引你的,该知道的事总会知道的。”


    “你说话怎么跟和尚似的。”


    季慈又笑了起来,这下蓝芙也跟着笑了,原来笑声和快乐真的会感染的。


    “说不定我上辈子就是个和尚。”


    “也可能是个尼姑。”


    而后,两人又笑了起来,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是笑开了头就停不下来了。就这么笑了一番,蓝芙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不再胡思乱想,或许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她现在要专注做自己该做的事。


    玉家庄坐落在肃王城,是北靳国肃王的封地,玉家庄一直跟肃王的感情很好,而肃王也因此为北靳皇帝所忌惮。然而,肃王这个人一向喜欢自由,更喜欢结交朋友,对皇位没有一点兴趣,为了让皇帝安心,近年来便减少了跟玉家的来往。


    一路上经过季慈科普才知道,原来这玉家也分成了两派,一个是家主玉玲珑带领的温和派,还有她哥哥玉麒麟带领的激进派。玉麒麟一直想自创门派,与三大门派一较高下,奈何修为进境有限,这才一直把这件事耽搁下来。


    “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真是令人头大。”


    蓝芙挠了挠头,人类就不能简单点吗?


    第100章


    黄沙漫天,风吹来之时,好似要送给世人一场贫瘠又悲伤的梦,人们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喜悦的神色。


    枯木跟着白卿酒上来,摆了摆手把风沙拨开,问道:“小公主,你放心吧,我会守护好这里,蛊毒门阴毒门什么的,我叫他们有来无回!”


    “莫要掉以轻心,这蛊毒门不好对付,而且你……”


    白卿酒看了枯木一眼,只见他眼神灼灼,迫不及待地想要战上一场的模样,让她有些嫌弃。


    “罢了,反正近几个月,莫要让外人进来便是。”


    “是!”


    白卿酒交代完后,便准备离开,枯木最后还是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小公主,蓝丫头呢?”


    “她?”


    白卿酒眼角微微敛起,没有笑意,枯木这一瞬能感觉到白卿酒的不悦,吓得他后悔自己刚才问了那一句话。然而,就在他后悔自己多嘴的时候,白卿酒眸中的锐利瞬间被磨平,然后剩下千疮百孔的忧伤。


    “本座走了,这里便由你看守。”


    “是,小公主。”


    白卿酒没有说蓝芙的去向,刚才那个‘她’字,就好像这里的一阵风,吹散了风沙,也吹散了她说自己不会离开的诺言。


    **


    “阿嚏——!”


    蓝芙大大地打了个喷嚏,然后背后一阵不寒而栗,总觉得有人在骂自己。


    “你怎么了,总不能是感染风寒吧?”


    修仙之后,除非受了重伤,身体受损,否则不会再染上凡人会染的病。


    “不,怎么可能。”


    感染风寒是不可能感染风寒的,只是刚才有一阵寒意从背后爬上来,总觉得是被人骂了。


    虽然这只是迷信,可谁说修仙者不能迷信呢?


    肃王城的街道人来人往,摊子摆在街道两旁,卖什么的都有,一片繁荣景色。偶有马匹经过,人们都给他让道,那大概是肃王的护卫,只见他们骑着马匹经过,目观四方,耳听八方,估计是在巡查。


    蓝芙抬头看了一眼那骑着黑马上的护卫,见他脸上有紧张之色,总觉得不是巡查那么简单。


    “感觉这肃王城出了事。”


    蓝芙和季慈在路边茶摊喝茶,不断地注视着周围,发现来了两个修仙者,穿着一身白衣,中间是一条玉腰带,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


    “玉腰带是玉家子弟的专属配饰,看他们神色匆匆,果真如你所说,出事了。”


    只是周围的百姓并没有任何紧张的神色,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一片祥和,显然要打听的话,百姓这里是打听不到了。


    他们秘密行事,估计是不想引起骚乱,能够引起百姓骚乱的,估计只有妖族。蓝芙和季慈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然后便隐匿气息,默默地跟在那两个弟子身后。


    走过几条街后,只听他们跟那些护卫说了几句话,大意就是没找到,估计逃出城外了。


    逃出城外,那应当就是妖族无疑了。正当她们要继续跟踪的时候,二人心有所感,同时祭出长剑往后扫去,却发现那女人闪得极快,后退两步避开了剑气。


    “二位一直跟着我玉家子弟,这是为何?”


    那女人长得高挑,气质不凡,桃花眼之下还有一颗泪痣,长相大气温柔。她眼神亲和,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可笑意无论如何都不达眼底,总有着距离感和疏离感。


    “我们爱走哪里就走哪里,什么时候就成了跟着你的玉家子弟了?”


    季慈率先开了口,只见她叉着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蓝芙突然也理不直气也壮起来了:“是啊,你有什么证据吗?”


    玉玲珑挑了挑眉,眼神多了几分趣味,看向季慈的时候眼神深了深,然而在看向蓝芙的时候,她便流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了。


    玉玲珑依旧在笑,是笑她们有趣,不见真实的情绪:“二位不必如此,我并非要怪罪二位,在下玉玲珑。”


    玉玲珑微微勾腰,又道:“二位有需要帮忙的么?”


    “没有,但看起来你们需要帮忙。”


    玉玲珑笑意不减,只是淡淡地道:“不需要。”


    说完后,三人互看了一眼,都能看出彼此之间的不信任,最终还是蓝芙开了口:“既如此,我们也不打扰了。”


    说完,蓝芙拉着季慈离开,季慈还回头看了玉玲珑一眼,这才匆匆与蓝芙离开。她们找了间客栈,蓝芙这才跟季慈道:“刚才那个玉玲珑不简单,不知道是否跟妖族有关联,而且我们也打不过她,莫要与她起冲突。”


    “她身上有一股味道?”


    季慈依旧记得回头那一眼,便是确认玉玲珑身上的味道,那令她很在意。


    “什么味道?妖气?”


    “不是,是宁魂香和斩妖香。”


    “这都是什么?”


    蓝芙只清楚刮骨香是什么,还有一些止痛的熏香,其他的她并没有了解太多。


    “宁魂香是安定心神的,一般只有心神不宁的人才会点,她身上的宁魂香香味很重,即便刻意隐瞒,也隐瞒不了。”


    “至于斩妖香,是一种吸引妖族的香气,一些修为不高的妖族会被此香吸引,自动来到那人面前,然后再斩杀。”


    季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脸凝重地道:“我感觉她不会跟妖族同流合污,直觉。”


    蓝芙也不是不想相信季慈的直觉,只是现在她们做的事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身消玉陨,总得谨慎一些。二人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出城去看看,若是跟妖族有关,那么她们也能协助铲除这里的内鬼。


    二人想着,也就这么做了。用小紫和玉娘的追踪能力,他们找到了刚才那两个玉家人和一群护卫,只见他们把一人一妖围了起来,好像正在问罪。


    可那妖族似乎一点也不慌,他比一般人都高,穿着一身灰色长袍,人模人样的,唯独那一双红色眸子出卖了他的身份。


    “玉玲珑有些本事,居然能发现到我。”


    那妖族哼了一声,灵力以他为中心往外冲开,把所有人都逼退了好几步,又道:“可是派这么点人来,是来送死么?”


    不远处,蓝芙和季慈一直在观察着,只听蓝芙忍不住吐槽:“妖族说话都那么讨人厌么?”


    蓝芙又想起了白卿酒,白卿酒说话也很拽,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毒辣,然而蓝芙却不觉得她说话讨厌,最多只是有时候恐怖一些。


    “不知道,但他长得挺讨厌的。”


    蓝芙又看向那个妖族,长得不算好看,但是一脸嚣张跋扈,看着令人想送他两个耳光。


    二人躲在树后,观察着情况,虽然那个妖族很讨厌,但是他说的倒是没错,就凭一些凡人和两个玉家子弟,根本打不过他。至于站在妖族身边的那个人,一身狼狈,头发大概因打斗而变得凌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是妖族,但是他腰间的玉腰带说明了他的身份。


    内鬼么?


    “玉玲珑没有跟过来么?”


    蓝芙周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忽然有些担忧,就算她俩加入,也是打不过那个妖族的,那个妖族至少已经有元婴后期了,这不是凭借法宝和神骨火能够打败的。


    “能够布下结界么?”


    “来不及了,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够拖住他那么长时间。”


    这个妖族的修为,显然比冬凛强多了,妖族大军把一个实力不俗的斥候安插在这里,这里显然比五津镇更重要。


    果不其然,那个妖族不过几招,就把所有人都收拾好了,正要离开的时候,玉玲珑不知道何时已经赶到。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那些不知生死的弟子,冷漠地走过,来到一人一妖之前。


    “哥,收手吧。”


    “不,我要变强,玉家不该屈居在这小小肃王城,我们要有更大的展望!”


    “所以你便与妖族合作么?”


    话音落下,便听一阵滋滋声传来,玉玲珑身边瞬间环绕了几柄不同的长剑,杀意蔓延开来,甚至躲在暗处的蓝芙和季慈都能感觉到一片心惊。


    如此感觉起来,那个玉玲珑应当有大乘初期了吧?


    “哥,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


    听及此,玉麒麟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渗了出来,好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给我机会?玉玲珑,你最近不觉得浑身发热,心神难宁么?”


    玉玲珑眉头紧蹙,语气也冷了下来:“你干的?”


    “不然还有谁呢?往你身上下情毒,乱你心性,等的就是一举把你扳倒!”


    “你们人族,废话真多!”


    那妖族再也听不下去,祭出一柄长叉,就要往玉玲珑攻去。玉玲珑大概是受了情毒影响,即便再怎么强撑,都改变不了她灵力紊乱的事实。


    “走,去帮她!”


    季慈拉住蓝芙的手,蓝芙也站了起来:“好,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怎么可能看得下去!”


    嗡——!


    沧海剑飞出,叮的一下把那长叉挡下,那妖族后退了几步,看着眼前那柄剑,瞳孔不禁颤动了起来。


    蓝芙大喝一声,用神骨火把玉麒麟和那妖族的后路烧了起来,堵住他们的后路。


    嘭——!


    季慈的箭也射出,直中玉麒麟的小腿,偷袭成功。玉麒麟捂着小腿痛呼,一旁的妖族则是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了款款而来的黑衣女子。


    此时,季慈已经把玉玲珑扶住,入手一片滚烫,可那人依旧强撑着,眼神依旧清明无比,神智并没有被情毒侵蚀了去。季慈此时是佩服玉玲珑的,她虽不知道情毒是什么滋味,可是能让一个大乘期的强者灵力紊乱至此,那肯定很厉害。


    季慈把玉玲珑扶稳后,正要缩回放在她腰间的手,却听玉玲珑低声说了一句,语气带了几分缱绻与暗哑:“莫要放手,就这么扶着我。”


    季慈:“……”


    “别惊讶了。”


    蓝芙看到那妖族眼底的恐惧,便顺着他所害怕的演了下去:“我是你的恐惧,如今归来仍是你们最大的噩梦。”


    眼前这只妖族最大的恐惧是什么,或许就是此时此刻,面对一个数百年都无法挣脱的噩梦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