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林子中有风吹过,卷着一阵杀意袭来,在阳光洒落的地方好似要燃起战争的火焰一般。


    星星点点变成燎原之火。


    那妖族也不多话,眼睛比方才还要红,那长叉如锋利的鬼爪一般朝着蓝芙袭来。蓝芙用沧海剑挡在身前,有些吃力,便召来神骨火把那妖族逼退。


    “他是墨魇,力大无穷,愈战愈勇,不宜久战。”


    玉玲珑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字字句句溢出红唇都带了一丝缠绵的意味,听得季慈有些心动,仿佛她说的是缱绻情话。


    “你……去助她罢。”


    玉玲珑轻轻推开季慈,最后指尖不知是否有意地划过季慈的手臂,像无声的挽留。然而,季慈见蓝芙那里情况危急,心中那不知为何冒起的旖旎很快被打散,也顾不得被困在火阵中的玉麒麟,提起长剑便朝着魔魇攻去。


    季慈是金丹后期,蓝芙是金丹初期,即便二人联手,也奈何不了墨魇,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实。


    “哈哈哈哈!虚张声势,如今你如此羸弱,那么就让我杀了你,胡媚大人一定会记我一功!”


    蓝芙默了默,觉得自己这纸老虎是装不下去了,只好拉着季慈:“我们得逃!”


    “逃不了,而且……”


    季慈看了眼在一旁调整灵力运转的玉玲珑,又道:“我们不能把玉玲珑丢在这里。”


    蓝芙啧了一声,看了一眼玉玲珑,也觉得不忍心,可是她现在后悔刚才的冲动了。


    若是白卿酒在,应该要骂自己不自量力了。


    季慈才说完,那个人好像听到了一样倔强地站直了身子,数柄长剑朝着墨魇飞去,那灵力锐利强大,把季慈和蓝芙都逼退了好几步。


    玉玲珑好强!


    “玉玲珑,我劝你还是莫要妄动的好,那可是我用七彩蟒蛇的毒液调制的情毒,修为一不小心废了,日后你玉家也不会有宁日了。”


    玉玲珑眼神一冷,攻击依旧不停,此时蓝芙和季慈也不再继续看热闹,也拿出看家本领配合玉玲珑。果然在三人的配合之下,那墨魇节节败退,正要逃跑,却被玉玲珑拦下。


    “玉玲珑,你当真不要命了?”


    “放你归去,不如死去。”


    玉玲珑坚定地说了一句,正要出手,可是喉间一甜,胸口剧痛,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那墨魇见状,见正是好时机可以把玉玲珑击杀,却听蓝芙大喊一声:“白卿酒,你终于来了!”


    墨魇心神一乱,朝着蓝芙看去,却在此时被沧海剑一剑贯穿了胸膛,剧痛让他脸部都扭曲了起来。


    “你……骗我!”


    “打不过你,还不能骗你吗?”


    蓝芙耍着无赖,她是没想到白卿酒这三个字这么好使,妖族人人都怕她。可是蓝芙又担忧了起来,妖族怕她,也说明双方有着深仇大恨,到时候真打起来,白卿酒肯定是众矢之的。


    玉玲珑此时强撑着身躯,挥动自己手中的剑,把墨魇的头砍了下来,然后身形不稳地往后倒去。季慈马上去扶,并道:“你这女人,真是不要命了。”


    季慈啧啧了两声,然后把玉玲珑放下,打算让她靠着大树休息,自己要去收拾玉麒麟这个贱人。然而,就在她放手之际,她感觉到玉玲珑的尾指勾了勾她的手指,轻轻地一下,轻得像一阵烟,让季慈以为这是错觉。


    玉麒麟倒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小腿,呜呜呜地痛苦呻吟着,被神骨火炙烤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他还中了季慈的烈焰箭,估计连骨头都在遭烫伤之苦。


    “玉玲珑,这个人要怎么处置?”


    季慈回头看向满脸潮红的玉玲珑,只听她看了季慈一眼,又收了眼神,故意避开了季慈眼中过于干净的光:“带回去。”


    “我们帮了你,我们是不是也得要点好处?”


    蓝芙叉着腰,忙已经帮了,好处那必须得要,说不定能拿到什么好东西。


    “回去玉家庄,我好好招待你们。”


    玉玲珑站起来,她浑身酸软,尤其是那处,总觉得又软又热,让她不禁低骂了一句:该死的情毒。


    蓝芙得到玉玲珑的承诺,转身要去看那些护卫和玉家子弟,这才发现倒了一地的哪是什么人,而是小小的稻草人,这是一种可以假乱真的障眼法,多用于追踪。


    难怪玉玲珑一点都不心疼他们,原来只是稻草人,而她们居然跟了稻草人一路,都未曾发觉这其中的蹊跷。


    蓝芙回头看向玉玲珑,只见季慈已经把人扶起来,然后问道:“你能不能自己走?”


    玉玲珑刚走一步,就整个人软倒在季慈的身上,最后只能羞愧地摇了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蓝芙也走了过去,问道:“季姑娘可有飞舟之类的?”


    蓝芙怀念白卿酒那个飞舟了。


    “没有,罢了,我抱她回去吧,也不是很重。”


    季慈说完,也不管玉玲珑答不答应,直接把人横抱起来,然后喃喃说了一句:“不重,比李婶家的猪还轻上许多。”


    蓝芙:“……”


    这是能比的?别说玉玲珑了,蓝芙也是被她这一句话气得一口气上不来。玉玲珑抿了抿唇,贝齿咬了咬下唇,剜了季慈一眼,蓝芙把这一切都看在心里。


    虽然玉玲珑没有说话,可是蓝芙总觉得她一定会因为这件事报复季慈的。


    季慈美人在怀,蓝芙却不愿意跟那玉麒麟有什么接触,最后召出了夜虎,让它把身形幻化大一些,再把那玉麒麟驮了回去。


    好在这玉家庄在城北,从北门进入再走一段路就能到玉家庄,大概这里靠近玉家庄,走动的百姓不多,也没多少人看得见如今玉玲珑和玉麒麟狼狈的模样。


    玉玲珑回到玉家庄的时候,马上有人上前来迎,尤其一对年轻的弟子,差点就急哭了。玉玲珑从季慈的怀里下来,勉强站稳,然后道:“把他关进地牢,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打开他的牢门。”


    “是!”


    有十多个人出来迎接玉玲珑,他们表情各异,只有冲在最前头的两人担心得情真意切,看向玉麒麟时又满脸怒容,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这大概就是玉玲珑最得力的左右手了。


    “你陪我回房间。”


    “为何是我?”


    “送佛送到西。”


    玉玲珑简短地跟季慈对话后,又吩咐弟子道:“大家好好招呼这位姑娘,我转头就来。”


    玉玲珑给了蓝芙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蓝芙不知为何,突然就明白了玉玲珑的眼神要表达什么,她想让自己看看这庄园里还有谁是玉麒麟的人。


    只因如今除了那两个弟子,玉玲珑估计谁都不信,反倒是自己和季慈刚才舍命相救,是可以托付之人。


    这个时候,蓝芙突然觉得玉玲珑有些可怜,偌大的玉家,能信的却只剩下外人,可比起白卿酒,她又好像能好上一些。


    得了玉玲珑的命令,有两个中年女人马上过来带着蓝芙去大厅,并问蓝芙要喝什么茶。蓝芙随意应了几句,然后目光飘到了散去的人群中,一个走得最快的中年男人。


    蓝芙会注意到他是因为她察觉到了一丝细微的杀意和他脸上那颗大大的痣。


    她突然在想,要是帮玉玲珑完成这件事,自己能得到什么报酬啊?


    另一边,季慈本来是想抱着玉玲珑回房间的,可在玉家人面前,她还是要有家主的模样的,因此也坚持走回了房间。


    把人送到寝房前,季慈本来这事儿就完了,可是她却被玉玲珑强硬地拉过,进入了房间里。


    “你,你干嘛?”


    季慈背靠着关闭的房门,而玉玲珑浑身灼热地把她圈在双臂之中,眼神逐渐迷离。


    “送佛送到西,你帮帮我吧。”


    季慈也活了三十多年了,自然明白玉玲珑说的帮是什么意思,可是她断然拒绝:“我不随便跟别人做这种事,帮不了你。”


    “没想到御兽门还有这么一个干净的弟子。”


    玉玲珑认命地笑了笑,她的手落到季慈的肩膀上,然后紧紧抓住她的衣物,克制住自己身体的酸软和欲望。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季慈。”


    “季慈……”


    玉玲珑放开了季慈,然后身躯摇摇欲坠地往自己的床榻走去,只是还未走到,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喂,你没事吧!”


    季慈跑了过去把玉玲珑扶住,那个人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用力推开季慈,自身也站不稳,正要摔在地上之时,及时被季慈揽住。


    “我也不想如此。”


    玉玲珑用力地咬住季慈的肩膀,力度之大让季慈疼得浑身僵硬起来:“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我们的岁月漫长,多年之后很多事情都不会记住,你帮我,然后忘记。”


    “我不想让别人碰我。”


    “他们不干净。”


    玉玲珑始终克制,可是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她的自尊被自己的一字一句践踏在地上。


    她这辈子自认如玉般干净,可到头来却着了自家哥哥的道,落得如此向人求欢的下场。所幸她遇到一个合眼缘且气质干净的人,若是旁人,她宁愿死。


    “玉玲珑,你……”


    季慈犹豫了几息后,玉玲珑叹了口气,转身要走,美眸泛红,有着一种凄然的决绝。这个转身好似不止是转身,更像是去赴死,有一种再踏一步,就会粉身碎骨的壮烈。


    这个人太傲了。


    季慈伸手把人揽住,这一次是紧紧拥入怀中,她能感觉到那个人的腹部抽搐了一下,嘴角溢出一丝嘤咛,不知是痛苦还是快意。


    可她看起来真的很难受。


    “我说了我不会随便与人行此事。”


    季慈的额头抵在玉玲珑的肩膀上:“所以我会对你负责的。”


    第102章


    这玉家庄是气派的,建筑用的都是上好的赤木,上头雕刻一些极具艺术性的花纹,像阳光洒在大地上时映出的斑驳痕迹。


    蓝芙坐在大厅中,有人给她端茶端点心,可是她却一口没吃,她不相信这里的人,自然也不会乱吃这里的食物。


    “方便到处走走么?”


    蓝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话后,来招呼她那个中年女子脸上有些为难。


    “抱歉姑娘,我只是一个下人,做不得这个决定。”


    连下人都有辟谷期的修为,这玉家还是有些底蕴的。蓝芙挑了挑眉,也不计较,装模作样地拿起茶杯,送到嘴边却又停了下来:“久闻玉家家规森严,我也不为难你,那你跟我闲聊闲聊?”


    “姑娘请说。”


    那中年女人微微勾腰,眼角也展现出笑意,似乎松了一口气。蓝芙见此,忽然好奇那个看起来和和气气,实则疏离感十足的玉玲珑平日里都是如何管理这里的人的。


    除了刚才见玉玲珑回来时的闹哄哄,如今玉家的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大家看起来都十分有规矩的样子。


    “刚才有个男人,脸上有颗痣。”


    蓝芙指着自己脸上的一个位置,然后缓缓把茶放下,这么一个喝茶动作,真让人以为她把茶喝下去了。


    “那是我们玉家的长老——玉风临。”


    这下这个女人倒是没有保留,这也并非玉家中的什么秘密。


    “姑娘为何问这个?”


    虽然不是秘密,可警惕还是该警惕的。


    “见他脸上有颗痣,一下子便把它的长相记了下来,好奇罢了。”


    蓝芙打着太极,又问了这肃王城的一些事,话题绕来绕去,那中年女人也被她绕远了,也并未在意刚才她问玉风临之事。


    不过,蓝芙倒是很在意一件事,为何季慈这么久都还未回来?


    **


    一只玉手落在自己的肩膀上,不知是推拒还是相迎,推拒力度又太小,相迎又少了热情,一如玉玲珑这个人的傲,即便在此时亦是如此。


    季慈吻在玉玲珑的脸颊,细细绵绵的吻缓缓蔓延,温柔得像羽毛扫过,却又滚烫得像灼人心神的火焰。可是那个灼热的吻始终没有落到唇上,那个地方过于亲密,好像能直达心中,抚摸到灵魂。


    季慈保持最后一丝清醒避开了唇,她与玉玲珑并非是可以触摸彼此灵魂的关系。


    玉玲珑的手环过几季慈的腰,落到她的背部之上,那里有一些伤疤,还有因为情动沁出的薄汗。玉玲珑紧咬着唇,忍住了那几乎要泻出唇外的声音,好像要把自己最后的尊严都藏在唇齿之间。


    浪潮来得好快,一次接着一次,玉玲珑眼角滑下了泪水,觉得耻辱,又觉得愤恨,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意。


    “你为何这般熟练?”


    玉玲珑在浪潮中浮浮沉沉,脑子迷迷糊糊的,不知为何想到这个问题,心中忽然不是滋味,一种名为占有欲的可怕情绪侵蚀着她。


    “我没有。”


    季慈紧蹙着眉头,好似不满玉玲珑这般怀疑她,可又觉得二人之间如今也并没有什么感情,随即便不再在意。


    “只是你……比较敏感。”


    玉玲珑听罢,扭过头去,露出好看的脖子,紧闭着眼睛,似乎不愿意去听季慈所说的。她又为何会沦落到这个境地,顾及着最后一点情谊,却反被最亲近之人用情毒陷害。


    都是自作自受。


    待到身上热意终于消退,玉玲珑觉得浑身酸软,使不上一丝力,而季慈则是轻柔地给自己擦拭身体。玉玲珑即便想躲开,想拉过那被折腾得满是皱褶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也是做不到的。


    真是连手指都懒得动了。


    等到季慈擦拭完,玉玲珑已然陷入一种将睡未睡的状态,然而她却强撑着,好像一睡过去就会再受伤害一样。


    “我会对你负责的,待我办完我的事,我会回来找你。”


    “不必如此。”


    玉玲珑翻开疲惫的眼皮,慵懒的眼神落到季慈身上,然后又不自然地移开:“不过是露水情缘,你不必强迫自己这么做,我也不在意,修仙者寿命漫长,别被这小插曲困住自己。”


    玉玲珑用上全力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做完这个动作,她已经精疲力尽了。


    “你也是为了帮我,莫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玉玲珑闭了闭眼睛,累极,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最后一个字吞在了唇边,轻轻的,像轻轻被挠了一下。


    季慈披着一个外衣,看着累极睡过去的玉玲珑,微微垂下眸,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你真是太傲了。”


    季慈叹了口气,但凡刚才玉玲珑愿意看着自己的眼睛说完那番话,或许她就真的信了。


    下了床,季慈穿戴好后,马上去寻蓝芙。此时的蓝芙在大厅里踱来踱去,一双脚走动的频率就表示了她如今的焦躁。见季慈终于来了,蓝芙这才松了一口气:“你去哪里了,吓死人了。”


    蓝芙差点就要去寻人了,然而这附近并没有打斗的动静,也没杀意,蓝芙这才忍了下来。


    “莫慌,我没事,就是花了点时间照顾玉玲珑。”


    季慈也没想过自己说谎会说得如此自然,天知道她在来的路上已经在心里练习过多少遍这句话了。


    “原来如此。”


    蓝芙也安心下来,只是为何她闻到了一股很淡的味道,说不清是什么味道,有点香,是从季慈身上散发出来的,跟玉玲珑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


    “玉玲珑睡了,那我们今日就住在这里吗?”


    季慈看向那个中年女人,那人点了点头,让二人跟她去客房。一路上,玉家人见到她们都会勾腰打招呼,走过回廊,听到不远处有惨叫声传来,蓝芙和季慈刚要动,那女人马上笑道:“让二位见笑了,那里是地牢的方向。”


    “家主之前把玉麒麟一党的人都关了进去,以残害同袍的罪名,现在估计是二位护法在用刑。”


    “因为那里是重地,我不方便带二位过去。”


    女人说完后,地牢那里又传来一声讨饶的声音:“护法我错了,都是玉麒麟指使的,我错了!”


    听及此,蓝芙心中一惊,那撕心裂肺的声音传到耳边,大抵还是会不舒服。


    路过了那个院子后,终于没再听见那些声音,女人本来把两人安置在两个客房,可蓝芙只要了一间,说是能互相照应,女人也应了蓝芙的要求。


    “可有察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季慈问了之后,打开茶壶的盖子,用灵力往里头探了探,确认没毒这才倒茶,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


    蓝芙心里疑惑,这个人怎么这么口渴的样子?


    “有,一个叫玉风临的人有问题,我们刚回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杀意。”


    蓝芙见季慈又倒了杯茶,第二杯倒是喝得慢些,因为第一杯已经解了渴。


    “不过那杀意不是冲着我们的,是冲着玉玲珑的。”


    “那玉玲珑岂不是有危险?”


    “如今玉麒麟发生了这种事,玉家戒备比往常更森严,估计那玉风临不会现在动手。”


    蓝芙其实也有想过这个问题,然而那玉风临真的这么大胆么?


    “不,我觉得他今晚就可能动手,玉玲珑如今受了伤,正是虚弱的时候,是下手最好的时机。”


    蓝芙觉得季慈说的有道理,看天色将暗,随即又整备了起来:“走,我们去寻玉玲珑。”


    “若我们两个都去,定会打草惊蛇。”


    季慈急忙阻止,想到那人身上只是披了被子,凝脂般的皮肤随意蹭蹭都会滑出来,这绝对不可以被看见的。


    “去往玉玲珑的院子只有一条路,你躲在暗处,我去寻玉玲珑,若是那玉风临来,我们可前后夹击,瓮中捉鳖。”


    “好!”


    蓝芙应是应下来了,可是她不明白季慈脸上一瞬的局促到底是为什么,深思下来,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是夜,季慈和蓝芙隐匿气息来到玉玲珑院子附近,蓝芙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而季慈则是潜入了玉玲珑的房间。


    只是未曾想,她才从窗口爬进去,背后便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抵着:“谁?”


    房内未曾点灯,那一瞬人只能捕捉到影子,而玉玲珑不止精准捕捉到,甚至还把匕首抵在季慈的要害处。季慈还未开口,玉玲珑闻到那人身上的温度和香味,便放下了匕首。


    “你偷偷摸摸作甚?”


    “我怕玉风临来杀你,来保护你的。”


    季慈转过身,这才发现那人是裹了一张薄被就走了过来,因为她能感觉到玉玲珑皮肤散发出来的温度。反复感受过几次,才过了两个时辰,季慈并没有忘记这种感觉。


    包括玉玲珑身上的香味,那克制她欲望,保护她那高傲的宁魂香。


    “玉风临?”


    黑暗中,玉玲珑冷笑了一声,好像一种失望的嘲讽,不知道是嘲讽自己的管理不力,还是嘲讽这小小的庄园里藏着那比天还高的野心。


    “若他要来,你护不了我,莫要搭上性命,走吧。”


    玉玲珑越过屏风回到床边,并不让季慈过来,而她自己则是一件件把那散落到一处的衣服穿上。


    “你若是不顾及你的性命,也要顾及你伙伴的性命,这玉家之事,你们不必用命去掺和。”


    玉玲珑说完,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枚纳戒,交到季慈手上:“这是给你们的报酬,里面有灵石十万,还有一些高阶符咒,你们……”


    还未说完,季慈便一手揽过玉玲珑的细腰,掐在那人酸软处,玉玲珑抽搐了一下,果然再也说不出话来。


    季慈或许还不熟悉玉玲珑是个什么人,但是她熟悉她的身体,哪个位置能够让她颤抖,哪个位置能让她克制住自己的声音而闭嘴,季慈最是熟悉了。


    “你作甚?”


    黑暗正好掩盖了玉玲珑如今脸上的潮红,那一掐好像把白日里的回忆都拢了回来,余毒在作祟,腹部稍稍发着热。


    “让你闭嘴。”


    季慈说完后,又看向屋外,压低了声音:“你太小看我们了,先别说我,蓝芙可是白前辈身边的人,本事多着呢,与我联手,那玉临风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玉玲珑不再说话,只怔怔地看着季慈,她就像黑暗中的一团火,像世间最纯粹的火焰,直把人烧得魂飞魄散。


    第103章


    夜色正浓,蓝芙隐匿着气息躲在假山后面,凝神感受着周围气息的流动,直到一丝尖锐的杀意流动在空气之中,蓝芙马上打起精神来。


    吹了一晚上的风,这下终于等到了,季慈的猜测没错,玉风临果然来了。只是奇怪,为何庄中没有一个人守在玉玲珑的院子附近,她明明受伤了,应当有人守着才是。


    莫非,玉玲珑把那两个护法派去守地牢之后,她竟是信不过其他的任何一人?


    若非如此,见此地无人守护,那玉风临又岂会不觉得奇怪,还大摇大摆的来到这里?


    极轻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男人走入了院子,蓝芙悄悄探出头去看,借着月色,样子看不清,但他脸上那颗痣自己却是看清了。他凝神看了门内几息,不见里头的动静,这才缓缓走近房门,一柄闪耀着银光的长剑已从纳戒中祭出。


    杀意更浓了。


    他的手落到门板上,还未推开,便被里头飞冲出来的一支箭矢逼得后退好几步,然后用剑才把那燃烧着火焰的箭矢格挡开来。


    大门打开,季慈从门内走出,迎着月色看向玉风临,那人也毫无惧色,甚至眼底多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需要外人来护,玉玲珑,看来你这次受伤不轻啊。”


    此时,蓝芙也走了出来,与季慈一前一后地把玉风临包围住。玉玲珑这时从房内走出来,苍白着一张脸,神色淡淡的,不惧也不怒,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原来幕后黑手是你,玉麒麟是被你利用的。”


    “对。”


    玉风临直认不讳,锐利的眼神藏着坚定不移地目光,还包含着如火般炙热的野心。


    “玉麒麟愚蠢平庸,我自然不可能助他成为家主,而你虽强,可无法带领玉家走向辉煌的,只有我才可以。”


    “墨魇已死,你依旧不惜一切要夺得家主之位,我想还有另一个妖族在助你,他承诺能为你获得更多,对么?”


    玉风临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直接祭起长剑朝着玉玲珑攻去。玉玲珑虚弱地后退了几步,脚好似踩在棉花上,腿间那处又酸又疼,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抱着季慈时那无声的纵容。


    季慈飞身去迎,挡在玉玲珑身前,勉强把剑挡了回去。蓝芙从后袭来,玉风临回身去挡,从容地应付住了两个人的攻击。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速速离去,莫要掺和玉家之事。”


    玉风临给了二人最后的警告,玉玲珑伸出手搭在季慈的手臂上,正要开口说什么,季慈却义正言辞地道:“不,与妖族为伍之人,我们岂能放过!”


    蓝芙吞了吞口水,话虽如此,可是对方好歹也是元婴初期,她俩要怎么赢?


    此时白卿酒一定会说自己傻,更会说季慈蠢。


    不对,我怎么又想起白卿酒了?


    见二人不离开,玉风临马上攻了过去,心里想着只要解决了这两个丫头,那么玉玲珑也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蓝芙用的是沧海剑法,耗蓝严重,在刀光剑影之中打得愈发吃力,最后不得已便召出神骨火,在距离近的时候朝着玉风临扔了过去。


    偷袭成功,玉风临的手着了火,慌忙后退了数步,用了大量灵力才把火势扑灭。


    “你怎会有神骨火!”


    玉风临也维持不了方才的从容,他的手被严重烧伤,皮肉又红又黑还蜷缩起来。他的手一直在抖,神色也狰狞了起来,终于在黑夜中露出夜叉模样。


    “只要杀了你,沧海剑和神骨火就是我的了!”


    “休想!”


    蓝芙见神骨火有效,随即召出神骨火附在沧海剑上,映出她在夜色中更为苍白的脸色。她耗蓝太多,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如今她必须要好好地想想如何运用剩下的灵力,否则她就会噶在这里了。


    就在此时,乌鸦‘嘎嘎嘎’了几声,黑色的扑腾着翅膀挥动,惊动了枝丫,沙沙一阵响后,只见两只乌鸦飞向无尽夜色,月色映出它们微亮的色彩。


    蓝芙心中一惊,虽然看不见其貌,可她总觉得那是白卿酒的乌鸦,这比眼前这个男人发飙更可怕。


    “纳命来!”


    玉风临趁着蓝芙失神地片刻,驱剑飞来,此时那乌鸦竟是去而复返,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向飞来的长剑,嘭的一下为蓝芙挡下了杀招。


    蓝芙惊出一身冷汗,再看地上被剑死死钉住的乌鸦,那雾白色的眼睛,还有头上那颗符石……


    完了,真的是白卿酒。


    大家还未反应过来,另一只乌鸦已经飞了过来,用它的爪子往玉风临的后颈猛地一抓,玉风临回身一拍,便把那乌鸦拍倒在地。


    “啊——!”


    玉风临捂住自己的后颈痛呼,伸手召回长剑,趁这个时候,蓝芙马上驱动附上神骨火的沧海剑飞了过去。玉风临的动作不知为何竟是慢了几分,还未来得及结起防御墙便被沧海剑刺入腹中。


    他大喊一声,尖锐非常,神骨火正燃烧着他内脏,双脚失去了力气,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季慈见状,朝着蓝芙竖起大拇指,蓝芙却煞白着一张脸看向那两只乌鸦,又周围看了看,并无白卿酒的气息,那一瞬间竟然无比复杂情绪。


    是庆幸她没有出现,又失落于她没有出现,好像甜和苦同时含在嘴里,一时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是白卿酒救了她,用两只乌鸦傀儡尸救了她。


    “啊——”


    那男人发出颤抖又绵长的呻吟声,用尽全力拔出沧海剑后,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了地上。此时,蓝芙看清了男人后颈上的伤痕,那里流着黑色的血,甚至已经开始蔓延开了毒纹。


    是尸毒,原来刚才他的动作迟缓是因为尸毒,脖子太过靠近脑袋,尸毒才会这般快速地影响到了他的动作。


    “死了吗?”


    季慈伸出一手挡在玉玲珑身前,然后一步步靠近玉风临,看了几眼,用神识探过去,玉风临抽搐几下这才没了气息。


    蓝芙这才松了口气,召回沧海剑,然后看向倒在地上僵硬的乌鸦,那灰白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看,好像要看入她的灵魂深处。蓝芙那一瞬间好像感觉到了白卿酒的目光,带着愤怒,不解还有悲伤。


    蓝芙还未来得及嚼碎这个目光的情绪,那乌鸦的眼睛顿时暗了下来,化作了黑黢黢的一片,再无任何光芒。


    “哇,蓝姑娘,你这一招厉害啊,什么时候养的乌鸦啊?”


    季慈走了过去,看了眼那个乌鸦,额顶的符石有着奇怪的咒文,画得很细致,不像平日里的符咒。此时,玉玲珑也跟了过来,脚步不快,尽量让自己看来从容正常一些,然后瞧了那乌鸦一眼。


    “是鬼术。”


    季慈:“你会鬼术?”


    季慈惊呆了,没想到蓝芙不止会剑术,符术,御兽术,居然还会鬼术?


    “我不会,这是白卿酒的乌鸦。”


    蓝芙的眼神黯淡了下去,看了另一只被玉风临拍飞的乌鸦,它倒在地上,动了动,并没有死去。蓝芙看着它的眼睛道:“白卿酒,五津镇御兽门与妖族勾结,御兽门的掌门很可能也牵涉其中,而欧阳灼亦然。”


    那乌鸦的头歪了歪,又动了动,最后没了气息,眼睛也化作了漆黑一片,失去了光芒。


    “这……这是白前辈的乌鸦,而且白卿酒能够头透过乌鸦知道你在说什么?”


    “应该可以。”


    蓝芙也不确定,但按照之前她所见,应当是可以的。不过蓝芙突然庆幸这些乌鸦不会说话,否则她大概又能听见白卿酒贴脸开大了。


    “为何院子没有其他人来,这么大的动静。”


    这时季慈发现奇怪了,周围依旧一片寂静,似乎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动静一样。


    “我院子有结界。”


    玉玲珑止住了话,思索几番,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而且我不相信其他人,就算有人来了,也不知是敌是友。”


    “咳咳咳……”


    玉玲珑是真的没想到此二人能杀死玉风临,而且……白卿酒会出手。


    “你没事吧?”


    季慈过去扶玉玲珑,玉玲珑也未曾推拒,顺从地把手搭在她的手上。一旁的蓝芙看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们之间怎么……


    “没事,先收拾这里。”


    玉玲珑捂住鼻子,阻挡神骨火燃烧尸体时发出的臭味,并道:“我们去大厅,商量一下这件事吧。”


    “好。”


    **


    白卿酒站在城楼之上,眼睛从灰白色化作原来的墨色,风吹过她的华发,在月色之下银光闪耀,夺去她眸中那层层忧色。


    “呵,傻子。”


    白卿酒骂完之后,眼底又掩不住失落之色,为何蓝芙只跟我交代正事,她就没有什么关于自己的事要与我说么?


    红衣灼灼立于城墙之上,城墙之下洋洋洒洒地刻了‘五津镇’三个大字。她追踪至此,碰巧遇到蓝芙传信过来,本来无心逗留此处的白卿酒改变了主意。


    她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兰花玉簪,那是除了纳戒之外,她身上唯一的妆饰。在她倾绝的容颜之下,那玉簪不艳却又好似能把她的头发都染成玉色,十分相配。


    指腹落在那冰凉的兰花玉簪之上,好像要透过触摸玉簪,去触摸某人的温度,想象她裹住自己掌心时为自己取暖的温柔。


    几息之后,她放下手,红袖一挥,柔软的袖中飞出锋利的巫山剑,剑鸣响彻天际,直刺远处那栋依旧灯火通明的楼宇。


    嘭——!


    巫山剑钉在一块牌匾之上,把‘御兽门’三字断成两截,厚重的牌匾轰然倒下,吓得守在门前的弟子急忙闪开,扯开嗓子喊着‘敌袭’。而石墙自巫山剑钉住的位置开始裂开,散出一层粉灰,好像整座楼宇即将倒塌一样。


    今夜,注定无眠。


    第104章


    玉家大厅内,玉玲珑端坐在主座上,目光凝重,在烛火的挥洒之下,她显得神秘又端庄。大厅柱子上的刻纹在此刻好像变成密密麻麻的低语,说着此时玉家庄不为人知的危机。


    季慈随意坐下,看向玉玲珑的时候,脸色一赤,马上又移开了目光。此时的玉玲珑与床上的时候截然不同,她不会轻轻掐着自己的背克制声音,也不会轻轻迎合,深怕自己窥破她的欲望。


    她收起了所有媚态与矜持,如今的她只剩下傲然。


    是的,这个人一直都很傲,这是她在此处和在床上唯一的共同点。


    “我想两位都知道,肃王城中,应当还有一个妖族,而我玉家却不知还有谁是内鬼。”


    玉玲珑眉间有一道沟壑,好像藏了她所有的忧愁,脸上的苍白又为她添了几丝脆弱的神色,好似卧病在床依旧要处理国事的帝王。


    “可是我不能多留了,这事要速战速决。”


    蓝芙的心神被方才的乌鸦分去了一半,现在除了这玉家庄的内鬼之外,满脑子都想着自己必须尽快逃走。


    “这是为何?”


    季慈想到离开,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看了一眼玉玲珑,可那人压根没看她,这让她更为失落。


    难道她真的觉得这是露水情缘么?


    “白卿酒已经知道我的下落,我需要走了,我还不想与她见面。”


    人便是如此矛盾,明明心底被思念填满,每做一件事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可就是抗拒见面,或许心底还是有莫名的愤怒在的。


    季慈张了张嘴,始终没有说什么,她也明白此时并非讲究儿女情长的时候,即便自己的心被掏空了一块,需要玉玲珑一句‘我等你’来填满。


    “这玉家庄中难道就没有你可以信任的人?”


    “唯有左右护法。”


    蓝芙垂下睫羽,大概是可怜玉玲珑的,而她转头看向季慈:“若那人与妖族接触过,身上应当会留下妖气,你能感受到么?”


    “我可以试试。”


    季慈说完后,又担忧地道:“可现在玉玲珑受了伤,妖族要是袭来,这玉家可怎么办?”


    蓝芙:“……”


    季慈是不是过于担心玉家了?不过这也正常,季慈一向热心肠,又怎么放任玉家遭受妖族侵害而不管。


    “季姑娘不必如此,这是我玉家之事,已经亏欠你们许多,若是你们欲离开,可先离开。”


    瞧,这个人但凡说一句帮我,她季慈也更容易说服蓝芙多留几天了。


    “我们帮你。”


    蓝芙纠结了几番,还是答应了下来。她可不想走了几天之后,得到消息是玉家庄被屠的消息,原来端坐在此处的女人成了妖族的爪下亡魂,或许连尸首都寻不齐。


    只是这么想一想,她便觉得自己不能走。


    玉玲珑抿了抿唇,似乎也没想到蓝芙会坚持留下来,而她眉间的沟壑又深了一些:“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株玉家收藏数百年的药材。”


    胡图:【这是个好东西,必须要,很有用!】


    蓝芙:【行!那就玩命吧!】


    胡图:【这么壮烈的吗?】


    蓝芙:【修为低微,能不壮烈吗,而且白卿酒若是追来了,我就只剩下‘裂’了。】


    胡图:【……】


    那一晚,是季慈陪着玉玲珑回房间的,蓝芙见季慈实在是担心,便让她留下来陪玉玲珑,玉玲珑没有拒绝,姑且算是默默应下了吧。


    “你有伤到根基么?”


    季慈担心玉玲珑的身体,虽然她的灵力流转平稳了许多,可是在那种情况强行运转灵力,就怕会伤及根基,影响日后的修行。


    “没有。”


    玉玲珑除下外衣,然后累极地坐在床上,并道:“季慈,你想清楚。”


    “我们只是有过一次夫妻之实,你该明白感情不该被此束缚,徒惹余生一腔后悔。”


    玉玲珑其实在意,在意的是与自己做这件事的人是不是一个干净的人,若非如此,她宁勿死。可她却不愿因为这件事束缚别人,束缚自己,季慈能够明白她的体贴。


    “那你呢,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季慈拉过一旁的凳子,坐在床前,专注地看着玉玲珑,一如今日在床上注视着她所有表情变化时的模样。


    “我的精力都在玉家,此时并无心谈儿女私情,但我很谢谢你帮了我,否则……”


    玉玲珑顿住,看向季慈时,那本来淡然的神色又多了几分柔软和愧疚:“还有,对不起,明明你已经说过了不随便行此事。”


    季慈沉默了半晌,玉玲珑也没急着开口,两人有默契地沉默了下来,最后季慈开口:“或许,我想,我是有点喜欢你的。”


    “嗯?”


    玉玲珑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不是因为有了肌肤之亲之后才喜欢你,而是第一眼见你,便觉得你好看。”


    玉玲珑:“……”


    玉玲珑自己也说不上现下是什么感觉,这个人的坦诚倒是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


    “或许你会觉得我是登徒子,可是……我真的觉得你好看,当时对你无礼,也是警惕你是不是跟妖族一伙的。”


    玉玲珑认真地看着季慈,那人的耳朵都红了,这就跟她半撑在自己身上时,耳朵的颜色是一模一样的。


    玉玲珑抿了抿唇,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这些年间也没少听过别人称赞自己长得好看这些恭维,可她对此完全不在意。然而,在季慈支支吾吾了许久说出来之后,又觉得这个人真诚得有些可爱。


    “我可能还不够了解你,你也不够了解我,若是你愿意给我机会,我想多了解了解你。”


    玉玲珑见季慈眼底染了层层透彻的波光,干净得像水,又纯粹得像烈火,毫无道理地把人逼到无可后退的地步。


    但又不觉得讨厌。


    “此事日后再说吧。”


    玉玲珑稍稍软化,然后缓缓躺了下来,胸腔依旧疼得吓人,好像有针密密麻麻地刺进去,真是太难受了。


    “好!”


    季慈并不失望,然后搬了个凳子到屏风后,就在那里坐着守着,像个倔强的孩子。


    明明这个时候最不该就是毫无防备地睡去,然而玉玲珑却倍感安心,安心地睡了过去,梦里好像又梦见了一些旖旎的色彩,那个人附在自己的耳边轻轻唤了自己。


    “玉玲珑。”


    “放松一些。”


    **


    暗夜之中的那一袭艳红给了人无形的压迫感,好像一团能把人烧成灰烬的火焰正在夜色中前行。那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在月色之下闪耀着与红色不一样的苍白光芒,像白昼的光。


    在那牌匾断开摔下之时,白卿酒已经来到了御兽门前,轻轻抬手便把巫山剑召了回来,扬起石墙上的些许尘灰。


    御兽门的弟子是站都站不稳,在大喊敌袭后的后一瞬见到白卿酒立于门前,这比看到阎王更可怕。


    谁都不希望白卿酒就是那个敌人。


    “本座听闻你们杀了一个妖族大军潜入进来的斥候,甚好。”


    到五津镇的时候,白卿酒其实已经听到这个消息了,她去广场看了一眼尚未被拖走的妖族尸体,能确认是妖族大军斥候级别的大妖。


    白卿酒嘴里是一句赞扬,可是她却用剑碎了御兽门的自尊,如今御兽门的尊严就像是石墙上的裂缝一样,几乎破碎。


    明明是赞扬,更像是警告,也像是催命符,无人明白白卿酒的用意,她一向让人捉摸不透。


    此时,任长老跑了出来,看了碎裂在地上的牌匾,又气又急,可是面对白卿酒,他却窝囊得连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


    “白前辈这是何意?”


    任长老话音刚落,他身后就走出来一个男人,那是御兽门总部的长老,见了白卿酒,脸色也霎时苍白了起来。


    “不过看起来你们还有一些老鼠未清除干净,本座来帮帮你们。”


    白卿酒在两个长老的惊讶之中,抬了抬眼,目光锁定了那个正欲逃窜的黑影。她红袖一挥,巫山剑如闪电般飞出,剑鸣声划破黑夜,轰的一声,直把那到黑影逼了下来。


    白卿酒追了上去,两个御兽门长老此时也已经汗流如注,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白卿酒在黑夜中穿行,并在御兽门左偏院的屋瓦之上把人截住。那人穿了一身黑色斗篷,戴着黑色手套,黑夜之下甚至看不到藏在斗篷之下的模样。


    “影妖。”


    白卿酒低笑了一声,眼中慢慢渗出一丝残忍的凶光来,她笑着道:“她用命去填结界,可还是有人把你们这些老鼠放进来,一时之间,本座也不知道是谁比较该死了。”


    影妖并没有说话,只是后退了两步,却听白卿酒诡异的低笑:“遇上本座,你以为自己走得了么?”


    “这可是她用命去填的结界啊……”


    影妖才听完白卿酒说的话,眼前红光一闪,还未反应过来,浑身便失去了知觉,只剩下视线不规律地往下掉,好像碎了一样。


    不,他是真的碎了,因为白卿酒的攻击太快,以至于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最后,他看见了自己的手脚散落在眼前,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一种亲眼见证自己死亡的感觉。


    不可置信,好奇,到接受,最后便是无尽的恐惧。


    都说白卿酒是疯子,手段残忍,影妖在最后终于见识到了,原来让人清醒地看着自己碎成碎肉,看着自己死去,是多么可怕的事。


    白卿酒回首看去,御兽门的人这时才姗姗来迟。任长老看了一眼碎成一块块的影妖,吓得脸色发白,腿也发软,他问道:“白前辈,是我们警惕性不够,还得让白前辈亲自出手。”


    “无妨。”


    白卿酒收回巫山剑,眼中的狂色逐渐收敛,到最后平静得像死水,幽暗之中藏着锋利的刀刃。


    “不过既然有老鼠混进来了,那肯定是有脏东西把他们引进来了,本座很快就会把这些脏东西都铲除的。”


    白卿酒笑,月色之下,也不知道是谁的魂被吓得差点离体,冷汗直流。


    第105章


    翌日,季慈热情地跟玉家人都打过招呼,没有发现他们任何人身上沾有妖气,玉玲珑这才安心下来。


    季慈往城里走了一圈,也察觉不到有妖气,感觉妖族闻风而逃也不太现实。这些妖族大军的斥候,至少都有元婴期的修为,倒也不至于害怕两个金丹期的丫头,这一点倒是让季慈想不通。


    “我知道了!”


    蓝芙从一家客栈走出来,急匆匆的,好像找到了什么重要的情报。


    “五津镇有消息传来,白卿酒斩杀了一个影妖,并放下狠话会把老鼠都清除干净,估计妖族都闻风而逃了。”


    蓝芙不止是急着分享这个消息,而且还急着逃,感觉白卿酒已经要杀过来了,再不逃她就要被抓住了。她拉住季慈的手腕,另一只手抹去自己额间的冷汗:“现在回去跟玉玲珑告别吧。”


    “不然,不然我先去东海,你随后再来。”


    “额……”


    季慈被蓝芙这一出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胡乱之下便道:“我多留几日,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行,没问题。”


    蓝芙放开季慈刚想跑,然后又折了回来:“不对,我还未拿到我的报酬。”


    那珠药材,胡图说有大用,她必须得到手。


    “那我们先回去。”


    季慈也被蓝芙搞得一愣一愣的,回去之后,蓝芙倒是把自己要离开的原因说明,玉玲珑也是个守信之人,当下便把那珠草药交给了蓝芙。


    听玉玲珑说,那是女娲果,是疗伤的圣药,只是要找到与它相融的草药并不多,其中一种便是岭骨花。


    蓝芙默默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告过辞后就直接御剑离开,往东海去了。


    玉玲珑看着远去的蓝芙,想起之前坊间传言,蓝芙是白卿酒的情人,只因她长得像秦舒墨。然而,真的只是长得像么?


    沧海剑,神骨火,这两样都不是轻易认主的灵物,尤其是神骨火,若是要收服炼化,又岂是一个小小金丹期能做到的?白卿酒那般人物,即便大家都说她是个疯子,可她又怎会找一个长得像秦舒墨的人填补寂寞?


    “她俩有点……就好像猫和老鼠,你追我逃。”


    季慈哈哈干笑了两声,扭头看向玉玲珑,那人的眼角也多了一分笑意,但不深,浅得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浅浅洒在大地,唤醒娇嫩花瓣上的露珠。


    “白前辈若是动真格,她又如何逃得掉。”


    玉玲珑低笑,感觉他们太小看化神境强者的追踪能力了。


    “那为何白前辈没能及时前来?”


    “许是被五津镇那里的事情耽搁了,许是……”


    玉玲珑没有说下去,她不喜欢说出一些自己也不确定的事,可她猜的是,白卿酒在观察蓝芙,也正想办法修补这段关系,还未想通,便不见面罢。


    **


    东海的风都带着一阵黏腻缠绵的感觉,蓝芙来到沿海地城镇,路边都卖着海产,空气中总是透着一股鱼腥味。一开始蓝芙有些不习惯,可闻久了也就习惯了,是这里独有的风情。


    只是东海有好几个沿海的城镇,有好几个海域,还有大大小小海岛,范围这么大,她要怎么寻这阴尸派的据点?


    不过东海附近倒是没有修仙门派,大概是受了东海海族的庇护,也没有什么妖邪敢在这里放肆。蓝芙所在的是龙王镇,镇里还有几座供奉海族的庙宇,镇民们把人身鱼尾的鲛人族雕刻得栩栩如生,也把其他海族的模样雕刻得虎虎生威。


    虽说海族不是神,他们只是修仙者,不吃这人间烟火,不过他们也接受了镇民们的心意,守护了这一方安宁。


    询问过胡图,胡图也没有任何头绪,在镇子里走了一天的蓝芙也决定找个地方先休息,再想想办法。


    只是没想到,她刚要走近客栈,却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人。


    “蓝芙?”


    “洛栩栩?”


    蓝芙没想到洛栩栩会在此处,而且……蓝芙往洛栩栩身后看去,便见两个女子在说话,其中一人也是自己熟悉的。


    “余清河?”


    听到自己的名字,余清河马上扭头看去,似乎还有些不满谁直呼自己的名字,然而在看到来人后,她脸上的肃冷马上换做了笑意:“蓝芙,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也不顾旁人的目光,五官深邃的美人马上上前去把蓝芙抱住。蓝芙摊开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然后用目光向洛栩栩求助。


    “好了二公主,大家都看着呢。”


    余清河自然不惧他人的目光,抱了好一会儿才放开,这下蓝芙才问她们黄泉海的海族怎么会来到东海这里。


    问了才知道,原来东海和黄泉海每隔五十年都会有一次签订和平协议的举措,这次黄泉海派来的正是余清河和余清欢。至于洛栩栩是想着自己要离岛历练,这才跟着余家姐妹一起来见见世面。


    余清欢也来了,刚才与余清河交谈的人就是余清欢,蓝芙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她长得与余清河有五分相似,可是她比余清欢多了沉稳,好像沉浸在海中多年的珍珠,散发着一种内敛坚毅的美。


    余清欢也与蓝芙对视,惊讶于她的容貌,却也没问出什么失礼的话,只是朝着她淡淡的笑。是了,余清欢如今还给人一种混沌不清的破碎感,对周围环境都有着警惕,并不如余清河放松。


    现下她们已经签订好了协议,准备在这沿海的地区玩玩,因为余清河不喜欢太多规矩,所以也没让东海的人作陪,便只有这三人一起玩了。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白卿酒是不是在附近?”


    余清河周围看了看,正要拿出自己的武器寻一寻白卿酒,可没想到蓝芙却道:“没有,她没有来。”


    这个人跟白卿酒一定是八字相冲,一见面不是怼她就是要打她,真是消停不了片刻。


    “哈,她居然没有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余清河说完后,眼神一亮,然后拉住蓝芙的手:“那我是不是有机会了?”


    蓝芙:“……”


    你的思维会不会过于跳脱了?


    蓝芙有注意余清欢的表情,说起白卿酒的时候,她的眉头蹙了一下,而后连眼神都暗淡了去。可惜,余清河全副心思都在自己身上,似乎都没有照顾到自己姐姐的情绪。


    蓝芙马上转移话题:“你们可知这里有阴尸派的据点?”


    “于东海的白骨岛中。”


    此时,余清欢简短地开了口,洛栩栩和余清河都惊讶地看着余清欢,余清河问道:“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记得我以前曾游览过东海,在白骨岛中遇过阴尸派的人。”


    余清欢说话的语气淡淡的,特别平和温柔:“当时没有交手,东海允诺只要他们不闹事,那么就不会被驱赶。”


    东海……这里距离结界还是挺近的。


    “看来阴尸派是没有闹事的,至少这里的居民并没有感受到恐惧。”


    鬼术,只要见过一次都会对它产生恐惧,至少蓝芙是怕的。阴尸派在这里不挑衅东海,也不祸害百姓,甚至没什么踪迹,那他们在这里建立据点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没人想过么?


    “阴尸派得罪了你?”


    洛栩栩说完后,沉默了一息,又道:“若是你需要,我陪你打上去。”


    到岛外来本不想惹事,可是蓝芙若是有需要,洛栩栩希望帮上一帮,或许这也是一种历练。


    “还不知道需不需要打,我得先查一些事。”


    “我们可以帮你啊!”


    余清河十分热情,一双美眸闪烁着眸光,恨不得蓝芙揉进怀中那种渴望仿佛要把蓝芙烧穿。


    这个人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吗?


    “妹妹,我们还得回黄泉海复命。”


    余清欢提醒余清河事情的轻重缓急,若她们在此逗留太久,怕也会引起东海的注意。说到底这里是东海管辖之地,黄泉海的人在此无原因逗留,到底犯了忌。


    余清河一脸委屈,看了蓝芙一眼后,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任性:“好,听你的,姐姐。”


    “二公主不必担心,还有一位道友随后就到。”


    听及此,余清河委屈的脸色也缓和些,可也没缓和多少,她的心思是想与蓝芙待在一起,就多几日也好。


    说起季慈,她来这里都三日了,还不见她来,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蓝芙跟余家姐妹聊了一番后,便亲自送她们离开。刚才的一番谈话,余清河说得多,余清欢说得说少,只有当余清河说起白卿酒的时候,余清欢才会多一些生动的表情。


    送走二人后,洛栩栩这才问起蓝芙要调查之事,听了蓝芙一路走来的事情后,洛栩栩这才觉得事态严重。


    妖族大军与修仙者里应外合掀开结界的一角让人进来,而妖族不断腐蚀修仙界内部,等到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估计已经太迟了。


    “他们用的是什么办法?”


    “之前听白卿酒无意间提起过,用几个至少大乘期强者的解印契物,可到边界打开一个小小的缺口,一次大概只容许一两人进入,此后大概又要十年才能再打开一次。”


    “如此说来,他们似乎已经密谋许久了。”


    妖族在境内猖狂,数量也不少,估计也不是一个十年的事了。


    “对,此次来东海,便是调查这诡异的阴尸派,在此处不闹事也不露面,目的为何。”


    蓝芙看了看远处,依旧没能等来季慈的身影,少了她对妖气的探测,此行定然会危险许多。


    “如此,我想到有一个可以调查的地方。”


    “何处?”


    “青楼。”


    第106章


    平日里总爱停在玉家庄大厅院子那棵桃花树上的鸟儿今日无影无踪,却站了一只一动不动的乌鸦。


    大厅内气氛死寂,一如外头那只乌鸦,连空气都是停滞的,时间过得特别漫长。季慈今早本来就要走了,谁知道迎面而来竟是一个一袭红衣的白发女人,上次匆匆一瞥便觉有些惊艳,没想到如今仔细瞧去,那又何止是惊艳可囊括的。


    白卿酒的眉眼寒冷,眼神带着锐利的侵略性,嘴角噙着一抹笑,却不像是笑,像收割魂魄的镰刀。若说玉玲珑给人的感觉是疏离感,那么白卿酒给人的感觉便是绝情。


    又狠又绝情。


    当时,白卿酒只看了季慈一眼,季慈也不知道怎么的,双腿一软,竟是乖乖折了回去,如今坐在这大厅之中,完全没搞明白自己为何还要回来。


    大概是白卿酒那一眼太过浅淡,浅淡得不像知道她与蓝芙曾一起行动过,这样的反常反而让季慈觉得危险,继而又回到了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


    “白前辈今日来,是否为了妖族一事?”


    “本座想以你的能力,应该能把这里的脏东西清干净。”


    这不是白卿酒第一次见玉玲珑,之前在某次围剿妖族的行动之中见过,是个做事利落之人。当年白卿酒提出鬼国遗民永不为奴,五大家族中第一个响应的便是玉家,当时玉玲珑正好当上家主,白卿酒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已经在清除当中。”


    实则,玉玲珑还在逼问那些人另一个妖族的下落,一日寻不着,一日都不得安生。情毒已解,虽然受了点伤,可是她的修为已经恢复了六,七成,当有能力守住玉家,这才让季慈离去。


    然而,也不知道这傻子怎么又折了回来,像被白卿酒吓着了一样。


    “那个妖族,找到了么?”


    透过乌鸦的眼睛,白卿酒知道联系玉风临的还有一个妖族,不过自己杀了影妖之后,这些小老鼠估计已经找地方躲去了。


    区区妖族斥候,都逼不了她出第三招。


    “还未寻着。”


    玉玲珑也老实地说出如今的困境,脸上甚至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就好像在长辈面前没有把该做的事做好一样。


    “无妨。”


    白卿酒歪着头,抬手状似不经意地摸了摸那兰花发簪,目光又再一次浅淡地扫过季慈,这让季慈莫名一阵冷颤。


    “本座会把他解决。”


    白卿酒站了起来,正准备离开。她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甚至桌上的茶都还未曾凉上半分,她也不说告辞,就像她从未来过。就在此时,白卿酒的左手尾指动了动,便听她低声自喃了一句:“往东边去了。”


    说完,她便走入阳光之中,一个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刚才季慈或许没注意到,可是玉玲珑一向细心,她注意到了白卿酒的尾指,那轻微的一动却引起了她心中的震撼。这并非任何术法,也不是什么法宝,而是一种牵引住灵魂的追踪方法。


    “你怎么了?”


    季慈见玉玲珑刚才面对白卿酒时还算从容,可谁知人一走,她便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尾指。”


    “嗯?”


    “那是系姻缘线的地方。”


    **


    扑面而来是一阵阵刺鼻的脂粉味,蓝芙才进去,便有好几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过来,围在蓝芙身边:“这位姑娘长得好生漂亮,不知道来我们沉月楼是想寻我们呢还是小倌呢?”


    蓝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紧随其后的洛栩栩也很快被围住,见了样貌上佳的二人便忍不住一番热情地招呼。蓝芙拨开想要捏她耳朵的那只手,然后找到姗姗来迟的鸨母,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拉住她的手:“找两个清倌,我们要一间雅间。”


    “行行行,没问题,我亲自带二位上去。”


    鸨母阅人无数,见二人气质不凡,而且穿着又不是凡品,手上戴着几只戒指,大概也知道她们的身份。修仙者是不可以得罪的,所以便用眼神警告了围过来的女人,然后亲自把人带了上楼。


    鸨母一直介绍着这里有什么消费,蓝芙漫不经心地听着,凝神注意着周围,终于找到了阴尸派的气息,那种腐朽的腥臭的气息。同样是练鬼术的,白卿酒身上就完全没有这种味道,大概是她的强大让一切都变得合理,就连鬼术都为她折服。


    可阴尸派的人不一样,他们就像穿上不合适且吊诡的衣服,还拼命地展出他们有多自信的模样。从而身上就出现了与常人不一样的味道,被鬼术侵蚀了他们。


    入了雅间,蓝芙和洛栩栩才松了一口气,而鸨母很快就带了一个弹琵琶一个弹古筝的清倌来到雅间里。蓝芙朝着鸨母招手,从纳戒中取出几个上品灵石放到鸨母手里:“向你打听一些小事。”


    “客官请说。”


    鸨母满脸堆着笑容地把灵石收下,眼睛眯眯的,透着显而易见的谄媚,和在此处打滚多年的狡黠。


    “这里有哪些姑娘最常服侍阴尸派的大爷?”


    蓝芙没有直接问鸨母关于阴尸派的事,她知道这种人精最会打太极,可能到最后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鸨母马上明白蓝芙的意思,也不说是谁,只说会马上带她来见二人。鸨母离开后,洛栩栩看着那两个长相秀丽的清倌,便道:“你们不必拘谨,随心演奏就好。”


    那两个女子一听,对视一眼,很自然地就演奏了起来,眼神还时不时瞟向两人,好看的人和事,谁不喜欢呢?


    “这里真的能打听到什么事吗?”


    放松是放松点了,但是蓝芙还是很不自在,总觉得来这个地方实在不该,若是被白卿酒知道,那她再多十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不对,她为何要对白卿酒解释?她真的会在意自己做些什么,跟什么人在一起吗?


    这个时候蓝芙觉得自己有些矛盾,她虽然这么问自己,可是那两只乌鸦傀儡尸的牺牲似乎已经说明了白卿酒在乎自己。此时她忍不住卑劣地想,若是她在此处跟谁有过接触,那么白卿酒的勃然大怒,或许会让她有踏实感。


    可转念一想,白卿酒的勃然大怒,又是为了谁呢?


    蓝芙忽然苦笑,低头喝了一口酒。洛栩栩大概还为刚才那些姑娘的热情而感到紧绷,没发现蓝芙的情绪变化,蓝芙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我这几天在镇子里听那些女人说什么男人在床上都把不住嘴什么的,我觉得能在这里打听到消息。”


    蓝芙:“……”


    有道理是有道理,可从洛栩栩的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点割裂感。第一次出岛的人,纯粹透彻得像一捧澄澈海水,从她嘴里说出与她生活不符的话,就好似海水里混了泥巴一样。


    很快,鸨母就送了一个女人过来,长得妖娆多姿,也懂得分寸,只端坐在蓝芙身边,不作任何肢体接触。她身穿绿衣,容貌柔媚,腰肢柔软,如弱柳扶风,勾着腰抬手给蓝芙满上了一杯酒。


    女子的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媚态,可眼神却又有一种贵气,与这青楼中其他渴望得到别人垂青的女子不一样,这个女人总有一些疏离感。


    “不知二位想知道什么?”


    给蓝芙斟酒地女人开了口,面对两个修仙者也显得十分从容,并没有凡人的谄媚,也没有过多会显露情绪的表情,只留给她们一个淡淡的,不达眼底的微笑。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洛栩栩觉得在问事情之前,还是得先问一问名讳,这才显得尊重一些。


    “风尘中的贱名罢了,而且二位之后也不会再踏足这里,名字说与不说也无甚区别。”


    女子只是轻笑,斟酒之后,给了那两个清倌一个眼神,而后她们演奏的声音也低了下来。见此,蓝芙马上明白此女在青楼的地位不一般,刚才鸨母送她来的时候,是微微勾着腰的,但那姿态不是对着他们,而是对着这个女子。


    这个女子,大概才是这座青楼真正的主人。


    “姑娘聪慧,我们也不弯弯绕绕了。”


    听到阴尸派便亲自来见,此女自然明白她们想要什么,再客套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我想知道,阴尸派的弟子来此,可有说过关于妖族或疆界之事?”


    蓝芙说完后,女子微微一笑,道:“说到底,这里是做生意的,阴尸派的人在此买了酒,多喝两杯,吐了些话,也算是付过银子,那你们……”


    “姑娘开个价。”


    蓝芙说完后,洛栩栩反而就有些窘迫了,她出来并未带多少灵石,打算用完了就回去,可她并不打算这么快就回去啊!


    “两万上品灵石。”


    蓝芙倒吸一口凉气,可此时的女子眼神依旧淡淡的,也不知道是见钱见多了,还是她根本不在乎,她对钱似乎没什么兴趣。


    “行,但希望姑娘先给一个有用的情报,说完后,灵石我自当奉上。”


    女子敛眉笑了笑,双手规矩地放在腿上,道:“每月十五,都会有妖族来阴尸派寻他们。”


    听及此,蓝芙为自己的灵石心疼了一下,然后从纳戒中取出一个小锦囊,这是用来装灵石的乾坤袋,里头正好有两万灵石。


    蓝芙把灵石交给女子后,女子也不细细去看,接着道:“姑娘直爽。”


    蓝芙笑笑没说话,她不过是人傻钱多。


    “也有欧阳家和御兽门的人会去找他们,然后他们会去结界交付一些契物给那里的人。”


    蓝芙听罢,眼神冷了冷,这件事的确不出自己所料,只是没想到这里阴尸派的据点竟像个中转站。


    可中转站有中转站的好,这里或许能得到不少情报。


    “很多人来问过阴尸派的情况?”


    “不,你们是第一个。”


    蓝芙突然有些警惕,也怪自己警惕得太迟,她怎么就丝毫不怀疑这个女人的身份?


    “为何愿意与我们说?”


    “大概是因为,我想借刀杀人吧。”


    第107章


    “大概是因为,我想借刀杀人吧。”


    女人的眼底出现了一丝狠厉和悔恨,可最后所有厚重的情绪都化作了嘴角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谁又能看到那风轻云淡的背后,有着什么千疮百孔的故事呢?


    “你想借我们灭了阴尸派的据点?”


    蓝芙挑了挑眉,依旧警惕,并不完全相信女人说的话。


    “对。”


    女人应得十分直接,没有一丝犹豫,好像若自己有能力,早就冲去那阴尸派的据点一样。


    “你们有仇?”


    洛栩栩虽然不谙世事,可是她心思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了女人眼底流转而过的一丝恨意。


    “他们害死了我妹妹,可青楼女子的命又有谁在乎,最终凶徒逍遥法外,我妹妹的尸骨便如这世间一般寒透了。”


    女人即便在说一件愤慨的事,也用极淡的语气,好像经历过痛苦的伤害之后留下的一点极淡的喘息。


    “我们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听你这么说,这阴尸派不能继续留了。”


    蓝芙在想,若是要捣毁这里的据点,那要不要把白卿酒引来,她若是来,要捣毁据点估计就是举手投足间的事了。


    可是若是白卿酒来了,她又要往哪里逃?


    “过两日便是十五,你们可以去探探虚实,至于事成与不成,我并不强求。”


    女人举了举自己手中的小锦囊,道:“若是事成,这些灵石,我全数归还,还可以给你们一个宝物。”


    “什么宝物?”


    好吧,蓝芙来了兴趣,至少任务至今得到过的物件都有其用处,或许这东西有用。


    胡图:【还真的有用。】


    蓝芙:【那我就更感兴趣了。】


    “一块顶级解咒石,听说是用来解什么诅咒用的,之前一个客官留下,就再没有回来拿过了。”


    蓝芙一听是解诅咒的,心头发热,觉得这东西白卿酒或许会需要,当下咬了咬牙,并道:“我尽量,这块解咒石我需要。”


    女子只是笑了笑,又说了一些去阴尸派的办法,蓝芙和洛栩栩凝神听着,却听见扑腾的一声,有一只乌鸦站在了敞开的窗边。


    蓝芙:“……”


    蓝芙顿时冷汗直流,想拔腿就跑,但是想到现下要是逃了,恐怕更显心虚。她是来办正事的,只是地点有些暧昧,对象也……


    女子只是看了那乌鸦一眼,有些好奇,却也不在意,又想给蓝芙捻一块糕点吃,却被蓝芙抬手拒绝了。


    “不,不必了,我们就说话就好。”


    洛栩栩也看向了那只乌鸦,看见那不寻常的灰白色眼睛和额头那小小的符石,登时蹙起眉头:“是鬼术!”


    正要站起来的时候,蓝芙马上把她摁住:“那是白卿酒的乌鸦。”


    “白前辈的?”


    洛栩栩又坐了下来,仔细地看了看,一时也分辨不出来,毕竟她没见识过鬼术,只能感觉到这其中透出的阴冷之息才判断出来是鬼术的。


    “对。”


    蓝芙叹了口气,走到窗边,那个乌鸦并没有被吓跑,灰白色的小眼睛正盯着蓝芙看,她知道白卿酒在看她。


    “白卿酒。”


    蓝芙顿了顿,然后缓缓地半蹲下来,正好与那只乌鸦平视,也像她下一瞬就要拉过白卿酒的腿放到自己的腿上,给她上药。蓝芙把刚才从那女子口中听到的全都告诉了那只乌鸦,并道:“过两日便是十五,我去探一探。”


    乌鸦听完后,歪了歪脑袋,然后两只小爪子往右走了两步,看向里头那个穿着水绿色长裙的女子,然后又看向蓝芙。


    那一刻,蓝芙仿佛明白了白卿酒的意思,她对那个女子不信任。


    说来也是,若他们过两日登岛是个陷阱,那么她们恐怕就要葬身大海,成为那些大小鱼的食粮了。


    见蓝芙没有说话,乌鸦转身就飞走了,好像在说:不想理你这个傻子的意思。


    “你们修仙之人,当真是奇妙。”


    女子看着刚才那一幕,便觉新奇,蓝芙对着乌鸦说话,她的眼神更是耐人寻味,像是对着一个极为珍视之人说话,连眼神都带着些许柔意。


    “此事,我们会再斟酌,先走了。”


    蓝芙又看了一眼那两个停止了演奏的清倌,她们方才只管演奏,像个透明人一样,蓝芙甚至都忘记了她们的存在,又或许是那个女人的存在感太强了,让人无法忽视。


    离开了沉月楼后,洛栩栩拉着蓝芙问:“若是白前辈来了,那岂不是如虎添翼么?”


    “不如我们等白前辈来了再行动?”


    久闻‘鬼术’的可怕,洛栩栩说到底还是觉得害怕的,虽说初生之犊不畏虎,可是她这只初生之犊对鬼术这种未知的术法有着一种本能的害怕。


    尤其是看了那只乌鸦之后更是这么觉得的,因为她没有从那乌鸦身上感受到任何活的气息,那是个死物。


    “不,她来我便要走了。”


    蓝芙依旧抗拒,并不想与白卿酒相见,即便思念的痛只有白卿酒才是解药。如今,透过一只乌鸦才能好好地跟白卿酒说几句话,看不到她的表情,触碰不到她,反而觉得更舒适一些,因为这样她就看不见白卿酒眼底映出的属于秦舒墨的影子。


    只能看到乌鸦那灰白色的眼睛里像雾又像云的迷蒙感,一如她与白卿酒之间的感情。


    “你们这是怎么了?”


    上次到洛水岛,虽说白卿酒对蓝芙很凶,但是她对蓝芙的好也是显而易见的,只是嘴上从来不说。


    “没什么,只是阴尸派的据点,或许我们不能就这样上去。”


    “为何?”


    “怕有诈。”


    蓝芙想了想,刚才白卿酒的担心也并非没有道理,她实在不该这般鲁莽。


    “那里离陆地很远,又是他们的地盘,若是我们中伏,那就很难逃脱了。”


    “你说得对。”


    洛栩栩挠了挠自己的额头,觉得蓝芙说得有道理,着实不能轻易冒险。


    “我有一个办法,不过得试试这术法能不能成,若是成,或许能做到与那个乌鸦一样的事。”


    “什么术法?”


    “稻草人障眼法。”


    蓝芙也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使出来,上次她偷偷拿了玉玲珑留在那林子中的稻草人回去研究了一番,学会了那里的咒术,翻来覆去看了看,大概明白其中的用法。


    蓝芙和洛栩栩在客栈研究了半天,终于研究出来了。蓝芙看着眼前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目光呆滞,显然是个空壳,想来还是缺了点什么。


    玉玲珑当时能用此障眼法骗过元婴期的高手,当真是一点都不简单,即便了解如何造出一个人,却也不知如何让它行动如常人。


    “看来是失败了。”


    蓝芙无奈地坐了下来,挥了挥手,让那障眼法消失。


    “虽说是障眼法,可定然有奥妙之处,你只是研究稻草人便能研究出来不少,已经很厉害了。”


    蓝芙叹了口气,又有些心焦,不登岛不知道情况,登了岛怕深陷陷阱,实在是难办。如今也听不进去洛栩栩的称赞,她满脑子都在想那个顶级解咒石,若是能得到,或许有办法解了白卿酒身上的诅咒。


    可是说实话,她也不敢对抗鬼术,她是真的怕鬼,其次他们还会炼尸,这都是自己害怕的。她不想力敌,现下又无法智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在她们实在没办法之时,救星出现了。


    “季姑娘,你终于来了!”


    蓝芙松了一口气,季慈马上走了过来,问道:“何事发愁?”


    季慈知道蓝芙肯定是遇到麻烦了,毕竟蓝芙都把‘我很愁’写在脸上了。


    蓝芙介绍了洛栩栩后,马上把事情说出来,季慈一听,马上想到:“我可以派灵宠先去探探。”


    “这可太好了!”


    季慈有可探路的灵宠,这简直是帮大忙了,这就跟那稻草人障眼法有一样的功能。


    “不过,白前辈没来寻你么?”


    “你怎么这么问?”


    “她是先我一步出发东海的,以她的御剑速度,应该早就到了,莫非是被玉家庄那个妖族绊住了?”


    蓝芙听及此,捋了捋,马上明白过来:“她去过玉家庄?”


    “是啊,不过……并没有问起你的事。”


    蓝芙此时莫名的有些失望,觉得白卿酒并不在意自己,可她明明就不想白卿酒来寻,这样不正好么?


    人啊,真是矛盾至极。


    一方面觉得白卿酒不在意自己,喜欢的并非自己,毅然出逃。等逃出来了,怕白卿酒寻来,又怕白卿酒不寻来,一颗心总是跌跌宕宕的,落不到实处。


    “那些妖族对白卿酒没有威胁的,不必担心,现下我们先把这阴尸派的鬼揪出来再说。”


    “好!”


    **


    过了两日,季慈驱使飞鹰灵宠带着一袋子的小青蛙灵宠到白骨岛,然后把小青蛙放进了白骨岛。小青蛙是黑褐色的,比拇指大一些,叫石头蛙,若是不动,那就跟石头没什么区别了,是御兽门惯用的探路小灵宠。


    蓝芙知道这些小灵宠的用处之后,便打算之后也去搞一些,这样以后自己单独行动的话,也有些保障。


    石头蛙跟季慈的联系是以识海感应的,季慈所感应到的是这阴尸派的守卫松散,还有不少在喝酒偷懒的,显然就是闲散惯了。观察了许久,这才看到一个披着长发的红肤男人来了,那些守卫才马上警惕起来,酒壶都随手丢在一旁。


    “是红雀妖。”


    季慈紧蹙着眉头,这红雀妖可不好对付,看起来有元婴修为了。那红雀妖走进了大厅里,跟这里阴尸派的头目说了几句话,问的是有什么消息传来。


    可惜,这段时间白卿酒到处对妖族大开杀戒,妖族和跟他们有联系的修仙者都不敢妄动,自是不敢有消息传来。


    “白卿酒,化神境的修为,不知道对上那位大人,可有胜算?”


    红雀妖笑了笑,然后狂妄地道:“不,白卿酒怎配与那位大人比?”


    第108章


    很快,那个红雀妖就走了,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对他来说这里也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混吃等死的地方,不必久留。


    季慈的石头蛙很快在据点走了一遍,好在这阴尸派的据点不大,大概也不是为了发展,所以布局很简单。又再让石头蛙走了一遍后,季慈便确定这据点并没有设下任何的陷阱。


    大概因为白骨岛偏远,他们也没闹事,没有人留意到他们,就连防卫也不怎么森严。


    “那我们要去么?”


    季慈问道,蓝芙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先搞清楚那个女人的来历,她口中的妹妹又是什么人。”


    “好。”


    洛栩栩和季慈点头应下,三人一同行动。


    再一次踏入青楼,鸨母见了也不多问,直接把人带上了雅间,女子很快就来见她们了。


    “看来你们并不信任我。”


    女子一来,也没有打招呼,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给三人斟酒,不见怒意,也不见任何多余的情绪。


    “出门外在,还需谨慎一些。”


    女子斟完酒后,坐了下来,没有回应蓝芙刚才那句话,蓝芙甚至都不确定她有没有听见。


    “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


    女子在此地已经混迹很久了,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明白蓝芙她们再来的意图。


    “你先说说你自己吧。”


    蓝芙顿了顿,又道:“虽然萍水相逢,可是总得认识认识。”


    “你们在乎一个青楼女子的名字么?”


    女子挑眉,好似在问她们,又好像在问这世间所有的人,问他们会不会记得一些低到尘埃里,身如浮萍漂泊之人的名字。


    “为何不在乎?”


    蓝芙觉得奇怪,套一句佛家的话,众生平等,哪有分什么青楼女子的名字,还是皇帝的名字。


    女子把蓝芙脸上地不解看得真切,那个表情好像在告诉她,自己这个想法才是荒谬的,这比任何甜言蜜语或客气话都来得动人。


    “我叫琴丝。”


    “琴丝姑娘。”


    蓝芙认真地唤了琴丝一声,郑重地告诉她,她配得上别人的一声尊敬称呼。


    琴丝有些动容,脸上终于有了更深一些的神色,是感激。而后,她在三人的注视之下,把自己的故事说了出来。


    她本是沉月楼的头牌,积累了不少财产,三年前上一个主人要转让沉月楼,琴丝便把它买下来,再不见客。琴丝还有一个妹妹,也不必接客了,两年前她去处理阴尸派弟子在楼内捣乱一事,阴尸派弟子垂涎她的美貌,欺辱一番后把她杀害。


    他们会术法,落下结界,琴丝即便听到了动静却进不去,她是亲耳听见房子里的声音如何撕心裂肺,由强变弱,最后失去了任何声息。


    最后,阴尸派丢下了一万上品灵石,算是这次的消费,并表示若沉月楼要追究,定然会让沉月楼的人生不如死。


    “我一直在等,等可以为我报仇的人出现。”


    琴丝的眼底出现了一丝泪光,所有悲愤在经历过绝望之后都化作了嘴角的一抹淡笑,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屏蔽当时站在房外听到的声音。


    “你还记得杀了你妹妹那个阴尸派弟子长什么样,或名字么?”


    蓝芙压住心中地怒火,也忍住心中被拧成麻花一样的拧巴心情,如今意气行事的话,只会让琴丝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


    东海不管此事,周围也没有其他修仙门派,凡人的寿命很短,也不知道琴丝百年归老之前能否等来另一个能帮她的人。


    为了自己,也为了琴丝,她必须更加谨慎行事。


    琴丝从自己的袖口暗袋里抽出两张纸,并道:“这是他们的画像,还有名字。”


    三人打开看,发现里头两个人的脸画得惟妙惟肖,好像画过了数千遍,撕碎了无数张成品,最后才把刻在脑子里的容颜画得如此深刻。


    那是用恨意一笔一画描绘出来的模样,端在手上都觉沉重。


    那是一条生命,和一生恨意的重量。


    **


    守卫薄弱的白骨岛很顺利地被潜入,这里的守卫实力也没有多好,三人轻易地把人都放倒后,便进入了大殿内,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


    “你们是谁!”


    那两人也不过是金丹期的修为,看来这里的地理位置给了他们太多的松懈感,就连守住据点的头目也只有金丹期修为。


    还是阴尸派真的没人了?


    是了,上次他们派了很多弟子去截杀御天门的弟子,估计那一次是受伤惨重,这才派了一些虾兵蟹将来到这里。


    “把他们带回去,慢慢拷问。”


    “就凭你们?”


    战斗的声音消弭在海浪声里,好像在这个地方无论是欢呼还是求救,都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


    海浪声一直环绕在白骨岛,与海岛融为一体,阳光投下之际,把海面照成一片碎钻般的光芒。


    三人提着两个失去意识的人出来,抬头看向那无边无际的大海。


    大海好像没有尽头……蓝芙看向自己手里提着的男人,美眸沉沉,那恨意会有尽头么?


    **


    “直接搜魂吧,懒得跟这种人多费唇舌。”


    季慈看了绑在树干上的两个男人一眼,然后险恶地移开了眼神,好像多看一样都会弄脏自己一样。


    “可我们不会啊!”


    蓝芙现在想,当初自己怎么就不学一下呢,要是学了自己现在也不必这么犯愁,因为她也不想跟这两个男人多说一句话。


    “要不等白前辈来?”


    “不要!”


    “不要!”


    季慈和蓝芙同时开口,一个好像见鬼一样地害怕拒绝,一个是神色复杂地拒绝下来。


    “你又为何不要?”


    蓝芙不理解,不是只有自己对白卿酒避而不见吗?


    “她……气场太强大了,有点害怕。”


    一个眼神,一句话,手指轻轻翘起这么小的动作,或那白发轻轻地飘动都能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压迫感,季慈还忘不了自己见了白卿酒之后默默回去玉家庄的怂样。


    其中一个男人悠悠醒转,恍惚间听见又是搜魂又是白卿酒的,登时挣扎了起来,慌忙道:“搜魂没用,那个妖族在我们身上下了禁制,你们是搜不到任何内容的!”


    男人一脸惊恐,却还故作镇定地说着,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反正蓝芙不怎么信。


    “还有,我们也被妖族下了禁舌咒,若是透露关于契物的内容或妖族的事,就会被反噬而死。”


    禁舌咒?蓝芙倒是听过这个,是修仙者用的术法,很久以前是用来对付一些奴隶的,可后来秦舒墨并不喜欢奴役,且白卿酒也说过鬼国遗民不为奴,禁舌咒便越来越少人用了。


    “妖族岂会用人族的术法?”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妖族修习不了人族的术法,因为灵力运转方式与妖力相悖,所以人族的术法,妖族几乎都是用不了的。


    “莫非是那个半妖,胡媚?”


    半妖是蓝芙不理解的存在,之前就听那个冬凛提起过,让妖族与人族里应外合,似乎是这胡媚的主意。


    “罢了。”


    蓝芙最终摆了摆手,她现下也差不多知道谁是内鬼了,这些人或许是真的没什么用了。


    “你放我们走吧,我们真的什么都无法告诉你!”


    那男人祈求,可惜三人只是笑笑,很浅的笑意,仿佛在看什么笑话,男人不解,直到黑夜之下,有人提着火把前来。


    那一簇火光缓缓靠近,就像一团熄灭不了的复仇之火,一个女人踏着明明灭灭的地狱之路走来。


    “你们的命早就有人要了。”


    季慈冷哼一声,觉得这些人就算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弥补琴丝心中的伤痛。


    琴丝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前来,来到篝火之前,她便随意把火把扔在了一旁。平日里,琴丝穿的都是颜色鲜艳的衣裙,好像为她的浅淡抹上一些色彩,可如今的一身黑好像才是她原来的颜色。


    墨色的长袍好像肆意地展现出了她那些太过厚重尖锐的情绪,这一身黑好像也能把藏在那纤瘦身躯之下的恶鬼给藏住。


    来索命的恶鬼。


    “是,是你!”


    男人显然没有忘记,因为他们当时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亲眼看见这个女人的锐利眼神,在她接过那所谓灵石报酬后可怕的冷静。


    本以为可以看一场哭哭啼啼,可是没有,这个女人安静得可怕,所以男人一直都记得。


    琴丝还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当她抬起手的时候,手里握着一把闪着银光的锋利斧头。


    三人面面相觑,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可是并没打算阻止,各人有各人的因果,造了恶因,自要承受恶果。


    “不要,不要过来!”


    大概是尖叫声太尖锐,终于把另一个人吵醒了,他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自己的同伴被一个女人用斧头狠狠地劈在了肩膀上,噗嗤一声的血喷了出来。


    蓝芙背过身去,实在是看不得这种血腥的画面,但她不得不佩服琴丝。她来了,一句话都没说,没有质问,没有歇斯底里,脸上依旧写着平日里的冷静,然后举起一把斧头,带着仇恨一砍而下。


    那些喷洒而出的血,就好像藏在她心头两年无法挥洒的泪一样汹涌。


    “啊——!啊!!”


    大概是在脑子里循环过很多次,练习过很多次,琴丝每一下都没有砍到要害处,就像凌迟,让你死不去,但也绝不好活。


    “啊!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惨叫声不断,篝火摇曳,好像又什么怨魂走来,看看谁又即将进入地狱。


    蓝芙抬头看向黑黢黢的天空,恰好看见一只乌鸦飞到了枝头上,与她对上了一眼。在剧烈的惨叫声之下,一人一鸦安静地对看着,微风吹来,卷起了蓝芙的发。


    白卿酒,我们的因果又如何?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不是谁的替身,我只是蓝芙,而你喜欢我?


    人就是这样,贪念一起就像是无底之洞,得了一样就想得到更多,直到有一天自己的东西全都被夺走,才会醒悟过来。


    可她真的醒悟过来了么,为何她仍在找寻失去的东西,明明那都不属于自己,明明那是更无望的深渊。


    试过爱而不得的滋味么?


    试着,很苦。


    第109章


    那个晚上,蓝芙和洛栩栩亲自陪琴丝回去,季慈则清理现场。


    路上,琴丝没有说话,夜太黑,她不知踩着什么,脚崴了一下,蓝芙马上把人扶住,琴丝才不至于摔在地上。琴丝也惯性地抓住了蓝芙的胳膊,那只手很冷,好像被世间的凉薄浸泡过一样。


    想起来,白卿酒的手更冷一些,就好似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冷的,寻不着一丝暖意。


    “谢谢。”


    琴丝说出了今晚第一句话,借着神骨火的光,蓝芙看到了她脸上的苍白,比今晚的月色还要苍白许多。


    她那只冰冷的手也在颤抖,本以为她是害怕,可看见她眼底流露出的一丝疯狂笑意,蓝芙才知道她在高兴。一种大仇得报的高兴,还掺杂着一种前路茫茫的迷茫。


    神骨火那苍白的光拢过来的时候,映出她的一丝疯狂,和无尽的悲痛。


    她紧紧抓住蓝芙的手,蓝芙甚至觉得有些疼,但是她没说,只是任由她抓住:“他们死了,对么?”


    她急着抓住什么,深怕这是一场梦,多少次梦回时梦见过的场景,醒来时只留一腔余恨。


    “死了。”


    被砍成那个样子,再厉害的人都得死,蓝芙都寻不到他们身上哪一处是完整的,刚才忍住了,现在想起来又想吐了。


    莫怪当时白卿酒不让自己去看那妖族副将贾琰的尸体,真的会造成阴影的。


    琴丝轻笑了两声,带着一分得意,而后她紧绷的身躯软了下来,失去了力气一样正要随风飘落,好在一旁的洛栩栩把人接住。


    “琴丝姑娘,你没事吧?”


    太过沉重的情绪在此时冲破了那平静的壳,汹涌涌上,弥漫了琴丝的眼眶。她靠在洛栩栩的怀中,想说‘没事’,可又怎么能没事,她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死去而无能为力的人。


    她的魂魄一直留在那个地方,留在那一天,午夜梦回就会清晰地听见,看见,还有那扇破不开的门。


    下一瞬,怀中之人嘶吼出来,带着她的悔恨和快意,早就流干的眼泪在此刻活了过来,滚烫的泪水在提醒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


    蓝芙垂眸看着,鼻子一酸,抬起头来,又看见了那只乌鸦,它正安静地看着自己,那一瞬间,她好像又听到了白卿酒问的那一句。


    死别呢,你又可曾想过死别的滋味?


    **


    翌日,琴丝就按约定把两万灵石归还,还把顶级解咒石交给了蓝芙。蓝芙想了想,便把顶级解咒石交给了季慈,并拜托她在此等白卿酒,把解咒石交给她。


    “你怎么不亲自交给她么?”


    “不了,我想……她现在也不想与我见面。”


    蓝芙其实不是不明白,以白卿酒的能耐,又岂是只能派几只乌鸦来看着自己,她若是想来,早就来了。


    她不来,那么就是她还不想与自己相见。有时候觉得还是挺可笑的,没想到她们的默契,在此时竟是如此契合。


    蓝芙是害怕见到白卿酒,害怕自己又会忍不住问她:脚有没有好好上药?害怕自己会忍不住问她:你知不知道我是蓝芙?


    每一句话都是贪念,每一个念头都是贪婪,都是爱而不得的痛苦。


    她害怕自己会再次毫不犹豫地奔向她,可她更害怕自己并非白卿酒想要的人。


    恶性循环,胡思乱想,蓝芙觉得这些天她都长白头发了。


    交代好事情后,蓝芙和洛栩栩打算一起离开,季慈便问她要去哪里。蓝芙其实早就想好了,解决完这里的事情,她要去梨洲上阳城一趟,因为还有未完成的承诺。


    “梨洲上阳城。”


    蓝芙知道即便自己不说,白卿酒也能找到自己,可思虑半晌,她还是告诉了季慈,心里那点小心思其实是想白卿酒能更准确地寻过来。


    “你真要去那蛊毒门?”


    季慈依然记得蓝芙之前打听蛊毒门一事,有些担心她会有危险。


    “我去打听打听,放心吧,我可惜命了,不想死。”


    蓝芙仰唇笑了笑,并道:“后会有期!”


    “我可能会回玉家庄,到时候你来找我!”


    季慈在蓝芙踏上飞剑离开之时说了一句,她很想跟蓝芙做朋友,可她察觉到蓝芙虽然平时随和还会开玩笑,但她总是疏离的,而且是刻意疏离。


    季慈相信蓝芙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只是她没有问,她给自己留下下一次见面时一个问题。下一次,她一定还能跟蓝芙畅聊吧!


    **


    是白卿酒找到季慈的,精准地在客栈房间里把她找到,白卿酒打开门的那一刻,她差点把刚含在嘴里的茶吐出来。


    可太吓人了。


    “白前辈,你怎么找到我的?”


    白卿酒没有说,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季慈一眼,好像在说她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看样子,白卿酒来是有目的的,季慈也不多话,直接把蓝芙给她留下的东西交给白卿酒。那解咒石用一个小盒子装着,白卿酒接过的时候虽然纳闷,但是没有打开来看,目光落到季慈身上。


    “是蓝芙留给你的,是顶级解咒石,她说你或许会用得上。”


    听罢,白卿酒才打开来看,美眸闪过一丝光芒,而后又沉了下来,好像一颗石头投入大海,还未来得及泛起涟漪,已经沉入了海底。


    “白前辈,你为何也不与蓝芙见面?”


    明明派过乌鸦过来,玉玲珑说过白卿酒若是要来,她肯定很快就能到,可为何总是故意与蓝芙错过。


    白卿酒把盒子收入纳戒之中,与季慈的目光交错,那个人明明很害怕自己,可是那个好像是为了朋友出头一样,硬着头皮也要与自己对视。


    “本座还未想好。”


    白卿酒顿了顿,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向楼下的人来人往,竟是被一阵风卷起了无尽寂寥。她还记得上一次站在窗边俯视,是那个人叉着腰跟金刚门理论衣着的问题,她很喜欢那时候的蓝芙,浑身都是光,自由得像风。


    有一种让她忍不住把她圈在自己怀中,不让她飘走的冲动。


    “还未想好见面时,本座是要砍了她的左腿,还是砍了她的右腿比较好。”


    季慈愣了愣,一股寒意爬上脊椎,然而在看到白卿酒那寂寥的侧脸之后,她便知道这个人在口是心非。


    她这般决断的人,岂会因为这点事纠结,大不了两条腿一起砍了,她只是在找一个借口,因为她还未想好……


    “前辈是还未想好,于您来说,她究竟是秦前辈还是蓝芙吧?”


    白卿酒不说话,收回眼神,扭头看向季慈,嘴角微微一挑,弧度不大,却已经足以让人看见她在笑。


    其实她笑起来,并没有那么可怕。


    “你胆子挺大的。”


    “只是觉得,这漫漫人海中,前辈大概寻不到一个人可以与你说,我,我可以做这个人。”


    “你又懂些什么?”


    白卿酒没有拒绝,反而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然后为自己倒起了茶。其实,白卿酒更喜欢喝酒,可她蓝芙离开那日便是因为自己喝醉了酒,那日之后,她滴酒未沾。


    也不知道为何,大概是因为只要看到酒,就会想起兰花玉簪压住的那张纸,想起那娟秀的字迹,想起那人说自己是蓝芙时的倔强。


    她怕自己会用醉酒去麻醉自己,让自己置身于虚幻和现实的夹缝之中大口大口地喘息。


    这段时间,其实她一直都在问自己,即便蓝芙是秦舒墨的转世,可她还是当时那个秦舒墨么?自己所生的情感,是源自蓝芙笨拙的温柔,还是源自秦舒墨挥手留下的遗憾?


    “白前辈喜欢蓝芙吗?”


    季慈也不会说什么婉转的话,白卿酒这般聪明,自己说得再弯弯绕绕都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白卿酒微微蹙起眉头,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只是下一瞬,她的眉毛又舒展开来:“喜欢。”


    或许对着一个无害的人,她才敢坦白自己的情感。


    为何要坦白自己的喜欢这么难?因为自小围绕着她的都是恶意,她不敢表露自己喜欢什么,她只能展现出自己的强大,强大得谁都伤害不了她,假装自己什么都不在乎,没有弱点,什么都能舍弃,这样就没有人能够把她在乎的从她身边夺走。


    “蓝芙也喜欢你,她大概是怕……你喜欢的人,其实不是她。”


    白卿酒明白,她自然明白,而她自己也陷入了这个漩涡里。当初她把蓝芙接回来,一边希望她能想起来,一边又希望她永远想不起来,这样她们就能重新开始。


    可是真的能重新开始么?


    白卿酒没办法忘记恨,也没办法忘记爱,她的满头白发,满脚伤痕都在提醒她秦舒墨这个人的存在,而她又回来了。


    “本座知道她是蓝芙,可若她亦是秦舒墨呢?”


    “难道……!”


    季慈惊讶地看着白卿酒,没想到自己的猜测居然是对的,竟有人的缘分真能跨越生生世世?


    白卿酒抬起翘了翘自己的尾指,恍惚之间,季慈似乎看到了一条红线系在尾指之上。


    “或许也是时候把她逮回来了,总不能让人再跑了。”


    白卿酒站了起来,正要离开之际,她回头:“你胆子是挺大的。”


    “否则,恐怕入不了玉玲珑的眼。”


    季慈登时震了震,没想到白卿酒什么都知道,那些乌鸦……那些乌鸦到底看到了什么啊,那天晚上她记得门窗都关好了啊!


    等季慈回过神的时候,白卿酒已经不见了,那一刻,季慈松了一口气,觉得那两人终于要见面了,也庆幸弥漫在空气中的压迫感终于没有了。


    季慈没想到蓝芙真的是秦舒墨,而白卿酒手中那条姻缘线一定便是牵着蓝芙的。


    虽然她知道白卿酒知道蓝芙的行踪,可是那一刻,她还是冲了出去,把正要下楼的白卿酒叫住:“白前辈!”


    她回头。


    “她在梨洲上阳城。”


    她沉默。


    “是她告诉我的!”


    此时,那人才笑了笑,好像与心中那点拧巴和解了。


    其实……她笑起来,真的挺好看的。


    第110章


    上阳城不愧是钟家的地盘,许多店铺屋檐上都悬挂着写有‘钟’字的灯笼。虽然现在钟家如今已经被蛊毒门控制,可如果在灯笼上写上‘蛊’或‘毒’二字,多少还是有些怪异的。


    蓝芙张望了一路,偶尔会感觉到身边走过几个修仙者,他们的腰带之下悬挂着木牌子,刻着‘钟’字,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丧家之犬。


    洛栩栩和蓝芙在路边喝着茶,可想到这是蛊毒门的地盘,食物不能乱吃,茶也不能乱喝,所以她们只点了茶,却一点也没喝。


    看着人来人往,终于看到了两个蛊毒门的人,他们说说笑笑,讨论着刚才赢了多少灵石,估计是刚从赌场出来。两个辟谷后期的修为,还说一会儿要换岗巡逻什么的,不可耽搁,便快步离开了。


    “看来蛊毒门的实力也并非多厉害。”


    辟谷期巡逻,这若是敌人打来,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境么,洛栩栩忽然有了信心,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不,他们厉害在于,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下蛊,虽说修为高的不受影响,但是我们还是小心一些。”


    “好。”


    说起来,洛栩栩也已经有元婴中期了,当初在白骨岛才能这般顺利地把两个金丹期给弄出来。说起修为强弱,自己才是那个应该小心的人。


    只是蓝芙感觉不到当初附在鬼蛊上的那股气息,也不知道那个人在不在这里。


    胡图:【主线任务来了,得到妖蛊,加你五百幸运值。】


    蓝芙:【对了,我现在有多少幸运值了?】


    胡图:【四千点。】


    蓝芙想了想,这么多幸运值,自己或许能把剩下的两颗蛋都买下来,不过自己还有颗蛋在孵化,还是等孵化成功了再说吧。


    对了,还有……


    “对了,洛姑娘,你看。”


    蓝芙从纳戒中拿出那个银色的盒子,打开后里头有一面写着‘东’字的旗子。


    “四方……”


    “嘘!”


    蓝芙收起银盒子,然后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后,才道:“对,就是你想的那个东西。”


    “若是有机会,我收集完后再交给洛飞花前辈。”


    “我没想到这是真的,实在是太感谢了!”


    洛栩栩总听族人说出来历练总会有些奇遇,她想她的奇遇便是蓝芙,她居然真的找到了传说中的四方龙旗了!


    “诶,说感谢还言之尚早,我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把这东西找齐。”


    蓝芙才说完,胡图马上就搭了话:【还真有一个支线任务可能会有这四方龙旗。】


    蓝芙:【啥啥啥。】


    胡图:【妖蛊是用妖族的胚胎炼制成的蛊,我猜四方龙旗或许能成为妖蛊修炼的法器,所以捣毁蛊毒门这个任务,或许会得到四方龙旗,奖励是一张半价优惠卷。】


    蓝芙听罢,想也不想地就接下来了,然而胡图的下一句话让蓝芙有些后悔:【蛊毒门很危险,你还是多准备点装备再去吧。】


    洛栩栩这个时候还在感谢蓝芙,并询问了蓝芙当时是怎么得到这张龙旗的,蓝芙也好脾气地一一告诉她。


    坐了好一会儿,两人准备离开,老板走了过来,笑着道:“两位姑娘,我们梨洲附近有很多地方可以游玩,比如……”


    老板见两人年轻,又不同于一般大家闺秀的衣裙,是一身便于行走的劲装,便知她们是旅人,忙着介绍附近好玩的,十分热情。蓝芙和洛栩栩连连应下,道过谢后才离开。


    想到洛栩栩是出来游玩和历练,蓝芙也不想把时间安排得这么紧凑,便按着老板说的到处去走走,说不定能意外寻到那个人。


    梨洲以上阳城为中心,四周都是旅人不断的城镇,如此看来钟家在此地也算是捞足油水,富得流油,莫怪都耽于修炼,被蛊毒门就这么趁虚而入。


    不止好玩的城镇,这梨洲还好山好水的,周围都是好风光,两人御剑去山顶感受阳光,又去大河感受山河的浩瀚。


    两人来到梨洲边境,有一处灵力充沛的山峰,不少修仙者往山峰赶去,好像有什么盛事一样,蓝芙便抓住其中一个散修问个究竟。她们这才知道这灵山山峰是一处叫姻缘台的地方。


    有要缔结姻缘的修仙者都会来这里缔结婚契,自此命运相连,结为道侣。今日恰好有两个散修来此缔结姻缘,周围的修仙者听了也来凑个热闹,沾沾喜气。


    蓝芙和洛栩栩一听,觉得此事有趣,便也赶了过去,给两位新人送上祝福。


    山峰有一棵千年桃花树,在此受灵气洗礼,常年盛开。树前有一块姻缘石,一圈圈地用红绳绑着,好像被月老赋予了什么法力一样。一男一女站在石前笑着看着对方,低声说些什么,蓝芙无意探听,反而看向飘落的一片片桃花,落在肩上,好像落下了一段段凄美的故事。


    此时,她感觉到沧海在纳戒里的一些异动,而后她脑中好像有些画面,她好像曾站在姻缘石前,牵着一个人的手,说:“我想做你的妻。”


    我想做你的妻。


    “蓝芙,我去那里看看,好像有派糖!”


    大概是第一次看这种情景,洛栩栩也按捺不住自己,兴奋地往人群里跑了。


    蓝芙被洛栩栩惊醒,脑中的画面被驱散,只有那么一瞬间,好像自己的臆想,又好像真的经历过,可是一切都来去太快,她抓不住,像幻想。


    此时,那一男一女分别把自己的左手都放到姻缘石上,只见姻缘石红光一闪,一条细细的红线便缠绕到二人左手的尾指上。


    为何是左手?大概是因为靠近心脏吧,那是生命跳动的地方,婚契也该离它最近,这样才能以生命去见证结合和离别。


    就在此时,自己左手的尾指动了动,以为是错觉,可当它又在无意识动了动时,蓝芙才抬起手来看,发现尾指处竟是缠着一条红线,与方才结婚契的二人缠的一模一样,三圈,意味着三生三世。


    不可能,怎么可能!


    蓝芙见红线地另一端在动,她回首看去,那红线的另一端埋没在人群之中,却让她的心跳得飞快。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成亲了?


    胡图:【你是不是偷偷成亲然后惊艳所有人?】


    蓝芙:【怎么可能,我今天才知道这个……】


    真的是今天才知道么,可为何总有一种熟悉感?


    胡图:【呐呐呐,你看,你自己都不确定了。】


    蓝芙:【我的行程不是被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么,我成亲你肯定第一个知道!】


    胡图:【说得也是。】


    蓝芙有些害怕又有些紧张,只因她能感觉到红线的另一端正在靠近,那是谁,自己怎么可能……


    很快,有一个身影从人群中缓缓走来,一袭红衣比桃花还要红艳,好像聚集了漫天桃花燃烧出温柔的火焰。白卿酒出现在蓝芙面前的时候,烧得她眼睛泛酸,若是任何一片桃花落在她肩上,都能把她压碎。


    蓝芙垂眸看向红线的另一端,缠着的正是白卿酒的左手尾指,而她缓缓抬起来,好像要向蓝芙展示。


    展示什么?


    展示由始至终那个人都是她,还是展示自己终究是逃不掉的?


    蓝芙想象过自己若是再遇白卿酒会怎么做,会逃,会乖乖站好,或是被白卿酒打飞,砍断双腿,又或许是自己冲过去把她抱住。


    可是她从来未想过现在这个场景,二人面对面站着,左手尾指系着红线的两端,四目交望,就像命中注定,叫蓝芙茫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蓝芙伸手过去,指腹轻轻落在白卿酒尾指缠绕的红线上,好像要确定,这不是什么障眼法。红线有一种温热的触感,很真实,真实得像正在跳动的心脏,然后往上滑去便是白卿酒冰冷的指。


    她在这个时候不适宜地有些好奇,她冰冷的体温,是如何把这红线焐热的?


    就在此时,冰冷的掌心握住了自己的手,蓝芙马上抬眼一看,白卿酒正专注地看着自己:“是你的温度。”


    “你的温度一直缠在我的尾指。”


    我,这个称呼很少听见,此刻白卿酒这么自称,好像有什么距离感被打碎。此刻的她,不是杀神,不是御天门师祖,也不是修仙界的救赎,她只是白卿酒,有血有肉的白卿酒。


    “这是怎么回事?”


    蓝芙没有挣脱,面对白卿酒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冷静超乎自己的想象,心动也超乎自己的想象,或许没人会知道,她的冷静之下,藏着对白卿酒的心思,那种一种失而复得的雀跃,也是一种让她沉沦的致命吸引。


    就连那冷冷的体温,她也思念入骨。


    “你说的,你想做我的妻。”


    白卿酒把蓝芙的手拉过,吻落在她的尾指处,烫在红线上,好像烙下了一个郑重的承诺。


    我想做你的妻……


    这句话,不是幻觉,也不是自己的臆想么?对象原来是白卿酒么?是了,除了白卿酒,又有谁能够让她说出这句话?


    “可是我们未曾到过这里。”


    蓝芙始终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好像双脚都踩在棉花上,踏在虚幻之上,夹在一个不真实的空间中,与白卿酒好像隔了一个时空。


    “来过的。”


    白卿酒叹了口气,看向蓝芙的时候有些凄然的寂寥,好像自己应该记得些什么才是,这样茫然的反应,伤了白卿酒的心。


    “蓝芙,让你的魂魄去感受,它会告诉你,它会告诉你的……”


    白卿酒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想一段神秘的吟唱,引人入梦。


    告诉我什么?


    我的魂魄,我的灵魂,会告诉我什么?


    会是时隔百年,踏着时光铺成的路,透过红线缠绕过来的遗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