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第一百零一章 ……


    第一百零一章


    德妃在看到当今的第一时间就在心中暗暗发誓:绝对不能让当今知道那狂徒是谁安排的。


    若是让当今知道, 别说她的皇帝儿子救不了她,她怕是会成为大清历史上第一个被挫骨扬灰的太后。


    别说大清历史了,就是纵观整个华夏史, 那也是头一份的荣耀!


    再度看一眼当今的脸,发现当今嘴斜眼歪时连脸上的麻子都被挤到了。于是德妃一边觉得自己牛逼极了,一边又暗暗后怕和小心。回过头来还要对着清醒过来的当今表现出一副感恩和喜出望外。


    也是忙的一批~


    相比之下,宜妃等人到是比德妃更心诚些。


    当今活着, 皇帝和畅春园就是她们的家,想见儿子和儿媳妇孙子孙女们也极容易。


    若是当今驾崩了, 儿子想进后宫不容易, 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们想进后宫也得按规矩递牌子。得了许可再进宫时, 还得先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


    而且从亲爹手里捞爵位和从庶兄弟手中捞爵位的难易程度也是不一样的。


    虽然对新帝非常不友好,但后宫女眷这边除了德妃外, 不少人都希望当今再多活几年的。


    当今醒了!


    醒来的时候思维还停留在被狂徒猥.亵的那天,于是他压根没想到皇位种种,而是满脸戾气的看向李德全, “审, 审出来了,吗?”


    李德全忠于当今, 却也最会审时度视。他在事发时便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两日与众人守着当今时又反复回忆当时的点点滴滴,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胆猜测。


    这事怕是不单纯!


    如今当今病成这样,新帝又接了传位诏书,礼部, 内务府等衙门都已经开始张罗登基大典和新帝后妃入住后宫等事宜了。现在再将那些疑点捅出来,岂不是横生波澜?


    对了,当今会中风昏迷的原因也被李德全下死力气压下来了。不管那些消息灵不灵通的, 也不管台面下都传成了什么样,反正明面上都是统一口径的——旧疾复发。


    飞快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与当今说了一回,当今倒是没再追问审讯结果。而是用一双老迈浑浊的眼睛看向站在床榻不远处的四爷。


    许久,当今才声音干哑无力的喊道:“胤禛呀!”


    “儿臣在!”四爷见状一边应声,一边掀起袍子下摆跪了下来。


    “…胤禛呀,朕,朕就将,大清江山,交给你了。”一句话说得是断断续续,却很好的避开了结巴的问题。


    四爷:“请皇阿玛放心,儿臣定当竭尽所能……”


    深吸一口气,四爷就跟说入职宣誓一般,对着当今表了一回态。只是让四爷没想到的是他表完态后,当今既没说什么,也没让他起身,而是就那么无视了跪在地上的他,然后就着李德全和宫人的手漱口,净面,吃药……


    一直到太后和德妃等人进来了,四爷还在地上跪着呢。


    幸好当今的寝殿铺了地毯,不然四爷的膝盖可要受苦头了。


    只是即便是这样,四爷也因跪得时间太长,而致膝盖处又酸又麻,快要失去知觉了。


    当今是真没想到自己睡了一觉,大清就易主了。此时心里的不甘和恼怒便通过这种方式发泄了出来。


    最有意思的是当今半点不责怪李德全,而是将所有的不满都给了四爷。


    听说太后等人来了,当今仍旧没想要让四爷起来。


    四爷已经接了传位诏书有一天多的时间了,这一天多的时间,不管是畅春园还是京城那边的人都已经陆续改口唤四爷为‘皇上’,‘当今’,‘万岁爷’。


    而缠绵病榻,一直昏睡不醒的老康头在众人心里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对了,四爷接旨后,正式下达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封当今为太上皇的,其次是封太后为太皇太后的。


    封德妃为太后的圣旨已经写好了,不过考虑到一些尊卑规矩,这份圣旨要在明天的时候才会颁布出去。


    不过德妃那里已经得到了消息,就连明天封太后要穿的衣裳首饰都已经让人预备出来了。


    按乌林珠的意思就是借着这三道圣旨彻底坐实四爷新帝的身份,再之后就算是再有人传出什么不堪流言,也不怕旁人诋毁四爷得位不正了。


    一切都好好的,偏就在今天,当今竟然在所有人都准备守国丧的时候清醒了。


    ╮(╯▽╰)╭


    现场挺尴尬的。


    太上皇坐着,新帝跪着,太皇太后和德妃这个新帝生母到是无所谓是站是跪,可其他人却不知道在行礼后能不能起身了。


    李德全极有眼色,揣摩了一回当今的心思便上前‘提醒’了一回当今。


    哦,不能再叫当今,而是唤太上皇了。


    之前老康头刚刚清醒,李德全传话时没唤当今也没唤太上皇,而是唤的万岁爷。这会儿,他也是唤的万岁爷。


    不过跟着太皇太后和德妃等人进来的这些人却都已经在请安的时候直接改了口。


    这一声‘太上皇’,好悬没将老康头叫走。再然后看向四爷的眼神就更不善了。


    好你个老四,竟如此性急~


    好在老康头只是病了不是傻了,到也先顺着李德全的‘提醒’让四爷站起来了。


    四爷站起来后,便一直双眸低垂,不看任何人。众人见他这样便也知道他在避嫌。正好老康头不想见这个儿子,便挥挥衣袖,让他下去了。


    出了清溪书屋,也离开了亲爹亲娘以及一圈大大小小的庶母后,四爷还站在院子里神色漠然的看着清溪书屋出了一回神,之后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转身大步离去了。


    圆明园与畅春园只有一里地的路程,便是步行也没多远,不过四爷今日早起已经着人将那一里地圈起来了,以后往返两地就更方便了。


    此时四爷没去畅春园这边接见官员的办公之所,而是让人抬了肩辇回了圆明园。


    现在这个时间,看似已经明朗了,但在登基大典前,大家都不能放松就是了。


    发生在老康头身上的那件猥.亵事件,并不是什么秘密。


    四爷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德妃那里也悄悄让人给两个儿子送了消息。


    十四听说后,想的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头都会遭遇这种事,那住在园子里的老娘和庶母们岂不是更危险?


    这么想的时候,十四竟然还特意去给他老娘寻了两个会功夫的太监,如此这般又将德妃哄得眉开眼笑。


    而四爷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想到了乌林珠以及去年那些关于当今的流言蜚语。


    这种事…太像她的手笔了。


    然而这两天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四爷压根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却跟乌林珠探讨真相。而乌林珠呢,她到是从姚全那里听说了老康头身上发生的一系列坑爹事件,当即就笑得前仰后趴的。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同道中人干的好事,但她都佩服这位的手段。不过在乌林珠看来,最有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就是德妃了。


    老头子都让她儿子以储君的身份监国了,一直没名没份的就已经很让人焦虑了,这种时候了他偏偏还各种作,各种打四爷的脸。


    太子不就是输在没有亲娘帮衬上的吗?


    因没见到四爷,乌林珠也没将这些想法尽情输出。不过还是让姚全去跟四爷提一嘴尽快给老康头封个太上皇,也好将名份定下来。


    四爷到是真听了乌林珠的建议。


    或者说不止乌林珠这么建议他,邬思道等人也有这么跟四爷提议过的。


    新帝的第一道圣旨,多么至关重要呀。不拿来封个太上皇,那就太暴殄天物了。


    ……


    当今醒了,还是以这种让人不忍直视的方式醒了,四爷觉得自己暂时离开一下畅春园更好些。


    坐在肩辇上,四爷一边按揉因着这几日不曾休息而肿胀的额头,一边闭目养神。


    一时进了圆明园,四爷先是回了自己的院子洗漱更衣,又简单的用了些吃食。原本想要眯上两刻钟的,可心里有事,又因多年夙愿终成真,竟一时又睡不着了。


    双手用力在脸上搓了搓,四爷一边让人去唤乌林珠来书房见他,一边又让人拿了皇宫分布图过来。


    太上皇若是住在畅春园这边,新帝的家眷便仍就可以住在自己的圆明园里。


    但不管住在什么地方,宫中都应该有新帝家眷的住处才是。


    紫禁城分前朝和后宫,其中又以乾清宫和坤宁宫为中心。


    四爷挑了乾清宫西侧的养心殿为自己起居办公之所。而后宫这边,妃嫔都分别住在东西六宫里。已经成家的皇子一般会尽量出宫开府,而没成家的皇子阿哥们则会分别住在皇子居住的乾东所和西五所。


    除此之外,还有太后居住的宁寿宫,还有其他太妃居住慈宁宫、寿康宫、寿安宫等。


    先帝的未亡人不能委屈了,太上皇的嫔妃们更不能被怠慢,那能被委屈的就只有新帝的家眷了。


    东六宫是景仁宫、承乾宫、钟粹宫、延禧宫、永和宫、景阳宫这六座宫殿。西六宫则是启祥殿、长春宫、咸福宫、永寿宫、翊坤宫和储秀宫。


    不好惹又极得宠的宜妃姐妹住在翊坤宫。那就将西六宫都留给太上皇的嫔妃,新帝的家眷便先在东六宫挤一挤。亲娘之前住在永和宫,之后住在哪里…肯定是要住进慈宁宫的了。


    再一个,为防出现什么流言蜚语,通往东西六宫的所有宫道都多加一道宫门,禁止随意进出。


    ……


    正看着呢,就听说乌林珠来了。四爷当即便将宫中分布图朝一侧推了推,带着些期待的坐等乌林珠进来。


    四爷叫乌林珠过来,一是问她太上皇会中风跟她有没有关系,二是告诉乌林珠登基大典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


    “天地良心呀,您怎么总是一遇到事就往我身上想呀?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是什么坏事都做呀。”乌林珠理不直气也壮的对四爷叫道:“我只问您,但凡是我做的事,哪件是我不敢承认的吧?”


    四爷:好像还真没有!


    “什么是好事?什么是坏事?好事是不花钱买教训,坏事却是付出经历收获经验。于我来说,我一直是在助人为乐。既是这样的心态,那我就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当然,不敢承认和不能承认是两种事。


    有些事是不好解释才不能承认的,有些事是怕解释了以后被人堵住了作妖的路径不能承认。


    就好比老康头的两次中风吧。


    第一次中风,是因为乌林珠借着王子腾的寿宴干了一票坑舅买卖。不光坑了王子腾等赴宴的男客,还借着录音器等道具骗了一回后院的女眷。


    借着她们的嘴,将当今不能人道,狂补驴鞭以及喜好俊美侍卫等等,等等的消息一股脑的传得人尽皆知,也因此才有了当今的第一次中风。


    而当今的第二次中风,就是有人借着乌林珠带出来的那股风波,踩着当今的神经来了一场精准打击。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乌林珠主导了第一次中风,德妃虽然主导了第二次中风,却是借鉴了乌林珠的办法,将老康头踹进乌林珠早前挖出来的坑里。


    正经算下来,乌林珠的责任就是1+0.5~


    ←_←


    太过理直气壮了。


    乌林珠发自内心的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认为她对着四爷说谎有什么不对的。这心态放在后世用测谎仪都未必测得出来,四爷想从态度和神态上看出破绽…想都不要想!


    再一个,自打当今的万寿节后,乌林珠就没怎么回过小二进,就算回去了也不曾住下来。


    在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荷叶王达等人的照顾和监视下,也让四爷有种自己冤枉好人的错觉。


    呸,这丫头若是好人,那这世间就没谁是坏人了。


    ……


    四爷见乌林珠这般斩钉截铁,便又换了一种方法问她。


    “以你之见,此事又是何人所为?”


    “按结果看,无疑是咱们的太后娘娘了。将当今弄成这样,她能当太后,她儿子还能顺理成章即成皇位,真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买卖。”


    对于这个猜测出来的人选,四爷有些接受不了,于是看向乌林珠,又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能在畅春园干这么一单买卖的,肯定是有子嫔妃以及手上有些权利的高位嫔妃,直郡王的亲娘惠妃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后按着乌林珠没事都要搅风搅雨的心态一路分析下来,她连御膳房的粗使宫人都能怀疑上,于是这个嫌疑人真真是越说越多,最后直接将四爷说得脑仁嗡嗡的。


    “罢了,不用再说了。世间像你这般心性,已是凤毛麟角。”所以也不是谁兴致上来了,就非得干点什么的。


    乌林珠闻言,非常不淑女的翻了个白眼,随即小脑袋左右摆了两下,半点不将四爷的话放在心上。颇有一种‘家有千金,行止随心’的姿态。


    这个话题暂时结束,四爷又问起了水泥之事。


    “爷的登基大典就定在十月三十那日。”


    十月三十是四爷三十五岁的生辰,也是钦天监给出来的最近吉日,于是四爷便直接将登基大典定在了那一日。


    乌林珠笑眯眯的点头,直接避开水泥这个话题,而是一脸俏皮的调侃四爷,“您不是应该自称‘朕’了吗?”


    四爷闻言,又伸手指了指乌林珠,笑着骂了她一句‘小混帐’。


    “对了,您是不是应该让人将太上皇寝殿中的镜子都收走?以免当今看到自己的脸三度中风?”


    中不中风的不是重点,重点是不知道自己的脸成了那种样子,太上皇养病期间肯定会召见各路大臣和皇子宗室……


    四爷闻言,立即朝一旁喊了一声‘苏培盛’。


    等苏培盛出去了,四爷才反应过来乌林珠又算计了什么。抿了抿唇,四爷到底没让人将苏培盛再追回来。


    这厢苏培盛领命出去,书房里的乌林珠和四爷又说了两句话,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四爷便领着乌林珠去了四福晋的院子,同时又将家里的几个小的都叫了过去。


    四福晋所出弘旦阿哥生于康熙五十年五月,耿氏与钮祜禄氏所出的五阿哥和六阿哥则生于康熙五十一年五月。


    如今,小哥仨都可以吃辅食了,但却都需要乳母侍候喂食。


    于是小哥仨单开一桌,四爷四福晋带着二格格,弘时和乌林珠坐一桌。


    乌林珠仍旧坐在四福晋和二格格中间,这个位置都快成专属乌林珠的了。


    自打乌林珠能跟着四大爷一家上桌吃饭后,四大爷家的餐桌就发生了变化。


    往常那些份例菜都没了,端上桌的都是各人爱吃的。


    不光如此,乌林珠还让人弄了几张转盘送到王府。吃饭转个菜什么的,也更方便了。


    反正是亏待了谁,都不能亏待了自己!


    一时用过膳,四爷留在这里与四福晋说接下来的安排,二格格则拉着乌林珠去了她的院子。


    “我再想不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我阿玛竟成了皇帝。”


    乌林珠颔首,确实挺快的,这个时空的四爷比他们那里的历史提前了八.九年登基。


    “恭喜,恭喜,直接从和硕格格变成了和硕公主!”


    二格格心情好,这两年也被乌林珠同化得特别能开得起玩笑。听到这话直接学着外面男子的样子,对乌林珠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抱拳礼,“同喜!同喜!”


    同喜?


    她有何喜?


    太上皇一日不驾崩,四爷就不能大刀阔斧的大干一场,如此也就没办法立时兑现对她的承诺了。


    这事的关键还不是这个,而是当初的承诺是不是真的重要到可以让她替四爷解决了太上皇?


    抿唇,耸肩,叹气,一套动作做下来后,乌林珠直接在心底对自己摇了两下头:


    还是且行且看吧。


    就像这次的事,不也是很意外吗?


    ~


    一脸笑的看着二格格拉着乌林珠离开,四福晋才收回视线,没恭喜四爷,只一脸笑的说起了府中安排和年家。


    因着良妃孝期等原因,小年氏至今也没能嫁过来。如今四爷都要登基了,小年氏这个历史遗留问题也得尽快与四爷商量一番才好行事。


    四福晋问完四爷,又笑着对四爷说道,“……年家姑娘到底是太上皇赐下来的侧福晋,按理婚礼和封妃大典都该有她的。只是太上皇尚在病中,内务府那边又要操办爷的登基大典。


    这一个月内也没有适宜婚嫁的日子。再一个,便是有,急匆匆的办场婚礼,简薄不是,热闹也不是。登基大典前纳侧福晋进门…难保不伤声名体面。”


    说到这里,四福晋又顿了顿,见四爷神态如旧,便又继续说道:“之后若是以迎妃的规矩将年妹妹迎进宫去,怕是不知情的人又会传出什么了。太上皇那里怕是也要…爷的难处我是尽知的,我寻思着要不就蠲上一处,且先将人接到府里来?”


    四福晋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给小年糕办婚礼了,只让小年糕带着行李先搬进王府或是圆明园。之后跟着其他女眷一块进宫,以新帝嫔妃的身份接受封妃大典。


    主要是四福晋不想让小年糕以新嫁娘的身份抬进后宫,并将婚礼和封妃大典一块办。


    太过…隆重。


    容易引来不必要的揣测和让年氏一族生出野望。


    四爷到是没想那么多,但他只要想到太上皇醒来后对他的态度,便觉得自己得有一段时间要夹着尾巴做人了。于是见四福晋这么说,只略微寻思了一回便同意了四福晋的提议。


    “让年家将年氏和年氏的嫁妆都先送到京城的雍王府,不必再往城外送了。”


    四福晋颔首浅笑,“你说的极是,我也是这么想的。王府西边的那个套院原就是给她收拾出来的,且让她先在王府住下,等咱们回京城了再行家礼也不迟。”


    四爷:“嗯,你安排便是。”


    四福晋闻言又笑,还逗趣的说了一句,“臣妾遵旨!”


    四爷听罢,神色间又多了几分暖意。牵起四福晋的手,将人拉到怀里,也不说话,也不动作,就那么静静的靠在一起。


    未来的帝后正在享受难得的片刻静逸,圆明园里的李氏等人则在琢磨着四爷会册封自己什么位份。


    李氏觉得自己为四爷生了三子一女,如今活下来两子一女,从生育有功的角度看,自己也应该是个贵妃。


    而分别为四爷生下一个儿子的耿氏和钮祜禄氏则在纠结四爷会封她们为妃位,还是封她们一个嫔位。


    王府中其他怀有身孕的侍妾格格们,一边希望四爷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给自己一个高一些的位份,一边又满心期待自己能一举得男。


    太子当了几十年,最后皇位却落在了四爷头上。谁又说能数年后,皇位落不到自己儿子头上呢?


    好家伙,这还没进宫呢,这帮子女眷就已经有了宫斗和夺嫡的意识。


    相较于这些女眷,弘时这两天的经历才堪称惊险刺|激呢。


    他没想到他老子真成皇帝了,更没想到他老子接下传位诏书的那一刻,他就成了新帝的长子。


    哦,他哥哥弘昀一直徘徊在鬼门关,此时还不知道在哪休养呢。


    府里大多数人,就连李氏都对他不抱太多希望了。


    所以别看弘昀还活着,但弘时却是众人心中的皇长子了。


    再然后,就在昨天夜里,弘时差点失足跌进荷花池,而动手的竟然是四福晋院里的小太监。


    四福晋听说了这事,想都没想就叫来李德全,让其将那小太监带下去严加审讯。


    不动彼此的小孩,是四福晋与李氏的默契。这会儿就出了这种事,不管是李氏,还是四爷竟都没谁怀疑过四福晋。


    但同时,他们也都不由分说的加强了对孩子的保护。


    比起那些四爷亲生的子女,乌林珠这个还没正式认下来的养女就悠闲自在许多。


    没办法,谁让她院子里,上上下下都是四爷精挑细选出来的粘杆处人呢。


    这会儿回到自己院子,乌林珠换上一身脱掉就可以钻进被窝的家常衣袍后,便坐在炕上泡脚。


    乌林珠夏天那会儿不光在游轮空间吃了太多冰淇淋,还在外面也吃了不少牛奶碎冰果子,一时积了太多寒凉在体内,月事时就遭了些罪。之后太医便给乌林珠开了好些养身泡脚的药包。


    于是从夏天开始,乌林珠每天晚上睡前都要泡上一回脚。


    今天的乌林珠则是一边泡脚一边提笔写下水泥的配方,之后叫来荷叶,让她给四爷送去。


    多大点事呀!


    给你!给你!


    第102章 第 102 章 第一百零二章 ……


    第一百零二章


    都是心知肚明的事, 所以乌林珠也没装模做样的再往瓷器窑坊那边折腾。提笔写下早就倒背如流的水泥配方后,乌林珠又在那配方上写下了一份水泥使用办法和注意事项。


    水泥生产出来后还需要静置14到28天才能使用,使用后也差不多需要28天左右才能完全硬化。


    让人按配方准备材料, 然后再按方法制成水泥,之后再按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进行水泥实验,最快也要五十来天才能看到结果。


    这会将将九月,登基大典又是在十月末, 时间…刚刚好。


    对了,乌林珠看的那本书上还提了一句水泥的保质期。


    上面说水泥最好在出厂后的三个月内使用, 超过这个时间就会降低水泥的品质。


    谁知道呢。


    反正乌林珠也将这句话写给四爷了。


    可惜, 乌林珠已经信用破产了, 四爷看到这句时便以为她在邀功诿过。


    ╮(╯▽╰)╭


    惦记了多少年的水泥配方终于拿到手了,四爷都没用旁人誊抄, 而是自己坐在书案前一笔一划的将那份写了不少字的配方和使用方法,注意事项抄了两遍。


    将乌林珠让人送来的原始搞件和自己誊抄的一份收进书房暗格里,又叫来心腹将配方和后续实验都郑重交待给他。


    因为康熙年间正处于小冰河时期, 加之冬天使用水泥需要往里面加防冻材料, 所以乌林珠上面也提了一回水泥的最佳使用时间。


    以京城为例,最好的施工时间是谷雨到霜降这个时间段。若以琼州两广的温度气候为例, 则可以全年施工。


    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若是这样还会出问题,那肯定是天意使然了。


    条件看似极多,但却更让四爷放心了。四爷满怀期待的让去折腾水泥, 乌林珠则是泡完脚又懒得回床上睡觉,便让人将炕桌收拾下去,歪在外间炕上就寝了。


    睡得有些早, 寅时末便醒了。睡醒的乌林珠也没从被窝里爬出来,而是让人送了些温水进来,又点了盏玻璃灯就窝在被窝里看起了杂书。


    人嘛,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没有底牌。将水泥的配方给了四爷后,她手里还得尽快找出另一种让四爷更期待的东西才行。


    巧的是她凭缺德实力捡回来的便宜老子也是这么想的。


    以四爷对乌林珠的了解,他已经猜到乌林珠能那么干脆利落的将水泥配方交出来,那手里定然还有更多能钓着自己,让她有恃无恐的东西。


    若说此时的四爷还能淡定期待,那等到水泥当真如乌林珠描述的那般利国利民时,这份期待都能跟登基大典划等号了。


    别说这便宜闺女要挑一个上门女婿了,就是挑上十个八个,整全套的三妻四妾什么的,四爷都愿意亲自为乌林珠组织这个男版选秀。


    ←_←


    话回当下,相较于心无旁骛,坐等四爷登基的乌林珠,四爷不到寅时便起身,开启他新帝的一天。


    四福晋比四爷起的还早些,她起身后先是按着往日习惯见了四爷后院里的那些个女人。


    “登基大典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你们自己也看看,哪些人是要带进宫的,哪些人是留在外面的,回头拟个名单出来。”


    后院女眷身边的丫头有下五旗包衣出身的,也有庄子里选上来的,更有外面采买回来以及跟着自家小姐嫁进王府的。


    这些丫头若是跟着主子进宫,那就会直接划入包衣旗,之后就要按着宫女25岁出宫的规矩离宫。若是不跟着主子进宫,那这些人会暂时留在王府或是圆明园这边,回头再另做安排。


    对了,昨儿夜里四爷还曾跟四福晋提了一句,说他想将潜邸给乌林珠留做公主府。


    潜邸的意义不同别个,留给哪个儿子都不合适。正好便宜闺女是个事多的,与其再花银子给她建公主府,还不如直接将潜邸留给她呢。


    好嘛,四爷是担心乌林珠可着公主府种一片黄金向日葵,提前防着她掏空内务府呢。


    ~


    此时四福晋一说完,李氏等人就皆听明白了,或是轻声应是,或是轻轻颔首的。


    四福晋的视线扫过座中女眷,声音自带沉稳和威仪的说道:“太上皇高寿,咱们做儿女的只有满心欢喜,为他老人家祈福庆贺的,最是不该生出那些懈怠心思。回头闲下来,也要多多给三位圣人抄些佛经才是。”


    座中李氏身份最高,见四福晋这么说,便带头说道:“福晋说的是,咱们都盼着三位圣人长寿安康呢。”


    因封后的圣旨还没下来,所以李氏也不好直接唤四福晋‘皇后娘娘’,便仍以福晋称之。


    别说李氏不敢唤四福晋皇后娘娘,就是她唤了,四福晋也不敢应就是了。


    原是板上钉钉的事,也不急于一时。若是现在就让人这么称呼,岂不是让人说嘴?


    这种事,四福晋再不会做的。


    “我自然是放心你们的,不过是白吩咐一句罢了。”四福晋笑道:“不但咱们要谨小慎微,底下的人和娘家人也最好不要忘了分寸身份才好……”


    四福晋说完这些,又直接通知在座的女眷一会儿都派人回娘家提点一二。


    “是!”


    想到四爷登基后,她们这些人便都是帝王嫔妃,此后与家人再难团聚,便又极为宽厚的表示进宫前让她们再与家人见上一面。


    “谢福晋体恤!”


    有家人,且家人还在京城的无不感激。起身谢恩时也比往日多了几分真诚。


    跟后院的女眷们交待了一番,四福晋又将府中的大小管事们都叫到天井前,措词严厉的敲打了一通。等这边的事都忙得差不多了,四福晋才想起让人去京城年府请年家太太过来说话。


    原本前天四爷接了传位诏书的时候,四福晋就已经做了一通安排。但那会儿也没想着太上皇还能诈尸,所以之前的安排相较于他们要面对的困难来说,远远不够。


    对着一众女眷说什么希望太上皇长命百岁,啧,四福晋更希望祈祷上苍,将太上皇和德妃的剩余寿数都转给太皇太后呢。


    至少那位除了蒙语旁的都听不懂的老太太比大多数人都好侍候……


    巳时过半,年夫人才被接到圆明园。


    她只带了下人来圆明园,儿媳妇和闺女都没带。往四福晋院子里来的时候先遇到了摘花插瓶的二格格,后又赶巧遇上了准备去书肆的乌林珠。


    乌林珠要买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打发时间,顺便再挑几部这个时代的官刻本收藏。


    因乌林珠既不是府中正经的主子,四爷和四福晋也没正式认下乌林珠这个养女,所以圆明园的下人虽见了乌林珠会行礼让路,却也不会特意将乌林珠介绍给来访女眷。


    若是人家问起…四大爷家的下人正好跟荣国府里的祖宗们拿了相反的人设,一个个的都是锯嘴的葫芦,随便你打赏多少,他们都是只敢拿赏赐,不敢往外吐一个字。


    虽然惊叹乌林珠容貌姣好,天生富贵相以及一身旁人都没有的气质,但年太太的注意力都在接下来的见面上,一走一过间,竟下意识将乌林珠当成了后院女子。


    乌林珠身上有一种旁人都没有的自信张扬,浑然天成的贵气和玩世不恭的不羁姿态。


    非常吸引人!


    也很吸引异性!


    可惜不了解她的人要么是不敢高攀,要么是痴心妄想。了解她的人…就没将她当人看过。


    女人?


    呵,不存在的,那就是个随时尥蹶子的牲口。


    ……


    年太太自是知道四福晋此时唤她来圆明园所谓何事,这会儿心里既激动又忐忑,同时还隐约带出几分狂喜。


    四爷成了皇上,她女儿是太上皇明旨赐婚的侧福晋,年家蒸蒸日上,她女儿也是一等一的容貌才情,虽不曾入府,却也能算是‘潜邸旧人’。


    一个妃位是跑不了了。


    年太太就是在这种心情下见的四福晋,四福晋也没摆未来皇后的谱,而是在房中暖阁里见的年太太。


    也没跟年太太废话,只告诉她现在的局势以及她昨日与四爷商量的结果。


    要是年家同意,那就这几日将小年氏及其嫁妆都送到雍王府,跟着潜邸旧人们一块进宫,受封。


    要是年家不同意,那就等到康熙五十五年,哦不,应该是雍正三年的时候,跟当年新选出来的秀女一道进宫。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但是,


    年太太一个都不想选!


    心里不愿意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毕竟让年家将人送到雍王府这事是四爷拍板定下来的。于是年太太便迅速调整心情,一脸理解,满口配合的应了下来。


    同时,还要表示一回给主子添麻烦的愧疚和不安,再对四福晋告个罪。


    这一套流程走完,四福晋又让人拿了《玉匣记》和黄历来,两本一块翻了一回,便与年太太定下了小年氏入府的日子。


    说完了正事,四福晋又让人拿了两套头面,十匹料子请年太太给小年氏带回去。


    “知道她受了委屈,这些就全当我给她的添妆吧。”


    婚礼再重要,也没有四爷的宠爱和实打实的位份重要。


    不过这么低调的将闺女送到雍王府,怕是别想再收到第二份添妆了。


    心里各种腹诽的年太太又笑着起身替女儿谢了赏赐,见四福晋没什么要交待的了,这才告辞出来。


    心里不是很好受,再看圆明园时就没了刚来时的赏心悦目了。守着规矩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帘子放下来的那刻,年太太的脸上才满是寒霜和阴郁。


    年太太沉着一张脸乘马车回京,乌林珠顶着一脸肆意张扬的笑,骑着一匹草原那边进贡上来的马从京城的方向朝圆明园飞驰。


    马车与马匹错身而过时,乌林珠一双含笑的眸子正好与年太太那双冷漠双目对上。一触即分,之后便是渐行渐远。


    此时又在官道上遇见乌林珠,年太太便多少猜到了一些乌林珠的身份。


    能随便进出圆明园,又是一副主子打扮的…想来就是荣国府的那位大姑娘了!


    因知道乌林珠不是女儿在后宅的对手,年太太除了嘀咕一句乌林珠抛头露面不成体统外,便没再将心思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


    乌林珠买了不少书和各色纸张回来,之后更是丧心病狂的将所有的话本子都撕掉一页和那些各色张纸分别泡在了水里。


    等这些纸页都泡化了以后,乌林珠又让王达去弄一筐杂草回来……


    荷叶见乌林珠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不禁好奇问道:“姑娘要做什么?”


    乌林珠:“不做什么,造个纸玩玩。”


    ‘不做什么,造个纸…玩玩?’


    ‘造纸!’


    荷叶瞬间瞪大眼睛,声音都拔高了两个度,“姑娘要造纸?”


    乌林珠点头,半点没将荷叶的震惊放在心上。


    早起窝在炕上看书时,乌林珠就发现大清已经有人以最低成本的方式造纸了。不过这些技术都笼络在个人或是某几个家族手里,所以大清的纸价仍旧有些高昂。


    于是感觉自己最近比较闲的乌林珠便准备用杂草树皮什么的造一回纸,之后再将造纸方法交给四爷,让其免费公告天下。


    之后嘛,就是想办法让人去跟太上皇提一提这个事。


    四爷不光藏了水泥的配方,还藏了低价造纸的办法,就为了登基后给自己造势呢。


    等太上皇听了某些人谗言后,差不多就到了呆霸王打死冯渊,贾雨村‘智’判糊涂案的时候了。


    等等!


    贾政自己还在留放的路上,林如海早早离了江南,这会儿也病得七死八不活,那贾雨村还能成功起复吗?


    也不对呀,黛玉明年才六岁,而朝.廷起复旧臣的事是明年秋里才传到扬州的。若按时间推算起复贾雨村的就是四大爷了。


    但以四大爷那眼里不揉沙子的别扭性子矫情脾气…他会起复被革职的旧臣吗?


    她咋就不信呢?


    而且就算四大爷当真起复了贾雨村,那也不是太上皇办的冤假错案呀。


    必须找出一件太上皇在位时期判的冤假错案,让四大爷感受一回什么是左右为难。


    要是四大爷替受害人翻案,那就是将太上皇的脸踹在地上磨擦。若是四大爷不给受害人翻案,即便全了孝道却也失了公道。


    如此一来,定然会大失民心。


    若是其他皇子阿哥再在太上皇的态度下做些什么,那四大爷必是腹背受敌。


    至于说要怎么才能在重重监视包围中打到那个案子……乌林珠对廊子上的八哥儿弹了弹水珠子,笑眯眯心忖道:


    ‘八爷府就在雍王府隔壁,弘晳不是还在毓庆宫里做宅男?’


    她不知道的那些事以及她不方便干的那些事,总会有人义无反顾,前扑后继的。


    曾经有一份极为真实的罪证出现在八爷家后院,八爷只迟疑了几息便将它们送到了最合适的舞台。如今又有一份天降‘好事’出现在他家后院,就问八爷感不感动吧?


    对了,万寿节那天八爷被关入宗人府,值到中秋前才被太上皇转回自家府邸继续圈禁。


    这到是方便了乌林珠继续‘丢’垃圾。


    就在乌林珠想到弘晳也可以帮上忙的时候,内务府的人便也为了废太子这家人来见四爷了。


    太上皇一早就让四爷和十三爷在郑各庄监督修造一座亲王府。


    旨意是康熙五十一年腊月末下达的,开春后四爷便带着十三爷忙了起来,中秋前夕王府建成,四爷还和十三爷一块跟太上皇回过此事。


    只是那会儿太上皇就跟只刺猬似的,看了四爷就想扎他两根刺。于是因着这处新建的亲王府,又让太上皇找到理由对着四爷冷嘲热讽了一回,话里话外都是指责四爷容不下太子留下的孤儿寡母。


    再然后那座王府仍旧闲置,前太子妃仍旧带着废太子一家窝居在毓庆宫内。


    这会儿内务府的人过来,一是请示新帝后宫居所。二一个便是为了依旧被重兵把守的敏庆宫而来。


    这种历史遗留问题,别说内务府的人不想碰,就是四爷也不想面对。于是四爷先暂时将毓庆宫那边的事放下,将后宫居所安排说与内务府官员。


    今天上午德妃已经接了太后的诏书,此时正式成为圣母皇太后。


    不过今天一道下来的诏书还有册封太上皇的三位先后的。


    元后赫舍里氏,继后钮祜禄氏和佟佳氏的。


    虽然自己的这份圣后皇太后的圣旨是最后发下来的,但德妃却仍旧用一种至少我还活着的心态在自我宽解。


    其实这个时候的德妃已经在心底生出了一种‘功臣心理’。


    她认为没有她,四爷就不会这么顺利登基。


    所以她不光是四爷的生母,还是四爷为帝路上的大功臣。


    若是没有这种心理,也许德妃还能与四爷母慈子孝一阵子。可惜有了这份功臣心理后,德妃就会不由自主的对四爷生出许多理所当然的心态和要求来。


    母子之间的矛盾会越来越大,之后再在十四的‘孝心’和太上皇的心意下,德妃未必不会踏上一条母子决裂的不归路……


    当了三四天皇帝,四爷就没少发明旨。


    封太上皇,封太皇太后,封死了的三位嫡母,封自己的亲娘。


    如今第一波封赐暂时告一段落后,四爷为了方便行事又在封完圣母皇太后的第二天,封四福晋为中宫皇后。


    四福晋有了正式名份后,很多事情就方便出面张罗主持了。


    于是接完圣旨,四福晋便乘全副皇后仪仗去畅春园给太皇太后和母后皇太后请安,之后便商量起了太后和太妃们迁宫的各项安排。


    除此之外,内务府那边将太上皇后宫嫔妃的名册也送了过来,之后太妃们要如何加封还得由圣后皇太后呈报太上皇示下。


    成了太后,德妃便是太上皇的妻,如何给妾室定位份以及如何约束管理太妃们,那都是太后的职责。


    毕竟儿了不好管老子房里事,儿媳妇就更不方便了。


    太皇太后不用挪窝,依旧住她的宁寿宫。慈宁宫里只住了一位老太妃,那位老太妃搬到宁寿宫后寝殿居住,等她搬出来了,再将新任太后的东西搬进慈宁宫……


    总之就是后宫女眷的那些事,便都由四爷交给了四福晋全权负责。


    四福晋忙起来后便也顾不上儿子了,于是她眼珠子转了转,便直接将儿子交给了李氏照顾。


    李氏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别提多闹心了。可她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听说乌林珠在折腾造纸,她同样也是眼珠子转了几圈,便将四大爷的几个儿子都塞到了乌林珠的院子凑热闹。


    乌林珠非常不喜欢小孩,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就弱得一批的小生物,她就更不喜欢了。


    于是乌林珠又让人去寻了苏培盛,之后将四爷的儿子们就都送到邬思道的院子里启蒙去了。


    被突然委以重任的邬思道看着才一两岁的三个娃娃,别提多闹心了。可到底是没办法像乌林珠那般‘任性’。


    ……


    太上皇第一次中风时就有些半身不遂,第二次中风后那半边身体的情况更严重了几分。那日虽然醒过来了,却仍旧没办法行动自如。不过休养的这几天,太上皇不光精神了,也终于发现了个问题。


    那就是他的寝殿里竟然连一块镜子都没有。


    只是还不等太上皇让人将镜子拿来,十二便带着几位宗室王爷和朝中重臣来给太上皇请安了。


    其实自从太上皇醒来的消息传出去后,就有不少人要给太上皇请安,不过都被四爷阻止了。


    理由都是千篇一律的‘太上皇需要静养,谁都不能打扰太上皇休养’。


    再怎么休养,也不能谁都不见吧。而且这个谁都不见的命令还是新帝越过太上皇下达的。


    于是不出两日,就传出新帝软禁太上皇,登基之事另有内情的流言。


    四爷自是也听说了的,但四爷还记得乌林珠那日的促狭主意,于是仍旧压着人不许任何人见太上皇。


    一边让流言发酵,一边坐看谁在私下里各种奔走。


    等看得差不多了,四爷便挑出一波他最厌恶的宗室重臣陪着十二去太上皇的清溪书屋见驾。


    人都走到清溪书屋前了,李德全便是想拦也拦不了了。尤其是十二这蠢货竟然还站在院子里大声朝里面通报。


    太上皇听了,竟是不疑有他的将这一行人都宣了进来。然后神态自然淡定的坐在那里等着他们觐见,也或是等待自己的三度中风……


    第103章 第 103 章 第一百零三章 ……


    第一百零三章


    活到六十岁, 太上皇什么没经历过?


    五十二年的帝王生涯,更让太上皇练就了一副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铁石心肠。


    李德全见到来人面有难色,十二等人却先入为主的以为这老阉货已经投了四爷, 于是直接略过李德全大步走了进去。


    按规矩,位卑之人面圣,不得直视圣颜,但规矩是死的, 人是活的。于是多大数面圣之人都会在入殿的第一时间不动声色的飞快扫一眼,先确定皇帝的神色, 再根据皇帝的神色斟酌行事。


    十二等人一进寝殿便按旧日习惯先朝太上皇所在的位置飞快瞄了一眼, 只这一眼却直接让走在最前面的一位宗室老王爷吓了一跳, 下一刻便脚步踉跄的扑了出去。


    后面跟着的人一时不查,加上也被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弄得慌了神, 竟都接二连三的被这位宗室老王爷绊倒了。


    前人高速刹车,后人震惊追尾。就这样,一群人跟叠罗汉一般的倒在寝殿门口, 乍看之下, 还颇有些喜剧效果。


    一脸懵的趴在地上时,十二等人还有人用一种‘原来如此’的心情去想四爷为什么不让任何人打扰太上皇休养。


    他们今天冒冒然的来见太上皇, 既窥得了太上皇不能示人的秘密,又将新帝得罪了,真真是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呀。


    一时间不少人都心生悔意的同时,将拼命游说他们的十二恨在了心头。


    因打头的是位年纪比太上皇还大的老王爷, 见他被压在下面,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便让人去将这些人都扶起来。


    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 震惊过后便也都迅速冷静下来了。一边因摔跤向太上皇请罪,一边又在琢磨太上皇都经历了什么才能如此淡定的面对自己这张脸。


    真不愧是…康熙大帝!


    这么感叹的人是压根没想过面前的太上皇竟是个毫不知情的。


    不但不知情,他还经常用那颗也已经老得开始抽巴的心跟李德全等人感慨人未走茶已凉。


    李德全能说什么,只能一脸陪笑的应付他。


    早在数日前,清溪书屋这边侍候的宫人都被叮嘱过,所以没谁在面对太上皇时表现出异样来。


    当然了,他们都不敢抬头,太上皇又不是个会将注意力放在宫人身上的帝王,于是太上皇也没从他们这里感受到什么不对劲来。


    四爷以新帝的身份下达口谕前,也就太皇太后和德妃及宜妃等人见过太上皇。但她们都是真正的演技派,几十年如一日的对着太上皇那张麻子脸演真爱,这会儿自是不会拆自己的台。


    一个个无视太上皇那张嘴斜眼歪神经抽搐的脸,在超常发挥的表演了一回关心和依赖后,便都一边恋恋不舍,一边脚下生风的撤了。而太上皇呢,他就是个老渣逼,在不能宠幸年轻貌美的小嫔妃时,也不想多看一回都当了祖母的老妃子们。


    而这些老妃子们也是了解太上皇的,心中又对新帝多了几分避让,所以在四爷的口谕下达后,不但自己不往清溪书屋去了,更是没敢将太上皇的情况传出去。


    好吧,就是想传也传不出去。


    春天的时候,乌林珠结合了一回自己从雍王府跑出去,再跑到宫里,然后再散步回雍王府的经验,正经给四爷提了不少意见。


    莫让原著中发生在妙玉身上的事发生在雍王府哦~


    在四爷接了传位诏书的当天,四爷的人便全面接手了畅春园的防卫。于是经过某个缺德混蛋的建议和改进后,别说消息了,怕是一只耗子都跑不出畅春园。


    在这种情况下,外面的人不知道太上皇的情况,太上皇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状况。这会儿两厢一见面,一个觉得太上皇心态杠杠的;一个觉得刚刚集体追尾老爷事的一幕是意外,还在心底感慨宗室老王爷人生七十古来稀呢。


    啧,说白了,太上皇就是见不得旁人一把年纪还比他健康。这会儿见人摔了,心里那点不舒服,也不往上溢酸水了。


    ╮(╯▽╰)╭


    等宗室老王爷和十二等人将那套请罪请安的流程走完,太上皇才淡淡说道:“朕病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请安。你们,有心了。”


    自从太上皇醒来,他的身体就在缓慢好转,只是他的脸和他说话的结巴感却仍旧没有太大改变。好在太上皇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所以说话的时候就会多停顿几下,尽量断开较长的句子。


    因这两日经常与李德全说话,这种说话方式倒是快要养成习惯了。只是他这一张口就更让十二等人暗暗在心中咆哮个不停。


    ‘这跟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何止完全不一样呀。


    还是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并且直接打碎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好叫太上皇知道,不是臣等不来,而是当今不允臣等入园。”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便也只能先硬着头皮按计划行事了。老王爷心忖了这么一句,又继续对太上皇说道:“确定了太上皇的安危,臣等纵是抗旨获罪,也甘之如饴。”


    太上皇闻言,看向一侧始终眉头紧皱的李德全,“可有此事?”他就说自己这杯茶不可能凉得那么快嘛。


    “…是。”李德全见太上皇问自己,不由回道:“皇上担心打扰您养病,这才下了这道口谕。”


    这话也不算谎话,若是让太上皇知道自己的脸成了那副样子,别说安心养病了,怕是再来一次中风都有可能。


    “哼!”太上皇见确有此事便以为四爷想要隔绝他与外界的联系,甚至是想要软禁他,越想越气,最后竟气得砸了手边的茶碗,并且用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尖锐声音吼道:“让,老老老四来,滚滚滚过来,见朕!”


    “…嗻!”


    李德全一脸麻木接了差事,看一眼垂手站在那里的十二等人,心无波澜的走了出去。


    十二等人:麻哒,心都碎了!


    ……


    另一边,四爷正叫了几个兄弟来圆明园议事。


    有在武将中极有威望的直郡王,有世人眼里极为忠厚老实的五爷,有自来不争不抢的七爷,也有在四爷看来很有些敛财本事的九爷,粗中有细背景雄厚的十爷,以及他最稀罕的十三,十六,和从小就不怎么招他喜欢的十四。


    四爷先将乌林珠那套杂草造纸的方法和样纸都递给了五爷,让他负责大清境内的免费推广。


    九爷看看方法,再看看样纸,想了想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杂草随处可见,按照这个方法造纸,便是普通百姓人家也能弄些糙纸出来使唤。


    只是这纸太糙了,即便是拿来卖,也卖不了几文钱。但即便是这样,也肯定会冲击一下纸张市场的。


    说完了这件惠及民生的好事后,四爷竟又说起了人口普查以及举人免田税和挂田的陋习。


    举人免田税那是朝.廷给他们的恩典,但有些举人却钻了漏洞,以帮人挂田敛财。田税乃是一个国家的根本,举人此举无异于损害国家根基。必须拿出一个有效措施,杀一杀这股邪风不可。税收也是银钱,就由会敛财的老九负责吧。


    除此之外,就是大清对于开荒的一些免税政令。


    百姓自行开出来的荒地五年内免赋税,但往往一些地方官员却谎报或瞒报荒地开垦情况,甚至是直接将开垦出来的田地仍以荒地卖掉,让百姓们再不敢开荒。


    以前这些事情可以不清不楚,但四爷眼里不容沙子,从今以后必须掰扯明白。


    不过说起这个,就不由说起了养廉银的想法。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四爷也明白。但贪|污受贿却不在四爷的忍耐范围内。


    一时正事说了一半多,苏培盛又借着上茶的动作轻声将十二等人进入畅春园的事说与四爷知晓。


    在知道十二他们顺利见到太上皇后,四爷微微挑了下眉。之后让人也给这些个兄弟上热茶和茶点,借着中场休息这个空闲,又说起了太后和太妃们。


    四爷说如今太上皇养病,畅春园不方便进太多人。不过太妃们也都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将来定是要让兄弟们接出去母子团聚的,到也不急于这一时。


    说实话,这些人在四爷接了传位诏书的当天就都离开了畅春园。转天听说太上皇醒了也都想要过去给太上皇请安,但却都被四爷的人拦在了园门外。


    不是没想法的,可时至今日谁又愿意跟四爷撕破脸,搞一出破釜沉舟呢?


    更何况,因太上皇从来都偏心太子,现在又将皇位给了四爷,也让这些个皇子对太上皇的感情非常复杂。


    这一复杂,便也没谁想要顶风做案了。


    哦,连个儿子都没有的十二不在此列。


    旁人见四爷仍旧没有让他们进畅春园的意思,便也都不在这事上多做纠缠。但十四却是个有恃无恐的,他还说什么旁的兄弟能将母妃接出去,他却不能接太后离宫,于是跳着脚的要给太后请安。


    四爷先是有些不悦的看了十四一眼,见十四仍旧坚持已见,只语重心长的对十四说道:“皇阿玛病重需要静养,你进了园子瞧过皇额娘后就出来,万不可打扰到皇阿玛,朕这里还有事要吩咐你,记得速去速回。”


    十四:“臣弟遵旨!”


    从十四有记忆以来,他就不喜欢自己这个哥哥,平常也最喜欢跟四爷唱反调。这会儿听到四爷这么说,面上应的痛快,心里想的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嘿嘿,你越不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等十四脚步轻快的走出去,四爷又长叹了一声,随即看向苏培盛,“派人去盯着十四,别让他靠近清溪书屋。”


    苏培盛心领神会的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而其他皇子在听到四爷这么吩咐时,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因太快而没能抓住。


    先由十二等人冲锋,再由十四掠阵,只有让世人都知道太上皇生的是什么病,才不会有人再借此生事,近而怀疑他上位不正,但这件事…却不能由他这个继承皇位的人来做。


    十四离开后,四爷又与其他兄弟吃上半盏茶,才又继续说正事。


    为了庆贺太上皇的六十大寿,朝.廷还为此开了恩科。即今年二月增开乡试,八月会试。


    会试的时间就定在中秋前后,这会儿不光都考完了,连成绩名次也都榜示过了。


    但因着太上皇病的突然,四爷又匆匆继位,到是一直没定下殿试的时间和之后庶吉士的考试时间。


    原本这事最适合交给三爷做,但三爷在读书人那里的名声却是毁誉参半。四爷不耐烦他,这次开小会都没叫他,于是这种事便直接交给了七爷。


    至于一直没捞到什么差事的直郡王,四爷没让他回兵部,而是将他放到了工部。


    “下面献了种叫水泥的物事,朕已让人按着配方弄起来了。若果如传说那般得用,接下来工部便有的忙了。”


    没听说过什么‘水泥’,但直郡王也没反驳什么,就非常淡然无争的接了工部的差事。


    康熙十一年出生的直郡王转年就四十二岁了,如今有儿有女的他,也懒得再折腾什么了。有份正经差事总比闲散宗室要体面,能护着儿女不吃亏就已经极好了。


    “皇阿玛的身体,”四爷顿了顿,然后看向十爷,“朕想着明年三月的时候将公主和额驸们都叫回京城……此事便交给十弟和十弟妹安排吧。”


    或说国事,或说家事,等到四爷说得嘴皮子都快瓢了的时候,终于等到苏培盛‘慌慌张张’跑进来。


    “皇,皇上,”苏培盛不及行礼便对四爷说道:“畅春园那边出事了。”


    四爷闻言瞬间从龙椅上站起来,满是急切的问道:“出了何事?”


    苏培盛抽了下嘴,一脸不忍直视的说出了让四爷有些意外的台词,“有百姓听说皇上住在城外。便,便去了畅春园外告御状。”


    四爷微怔,双眸直视苏培盛,苏培盛抽着嘴角微不可查的对四爷眨了下眼睛。


    没错,就是爷您想的那样。


    单手撑额头,四爷先在心底大骂了乌林珠一通,这才声音中带着几分艰难的对苏培盛说道:“继续说。”


    “太上皇听说了,就,就让人扶着他去了园门口。”


    “……”


    好一会儿,四爷才轻声问道:“太上皇…安好?”


    苏培盛:“奴才不知~”


    四爷:“……”


    见四爷不说话,屋中的几位皇子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四爷心尖上的十三上前一步,轻声唤道:“皇上?”


    “罢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你们随朕去畅春园见见皇阿玛吧。”


    众皇子不解,心里却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此时见四爷这么说,都不由提了三分小心的跟着他出了书房。


    四爷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其他皇子与他错了一个身位的走在后面。临出圆明园的时候,四爷便看见一身红衣似火,满头珠翠的乌林珠正带着人从外面进来。


    一见乌林珠,四爷便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乌林珠在见到四爷以及他身后这些爱新觉罗家的爷们时,也只是笑嘻嘻的行了个极为敷衍的礼,便拐进一旁的岔道继续往自己院子里走。


    旁人都看见乌林珠了,但却没谁认出她来。因此时注意力都在畅春园和太上皇那里,到也没谁会在意她一个小姑娘。


    一时,穿过圆明园与畅春园新修起来的封闭通道,一行人便进了畅春园。


    只是刚踏入畅春园,四爷又满脸沉重的转过身对他的这些兄弟们说道:“一会儿见了皇阿玛,切不可表现得太过惊讶,以免刺|激到他老人家。”


    老四这话…什么意思?


    看着说完这句话便又带着他们穿过畅春园的四爷,气氛直接陷入到了一种非常诡异的安静中。


    按四爷的计划,就算十二他们没‘提醒’太上皇,以十四的冒失劲和越不想他干什么他就越要干什么的逆反心思,也肯定会让太上皇有所察觉。


    四爷想着以十二等人祸水东引的心思和口舌下,太上皇定然会宣他见驾。就算没有这事,太上皇若是知道自己的脸成了这样,也定然接受不了……


    这时候他再将这些个兄弟都带过去,那太上皇的病情就再也瞒不住了。


    只是让四爷没想到的是乌林珠比他还性急,竟然直接安排了一场告御状。


    乌林珠在玩一种非常与众不同的自我攻略。就像她在跟自己下棋一般,一边用自己的方法帮着四爷扫清障碍,一边又不留余力的拖四爷的后腿。


    她在这里自攻自守,却将爱新觉罗家的爷们都给折腾得筋疲力尽,也是古往今来难得的臭棋篓子了。


    就好比今天这事吧。


    乌林珠折腾了一回糙纸技术便将这事丢给了四爷,完事便带着人蹦蹦哒哒的去了同在城外的水月庵。


    水月庵就是个清修的地方,不知其根底的,只以为净虚那老尼六根不净。而知其根底的,就没谁不知道那水月庵就是个暗娼寮子,竟干些男盗女娼的事。


    水月庵在城外,圆明园也正好在城外,从圆明园去水月庵竟也极近便。


    等乌林珠过去的时候,竟发现这里还有过夜的侍卫不曾离开。心下便更觉此地藏污纳垢了。


    面上不显,心里有了主意的乌林珠模装做样的上了一回香,之后便在水月庵里转了转。


    有意思的是那净虚竟是认识原主的,不光一脸笑的凑上前请安,竟还跟乌林珠叙了一回旧。


    出了水月庵,乌林珠就让康奇和杨绅不动声色的绑了净虚出来。


    再之后她没自己出面,先让人将静虚关在一处没有一丝光也没有一点声音的黑屋子里,过个几天才再对着净虚进行了一回威逼利诱,于是净虚便一脸冤屈的跑到了畅春园。前脚跪在畅春园门口,后脚就有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凑了过来。


    自打太上皇每年都有大半年的时间呆在畅春园后,畅春园附近便渐渐聚集了不少百姓。


    有人原就是住在这附近的,有人是看到了商机特意凑过来的。


    而爱凑热闹这事,不分古今。乌林珠便是利用了这一点,用一些极为夸张的说法将附近居住的百姓们都骗了过来。


    ~


    圆明园与畅春园相接,四爷防备所有人进出传递消息,就是忘了防备‘自家人’。


    再然后乌林珠身边的小太监王达便进了清溪书房,用一种里外都能听到的声音将有人在畅春园的园门口告御状的事说与清溪书屋的传话太监。


    偏巧太上皇听见了一两句,于是又让那传话太监进来从头说一遍。


    原本听说有人来告御状,太上皇还想将人宣进园来。但听说园外还聚集了不少百姓,不知想到了什么,竟要带着人亲自去园门。


    他得让人知道:他,爱新觉罗·玄烨还活着!


    听说太上皇要亲自去园门口接见告御状的人时,李德全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不光自己劝太上皇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还用眼神示意十二等人也一块劝太上皇。


    太上皇就不是个听劝的,这会儿所有人都劝他别出去时,他就更要出去看看了。


    李德全都跪下抱住太上皇的腿了,然太上皇却仍旧没改变主意的非要出去。咬了咬牙,李德全直接起身去拿镜子,不想等他拿着镜子再回来的时候,太上皇已经扶着十二的手出去了。


    劝不住!


    真的劝不住!


    于是劝不住太上皇的众人便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太上皇往外走。


    说来也是巧了,十四便是这时候来的清溪书屋。


    他在德妃那里耽搁得有些久,所以来这边的时间也比较晚。抬头只看见太上皇坐上肩辇离开的背影,便也撇了撇嘴的跟了上去。


    太上皇高坐肩辇之上,所过之所自是无人敢抬头直视,只是不敢直视不代表不能用眼角余光瞄他呀。


    这一瞄,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轰然倒塌了~


    到是一直跟在御驾后面的十四,还一副趣凑看热闹的傻袍子样呢。


    “太上皇驾到!”


    “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驾行到园门前,自有宫人提前示警众人跪拜,而听到这一声提醒的宫人,侍卫和百姓们也都纷纷跪地叩拜,并高呼万岁。只是,


    就在一片安静中,人群中一个悄悄抬头偷看太上皇的百姓竟脱口而出一句,“哎呀妈呀!”


    百姓们没受过什么训练,听到这一声后都下意识朝声音的方向看去。而宫人和侍卫们以及同样听到这一声的太上皇等人也都朝那个百姓看去。


    而那百姓呢,此时竟傻愣愣的跪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太上皇看。


    然后所有看到他这般神态的人竟有半数以上的人顺着他的视线朝太上皇看去……


    这一看,受到惊吓的何止这一个人了。


    李德全心如死灰的闭上眼睛,太上皇先是不悦,后是心中狐疑,然后左右转头看向身侧的人,发现这些人都在回避他的视线,心中便突然生出一股不详来。


    这会儿终于挤到前面来的十四却大大咧咧的站在太上皇身边,然后很自然的对太上皇打了个千,起身后就瞳孔瞬间睁大的忘了反应。


    看到十四这个反应,太上皇不由缓缓看向李德全。


    李德全抿了抿唇,将刚刚揣在身上的铜镜递了出去。


    太上皇:“……”


    肿么办,就…突然有点不敢接了!


    第104章 第 104 章 第一百零四章 ……


    第一百零四章


    太上皇突然想起自他醒来就没在寝殿内看到镜子。


    玻璃和镜子逐渐普及后, 市井百姓都知道这是四爷一力促成的,也让四爷有了一定群众基础。


    只是太上皇却觉得四爷此举就跟当年群臣举荐八爷为太子差不多,都是在收买人心。


    不过是一个走上层路线, 一个走百姓路线罢了。


    其实在四爷没将玻璃和镜子在大清普及前,太上皇的寝殿里也有不少玻璃镜子。毕竟王夫人和凤姐儿房里都有穿衣镜,太上皇这个会享受的老渣逼又怎么可能缺这种物事?


    但自从有了这件事后,彻底忘了四大爷还曾献过牛痘疫苗的太上皇就怎么瞧这些怎么不舒服。


    李德全揣摩了一回太上皇的心思, 从那之后太上皇的寝殿内就多是铜镜了。


    这会儿李德全拿出来的也是一把雕花铜镜。


    “皇上驾到!”


    “直郡王,恒亲王……到!”


    就在这时, 宫人们远远看见四爷带着他兄弟大步朝这边走来, 不由大声通报。


    园门口的太上皇等人都朝身后看去, 除太上皇外其他人都按规矩朝四爷的方向跪拜打千。而四爷这一行人里,除四爷早有心理准备, 其他人都被转身看过来的太上皇吓了一跳。


    如果是在战场或是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这张脸,那还不至于让这些天皇贵胄们震惊。想到这张脸出现在他们威武不可一世的亲爹身上,他们就接受不能。再然后他们震惊的神色哪怕是眼神不如从前好的太上皇都没办法视而不见了。


    倒是四爷神色自然的走上前, 带头对太上皇行礼, 也没等太上皇叫起,便自然而然的站了起来, 并且对着那群给他行礼的各色人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也平身。


    不是四爷不想等太上皇叫了再起身,而是担心太上皇在这么多人面前再给他一个没脸。与其那般,还不如自己主动避开丢脸可能呢。


    而且此时的太上皇,怕是也没心思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了。


    四爷:“皇阿玛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 您的身子骨还需要静养。不如儿臣先扶您回去?”


    四爷说完,又用非常严厉的眼神扫向十二等人所站的方向。十二等人满心苦涩的低垂着头,恨不得今天就没来过畅春园。


    太上皇压根就没听见四爷跟他说了什么, 他的视线扫向跟着四爷过来的成年儿子脸上,发现这些个儿子在触碰到他的视线时都下意识的回避躲闪,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


    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太上皇微颤颤的伸出手,用一种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心态,以及神经抽搐得更厉害的那张脸接过镜子。


    然而接下镜子的太上皇却没敢第一时间看自己的脸,而是又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将镜子举起来。


    铜镜打磨得极为明亮清晰,丝毫不逊玻璃镜子。而此时铜镜里却呈现出一张十分扭曲的脸。


    嘴巴向一侧斜了一个非常明显的角度,眼睛朝另一侧歪,眼角和嘴角还非常有规律的朝一个方向挤。一抽,一挤;再一抽,再一挤。就连从小看到大的麻子都仿佛在这一系列动作中有了生命。


    此时此刻太上皇那一张老迈消瘦的脸上四分刻薄,三分病气,两分惊恐,以及一分…崩溃。


    ‘啪~’


    铜镜从太上皇手中滑落到地上,太上皇也犹如不堪重负一般的向后倒去……


    “太上皇!”


    “万岁爷!”


    “皇阿玛!”


    “来人呀,快传御医!”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了畅春园门口,又在一阵惊慌混乱中抬着昏死过去的太上皇回了清溪书屋。


    园门口的百姓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一副吃了大瓜的八卦样。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随着太上皇那些行人望向畅春园时,告御状的净虚又被人套着麻袋带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为了见到太上皇,你们到是无所不用其极。”太上皇被抬到寝殿由御医诊治,这期间四爷坐在外间主位上,神色冰冷的对十二等人说道:“既然心里没朕这个皇帝,那朕也不勉强你们留在京城了。来人,即刻送爱新觉罗·胤祹,康亲王爱新觉罗……”


    四爷坐在上首,对着十二等人挨个点了一回名,对爱新觉罗家的这些爷们除了有爵位的降爵位,没爵位的降供奉外,还令他们阖家迁回盛京,终身不得归京。


    而那些不姓爱新觉罗的官员则是全部罢免官职,三代之内不得入仕。


    这些人原就是违了四爷的圣旨口谕,用破釜沉舟的心思来见太上皇的。他们早就知道四爷不会放过严惩他们的机会,如今这个结果…也不意外。


    话说,都没让他们守皇陵,给太上皇殉葬,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不过想是这么想,可十二等人像还是泻了所有力气一般的被御赐侍卫拖拽出去,这么多人竟也没一个求饶告罪喊冤的。


    ……


    太上皇并没有三度中风,但他实在无法接受之前发生的一切,竟直接来了个选择性失忆。


    他心里门清,却非要装一回鸵鸟。于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受些,他的记忆是从被狂徒猥.亵开始丢失。


    也就是说:没有狂徒,没有二度中风,也没有顶着一张罪孽深重的脸被人围观的窘事。


    不过失忆是他的自主保护意识,加之身体也确实还有半身不遂的后遗症,所以太上皇还记得他在‘中秋宫宴’上将皇位传给了四爷。


    如今无事一身轻的他,正奉太皇太后于畅春园内安享晚年。


    李德全:“……”


    四爷等人:“……”


    乌林珠:“……”


    哎呦喂,竟然还可以这么玩!


    太上皇清醒后便说什么自己喜清静,人来人往的也不利于他养老,让四爷带着人回城,没事尽量不要来畅春园打扰他和太皇太后。


    听明白太上皇的言下之意外,四爷便带着其他兄弟们撤回了圆明园。


    之后就是叫来内务府和礼部的人,准备带着四福晋等人先行入宫或先行回城。


    按四爷的想法就是他先进宫,四福晋带着一众女眷先回雍亲王府。等宫里和王府那边安排得差不多了,再将四福晋等一块接进宫去.


    涨了一回见识的乌林珠此时正双手托腮的坐在炕桌前,小脚丫摇来晃去的琢磨着帮太上皇找回记忆的办法。


    四爷几乎不曾来过乌林珠的院子。哦,他也不怎么去二格格的院子,毕竟都是小姑娘的闺房,人言可畏。


    这会儿从四福晋那里出来,正好路过乌林珠的院子,因自己明天就要先行进宫去了,四爷想了想便准备进去瞧瞧这缺德丫头。不想一进院子就从玻璃窗看到乌林珠这副悠闲自在的主子。


    四爷:肯定又在琢磨缺德主意呢!


    ~


    四爷于堂屋坐下,等乌林珠从暖阁出来了才一边宽茶一边对她说道:


    “贾政已经将永定河流域图全部绘制完毕,明年二月里便会回京。”


    “这么快?”乌林珠挑眉,有些意外的问四爷,“不会是滥竽充数,玩渎职那套了吧?”


    四爷摇头,“贾史氏舍不得次子风吹日晒,雇佣了数位画师……”


    过年那会儿贾母就发现贾政不太会办差,加之她不差钱,又盼着这个儿子提早回京,就花了一大笔银子帮贾政雇了数位画师。之后贾政每到一个地方就走马观花一回,然后留下一位画师在当地。等这位画师画好了这段流域图后再追赶贾政一行人。


    如果说以前贾政会在一个地方停留个十天半个月,那现在就是一走一过,一两天的事。


    这种情况下还走了小一年,一是永定河流域图确实不好画;二一个也是贾母安排给贾政的房里人有了身孕。不但拖慢了行程,还已经寻了一处地方准备坐月子了。


    按日子算,还真就是明年二月份才能回京了。


    乌林珠闻言轻叹了一声,“斑斑都是渣爹,您老子给你万里江山,我老子却永远在我的雷点上蹦跶。啧!”


    四爷闻言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又继续说道:“荣国府那边,尤其是你母亲,最近又接了两起包揽讼诉的买卖……”


    除此之外,荣国府上下人等也已经摆出‘家有公主,大清横着走’的得意和轻狂。如今京城上下就没谁家不知道荣国府出了位公主的。


    乌林珠:“……”


    哎呦我去,这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了?


    ╮(╯▽╰)╭


    四爷成功将乌林珠的注意力从太上皇那里转移到了荣国府一干人事上,之后便一脸慈爱同情的拍了拍乌林珠的小脑袋,心情略有些愉快的背着走离开了。


    四爷眼里不容沙子,他拿王夫人钓鱼执法,也并不介意王夫人收了多少银子。但乌林珠虽然也坏得流油,但却也不是什么坏事都干,她就看不惯王夫人干这种事。


    眯着眼睛目送四爷离开,乌林珠也摸了摸自己只梳了家常发式的发顶,心里想的都是定制一支满是钢针的发箍需要多少时间。


    钢针要短些,粗些,最好能全部藏在头发里。


    哼!下次谁再拍她脑袋,就擎等着拍一手钢针扎出来的血窟窿吧。


    一脸凶残的画了张满是钢针的发箍让王达拿到外面的首饰铺子后,乌林珠又将四爷之前拿给她的一块腰牌从荷包里拿出来仔细研究了一回。


    这块腰牌可以随意进出皇宫,而不会受到任何阻拦。


    若不是得了这块腰牌,乌林珠是再不肯跟着四大爷一家进宫的。


    只是即便是有了这块腰牌,乌林珠也觉得进出皇宫忒不方便了。


    四爷要住养心殿,而养心殿在乾清宫西侧。


    原计划是新帝后妃都住在东六宫中,但如此一来四爷要去自己的后宫就要绕过太上皇那些后妃们居住的西六宫。


    思来想去,四爷便让四福晋去跟宜妃姐妹打了声招呼,让她们姐妹搬到德妃之前住的永和宫,德妃搬进慈宁宫。虽然看目前的情况,宜妃姐妹最近一两年都要陪着太上皇呆在畅春园了,但宫里也不能不给她们这些太妃留住的地方就是了。


    四福晋住启祥宫,李氏住长春宫,小年氏安排在翊坤宫,咸福宫与储秀宫那里则安排给了耿氏和钮祜禄氏。永寿宫的一侧是启祥宫,前面又是养心殿,这里安排后妃住并不合适,所以四爷思来想去便将永寿宫留给了二格格和乌林珠。


    虽然让两个小姑娘住一处正宫没有前例,但四爷却觉得再没有比这种安排更合适的了。


    再一个,等二格格出降后,以乌林珠的心性估计也不会长居宫中。到了那会儿永寿宫再做旁的安排也不迟。


    除了六座正宫外,还有一些比较小的住处,那些位份低的庶福晋和格格们有的被塞在了这些地方,有的则被塞到了长春宫,翊坤宫和咸福宫储秀宫这四处。


    后宫的册封也已经有了消息,不过四爷这边要先封太妃,再封兄弟,最后才会封自己的后宫,所以李氏等人还需要再等一等才能迎来自己的册封。


    四爷稀罕十三,便想将十三的生母敏妃封皇贵妃,但老爷子还活着,太妃们要怎么封,还得看老爷子的意思。到是他自己的后宫想怎么封就怎么封。


    李氏是潜邸老人,侍候四爷的时间比四福晋还早,加之生育有功,所以李氏被册封为贵妃。


    小年氏是太上皇赐婚的侧福晋,但她一没进府,二未生育,所以这一世的小年糕便只得了个妃位。


    和小年糕一样封妃的是膝下育有一子的耿氏和钮祜禄氏。


    宋氏,潜邸老人,虽有生育却都夭折了,所以封她为嫔。


    剩下的女眷,有孕的封贵人,没孕的皆是常在……


    除了太妃和后妃,剩下要封的就是四爷的兄弟和子女了。


    直郡王年长,爵位可以提到亲王。老三因为剃头的事爵位又降了两个等,这次可以提到郡王。十三必须是亲王,十四…不想封。


    除了四爷,没人知道弘昀的下落,甚至不知道他的生死。而弘时还年幼,自是不会封什么爵位,但已经定下亲事的二格格却是板上钉钉的和硕公主。日前,四大爷已经让人按和硕公主的级别给二格格建公主府了。


    公主府的位置就在雍王府另一侧。


    四爷已经跟乌林珠说过了,她会以献水泥有功的理由被四爷册封和硕公主,并且将雍王府赐给她做公主府。


    不过出降前,她们会住在永寿宫。


    永寿宫是两进院,前后院一样,都是正殿五间,带东西耳房以及左右配殿各三间的格局。


    除此之外,院子东南角还有一座井亭。


    永寿宫有前后两处宫门,前宫门开在养心殿后身,后宫门正对翊坤宫,距离李氏的长春宫也不远。


    四福晋,哦,应该唤皇后了。


    皇后得了四爷的吩咐,将各处都安排好了以后,又将二格格和乌林珠叫到跟前交待了一回。又问她们怎么安排。


    二格格想了想便挑了后院正殿,乌林珠便住了永寿宫的前院正殿。


    ……


    收拾行李往宫里搬这种琐事都不需要乌林珠上心,到是皇后和李氏有意锻炼二格格,便没让二格格有偷懒的机会。


    因太上皇发了话,皇后也不好在风口浪尖上去畅春园给两层婆婆请安辞行,不过皇后心中并不遗憾就是了。


    带着一众女眷极为低调的回了雍王府,之后更是非常非常低调的安排了府中女眷与家人见面。


    小年氏已经在两日前就带着嫁妆和她准备带到宫里的侍女奶娘搬进了雍王府。


    虽然没有婚礼,但小年氏却是四爷正儿八经的侧福晋,加之皇后不是刻薄的人,又提前吩咐了府中管事不可怠慢,到是没让小年氏受到委屈。


    等皇后带着女眷回府了,还特意请了小年氏过去行家礼。除了没见到四爷外,到是将四大爷家里的其他人都见了个全。


    哦,包括乌林珠这个凑热闹打酱油的。


    无论是乌林珠还是二格格,都比小年氏的年纪大。但她俩现在却都成了小年氏的晚辈,不光对着小年氏行晚辈礼,还各拿了一份小年氏送的见面礼。


    看到小年氏,乌林珠到是明白了历史野史上的四大爷为什么独宠她了。


    小年氏的容貌不必多说,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的是她的气质。


    干净!


    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干净!


    勾心斗角一辈子的人,可不就喜欢这个调调。


    见了小年氏后,乌林珠竟然又想起了那个千古第一笑话。


    女子的落红!


    对了,也不知道四大爷还记不记得父母年纪与孩子夭折率的某些关系。


    ←_←


    虽然没见到四爷,但小年氏却在行过家礼后正式开启了她皇妃预备役的生活。


    又因为最近事太多,每个人都挺忙,所以皇后这边连每日的请安都免了。


    要安排的事情非常多,雍王府的产业和她嫁妆田产铺子,以及带进宫的人员安排,将圆明园的管理正式交接给内务府……等到皇后终于带着一众女眷搬进皇宫的时候,都已经十月中下旬了。


    而这个时候距离四爷的登基大典都不足十天了。


    ~


    皇后带着阖府女眷各种忙的时候,乌林珠也没多清闲。


    她有四大爷给的腰牌,出入皇宫不是问题。但她仍旧去了焦大的小二进,见了一回焦大和帮忙打理产业的管事们,以及特意买回来给她做衣裳的那对绣娘母女。


    仍旧没有带这对母女进宫的想法,毕竟那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应该做的衣裳鞋袜却依旧安排她们做了。


    乌林珠是半点不肯亏待自己的主儿,她的衣裳鞋袜不知道有多少,好在她也不是喜欢铺张浪费的性子,所以衣裙什么的穿过一阵子就会送到这对母女手里改版翻新。


    除了成匹的料子,乌林珠这里几乎从不压旧衣裳。


    像是王夫人动不动就送给丫头媳妇一件旧衣裳的事,肯定不会发生在乌林珠身上。


    不过想到了王夫人,乌林珠还真就在安排完自己那一摊子后,就乘车回了荣国府。


    这次回荣国府,仍旧走的西角门。


    不想她的马车前脚驶进西角门,后脚府里的下人就嚷嚷什么‘公主回来了!’


    乌林珠冷着一张脸朝马车顶翻了个白眼,等到在垂花门那里下马车时,见到不少人还在笑嘻嘻的说着什么‘公主回来了’的话,当即就朝身侧喊了一声:“王达!”


    王达立马上前,恭敬回道:“奴才在!”


    “将咱们进府后所有喊过‘公主’的人都揪到巷道来,让他们互相扇嘴巴,我不喊停就不许停。”


    王达:“…是。”


    随着乌林珠的话落下来,垂花门附近的丫头媳妇和小厮们都吓了一跳,想说什么却直接被王达带着人揪了出来。


    只这一下子就将府里的喜气扇没了一半。


    将王达等人留在巷道里监督这些人互扇嘴巴,乌林珠就带着其他人进了垂花门。


    没去荣庆堂,而是去了王夫人居住的荣禧堂。


    乌林珠回府的消息风似的传遍整个荣国府,而乌林珠让人互扇嘴巴,并且带人往荣禧堂来的消息也在同一时间传得阖府皆知。


    有人说乌林珠跑回家耍威风来了。


    有人猜测是不是这个‘公主’出了什么岔子。


    更有人说府里白高兴一场了。


    可就是没谁认为在四大爷还没册封后宫,甚至是登基大典还没开始的时候喊乌林珠‘公主’有什么问题。


    就无语!


    “我的儿,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就是听说太太最近发了一笔横财,家里还出了位公主,特意回来瞧瞧热闹。哦,公主呢,将人叫出来给我瞧瞧呗?”


    王夫人:这说的都是什么?


    周瑞家的以及其他屋中侍候的下人:听这调调,怕是不能善了了。


    确实是不能善了了,乌林珠此行就是来打杀威棒的。


    用着不比太上皇逊色多少的刻薄言语将贾家上下都撸了一遍,这才神清气爽的离开了。


    哦,离开前乌林珠还去见了贾母,用一种太上皇病重,她也想分忧解难的语气提了一回唐僧肉,又弄得贾母又惊又怒。


    这次回来,乌林珠也见了一回宝玉等人。见到乌林珠,迎春是全然的高兴,惜春是可有可无的态度,探春姐弟就是羡慕嫉妒恨了。


    可能是全都听说了乌林珠因着‘公主’这个称呼发难了不少人,从荣禧堂出来后,见到的所有人都没敢唤她‘公主’的。


    甚至是最喜欢开玩笑的凤姐儿,唤的都是大姑娘,姑奶奶。


    宝玉待乌林珠这个长姐仍旧有几分亲近之态,只他这个长姐却对他没多少耐心。宝玉背着人,好小声的问了一回公主的事。乌林珠却只说:‘以德配位’,若无寸功,焉敢如此理所当然?


    宝玉不是很懂,却也隐约听出来乌林珠想要表达的意思——这天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饭。


    ~


    对了,这次离开,乌林珠还给二丫安排了个行刺的差事。


    乌林珠让二丫想办法怂恿王夫人出门礼佛,之后再安排人以受害人家属的身份假意行刺王夫人。


    也不能太假,随便伤个胳膊腿啥的,不死人的那种就行。


    既然敢包揽讼诉,挣这种让人求助无门的黑心钱,那就得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此事闹出来,不光丢人还特别有警示教育,不是吗?


    ……


    永寿宫这边的宫人全部是四爷安排的。不光乌林珠身边的侍候的,就连二格格那里的宫人也都是四爷从粘杆处调配出来的。


    也因此搬进宫后,永寿宫这边是最先安置下来的。而乌林珠这个做甩手掌柜的,除了最上心她的那片金葵花田外,旁的都由荷叶等人安排。


    早前因着那份非常详实的地震预警,四大爷家里便养了不少鸟和猫狗,这些也都跟着他们进宫了。


    乌林珠之前养过鸟,后来也养了一只,不过被府里的猫偷吃了,她便也没在养鸟。


    到是二格格不光养鸟,养猫,还养了一对小狮子狗。


    此时这些个小家伙们便都散养在永寿宫的后院。


    猫狗跑到前院,乌林珠也不撵它们。偶尔还会拿手边的零食逗它们玩。荷叶等人见了,便也由着它们探索新世界。


    下晌,阴了大半日的天终于开始下雪。荷叶匆匆从外面进来,见到乌林珠在那里写写画画,先是在熏笼那里烤了烤火,意思意思的去一去身上的寒气,这才凑到炕桌前,将刚刚得到的消息说与乌林珠。


    “主子,宫外传来消息,林如海已于三日前病逝了。”


    第105章 第 105 章 第一百零五章 ……


    第一百零五章


    “这么快?”乌林珠停笔抬眸, 不是很意外却也多少有些吃惊的看向荷叶,“是那个瞧不出来的怪病?”


    早先贾敏带着黛玉来京城求唐僧肉的时候,乌林珠就挺好奇林如海怎么病得这么早。于是她就动了动嘴, 让荷叶找个医术脉息好的郎中去沧州瞧一瞧林如海到底得了什么病。


    郎中给林如海瞧了一回,竟也跟其他人一样什么都没瞧出来。


    用使唤四爷的人,来表达她的姑侄情谊,乌林珠这买卖做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而知道这郎中是乌林珠‘特意’, ‘恳求’四爷俩口子才送来的,别提贾敏有多感动了。


    可惜再感动也没用, 林如海这怪病仍旧是无人能解。


    辐射这种病, 也确实为难古人了。


    不知道辐射的古人没见识过, 知道且在后世见识过辐射病人的乌林珠既没亲去沧州,也未必分辨得出来。可怜的林如海便这样生生熬了数月……


    林如海病入膏肓, 自知命不久矣,没先跟朝.廷写退仕的折子,而是抓紧时间帮贾敏和黛玉做各种身后安排。等将林家的所有产业都收拢到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程度后, 又着心腹下人将所有家当都秘密送往京城林府。


    毕竟是天子脚下, 总比姑苏更适合贾敏母女安身。


    重新弄了一本林氏家谱,将数张银票悉数藏于其中。


    之后又弄了一本《黄帝内经》, 用同样的手法藏了数张银票在其中。


    事毕,林如海又分别将这两笔银票交与贾敏与黛玉,并且叮嘱她们谁都不许说出来。


    他对贾敏说:黛玉年幼,不知人心险恶,莫要让她知晓, 以免受其所累。


    转过头来他双对黛玉说:这是你们母女安身立命的东西,也是父亲唯一能留给你的东西。莫要告诉旁人,父亲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悄悄处理林家产业, 再悄悄的给妻女一人一份傍身银子,之后便是拖着病体为贾敏和黛玉筛选忠仆。


    世人对女子向来苛刻吝啬,又向来恃强凌弱,贾家明显是靠不住了,姑苏林家更是如狼似虎。若不用心为她们母女谋划一二,那他们一家三口就擎等着在地下团聚吧。


    下人不能留太多,但也不能太少。人多了容易生乱,人少了就会失了富贵架子,也更容易让人惦记算计。


    一要忠心,二要能干,三要可以相互制衡……


    挑挑捡捡的给贾敏和和黛玉留了百余数家仆后,林如海才花了将近七日时间删删减减的写了两份遗折出来。


    折子内容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部分,一部分是感恩太上皇信重,不光点了他做探花,还委以重任。一部分是恭请新帝圣安,不能为新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实为人生一大憾事。


    再一部分写自己病的不是时候,死的也不是时候,没能等到登基大典,还死在了那之前,实非忠臣所为。


    最后一部分就是林家子嗣单薄,膝下只有年迈老妻稚龄幼|女……


    两份遗折分别给太上皇和四爷递过去后,林如海又等了几天,这才实在撑不住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这会儿林如海的折子就在四爷的御案上,不过他还没批到它就是了。


    ~


    “贾敏也应该知道真相了,”乌林珠看向荷叶,淡淡吩咐道:“让人按计划行事。”


    荷叶:“是。”


    荷叶领命出去,乌林珠又在炕上坐了一会儿,神色漠然的歪着头看窗外。


    红瓦宫墙,八角灯下,白雪纷飞,画面极美。而玻璃窗内,一身宫装打扮的少女竟美得丝毫不逊色。


    让人去打听四爷在哪儿,听说在养心殿,乌林珠便换了身厚衣裳过去了。


    林如海故意死在任上,就是想给妻女搏一份庇护和体面。乌林珠也想知道四爷在收到那份遗折时会怎么做。


    四爷是个理智又感性的人,同时骨子里也有遗传到爱新觉罗家的刻薄基因。


    就说林如海这个人吧,四爷其实对他并无好感。


    一是旧年邬思道与弘昀南下那会儿,看似彼此双方都有了默契,但实际上林如海滑得跟泥鳅似的。后来更是直接将自己活动到了沧州,彻底远离江南。虽是明哲保身,可也让四爷生了不喜。


    二一个就是林如海已经病了小一年了,这一年间,沧州那边虽然没有耽误什么政事,但真正做事的却不是林如海,而是下面的官员。


    按四爷的意思,既知自己得了这样难治的病,那就更应该早早上折子移病解官。可林如海是怎么做的呢,一边妥善安排家事妻小,一边又占着官职不作为。


    于私,四爷理解林如海所思所谋。但于公,四爷却没办法认同林如海的所做所为。


    其实四爷这种心态就跟后世的公司老板差不多。分公司的一个部门经理得了癌症,总公司由着你旷工请假,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白养了你一年多。完事你自己不主动辞职,还想以工伤的方法让公司再出一笔赔偿金……就算公司曾经对他有再多的欣赏惜才,这会儿也全是不满了。


    乌林珠过来的时候,四爷刚好看到林如海的遗折。虽然写的真情实感,声情并茂,但并未感动到四爷就是了。


    四爷并未在养心殿的正殿,而是移到了东暖阁的临窗大炕上批阅奏折。


    听说乌林珠来了,也只是挑了下眉,心中不由猜测她是专程为林家的事来的,还是又有了什么旁的幺蛾子。


    你还别说,乌林珠还真就不是为了林家这一件事过来的。


    这会儿将穿来的大毛斗篷和手炉留在暖阁外,乌林珠便拿了块帕子走了进去。对着四爷甩帕子行礼,声音清脆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戏谑: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话从这丫头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怪呢?’


    心忖了这么一句的四爷见乌林珠已经自已笑嘻嘻的站起来了,也没当回事的问她,“吃了吗?”


    乌林珠摇头,理直气壮道:“先跟您蹭个饭,再顺便说点事。”


    “朕这里的伙食可没你那小厨房来得。”


    永寿宫设了小厨房,厨房里侍候的都是原来在雍亲王府灶上做事的人,做的饭菜自是比追求‘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御膳房要好。


    这会儿四爷说完便看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便走出暖阁去吩咐晚膳了。


    乌林珠:“瞧您这话说的。您都能将就往后余生了,我还不能偶尔将就个一两顿?”


    刚在东暖阁外吩咐完徒弟姚全的苏培盛:…御膳房的伙食也没你们爷俩说得那么糟糕,好伐~


    乌林珠一屁|股坐在四爷对面,发现炕还挺热乎,又扭了两下屁|股让自己坐得更靠里些,“我今年想去琼州岛过年。之前看了黄历,过几天就有个出行吉日。过来跟您说一声,没什么事我过几天便走了。”


    打下什么底,就是什么底了。


    反正听到乌林珠这么说的四爷想的都不是小姑娘家家的不应该天天跑外往,而是今年需不需要留乌林珠在京城过年。


    说起这个,四爷不由又想到了几日后的登基大典和那份水泥实验报告来了。


    水泥确实如乌林珠之前描述的那般实用,若是按乌林珠提到的在黄河两岸挖深坑,之后以山石为基,以水泥封之,筑起厚高河堤,定然数年无损毁之忧。


    除修筑河堤,还可以修官道,房屋院舍等等,等等。


    “水泥的效果已经测出来了,因那个保质期,工部这边也会在全国各地建厂。你的册封圣旨朕也写好了。按理你今年也应该跟着皇后和丹阳他们一道祭祖的……”


    之后参加宫宴,认识所有爱新觉罗家的亲戚以及让所有官宦女眷都认识你。


    “不要!”乌林珠摇头,“大过年的,受用不起呢。”


    谁不知道你们家过年的规矩最多?吃不好,睡不好,还各种折腾人。


    四爷听罢也没劝她什么,她不在京城…自己心里还多少能踏实些呢。


    说完了这个,乌林珠才说起林如海死在任上的事。因说到了林如海,四爷还直接将手边的遗折递给了乌林珠。


    在乌林珠看来馆阁体的字都差不多,但抛开折子上的字,单看上面的内容,乌林珠都必须承认大清的探花郎含金量真高!


    明明虚伪至极,又极为浮夸的话却被林如海写的真情实感,煞有其事。


    看罢,乌林珠一边双手转折子,一边对四爷说道:“按理,我也不是啥好人。她们娘俩有钱有房还有不少忠仆,再不需要旁人为她们操心什么了。只林如海也算得上是太上皇旧臣,您若是置之不理,再叫太上皇做了好人去,岂不面上难看?”


    四爷摇头,“这种风气绝不能助长,若是再有人有样学样,又将朝.廷法度置于何地?”幸好林如海养病期间沧州那边没出什么事,若是出了什么事,死了也不能让他消停了。


    “那倒是。”乌林珠颔首,非常赞同四爷的观点,但她此行却不是为四爷点赞的。“我到是觉得您不妨借着这件事成立一个衙门,这个衙门就专门为那些战死士卒和因工殉职之人的妻小主持公道。”


    见四爷蹙眉,并不认同的样子,乌林珠又笑道:“这几年经常往外跑,到是瞧见不少笑话。原来在大清境内,宗族的族规和裁决竟是可以凌驾于朝.廷律法之上的。


    百姓被外人欺负了,还可以找宗族庇护。可若是宗族内部自相残杀,最后竟是连律法都不能干预。普天之向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可地方上的宗族势力却在大清搞起了国中国,啧啧啧,我都心动了呢。”


    “想办法让太上皇知道林如海病逝的消息,再将这份遗折递给他老人家。以他老人家的心性为人,定然不会放弃这个彰显仁慈的机会。”说着说着,乌林珠便笑了,


    “他惠及一人,您就惠及更多的人。但您也别自己出面,只让皇后娘娘寻几位宗室公主福晋带头,就弄一个,一个‘红花会’,专门负责这些个女眷事宜。”


    乌林珠不知道这个时空有没有红花会,但白莲教和天地会什么的肯定是有的。想到大清皇后带着一群女眷轰轰烈烈的搞了一个‘红花会’,嘿嘿,忒有喜感了。


    让朕的皇后给你淌那条河,还要朕踩着老爷子立个仁君的名头出来…四爷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乌林珠,随即又问起了贾母那个唐僧肉的事。


    “不过是一些天桥上糊弄人的小玩意罢了。”说完喊王达去将她房间里的一个雕花匣子拿来,完事又继续跟四爷说贾母,“老早就跟您说过,我们家那老太太最是个自私惜命的。我都那么忽悠她了,她都不敢割块肉救她亲女婿。现在好了,亲闺女成寡妇了吧。”


    四爷觉得乌林珠的不讲道理比太上皇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了,看她说得煞有其事,还提醒了她一句:“…她真割了自己的肉,林如海就能活下来了?”


    “肯定不能呀!幸好她没割,不然我还得多费一番手脚。”


    永寿宫距离养心殿极近,出了养心殿的后角门就是永寿宫的前门,王达快去快回,不过片刻功夫便将乌林珠要的东西拿过来了。


    那小匣子里装的是一团渔线和早前她糊弄贾母用的隐形眼镜盒。


    将渔线一头固定在小眼镜盒底,一头穿过衣裳由另一只手控制……


    乌林珠将自己糊弄贾母的‘手段’掩饰给四爷看,四爷不置可否的问了一回,“这世上当真没有仙丹?”


    乌林珠:“真有仙丹我也不可能给她吃呀!”


    听到乌林珠这么说,不但四爷脸上的神情僵了下,就连苏培盛等人也都不由抽了下嘴角。


    这话,也忒实在了。


    “朕记得你早些年还让人打听过什么药?可有眉目了?”


    “您说的是…速效救心丸吧?我也是偶然听人说起来的。听说主要成份是冰片和川穹,可以祛瘀止痛、行气活血、缓解心绞痛什么的。谁知道呢,我又没这些毛病~”


    看似坦坦荡荡,却又让听她说话的人有种云山雾罩之感。


    四爷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直接传了晚膳。让乌林珠陪着一道用了。


    皇帝用餐讲究每道菜品不得多于三筷子。不过四爷却是个极为勤俭的性子,他从不让人做那么多例菜,然后各种劳民伤财。只让苏培盛按着他素日喜好张罗一桌膳食便可。


    不过再怎么勤俭,他这里也是八菜两汤的标准。


    因今日乌林珠来蹭饭,四爷还让苏培盛多点了几道菜。


    乌林珠一向胃口好,也不是那种会矜持客气的性子。端着小饭碗一口一口吃了个九分饱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


    四爷也没多吃,从自己一个人吃饭时的七分饱标准提到了八分饱的样子就放下筷子了。


    吃过饭,又喝了半盏茶,乌林珠便要带人到御花园踏雪寻梅去了。而四爷看了看自己案几上的奏折,又让人酽酽的沏上一壶茶来。


    四爷继续做他的老黄牛,乌林珠故地重游,虽没瞧见什么熟面孔,却也对皇宫多了几分欣赏和赞叹。


    后世花了不知道多少钱和时间去修缮,终是不及身处其中。


    ……


    十月三十日不但是四爷的生辰,还是四爷的登基大典,同时更是林如海的头七。


    林如海缠绵病榻多时,贾敏母女以及林家其他人都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在贾敏从荣国府求得唐僧肉的时候,贾敏还带着几分希翼,只是吃了那块唐僧肉的林如海并未好转,甚至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每况愈下。


    贾敏不敢,也不愿意去怀疑那块唐僧肉是假的。但这块唐僧肉确实是没什么效果,于是她又想到当日乌林珠那句带着怨恨割下来的唐僧肉也许带了诅咒的话。


    但贾敏又觉得老太太都已经将血肉割下来了,又怎会有怨恨诅咒?


    希望有多大,绝望就有多大,在这个过程中,贾敏还埋怨上了乌林珠。


    既感动于乌林珠请了郎中来,又埋怨她给了自己希望。


    若不是乌林珠,她也不会逼着母亲割下一块毫无用处的肉了。


    啧,你还别说,乌林珠就是猜到了贾敏会怨恨她,所以才生不出要帮衬贾敏的想法和亲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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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如海放在书房的那块陨石,因是林家侍妾的遗物,所以贾敏在给林如海收拾遗物的时候也让人将这些个碍眼的东西都打包给林如海了。


    不出意外,林如海生前要受陨石辐射,死后尸体也跑不了继续受辐射的命运。也不知道林如海在天有灵,会不会感慨自己这要了命的齐人之福。


    贾敏仍旧按规矩给娘家送了讣告,不想跟着娘家侄子来吊唁的几个贾家仆妇竟然‘无意’间说出一个天大的秘密。


    ‘听说春里老太太让灶上准备一碗兔子肉,姑太太当宝似的捧回家了。’


    ‘原来你也听说了?我还听说是姑太太惹了老太太不悦,老太太用‘离娘肉’的方式下的逐客令呢。’


    兔子肉?


    竟然是…兔子肉?


    听到这番话的贾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仿佛瞬间想明白了所有事情经过的贾敏,这会儿到是将对乌林珠的埋怨都放下了,而是一颗心的朝着贾母去了。


    呼吸急促,脸色惨白,眼中含泪,眼神却如寒冬一般冷冽。气得浑身哆嗦,还仿佛失了全身力气,贾敏只得让人扶她回房。


    前脚回房,后脚贾琏便过来寻贾敏了。


    贾琏先是行礼,后又请贾敏保重身体,最后才说贾母心疼贾敏孤儿寡母生活不易,要接了她们娘们回荣国府居住。


    听到这话,贾敏直接冷笑连连,想要对着贾琏说几句刻薄之语却是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不必多说了,你今日便回京吧。我让人给老太太准备了十只兔子,你回去的时候一并带上。再替我跟老太太说一声,春天的那碗兔肉…极好!”


    ‘极好’两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浓烈的情绪让贾琏听了都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惊悸。


    不知道之前还好好的敏姑妈怎么就这样了,只贾琏也不敢问,只懦懦的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等到贾琏带着十只兔子来荣庆堂见贾母的时候,贾母的脸色也不比贾敏好多少,看向贾琏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猜疑。


    那么隐秘的事…到底是谁告诉敏儿的?


    这个女儿,怕是指望不上了。


    原本贾母听说林如海病逝的消息时,还挺淡然的,毕竟她也确实没给林如海唐僧肉。一边派贾琏去沧州吊唁,一边又让贾琏接了贾敏母女回娘家。


    一是贾敏母女依傍娘家生活,自是盼着自己事事皆好。


    二一个则是大房名正言顺,大太太死猪不怕开水烫。二儿子不在京城,二儿媳妇又有那不孝的孽帐撑腰,两房就没一个省心的。若敏儿带着林家的诺大家业回娘家寄居,未必不能生成一个三足鼎立的局面。


    可惜这一切的算计都被一碗兔肉给毁了。


    何止是一碗兔肉的事呀。


    那可是林家两条人命。


    一个是贾敏的儿子,一个是贾敏的夫婿,贾敏两次从贾母求唐僧肉,一次拒绝的干脆,一次却是给了一碗兔肉……


    另一边,四爷虽然不并想顺着乌林珠的意思行事,可太上皇那里仍是知道了林如海病逝在任上,并且看了他递上去的遗折。


    到了太上皇这个年纪和这个身体情况,再去看林如海的这份遗折,就挺触景生情的。


    于是太上皇将折子压了两天想看看四爷会怎么对待他的那些老臣,然见四爷一点表示都没有,他便自己表示了。


    林如海死在任上,那肯定得给点死后殊荣。


    扒拉了下林如海家的情况,太上皇便贼慷慨大方的给林如海追封了一个‘林文公’。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四爷听说后,一点捧臭脚想法都没有。只是看了一眼永寿宫的方向,便去了启祥宫。再之后皇后娘娘那里便开始行动了,不过三五日的功夫,皇后便发下了她皇后生涯的第一份中宫笺表…….


    时间回到十月三十这天。


    按规矩四爷的登基大典,乌林珠是没资格观礼的,不过她也没想过跪在那里观礼就是了。


    换了一身小太监的衣袍,站在最不起眼但视野也最好的位置,用一种‘我真牛逼’的心态围观了一回历史,也给历史做了一回见证。


    你还别说,就还有一种不知名的骄傲和感慨,让她多多少少有些激动和双眼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