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病房门紧闭,谁也听不见里面的谈话。
几个男人靠墙站着,只有段汀坐在长椅上,几乎是佝偻着身躯用掌心撑脸。
长椅右侧就是窗户,窗帘没有拉上,只要段汀想,他就能像以前那样站起来窥探里面。
去看他们是不是在接吻,是不是在拥抱,是不是在做什么更亲密的事。
反正他惯常熟悉这些。
但段汀一动不动。
他浑浑噩噩撑着脸,眼睛有些炙热,耳边的声音很混乱,回忆中一些错杂的声调不时响起。
那时他们刚恋爱两三天。
他提出同居,玉流光没有拒绝。
所以他去给他搬行李了。
衣服没带多少,几乎都是现买的,只有药带齐全了,段汀还记得那天,他从玉流光手里抱过来一个沉甸甸的箱子,里面有好几盒药,量很大的口服液,看着就苦。
他有点奇怪,为什么要吃这么多药?就问玉流光要体检表看。
可毕竟不是从医的,段汀看不懂。
翻来覆去看几眼,他正打算上网搜,就被玉流光迎面讥讽一句蠢货。
骂谁蠢货?他气性上来了,顿时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抓着玉流光就去亲他。
蠢货又怎么了。
不照样能把你亲得说不要。
……这么生动活泼。
病肯定不重吧。
他用潜意识想着。
可为什么会忽然到这个地步?
怪荣宣?怪他自己?
段汀闭着眼,眼前数次浮现没入阴影中的,地毯上的那抹猩红的血液。
又想到李医生发来的体检表。
他现在已经能看懂了。
他看懂了各项数值代表的意味,看懂了那些奇怪的符号。
看懂了李医生说的,可能就过年这段时间了。
段汀鼻腔很酸。
他在心底骂了句脏话。
荣宣为什么会心甘情愿把一个骗子放出去呢?
因为真的没有办法了。
*
病房中,看到这样一双眼睛的祝砚疏怔住。
低着的视线里,那双湿漉漉的眼珠迎面注视着他,在灯光的照射下,底部还流转着一点不明显的浅金色光晕。
“这是我的遗愿,你真的不帮我完成吗?”
青年鼻尖有点红。
细碎的水瞳注视下,冰冷的手贴住祝砚疏的左侧脸,像在抚摸黑狗颈窝般,用指腹一点一点摩挲。
眼睛温和地注视他。
遗愿。
祝砚疏平静地咀嚼这两个字。
这不会是遗愿的。
看人闭口不答,玉流光不明显蹙眉,干脆用手贴着他的后颈,往上吻了过去。
他的唇也有些凉。
凉而软,贴着祝砚疏的唇。
祝砚疏和他对视,只静了两秒,就用手贴住他的脸,低头俯身吻了过去。
他们盖着被子,吻着吻着抱到一块,怀中瘦削的身躯令祝砚疏无法完全沉浸在这个幸福意味的吻中,他始终有一丝无法彻底沉溺的冰冷理智站在地面,冷静地审视眼前这一幕。
宽大的手掌覆在青年纤薄背脊的那两个蝶骨上,祝砚疏□□跪在他腰身两侧,低头捧着他的脸用力吻。
唇齿贴合碰撞,发出的“啾”声很明显,还有急促的喘息,青年喉咙里控制不住的闷哼。
他勾缠住这截软嫩的舌尖。
含在嘴里,反复□□,就像在□□什么糖块,藏不住的水色溢在青年唇角,唇面。
他短促轻喘,狐狸眼覆上春意,空忙地注视着俯身凝视自己的祝砚疏。
吻着吻着,祝砚疏咬住他的耳垂,喉咙里的气息滚烫,喷洒在上面,声音极低,极低,“换个遗愿,主人。”
“……”
玉流光突然伸手抵在祝砚疏的胸口,将他往后推,祝砚疏以为是自己这话惹恼了人,反而压低身形将他抱得更紧,用一点轻颤的语气说:“换个愿望,流光。”
“……松手。”
有点艰涩的,压着的嗓音说,“我有点想吐血,松开我。”
祝砚疏抓着他脊背上单薄的衣服,低头贴住他的唇。
喉咙的痒意完全克制不住,血腥气弥漫上来,玉流光忍着难受咽了些,继而用苍白的手指去拽祝砚疏头发,想将他拽起来好去洗手间。
但他没料到自己此刻是病患。
贫血,体弱,没力气,各种症状纷至沓来。
他根本拽不开发疯的祝砚疏。
最后只能被人吻开唇,舌尖被人抵着,浓郁的血腥气散开,被祝砚疏堵住,擦干净,像是从没出现过一般。
玉流光无力地躺着,轻轻喘息。
一双狐狸眼放空,盯着眼前人。
祝砚疏擦去唇边的血,垂眸去看被血沾湿的白色被单,还有自己刚换洗过的上衣。
他用手去擦玉流光唇边的鲜红,然后下了床。
“我去换洗。”
他站在床边,和那个冷静理智审视眼前一切的自己融合。
“你下一个要叫谁,我去帮你喊进来。”
“……”
玉流光道:“我谁都不想叫,就想去洗手间洗一下。”
“……”祝砚疏道,“好,我带你去。”
*
几个男人在病房外待到第二天。
像在等待传唤,没等到传唤就一直没有进。
清晨七点,祝砚疏换了件黑色外套,推开病房门。
一瞬间他被数双目光盯住。
“流光要出院。”祝砚疏用平常的语气说,“说要回去吃饭,看发财。”
段汀蓦然站起来,“这怎么行,他身体……”
荣宣打断道:“好,中午我会来祝家拜访伯父伯母。”
顿了下,他又说:“外面在下雨,过两天可能还会下雪,你最好养个医疗团队在家住着,不然流光要出门,很不方便。”
祝砚疏摇头:“不能让父母知道这件事,我叫医疗团队上门。”
不让父母知道?
这件事能瞒多久?
段汀抹了把脸,有点烦躁。
初春已经很近了。
李医生最好是个庸医。
几个大男人平时见面就要起火,这会儿却难得个个平静。
简则嗓音嘶哑问:“流光住的地方房价贵吗?我可以住在你家吗?一个月五千万房租。”
祝砚疏:“去问流光,别问我。”
没有人回答段汀口中那句“一起”。
但似乎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接受这种安排。
争吵已经没有任何用了。
下午,外面出了点太阳。
玉流光换了保暖的衣服出门。
黑发披散在身后,头上戴着浅色针织帽。
他勾着围巾,遮住自己的唇和鼻,去挡呼啸而来的风。
到家时,他刚被车上的暖气烘烤过,脸色的苍白少了些,父母没看出异样,还在拉着他的手聊天。
中午荣宣上门拜访,鉴于他是流光未婚夫,父母俩对他的态度还行,问了些问题。
玉流光低头舀起烫,漫不经心听着。
温热的汤入喉,他缓了两秒,放下紧捏着的勺子,起身道:“我去趟洗手间。”
祝母声音一停,看了他一眼,“哦哦,好。”
祝砚疏停了片刻,起身:“我也去一下。”
说完不等他们说话,他脚步略显匆忙地推开洗手间的门。
“咳咳。”
咳嗽声被刻意压低了,呼吸也略显急促。
一道瘦削身形俯在盥洗台前。
披散在身后的乌发散开,散到了侧脸上,被冷水沾湿。
听到动静,控制不住轻颤的青年转过头,一张苍白羸弱的脸撞入祝砚疏眼瞳。
祝砚疏瞳孔里映着青年下颌上沾着的血,还有黏着脸的湿冷的发丝。
他一步步上前,用燥热的手抹去上面的痕迹。
又捧住他冰冷的脸,去捂热。
祝砚疏用唇碰了碰,“流光。”
玉流光眼睛虚焦几秒。
慢了半拍,他才转动目光,“嗯”一声,轻轻推了下祝砚疏。
祝砚疏松开他的唇,回头看见荣宣也在这,三人都显得有些诡异平静了,几秒后,荣宣侧身说:“伯母听到你咳嗽的声音了。”
“没关系。”玉流光擦了擦唇瓣,“我以前也咳,荣宣,你别和我妈妈聊订婚的事了。”
荣宣:“为什么?”
“你也知道我的情况。”玉流光说,“聊了也没用。”
荣宣看着他:“如果你活着跟我结婚,我当鳏夫。如果你那时候不在了,可以冥婚。”
“……”
掠过人回到客厅,玉流光继续自己没喝完的汤。
他在心中思考最后一点愤怒值,需要聊点什么才能降到底。
祝砚疏应该是想听他松口,答应他一起死这事。
段汀……昨天到现在,还没怎么接触过。
这人甚至有点避着他的目光。
是不甘心,还是自责?
恰好本人在下午五点到。
段汀表情生硬地和祝母打了招呼,祝母还不知道他干的事,态度良好地回应了。
这会儿玉流光还在房间休息。
段汀找不到借口上去,聊着聊着,时间来到六点。
他略烦躁起来,“伯母,我今天能在这留宿一天吗?”
祝母讶异,“啊,好的,空房间很多,一会儿我叫人收拾。”
她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闵闻也来了,问了她同样的问题。
祝母:“……行,我叫人收拾。”
简则最后一个到。
还来??今天不是春节吧,这人谁??
祝母瞪着简则,简则庆幸自己把头发染回来了,可以在父母面前留个好印象。
他犹豫一下,拘谨道:“阿姨您好,我是流光的……朋友,我找流光。”
“……流光在房间,左手第一间就是,你去看看吧。”
祝母冷静道,这个总不会要住下吧?
怕什么来什么。
七点,大家聚在一起吃饭。
青年左右两侧是几个前任。
他擦着嘴,想到什么,“对了,简则要在这住一段时间,妈哪里还有合适的空房间?”
祝母:“……”
笑不出来了,怎么回事啊?
【怎么把人全留下来?】系统不太明白,【可以只留段汀。】
【防止要第三次回档。】玉流光平淡道,【万一到时候他们几个感到不平衡,又来所谓的愤怒值怎么办?】
【……】
系统轻轻,【这次是意外,没有位面之力的世界,是没有任何力量能召唤我的。】
【没事。】
他合上手里的书,【也不算麻烦,他们好像达成什么共识了,没吵到我面前。】
喉咙又有些痒。
玉流光轻喘,转头把自己埋进被窝里,轻轻咳嗽。
被窝里很热。
他咳着,眼尾洇开一些水色。
被子忽然被人掀开。
有人拉住他的手腕,站在床边将他搂到怀里,抱起来。
“……”
青年勾着眼前人的脖颈,腿也勾着他,垂下眼眸。
“干什么?”
“你上次差点晕在浴室。”祝砚疏抱着他,“这次我带你去洗。”
作为家里人的天然优势。
祝砚疏不像别的人,频繁来房间找流光会显得奇怪。
顿了那么一下,青年就被祝砚疏抱进浴室。
他收紧胳膊,小腿没入浴缸的热水中。
“祝砚疏。”
祝砚疏眼前闪过雪白,用手拿着他的毛巾“嗯”。
“爸妈五十多了。”
青年道:“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祝砚疏动作一顿,“让我陪你就那么难?父母?你根本不在意父母,我知道的。”
玉流光被找回来时是大二。
他今年二十四,在这个家统共不到四年。
父母平时需要工作,在家时间不多,培养感情的机会也不多。
给予玉流光最多的,是那些股份和数不清的不动产。
而亲情,趋近于零。
所以为什么要拿父母说事?
不如来一句,我就是不想在黄泉路看到你都好。
祝砚疏单腿半跪着,用毛巾擦过青年柔软的手心。
他能感觉到那双眼睛在注视自己。
很凉,很淡。
片刻,祝砚疏将毛巾按进温热的浴水中,撑着雪白的浴缸去亲面前青年的唇瓣。
两人的鼻尖碰到一块,玉流光伸手勾着祝砚疏的脖颈,“哗啦”一声,水彻底沾湿那身衣服。
祝砚疏用力亲他,手指轻轻插入那长发中,贴住他柔软的唇吮吸。
“听话。”被他吻住的青年,断断续续发出声音,“我的遗愿,听话。”
含吮着唇间的柔软。
祝砚疏一双眼逐渐变得滚烫。
他跪在水中抱着他,亲了许久才哑声道:“嗯,好,我不会跟你去死的。”
【提示:气运之子[祝砚疏]愤怒值-1,现数值 0。】
【恭喜任务已完成 4/ 5!】
【胜利就在眼前!】
“……”
*
春节渐近。
几个男人彻底就在祝家住下了,碍于脸面,祝母不好驱逐。
但要过年了啊!
一家人团团圆圆,多个荣宣也就算了,你们自己没家吗??
哦……流光那个叫简则的朋友好像真没家。
简则不知道有人蛐蛐自己。
他正在流光房间中,给他弹钢琴,“流光你听!熟不熟悉,我们以前逛商场的时候我给你弹过的。”
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学生。
简则没钱买乐器,都是蹭的商场的钢琴。
玉流光仔细听了一会儿,“有点耳熟,但又不太耳熟。”
“那当然,那时候我手法不娴熟,断断续续的。”简则说,“但是现在就很流畅,所以听起来就会这样。”
玉流光坐在床边,灯光落在苍白的眉眼上,长发搭在胸前,过了会儿才点头。
他有点头晕。
眼前刚闪烁两秒,手就被简则握住了。
“流光,后天我要去开演唱会。”简则紧握着他的手,絮絮叨叨,“演唱会一天一夜,第二天我就回来。”
“开完这场演唱会我就退圈了,到时候……”
他停住嘴,注视眼前这双柔软而湿润的狐狸眼。
玉流光轻喘了口气,说:“你就干什么?”
简则沉默几秒,转移话题,“最近我总是想到以前。”
“想到我们小学玩过家家,我说我要扮你的宠物狗,你骂我有病,那时候我偷笑,流光你一点都不会骂人,骂的时候翻来覆去就是你有病,发什么疯,滚远点。”
“还想到我们在孤儿院的时候,很多人想领养你,我特别害怕你被领走,又觉得你被领走好,这样就可以住在大房子里了。”
“流光,我好想你。”
简则伏在他膝上,眼眶渐渐湿润,明明人就在跟前,他喃喃说:“很想你,非常想你。”
想和你结婚,想和你旅游。
想和你白头。
晕眩渐渐消失。
青年半启着唇喘息,低头注视简则,用手抚他后颈,“你刚刚说你就干什么?”
简则一哽。
说那么多,怎么还想着这个啊。
他握住这截手腕,去亲他手心,含糊地转移话题,“没什么流光,你早点休息。”
说着直起身,飞快去亲他的唇,“我回房间了,明天的飞机,对了我的演唱会有直播的,到时候我把直播号分享给你,你记得看……其实不看也行,里面有很多歌都是说的我们……”
不知不觉,又絮絮叨叨很多。
总是惊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简则强迫自己住嘴,“晚安,流光。”
“……”
玉流光躺回床上。
他有点发热,脑袋思维都缓慢下来。
死亡对人类而言,是值得惧怕的事。
他不太明白,简则是不是也是祝砚疏那个意思。
捂了下发热的额头,他轻蹙眉,还是准备和简则提一提。
“……”
次日。
浑身的滚烫变成冷汗挥发,玉流光又感觉有些冷了。
脑袋痛,四肢无力,病恹恹的不想起。
但还是得起。
玉流光起来时是上午九点,简则已经上了飞机,在手机上给他报备过。
看完手机,他忽然喊:“荣宣。”
荣宣在给他熬药,听到声音从厨房探出来。
“帮我买个机票。”青年半跪在沙发上,撑着沙发背看他,“去看简则演唱会。”
荣宣听完沉默下来。
他擦干净手,走到青年跟前,垂眸和他对视:“这两天外面下雪。”
“简则在的城市没下雪。”
他看着他。
一只雪白的手,忽然揪住他的衣袖。
接着是青年那双盯着他的狐狸眼。
荣宣滚动喉结,节节败退,“……行,要穿多点。”
段汀得知玉流光要去看演唱会时,直接从房间里冲出来,急刹在他面前。
这几天两人没怎么正面说过话。
刚一刹车,段汀表情就僵住了。
垂在身侧的手抓起,呼吸有些发沉,“……你的身体情况,你自己最了解,为什么要去看演唱会?”
玉流光轻描淡写:“为什么不可以?反正都要死了。”
“谁说的——!”段汀不断调整呼吸,“谁说的?”
空气中晕开的药味很苦涩。
青年低着头,一口将所有药喝完。
苦涩弥漫开,有一瞬间和血腥味差不多。
他舔了下唇,“段汀,你很怕吗?”
“……”
段汀木着脸坐在他身侧。
“为什么不怕?”他说,“你不怕吗?你好像确实不怕死,否则不会把药吐掉。”
轻描淡写扔下所有人。
让所有人为他痛苦。
段汀僵硬地扯了下唇,又道:“外面在下雪,你这么怕冷,怕是刚出门就急吼吼要回来了。”
一股浓郁的药味忽然逼近。
他瞳孔轻动,被青年冰冷的手按住了大腿。
接着是掠过来的一双狐狸眼。
狐狸眼下垂,盯着他的唇,俯身在上面吻了吻。
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这样啊,我允许你为我殉情,就在我死的那天,怎么样?”
段汀一言不发抓着他的手,俯身堵住他苦涩的唇。
毫不在意那些药汁,几乎像在掠夺他的空气,用力舔吻。
青年短促地喘息,用手指拽着他的后发,“怎么不说话?”
闭了闭眼,段汀说:“我不会殉情,你也不会死。”
他把人抱起来,放好,去擦他的唇,“别去演唱会。”
“可票已经订好了,怎么办呢?”
玉流光用手心碰了碰段汀的侧脸,嗓音说不出什么意味地,“为我殉情,嗯?”
段汀口腔里是药的味道。
他舔着,静了片刻,“这话是只对我说过,还是对别人也说过?”
玉流光:“当然是只对你说过。”
是吗?
可他是个骗子,嘴里的话五句有六句都是假的。
不可信。
可为什么又有点像真的?
段汀喃喃心想。
是故意的吧。
玉流光是讨厌他,所以想带他一块去死吧。
他低下头,覆在脸上的那只冰凉的手还没撤去。
片刻。
【提示:气运之子[段汀]愤怒值-5,现数值 0。】
【恭喜任务已完成 5/5!】
【任务已完成!恭喜!请自行选择脱离时间!】
青年轻轻扬起笑。
浮现在段汀眼中的,是一双弯起来的狐狸眼,柔软,滚烫,俯身来吻他。
“好乖。”
他说,“期待你为我殉情的那天。”
段汀凝视着他,恍惚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起来。
有点浪漫。
疯了。
我为什么也在期待。
*
机票订了晚上的。
外面果然冷,积雪很厚。
青年穿着高领毛衣,外面是一件羽绒服,系着围巾。
这么几步路,祝砚疏背着他进车。
飞机大概两个多小时,到这个城市时,温度肉眼可见高了许多。
简则开演唱会的地方很大。
为了不耽误时间,荣宣提前准备好了一切,到了以后直接往内场走就好。
演唱会已经开始。
安排的位置在最前面。
简则不知道这事,因为心里有事,所以目光也没怎么往观众席瞟过。
直到唱到第三首。
这是一个高音,他没有唱上去,目光怔然地看着观众席那个熟悉的人影。
青年系着围巾,围巾几乎遮住大半张脸。
但还是很好认。
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简则平静的心跳突然开始加速。
他磕巴唱了两句,就像一开始谈恋爱那样,连流光的手都不敢牵,脸和耳朵都红了起来。
好不容易找回熟练度,简则眼睛开始发飘。
歌是怎么唱完的都不知道。
凌晨两点,简则匆匆放下话筒去后台。
他搓了搓衣服,将手上因为紧张渗出的汗擦去,经纪人奇怪地看他一眼,“又不是第一次开演唱会了,你在紧张什么?”
“我……”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后台门口。
世界仿佛突然就安静了。
简则抓紧自己冰冷的手,一动不动地看着捧着花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青年。
围巾摘下一点,露出那张被捂红的昳丽面容。
“流光……”
他声音有点哽咽。
玉流光把花递过去。
“你粉丝给我的。”说完忍不住咳嗽两声。
还是冷到了,他的视线滚烫,呼吸短促。
简则迅速抓住他的手。
祝砚疏见状,上前的脚步缓慢顿住。
他的心脏也在加快跳动。
“流光。”
青年像是有点稳不住。
转身用额头抵着他的颈窝,轻轻喘息,每喘一下,简则的心脏都在打鼓。
前所未有的慌乱袭来。
他抓着这捧花,想去看他的脸色,可还没看到,青年就别开了头,伴随着呛咳,血液顺着唇角滴在鲜花上。
几乎是立刻,玉流光被人打横抱起。
“去医院!”
耳边响起这样一句,他眼前的灯光彻底暗了下去。
【检测到宿主生命力正在急速流失。】
【30……20……10……请问是否脱离位面?】
这串语音是程序自动播报。
而系统算人工智能,替昏迷中的人回答:【否。】
【好的,逗留时间仅剩二十四小时,请尽快处理事务,请将该消息转播你的宿主。】
系统:【好的。】
【祝愉快。】
系统:【好的。】
“……”
*
医院。
白色身影匆忙来去,无一人能插上话。
简则恐慌到手机都抓不住。
他原本打算在演唱会上亲口说要退圈,连小作文都准备好了。
可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简则抓着椅子,耳边是急促的心脏检测仪声音。
“滴、滴、滴——”
流光,流光,流光。
祝砚疏隔着窗户,去看病房里戴着氧气罩的青年。
掌心慢慢贴上去,贴着冰冷的玻璃。
要食言了。
祝砚疏冷静地想。
他做不到不跟他一起走。
做不到去完成这个遗愿。
荣宣靠着墙,点燃了烟,眉眼放空。
有人路过提醒,“医院禁止抽烟,禁烟牌就在你头上,看不见吗?”
他呛咳两声,在那人惊悚的目光下,将火星掐在手心里,抱歉地道:“好的。”
那人看着他的手:“……”
我操。
疯子。
徒手灭烟??
荣宣慢慢靠着墙蹲下来。
他有些脱力,大脑昏昏沉地去听医生着急的言语。
“就不该来演唱会,不是说可以到初春吗?”
闵闻眼眶泛红地在走廊走来走去,竭力克制哽咽的语气,“我靠流光是不是最喜欢你啊简则,所以要来看你演唱会,我跟你长这么像,连一点偏爱都没得到。”
段汀低头拿着流光的围巾。
凑到鼻间,轻嗅熟悉的气息。
最后嘴巴也对上去。
他嗅着,情绪像是分隔开。
一个无限趋近于崩盘。
一个则在冷静想,没关系。
如果没能挺过来,他也可以见到他。
在黄泉路见他。
“滴、滴、滴。”
“滴——”
扑通。
心脏检测仪的声音,停止了。
作者有话说:补完啦,本来想把几个攻的后续也一块在这章写了的,但一看字数收不住了,决定放在下一章,和下个位面半半开
本章掉落70红包~
给流光约了几张稿(搓手)
啵啵,求点营养液
第32章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已经趋近于零,检测到任务已全部完成,开启被动脱离装置。】
【痛觉系统已调整到零。】
【脱离位面预计用时三秒钟。】
【三。】
滴、滴、滴——
急促的闹音不断响起,浸染在空洞洞的房间中。
而后世界慢慢安静。
玉流光挣动冰凉的手,目光掠过几道冲进来的身影,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急速流失。
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二。】
痛感被屏蔽的感觉有些奇怪。
他感知不到任何,这种状态像是漂浮在雾蒙蒙的云端上,虚无、清凉,吵闹的世界变得安静极了。
眼珠轻动,在薄薄的眼皮阖上的最后一瞬。
他看见所有的画面宛如一张破碎的玻璃,从中间开始裂口蜿蜒,“咔嚓”一声,数张面孔四分五裂。
世界在他眼中崩塌。
【一……】
【位面已脱离成功,欢迎宿主回到XN区域空间。】
【已回收加注位面之力,请继续加油!】
*
区域空间呈现一片海洋蓝。
四周散发着粼粼波光,赤足掠过时,这些波光会跃动,追着纤细的发尾缠绕。
系统三百六十五度转动自己的镜头。
视野里,是一个身量高挑的青年。
柔顺浅色的长发顺着青年后颈掠下,勾缠着的两缕发辫混在其中,是挑染的浅蓝。
不再孱弱的眉眼清丽而透着冷淡,同样的雪白,却干练利落,有力量感。
系统看见青年裸足停在一个高高的水波阶梯前。
粼粼波光勾住他身上如水一样的轻纱,飘向高耸的阶梯。
阶梯最高处的尽头是一扇半开的门,刺眼的光从里面折射出来。
只要走过去,就能脱离空间。
玉流光停在原地没动,就这么看了一会儿,他轻拢袖袍,回头平淡地对系统道:“下一个世……”眉间隐隐带着思索,话音停住,改口:“等下,我先看看后续。”
昳丽的眉眼蹙起,显然是想到什么重要的事。
系统顿了顿:【好的,为了节省时间,这里只挑选重要后续展示。】
得到“嗯”的一声答复后,一张巨大的波纹在青年浅色瞳孔中展开,无数个画面填满了光幕。
这是位面后续。
看时间线……似乎在他死后不久。
*
今年的春节处处挂白。
鹅毛大雪笼罩别墅,无人清理,无人在意,显得格外清冷伶仃。
发财低着脑袋,耳朵拉耸,萎靡地将尾巴卷入腹部,跟在自己往常最讨厌的人类祝砚疏身侧。
只为了多看一眼他抱在怀里那张,属于主人的黑白相片。
葬礼办得有些匆忙。
是由祝砚疏这位“哥哥”全权操办的。
父母年过五十,得知这事浑噩度日,看不了这张照片,几乎无法做到接待来宾。
他作为长子,没有空去管理自己的情绪。
只能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将冰冷的理智抽出来,占据他的身躯,去有条不紊接待来宾,处理下葬等事宜。
来宾渐渐都到齐了。
祝砚疏的视线掠过一干人,片刻低头,黑瞳平静地注视着自己脚边的败犬。
发财甩动尾巴,看着相框里那张熟悉的面孔,攀着桌子去够,却怎么都够不着。
“汪……!”
它着急地回头,讨好地看着祝砚疏,甚至不惜对着他这个讨厌的人类摇尾巴,尾巴几乎甩成螺旋桨。可祝砚疏不为所动,只是平淡看了它一会儿,就低头牵起了它的狗绳,转头交给别人。
“把它牵回去。”祝砚疏转动视线,目光毫无波澜,“简则来了没有?”
帮忙的人道:“没,段先生也没到,荣总和闵少来了。”
邀请了很多人,最终来的也不少。
尽数看去,全是熟悉面孔。
至于简则和段汀,来不来也不是那么要紧了。
走出大厅,寒风扑面而来。
祝砚疏抬起头,平静地扫过一身黑丧服,正在抽烟的荣宣。
似是注意到这么一抹视线,男人那双布满血丝的黑瞳抬了起来。
手下意识将烟掐灭了。
滚烫猩红带去的刺痛,甚至没令他皱眉。
几息后,祝砚疏转开目光。
唇边莫名其妙扯起一丝弧度,像在笑。
流光没能活到初春。
有什么关系,他们也一样。
*
哀乐,哀乐,四处都是哀乐,整个世界都仿佛被那股无言的压抑沉冷包围。
为什么哀乐声那么大?
段汀跌撞地从葬礼场外跑回家,他甚至没有勇气进去看一眼,没有进行姓名登记,光是在外面听到哀乐就受不了了。
哀乐声为什么那么大?
段汀回到家,一瓶一瓶地灌自己酒,空荡荡的酒瓶滚落在地板上。
耳边犹如盘桓魔音,他只要稍一闭眼,就想到葬礼门口飘下的雪,每个人安静的表情,四处噼里啪啦作响的鞭炮。
头痛。
头痛。
他抓着头发,手掌死死攥着瓶嘴。
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当初被分手,被羞辱,被踩着胸侮辱踹开都没这么痛苦。
早知道不硬等到葬礼这天了。
他就应该死在流光呼吸停止的那一刻,那一晚,那样说不定还能在黄泉路重逢,相聚。
段汀用了闭了闭眼,粗喘了一口气。
“哐当”,他扔开酒瓶。
抬起的视线有些模糊,猩红的眼眶看起来吓人。他又开始幻视了,幻视流光就站在门口注视自己。
身上穿的还是他送的衣服,长长一件毛衣,很好看,流光皮肤白,特别衬他。
“流光……”
段汀往前,喝太多了醉到没能站稳,一下子狼狈地跪到地上。
他安静了一会儿,沙哑着嗓音问:“流光,人死后会变成鬼吗?”
无人回应。
窗外开始下雨,打雷,噼里啪啦作响。
段汀跪着,慢慢弯下自己的腰抓着头发,声音像是挤出来的,“或者,你就算变成鬼了也不会看我?你会去看简则是不是?或者你哥哥?还是荣宣闵闻?”
喃喃自语,“怎么都不会看我,你那么讨厌我,我还食言,没有殉情在你死的那天。”
“现在会晚吗?”
他问,执拗地问着那个一辈子得不到答案的疑问。
头痛欲裂半晌,段汀爬了起来。
他环顾一圈四周。
房子里有关流光居住过的痕迹已经很少了。
但他记得,他们在这张电视机边做过。
段汀摸到电视机身边,想着流光那时咬自己肩膀的模样,想着那短暂的幸福,发了会儿呆,又去流光曾住过的房间。
展开衣柜,里面都是流光曾经穿过的衣服。
没有什么他的味道了。
只有衣柜里的香氛味。
段汀爬进去,随便抓了几件凑到鼻尖,嗅着,然后将衣柜门关上。
黑暗袭来。
衣柜里有些逼仄,他曲起腿。
衣服堆叠,温度上来。
氧气渐渐变少。
段汀闭着眼睛,任由滚烫的眼泪掉下来,耳边再次响起躲不开的哀乐。
为什么会这样?
流光才二十四岁,今年生日都还没过。
为什么会这样啊?
“……”
*
简则搓着手,从工作室出来进入飘着薄雪的户外。
他回头道:“好了,你就别再说了,我已经打算好了。”
经纪人闭嘴,观察似的盯着他看了几秒,“你是说,你真的要去环游世界,而不是让我在某天看到歌手叉叉死在房中这条新闻?”
简则顿了下,若无其事地轻“嗯”了声,“工作室都关了,工资也翻三倍给了,我手头还有一亿多,你如果要借,也可以借你点。”
“……”经纪人皱眉觉得他很怪,可看这幅样子又说不出是哪不对,简则要有这演技当初就当双栖艺人了,他摆手道,“算了算了,这些年我也挣了不少,不缺钱,那你第一站是去哪?”
简则脑袋被风吹得恍惚了下,没回答。
过了一段时间, 他转开视线,啊了声,“先从国内看起,国内还有很多地方没看过呢。”
很多年前,他和流光在孤儿院一块写作业。
课外书上的故事很有趣很好看,简则看得作业都不想写,就对流光说:“这本书里的主人公看起来好幸福,我们长大以后也去环游世界吧?”
流光这会儿才十岁,还是个小学生。
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很干净,很青涩,脸的轮廓还带点婴儿肥。
他往前趴在桌上写语文作业,写得眼睛里的高光都没了,无情道:“我们都很穷,别想了。”
“别啊,我有信心以后可以有钱的。”简则凑到他跟前说,絮絮叨叨,“流光流光,等我以后有钱了,我要去买你爱吃的水果蛋糕,我们一天吃一个,不跟别人分着吃。”
“我还要给你买好多衣服,一天换三件,到时候我们去旅游,到各种地方买特产,还有……”
他开始想要怎样才能挣钱。
可才十岁,眼界没有开阔,简则想了半天还是头脑空空,干巴巴道:“我去摆地摊……上次的书上说,有人靠摆地摊年入百万……”
“帮我写作业。”
“哦!”简则屁颠屁颠接过作业,“流光,你答应我了吗?我们去环游世界。”
漂亮的小男生理都没理他。
直接 抱着床上那只小兔玩偶补觉去了。
简则有些遗憾。
人的一生很快,快到二十四年就划了终点。
人的一生也很长,长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度过没有流光的日子。
对不起啊。
他也要食言了。
不能带流光去环游世界了。
聊完这两句,经纪人和简则分道扬镳,恰巧风雨大作,他匆忙躲进屋檐下,摸出手机去看简则发表退圈声明后乐迷的状态。
【退圈??】
【哥们你刚提名大奖,奖也不去领了??】
【啊,我能理解。】
【楼上的你能理解什么?看主页你根本不是简则的乐迷,路人滚。】
【知道查成分,怎么不多往下看两眼??我CP粉啊,小道消息简则的初恋逝世了,你懂了吗??】
【……】
经纪人鼻腔莫名其妙也有些酸。
他看着外面的大雨,慢慢蹲下来,继续刷手机。
“叮咚。”
一刷新,弹出来一条新的微博。
【简则:转发//3.25 新专《流光》//提前发出来。】
什么时候又有新专了?
经纪人下意识点开,虽然这张流光专辑和出道曲名字一样,但无论是词曲还是编曲,都和那张专辑不一样。
他随便点开一首,是简则的正常水平。
词曲都是小情歌氛围,听起来没什么古怪。
经纪人思来想去,想到简则那个疯劲儿还是不放心,打了个电话过去慰问。
“干什么?”电话那头传来嘈杂声,“上地铁了,有事?”
陈经纪人说:“……没事,你什么时候写的歌?我都不知道。”
简则沉默一会儿,低声:“遇到流光后写的,本来想作为他的生日礼物送给他。”
谈起这个话题,经纪人总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语言很苍白,他安慰不了简则,尤其是在知道简则有多爱的情况下。
好在简则不需要安慰。
电话里的声音很轻松,“挂了,老陈。”
“……嗯。”
*
下了地铁,简则来到光明福利院。
他站在马路对面,冷风吹上冰冷的指尖,看着已经翻新过的大门,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十年前,他和流光每天都要走出这扇门。
那时光明福利院很旧,在记忆里是泛黄的,刻着名字的牌匾经由风吹雨打,生了不少铁锈。
而现在,墙是白的。
牌匾也换了,干净如初。
简则走进去,没多久院长妈妈就出来了。
院长妈妈已经退休好几年,可一直没肯下岗,看到简则,她颇为惊喜地走来,眼角的皱纹是时间的痕迹。
“小则你来啦,昨天听你打电话我就一直在想,你几点来,对了。”院长妈妈想到什么,表情犹豫一下,“你怎么忽然给福利院捐款啊?现在有政府扶持,我们这不缺钱了。”
简则笑着道:“又不嫌钱多,让这些小孩多吃点蛋糕。”
“别贫,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天天想吃蛋糕。”
其实是流光一直想吃。
只是简则总说是自己想吃,去代替他和院长妈妈撒泼打滚。
院长妈妈哎了声,“倒不是说你捐款不对,只是……”
简则捐款有零有整。
一共一亿两千三百九十八万。
正常人捐款哪个不是整数,有零有整的,怪奇怪的。
简则当然听出她的未尽之言。
只是假装没听懂,转移话题,“我来看看我曾经住过的房间。”
院长走在前头,“那栋楼早拆了翻新啦,带你看看新的?”
“……”简则脚步慢下来,想到以前曾在孤儿院没带走的东西,“啊,这样。”
“你和流光还有联系吗?”院长妈妈问,“这里经常能收到他的捐款呢,但他一直没出面过。”
简则舌根泛苦,“流光……”
风有些大。
吹得他眼尾有些细碎微润。
院长妈妈久久没听到下文,不由回头看他。
安静了许久,他道:“妈妈,流光去世了。”
高大的年轻人说起这话时,表情是平静的。
像是已经渡过了最绝望的阶段,开始试着接受这件事。
院长妈妈愣了许久,转过头眼泪掉了下来。
都是成年人。
哭起来只想自己消化情绪,越安慰越崩溃。
简则安静地跟着她。
许久后,院长妈妈打开一个生了锈的月饼铁盒。
“记得这个吗?”
她轻声,“这些铅笔呀,文具盒呀,都是你和流光的,还有这个。”
简则沉默接过一个音乐盒。
“这是流光送你的生日礼物。”
妈妈道:“流光攒了一个月的钱,买下了这个,我一直记得。”
“你离开这儿的时候,我们都以为被人不小心打扫不见了,直到几年前,楼还没翻新的时候,我在柜子底下里看到这个。”
简则木着脸。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拿着音乐盒到家的。
没开灯,没开暖气。
简则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咔哒”。
冰冷到僵硬的手指拨开音乐盒的开关。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眼泪一颗颗掉下来。
简则记得。
记得音乐盒不见了的时候,他是怎么哭的。
又愧疚,又痛苦。
这可是流光送给他的,他怎么能弄不见了。
简则用力抱着音乐盒,不知道掉了多久的眼泪。
最后他抱起音乐盒进浴室。
水放满,他将自己没入进去。
音乐盒摆在地上,“咔哒”打开开关,循环播放。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潮热将整个世界淹没。
他开始想明天的热搜。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水从浴缸边缘坠落,沾湿音乐盒。
音乐停了,世界静止。
#歌手简则于凌晨被经纪人发现自杀在家中#爆
*
【气运之子自毁已超过或等于三位,位面已崩塌。】
程序冰冷的机械音叙述道:【位面崩塌,回放失败,请自行选择是否前往下个位面。】
玉流光:“……”
玉流光将手按在眼前的波纹上。
霎时间,所有破碎的画面如水化开。
想到刚刚看到的一切,他轻蹙眉安静片刻:“什么叫超过或等于三位?具体是几位?”
程序音:【位面崩塌,镜像破碎,后续保密。】
“……”
系统澄清:【这不是我说的,是自动程序在讲话。】
它低声:【怎么了?】
玉流光转开视线,盯着那扇门看了片刻,用确定的语气道:“祝砚疏骗我。”
答应完成的遗愿,他没完成。
系统顿了下:【虽然位面崩塌是不好的征兆,但我这里显示有陌生的力量正在修复位面,位面之力还是能拿到手。】
【没关系的,不是你的错。】
玉流光冷淡:“这当然不是我的错,是他们的错。”
他明明只拉了段汀下水。
系统:【好吧,他们真坏。】
认真道:【那现在要去下个世界吗?】
眼眉昳丽的青年神情有些恹恹。
好片刻才“嗯”一声,【走吧。】
【好的,下个位面进行复盘回档中。】
【滴!第二个位面副本《贵族学院白月光》回档成功!】
作者有话说:可恶字数有点多,新位面明天更吧
其实那时候简则的感觉还真没错,比起别人,流光对他还是挺好的
这章可能还会补点祝砚疏的视角(一丢丢可能,白天刷新要是字数没增加那应该就是没了)
大眼仔和笔名同名~放了几张稿了
第33章
“好!好!打他!老德我可是押了你赢的!”
“哈哈哈,季少可是在老德身上下注了五百万,看着咯,裴述一个聋子,再能打也天然处于劣势。”
很吵。
激烈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袭来,细密逼仄,避无可避。
坐在观众席中间排的青年身形轻晃,下意识睁眼。
昏暗的环境中,这双眼睛被润了些水色,他像是放空了一秒,随后定睛,垂眸朝着不远处的拳击擂台看去。
“流光,不困了?”
一道勾着的尾音逐渐逼近,接着,对方像是注意到他轻晃的身形,不紧不慢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肩边拉。
宽大掌心是燥热的温度。
“不想看的话,我们就走吧。”
对方道:“你闭着眼可没注意到,你的小竹马一直在盯着你看呢。”
以往他拿“小竹马”三字说事,一定会遭到青年冷淡的扫视。
但这一次,青年一动不动看了一会儿,开口:“叫停吧,季昭弋。”
被称为季昭弋的年轻人顿住。
那张清俊的脸上笑容消失,季昭弋眉头皱了起来:“什么?”
玉流光:“叫停这场拳击赛。”
季昭弋盯着他看了几秒,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脸上露出夸张的笑,“流光,这家拳馆的规矩你比我更清楚,比赛一旦开始除非选手主动求饶认输,否则打到死也不会停。”
“而且是你让裴述去打的,还是说,到了这种关头,你忽然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还是裴述?”
扣在手腕上的手掌,逐渐加紧了力道。
玉流光垂眸扫了眼自己的手腕,甩开季昭弋的手。
意识到他是认真的,季昭弋陡然起身挡在他面前,高大宽阔的身形像是一堵墙,落下来的阴影将纤瘦的青年完全笼罩。
“既然舍不得看,那就走。”
季昭弋面无表情,“从后门走,省得你那个小竹马再给你个哀怨的眼神,哦,我忘了,他现在已经被打趴下了,你说他今天会不会死在这里?”
垂着的视线渐渐上移。
青年也站了起来。
黑色拳击馆是一家见不得光的地下拳馆,常常充斥暴力与血腥,来这里的看客没几个是普通人,多为富豪或指望下注暴富的囚徒。
拳馆的色调都是暗的。
只有台下那个四四方方的拳击台亮着刺眼的光,哪怕坐得再远,也能看见汗液与拳风齐飞。
这样的环境,玉流光却穿得格格不入。
他是从学校出来的。
身上洗得发白的学院制服还没脱去,蓝白灰配色,半扎着的狼尾发垂在颈后,皮肤雪白,立在季昭弋面前神情冷淡。
看不出是不舍裴述,还是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打!打!快,趁着他打不动了偷袭!”
赛事似乎到了白热化阶段。
欢呼声越发高涨,吵得人皱眉,玉流光转开视线去看擂台,隐约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伏在地上喘息,一动不动。
没时间了。
位面里不能超过三个气运之子死亡,否则位面坍塌,他的位面之力弄不到手。
这个位面,他记得已经死过一个气运之子了。
“你确定不叫停?”玉流光冷淡问。
季昭弋扯开唇看他,“我说了,拳击馆的规矩你比我更清楚,一旦开始就无法以外力叫停。”
玉流光轻嗤。
他一个从不遵守规则的大少爷这时候讲起规则,把谁当傻子。
一道重力将季昭弋推开。
季昭弋踉跄两步,下意识转身看他,起初不明白他要去干什么,直到看见那道青涩的背影跳下观众台。
狼尾发顺着弧度轻跳,随后身影快步拳击馆的工作人员面前,夺走一副拳击套。
季昭弋瞳孔一缩。
在青年攀着擂台警戒线将要上去前,季昭弋气得手臂青筋紧绷,负气大喊:“陈立民,比赛停止!”
众人都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回不过神。
一道风掠过,季昭弋跳下观众台。
黑色拳击馆老板陈立民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蓦然上前想去抓玉流光——他记得这位是季二少的男朋友,要是不小心受了什么伤他拿整个拳击馆赔都赔不起!
手在抓到青年腕骨那一刻,陈立民又强行去抓警戒线——季二少占有欲冲天,谁多看流光同学一眼都不成,他要是碰了手,明天这双手就会被砍下来扔进海里。
“流光同学……”
老德站着不敢动了。
他是季二少雇佣的退役特种兵,今天就是奔着打死裴述来的,哪会想到还有这一茬。
视线里面容清冷的青年轻描淡写扫他一眼。
老德赶紧往后退两步。
“哗啦”警戒线一松,青年站上了擂台。
季昭弋冲过来时,只来得及看见玉流光紧绷的腰线,随着上升动作后腰的衣服撩起一截,露出雪白,又迅速落下。
“打吗?”玉流光问。
老德吞咽唾沫,看着他清瘦的身形,又看看自己比他大腿都粗一截的肌肉臂。
摇头。
“那人我就带走了。”
老德讷讷:“您随意……”
*
裴述什么都听不见。
他伏着身形,汗液从眉骨落入眼眶,激起一阵酸疼抽痛。
不想打了。
他想。
反正流光不在意他,不想管他。
那就不打了。
拳风挥过来时,裴述没再反抗。
他倒在地上,重重粗喘,耳边听不到观众的声音,嘴里也发不出任何喊叫。
他偏开头,想去看流光。
看不太清,观众席太暗了。
他只能收回头,闭着眼喘息。
疼痛久久没有再落下。
裴述又睁开眼瞳,模糊的视野里多出一双白净的运动鞋。
他用手撑着台面,目光怔然地看着这双鞋,视线慢慢上移,去看垂眸注视自己的人。
眼前人戴着黑色的拳击手套。
身上很干净,看着不像上来打架的,更像是来拍定向写真。
裴述怔了几秒,霎时不顾腹部的痉挛爬了起来。
流光不能打……他爬起来,耳边听不到,嘴里喊不出,戴着拳击手套的手连手语都划不出。
只能去抓流光的手腕。
别跟他打。
别跟他打。
裴述摇头又点头,脸上很多汗,黑发也被沾湿,对着他的模样十分狼狈。
季昭弋在台下咬牙看着。
怎么没早点打死他。
又去瞪老德,这就是所谓的国际特种兵?能让裴述在他手里过那么多招,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老德苦笑。
“能走吗?”
玉流光对着裴述问完,看着那双黝黑的眼睛,才想起他听不见。
顿了下,他摘下黑色拳击套扔到台上,对着裴述用手语——能走吗?
裴述怔了几秒,缓慢放下手去捂痉挛的腹部,点头。
——那就走。
青年摘下他手上沾着鲜血的红色拳击套,扔到老德脚边,随后跳下擂台。
后颈的狼尾发微飘,裴述嗅到了清淡的白玉兰香。
这点香味隐去了擂台的血腥气,他迟钝地跟着跳下去,喉结滚动,咽下带着血的唾沫。
“二少,这可怎么办……”
陈立民欲哭无泪。
无人知道,黑色拳击馆背后真正的主人是四大家族中季家的二少爷,季昭弋。
这是黑色拳击馆第一次违规。
今天来下注的人不少,都赌老德赢,可打到最后,其中一个参赛者走了,这算怎么回事?
季昭弋看着玉流光和人离开的背影,差点气疯。
完全无心再去利益最大化,他咬着牙头也不回丢了一句:“该怎么赔怎么赔!”
“……”
*
这个位面已经死了一个气运之子了。
回家的路上,玉流光一直在想要怎么办。
死了的人能复活吗?
他轻蹙眉。
当初可是亲眼看着季昭荀下葬的,没有假死的可能。
到家的时候,玉流光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两把钥匙。
他将钥匙对准生锈的孔,“吱呀”一声,老旧的铁门砰的一声撞在墙上。
回头,他看向不远处。
裴述走路很慢。
他都到了,这个人还在二十米外。
眼前忽然暗了下来。
裴述低着头,鼻息里是熟悉的香气,他抬头,黝黑双眼看着面前的人。
两个手语。
——站着,我打车。
——送你去医院。
裴述摇头,手语回复。
——不用。
——家里有药。
上医院至少花上千块。
得存着,不能花太多。
“……”
房子租在洛菲路附近著名的贫困区里。
裴述忍痛能力很强,这得益于他从十五岁开始就辗转数个拳馆挣快钱。
作为下注方,他如果赢了通常也能分到不少钱。
流光一年读书要好多钱,不这样根本供不起。
玉流光平时不太关注药的位置。
他翻箱倒柜找了会儿,从一个铁盒子里找到消毒药和止痛药。
对着扫了两眼,他走到裴述跟前。
对上那双黝黑的眼睛,一些记忆忽然涌了上来。
玉流光清晰记得最开头那一幕是怎么产生的。
裴述愤怒值涨得太慢了。
对比上个位面的荣宣,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他剑走偏锋。
裴述抱有什么希望,他就亲手打碎。
——我自己来。
裴述看着他,打手语。
顿了下,青年轻飘飘扫开视线,坐在他身侧。
裴述僵着,怕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让他不舒服。
片刻,一只微凉的手心贴住他的下颌。
被水打湿的毛巾擦过他的脸,血和汗液一块擦去,裴述睁着黝黑的眼一动不动看他。
玉流光没照顾过谁。
也实在没有经验。
草草擦了两下,他就开始给人上药,用棉签贴着那些青紫的伤口。
【提示:气运之子[裴述]愤怒值-10,现数值90。】
他的力道不算轻。
好在裴述忍痛能力强,表情没变,依然一动不动看着他。
看着他白皙的侧脸,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双掠下来的眼睫。
裴述转头,去亲他的手心。
又开始打手语:不疼。
继续亲他的手心,手上的手语也不停:季昭弋有怎么你吗?
手心触感湿润而绵密。
褐色的消毒药有些从他的下颌沾到自己手心,玉流光垂着眼扫他,收拢五指,抓住裴述肩上的黑色外套。
浅淡的馨香逼近,裴述唇上被贴着一抹温热。
他心脏疯狂跳动,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
——乖。
玉流光撤开,没打手语,用口型告诉他——我要去洗澡了。
裴述黝黑的视线黏着他,点头。
“……”
流光今天对他好好。
裴述转开视线,手里抓握着棉签,忽然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
那是八年前了。
八年前的一个秋天。
他被几个同龄小孩拦在角落里霸凌。
他听不见,也说不出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时间太晚,他想走,却被人推到墙上。
原来是想打架。
裴述知道自己打架还挺厉害的。
就是对面人多,他打不过。
准备逃跑时,他看到了流光。
那时还是个小孩的流光,可能是在读六年级,也可能在读初一。
流光看他一眼,抱着胸开始看他挨打。
……有什么好看的。
那时裴述纳闷地抱头。
他也不跑了,想看看流光会不会帮他。
结果真不帮他……
裴述拿头撞人,刚准备跑,一颗石头就砸了过来,正砸中打他最狠的那个小孩。
流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根棍子在手里。
那种特别酷,特别帅的很直的木棍。
那时他也是这样擦着脸上的血,愣愣看着流光,被他拍着脑袋带回家。
稀里糊涂的,他们就相依为命了。
裴述摸了一下额头的伤,去看正在拨弄手机的流光。
他自告奋勇,起身给他找换洗衣服。
洗澡前,玉流光正在清理自己的账户余额。
除去裴述的,账户里有几百万。
全是气运之子们转的。
还回去,应该能掉一点点的愤怒值。
玉流光翻开联系人,分别给(蔚池)(庄纵)各转了笔钱。
限额了。
他轻啧,盖上手机准备去洗手间。
“流光?”
门口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流光你在这吗?”
裴述听不见。
他依然专心致志收衣服,余光却看见青年站了起来。
下意识看去,门被青年打开了。
蔚池那张温润的面孔出现在门前。
裴述抓着衣服不动,慢慢收回黝黑的视线。
“咔哒”门被青年闭上了。
屋内安静下来,他一如往常地走入浴室,忍着伤给流光调水温。
站了会儿,发现没什么自己的事了才走回床上坐着。
听不见。
裴述碰了下耳朵,偷偷打开门去看。
听不见,但是能看口型。
他顺着门缝,看见青年的背影,而正对着的是蔚池。
蔚池在说话,看口型是——为什么分手?
“……”
*
蔚池是这所贵族学院的学生会会长。
这个会长职称和平常学校不同,通常代表一种权利,超于学校的权利,甚至是家世的优越性——当然他本人其实算得上好相处,尤其谈恋爱的时候,和平时反差很大。
这些也是恋爱后玉流光才发现的。
至于为什么分手——剧情到那了,当然要分。
“是因为论坛里那些吗?”
蔚池盯着玉流光,轻声:“流光,网络这种东西只要断网,就无法对人造成任何攻击。如果你担心那些同学对你做什么,我可以给你配备几名保镖。”
一周之前,玉流光按照剧情被人发现脚踏几条船的秘密。
所有同学才知道,平时看着清冷孤高的玉同学,原来和蔚池会长恋爱的同时,私底下还在和季昭弋暧昧,甚至包括季昭弋那个死去的哥哥都和他关系匪浅。
这还是他们能扒出来的。
具体的暧昧对象,肯定不止这些。
所以论坛讨伐声很大。
可老实说,在这所学校就读几年,玉流光连论坛网址都不知道。
就更别提去看那些同学的发言记录了。
他掀起玻璃珠似的狐狸眼,看了蔚池片刻,思考降愤怒值的办法,一段时间后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走哪都带着保镖?甚至包括上课?”
蔚池没觉得不行:“如果你想的话。”
“蔚池。”
蔚池下意识微笑,像两人情意正浓时那样温柔看着他。
“我不只有你。”
眼前的青年眼眉昳丽,唇瓣开合的弧度令人忍不住注意,“除你之外,我还和季昭弋接过吻,你能接受这样不忠贞的感情?”
当然不。
蔚池将微笑弧度降下来,注视着面前清冷的男生,安静片刻道:“可是我很喜欢你。”
他伸手,去摸对方腮边的发丝,捋到耳后,“我很喜欢你,不想和你分手,所以这点感情瑕疵我可以忘记,当作不知道。”
“只要以后你只有我,我会给你我的一切,年龄到了我们就结婚。”
蔚池凑近,想去吻他,嗓音很温柔,“婚后你想做什么都行,我们财富共享,我会带你搬离这里,啊,还有你那个打黑拳的“哥哥”,我会赠予他一套离我们家远一点的房子,别误会,不是想让你疏远他,我只是……”
玉流光伸手抵住蔚池的喉结,没让他吻到。
“我只是……”蔚池停顿,像在思考措辞,无奈道,“好吧,我就是想让他疏远你,你们离得太近了,流光……”
玉流光垂下眼睫,看着蔚池滚动的喉结。
突出的喉结在他的指间,他按住。
片刻,他上移视线,用冷淡的声音道:“蔚池,他们知道吗?你私底下这么不要脸,连不忠贞的爱情都能原谅。”
蔚池眨眼,拉下他的手去吻他:“不需要别人知道。”
“你知道就好了。”
他实在想吻他。
因此没顾得上那只卡在自己颈上的手,直接俯身吻住那双刻薄的唇。
再刻薄,吻住也是软的。
温热的呼吸交织缠绵,他将手贴在青年后颈上,用舌尖去碰他的齿关,留下水色。
“流光。”蔚池问,“季昭弋有没有这样吻过你?”
玉流光不为所动看着他,“有过。”
唇上的吻霎时加重力道。
蔚池吻开他的唇齿,热气黏连,间隙用气声道:“没关系,我帮你覆盖掉,以后就只有我这么吻过你了。”
【提示:气运之子[蔚池]愤怒值-10,现数值 90。】
“……”
*
透过门缝,裴述一动不动地看着这幕。
看到最后,他已经有些看不清那些口型了。
裴述黝黑的眼睛没转开,就这样看着,几分钟后,蔚池吻着流光雪白的耳垂,抬起清淡的视线看向前方。
他垂下视线,用指腹贴着怀中人的侧脸,听他伏在自己怀中急促诱惑的轻喘,“流光,有人看到我们在接吻了。”
说着偏头,再次堵住他湿红的唇,“再给他看一点吧,他似乎很想看到。”
玉流光眼尾洇着湿红,手心不轻不重地拍在蔚池脸上。
半启的唇轻喘,尾音带点吻后化开的颤动,也不好奇是谁在看,“收收你的暴露癖,走了。”
蔚池:“这么快走?要做什么?”
“洗澡。”
“洗澡……”蔚池舔了下唇,有些想说荤话。
但不知想到什么,他又停住,扫过四周破旧的建筑,还有那扇生了锈的铁门,“还住在这?不是给你转了钱,不换个好点的住处?”
玉流光:“哦,看不起我。”
蔚池一顿,“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提示:气运之子[蔚池]愤怒值-5,现数值 85。】
蔚池是个很矛盾的人。
玉流光往回走,一边漫不经心想着。
既在意他和别人亲近,又能从中得到一些痛苦的快慰。
表面温文尔雅,相当正常,私底下什么花样都来。
他的愤怒值不愁。
“……”
裴述飞快收回手,回到床前坐好。
黝黑的眼睛看着门,看着门被人推开。
耳边安安静静,什么都听不到。
接过他整理的衣服,青年走进浴室。
水温已经调好了,他一边和系统聊任务,一边褪去衣服。
雪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衣服掉落在地面,沾上些水痕,一直纤细的手臂探下来拎着衣服,扔进衣篓里。
花洒落下淅淅沥沥的水。
很快周围雾气腾升,他勾着后颈上被打湿的黏腻的发丝,微蹙眉。
【季昭荀怎么办?】
死一个气运之子,代表任务永远会卡在4/5,而无法完成。
系统:【不用担心的,一般程序会自动进行校准,像这种情况……】
它声音停了一下。
青年突然关闭了花洒,雪白的手扎着一缕发丝,回头。
那双玻璃珠似的眼睛盯着身后的位置,看着地面划开的水雾。
“嘀嗒、嘀嗒。”
水珠顺着皮肤滑落,留下一些痒意,像有什么爬过——青年平静地放下手,很清晰地感知到,从背脊开始一路往下的位置,有无形的东西贴住了他。
这东西没有温度,甚至堪称冰冷。
几乎是顺着尾椎骨,如冰冷水珠,用掌心重重碾过饱满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第二个位面啦,本章掉落四十红包~
第34章
一丝丝沉默弥漫在空气中。
玉流光:“……”
扫描到一团透明灰色的系统:【……】
柔软的毛巾轻轻擦拭过沾着水汽的脖颈,几秒后,玉流光冷静地穿上换洗衣服,连水珠都没来得及擦干净。
离开被温水浸染过的浴室,一片冷气扫来,裴述坐在床边给自己上药,因为听不见声音,所以没发现他这么快就洗好了。
【…我明白了。】玉流光甩开指尖的水珠,想到刚刚在浴室遇到的诡异事件,平静道,【所以季昭荀是变成了一只鬼?】
系统轻轻啊了声:【因为人已经死了,身体也火化了,所以程序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校准。】
【如果他像第一个位面的你那样,只是刚死一会儿的话,校准率还能更高一些。】
可如今人已经死透了。
所以变成鬼,是最优解。
玉流光安静了有一会儿,水没擦干净就套衣服的感觉不好受,有种黏糊糊的拉扯感。
他蹙眉低头,指尖撩起衣角衣摆,裴述上完药,好像终于感应到什么,在这时抬起了头。
一抹劲瘦的白陡然撞入黝黑的瞳孔。
流光的皮肤很白。
摸上去是温热的,软,却又很劲,腰线流畅,腹部有好看的薄肌。
一只玉白的指尖触在上面,轻轻擦去残留的薄水。
令人联想到舌尖。
如果是在漆黑环境里,会有人愿意用舌尖去舔过。
舌下的躯体也会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衣摆撩下来,裴述黝黑的眼瞳跟着眨动了一下。
片刻,他低下头,从这截腰想到了去年发生的一件事。
认识那么久,裴述一直知道流光身手很厉害。
但他还是担心流光会去拳馆挣钱,所幸流光没去过……流光成绩好,随便给哪个同学辅导一下,就能拿到不少报酬。
可就在去年中旬,他在拳馆看到了流光。
那时他正例行参加拳馆一周一次的下注会。
作为“明星”拳手,如果在下注会上赢得比赛,能获取其中百分之十的报酬。
虽然对手往往都很厉害,一场比赛下来会留下不少伤痛,但裴述很珍惜这样的挣钱机会。
每次打,都拼了命。
灯光聚拢,裴述戴上装备上台,听不见观众的呼喊,也听不见裁判的报幕,他只能去看手势。
黝黑眼睛透着执拗,直到裁判挥手,对手上台。
裴述愣住了。
是流光。
现在是下午两点,流光本来应该在学校教室上课,或是上什么课外课……马术、枪击课之类的,他其实不太懂贵族学校的具体课程。
但流光在这。
流光站在他面前,是他的对手,是这场下注会的另一个选手。
裴述短暂愣神后,摘下拳套努力对流光打手语。
——别打。
——弃权。
——我弃权。
观众席大抵在闹。
他是明星拳手,每场下注会的下注率都超过百分之九十。
很多钱系在他身上,但他抬起了手,用弃权的姿势去看裁判。
玉流光摘下一只拳套,表情冷淡地对他打了个手语。
——打。
举起的手慢慢放下来,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裴述喘了口气,突然有些奇怪的想法。
他上午刚和另一些人打过架。
这场比赛其实对他很不利。
如果输了,会受伤,会失去支持率,对以后的职业生涯有影响。
如果赢了,也会受伤,可赢的概率其实很低。
流光在这里。
是生气了吗?
裁判对裴述打手语。
——是否弃权?
裴述迟缓地转了下黝黑的眼睛,木讷摇摇头。
——比赛开始。
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放下手,拳风袭来,裴述眨动了下眼睛,被打倒在地,后背狠狠撞在地面。
他擦了下脸上的火辣辣,直愣愣看着流光。
眼前干净清丽的男生垂着眼眸,几乎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他。
还穿着学院制服的腿压着他,他动弹不了,也没打算动弹,努力去分辨流光的口型。
他说——叫你别去招惹季昭弋,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他说——说了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你找他除了挨打还有什么用?不知道他身边有多少保镖?
好安静,好安静啊。
听不见。
好想听听流光的声音。
拳头砸到裴述脸上。
疼痛促使他被动格挡了一下,又松开胳膊,继续去看面前的人。
讲话的同时,这场比赛是没有停止的。
裴述觉得自己受伤了。
早上受的伤被牵动,可能是裂开了,应该出血了,狰狞的疼痛蔓延到四肢。
但是也没什么。
如果是和原本的对手打,他会受更严重的伤。
裴述偏头,拳套贴住他的喉结,他又回过视线,去看流光。
流光冷淡道——现在,弃权。
他很听话。
说弃权,那就举起自己的手,去看裁判。
尽管后果可能是要被逐出这家跆拳馆。
没关系,他还有别的门道,可以去别家的跆拳馆。
流光消气了吗?
流光这样,是不是担心他被季昭弋的人打死。
裴述躺着,感觉到压着自己腿的人站起来了。
他撩起酸疼的眼睛,看见流光腰边的制服顺着站起来的动作,吹开一些。
皮肤很白,像雪,沾着点血色。
血——?
后来裴述才知道,这场擂台赛的当天,也是季昭弋的哥哥,季昭荀的死期。
血是季昭荀的。
难怪流光这时候不在学校,在外面。
裴述不在意季昭荀死不死。
他就担心流光会被这件事波及。
有没有受伤?
“我要睡会儿。”
玉流光的声音响起,裴述听不见,没什么反应。
直到自己额前的头发,被一只透着香的手撩开。
他鼻尖轻动,愣然抬头,看着流光对自己打手语,片刻点头。
——流光睡。
——我帮你洗衣服。
裴述打手语。
玉流光听到洗衣服三个字,不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这种事似乎有些欺负人。
但管他的,难不成还要他自己亲手洗?
再说,裴述也能从中得到些乐趣。
虽然不太理解,但他颔首点头。
裴述起身,看着流光走入房间。
家里是两居室,没有客厅,开门就进入的这间房本来算客厅,但裴述顾着流光的单人房,就在客厅倒腾了张床。
“哒”门被人关上。
裴述拎起衣袖,走入浴室。
流光的衣服香香的。
他低头贴着闻了会儿,才舍得洗,洗小布料时也贴了会儿,那块布料被高挺鼻梁拱起小弧度。
片刻,裴述揉自己发热的耳朵。
好想听见流光的声音。
他拍拍耳朵。
流光说以后要带他去配助听器。
他有点怀疑,后天性耳聋这么多年没治,助听器还有用吗?
但是流光说要给他配助听器。
裴述搓洗手里的小布料,一不小心把小布料搓破了。
打了个手语说抱歉。
要给流光买新的。
【提示:气运之子[裴述]愤怒值-5,现数值 85。】
“……”
*
【我看不见季昭荀?】
系统:【可以看见,愤怒值降低到九十就能看见。】
【降低到百分之六十时,同步解锁别的气运之子的“眼睛”权限。】
【除此之外的人都看不见。】
玉流光闭着眼睛,刚回位面接收的事件有些多,困意很轻易就涌了上来。
睡意进入深层次范围,似乎还做了个梦。
梦到季昭荀了。
季昭荀死的这天。
*
季昭荀和季昭弋这对双胞胎兄弟的关系很塑料。
其中一个作为长子,是季家早定好的继承人。
而次子季昭弋,性格则相对更不着调,以至于家里不仅对他没有任何期待,还频频拿他与早几分钟的兄长做对比。
可以说整个季家上下都关系浅薄。
所以当季昭弋拿着枪交给他,对他说可以亲手解决这个人时,他没有任何意外。
“自己怎么不动手?”梦里的青年冷淡审视眼前的豪门二少。
季昭弋举手自证清白,“这不是看你更讨厌他么?你来动手,更解气。”
“……”
“怎么不说话?怀疑我想拉你下水?”
季昭弋语调散漫,“流光,你差点退学这件事,虽然不是季昭荀主动推动的,但他默许了,这难道不算被动促进你差点退学的事实么?”
“杀了他,以后整个季家就是我的。”季昭弋说,“也是你的。”
青年垂眸。
小手枪看起来没有什么威力。
可一颗子弹就能杀死一个人。
他将手指卡在扳机处,轻抬。
季昭弋垂眸,看着枪抵住自己的腹部。
“先杀了你。”
很轻的声音,“怎么样?”
季昭弋安静了会儿,舔了下唇,“怎么办,我竟然有点兴奋。”
小手枪落下去了。
他掠起唇边,看着流光离去的背影。
季昭荀会死在今天吗?
季昭弋耸肩,看了眼自己的手。
没能亲手解决季昭荀,还是有些遗憾的。
“……”
*
季昭荀和胞弟季昭弋性格很不同。
他相对更为克制,内敛,不会说太夸张的话——不过这些特质都是假象,浮于表面的面具,熟悉以后这人的控制欲强到几乎令人窒息,毫无规矩性。
他会想在玉流光还没毕业的年纪,就带他回家结婚。
会真正去杀了竞争者,并付诸行动。
很麻烦,非常麻烦。
这样的人,是他的任务对象。
更是阻止他完成任务的绊脚石。
天渐渐下起小雨。
在梦中,青年和季昭荀见面了。
季家两兄弟长相一模一样。
除去一个戴眼镜,一个不戴眼镜的区别,他们俩的气质还是很好区分的。
季昭荀没有季昭弋身上那种压不下来的活跃气息。
他更古板,这种古板和上了年纪的古板不同,是那种在规矩下生长许多年后的诡异感。
例如,他重欲。
一见到玉流光,第一时间就是和他接吻,很重很深的吻。
可手很规矩,不乱碰,只是扶着他,唇上黏腻的热气和水色却几乎不断,他会抱着他的腰,将他压在属于蔚池的会长办公室上,反复去吻那柔软的唇肉。
这些场景在梦中二次浮现。
玉流光背后是办公室长桌的硬挺和冰冷。
穿着的绒毛衣压在上面,还是压得背脊上的骨头疼。
他蹙眉抬眸,沾着清冷水色的眼瞳看了对方片刻,季昭荀似乎没有发现,仍然用手掐着他的下颌,反复去舔吻他艳红的唇色。
不是在这里。
不是在这里动的手。
学校人太多了,如果季昭荀死在这里,会闹得更大。
季昭弋能处理后续的麻烦,可也不该这么不设防。
玉流光记得是在车上。
他偏开头,几乎是同时,周围的场景就变了。
车的挡板降下来,给予二人一个封闭的暧昧的空间。
季昭荀其实不太去学校。
他是接受的家族教育,只在学校挂了名。
高大的人俯身,在车座之间环住他,以一种相当逼仄的姿势去吻他。
炙热的吻带着这个人特有的侵略性,鼻息间气息避无可避。季昭荀有分寸,所以没有主动去促使玉流光退学,反而是在季家小叔要动手时,在一侧默许,当看不见、不知道。
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是漠视,无不无辜自由心证。
但放在季昭荀身上,就是他默许的。
“还在跟蔚池谈?”
和季昭弋长相一模一样的脸露出点不一样的表情。
看着他,声音含混着滚烫,“再不分手,等我处理完裴述,下一个就是他。”
——看,多麻烦。
有这样的人在,任务是完不成的。
玉流光用手指勾着他领口的领带,缓慢攥紧了,气息冷淡,呼吸却是热的,“你以为你是谁?”
蔚家不比季家差。
他以为他是谁?
季昭荀低头吻住他,一下一下啄吻:“我谁都不是,我是你未来的丈夫。”
“我说要杀了蔚池,就一定会动手,心疼他吗?那就和他分手,这些话我最多提三次,第四次我带你去参加他们的葬礼。”
“不如先去参加你自己的葬礼。”
“哒”。
枪特有的机械声响起。
季昭荀的吻停住了。
他垂下头,看着握着手枪的那只手。
白皙,纤细,骨节分明。
此刻食指曲起,按着扳机。
枪当然是真的。
作为季家继承人,季昭荀还没蠢到连枪都认不出的地步。
甚至是这种很新的型号。
季昭荀抬起头,镜片下的那双黑瞳被折射出冷冽光芒,一段时间后道:“季昭弋给你的。”
叙述,而非疑问。
玉流光道:“我会去参加你的葬礼的,昭荀。”
“砰!”
几乎没有废话。
子弹穿过布料,打进血肉里。
季昭荀俯在他身上,重重粗喘了一口气。死到临头,他竟然没有恐惧,脑子前所未有清醒。
“你以为季昭弋有多好。”
嗓音像透着血雾,盘桓在逼仄狭窄的空间里,“变成鬼,我会缠着你的,流光。”
灵异世界再说这话吧。
玉流光冷淡地将压在身上的体重推开,闭上眼睛。
他以为能脱离这个回忆梦境。
但闭眼后,侵袭上来的是一片有些血红的雾气。
很奇怪的感觉。
像是隔着一层什么,有人在碰他。
黏腻的冰冷涌上,几乎将他完全包裹,从脸颊到唇上,再到颈侧,之后是腰腹,更往下。
“……”
*
酸疼。
细嫩的皮肤像是被什么东西摩擦过,生出了一片微妙的红。
玉流光清醒时,跟白睡了一样,不仅没有神清气爽,反而神经末梢更疲累。
他蹙眉撑着床,看着眼前的漆黑,喘了口气。
天还没亮。
苍白的手机灯照着脸,现在是凌晨五点。
玉流光伸手开灯,然后去看自己的手。
雪白的皮肤上一片红意,褪去裤子,腿心也是一片红,状似被什么生磨过似的。
“……”
玉流光找来裴述的药,给自己随便上了点。
掌心擦着那抹红,揉开,揉出了一片滚烫。
【是季昭荀吧。】
系统:【……我被屏蔽了,看不见。】
系统:【但肯定是他。】
玉流光捻着手心,想到季昭荀临死前的那句“变成鬼,我会缠着你的,流光。”
“……”
季昭荀临死前,愤怒值是八十。
死的那一秒,愤怒值来到一百。
死亡是很好促进任务的方式,可每个位面不能超过三个气运之子死亡。
玉流光想了一会儿:“降到九十,我能碰到他吗?”
系统:【能。】
玉流光:“好。”
这个点,他也睡不着了。
起身去外面跑了一圈,玉流光走进浴室洗了个澡,这次季昭荀没有出现,不知道作为鬼的他,每次出现是否有限制。
漫不经心想了一会儿,听不见的裴述也醒来了。
那双黝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了流光几秒,才起身对他打手语,问他怎么醒这么早。
——不早了。
一个很敷衍,甚至不算标准的手语。
裴述看懂了——我今天送你去上学。
他打手语——我骑单车,你坐我后面。
玉流光平时上学都是蔚池来接的。
洛菲路离学校不算近,骑单车至少半小时以上了……他顿了下,没有拒绝,点头。
【提示:气运之子[裴述]愤怒值-5,现数值 80。】
裴述心情有些不错。
尽管那张略显寡言的俊脸看不出来。
昨天他以为流光不要他了。
以为流光送他到擂台,是希望他去死。
原来没有。
裴述踩上单车,手上给流光拎着书包。
他回头,单手打了个手语。
流光坐在他后座,抓紧了他背后的衣服。
上面还有伤口,裴述没觉出什么疼意,回头继续对他打手语。
“……”
玉流光踩着地面,昳丽的面容微微侧开一点,俯身贴近吻了一下裴述的侧脸。
“快点。”明知道人听不见他讲话,他还是冷淡道,“别磨蹭。”
裴述扯开有些青色的唇角。
笑起来也疼,但想到这个亲吻又不疼了。
他动动鼻子,嗅着流光香香的气味回头。
脚下飞快,载着流光往学校去。
【提示:气运之子[裴述]愤怒值-5,现数值 75。】
【提示:气运之子[蔚池]愤怒值-0.5,现数值 89.5。】??
“……”
与此同时,一辆车正停靠在洛菲路贫困区路口。
单车驱车而过,蔚池坐在车的后座,隔着车窗看着两人。
“少爷,走吗?”
司机回头问。
蔚池放下手沉默了一会儿。
“走。”片刻,他温声。
“好的。”
“……”
*
学校比较轻主课,更注重所谓的兴趣教育。
例如马术、枪术、围棋……等等诸如此类的课程。
今天周二,上午第一节是枪术课。
枪术课快结业了,一共只有两个月的课程安排。
蔚池到的时候,课程刚进展到一半。
他揉着手腕,靠在墙边,目光越过数个同学,去看那个拿着枪的熟悉身影。
还在长身体中,就已经有将近一米八了。
身量高挑,只是站在那就是一道明显的风景线。
过长的狼尾发垂在后颈,一部分略在肩前,发尾颜色有些淡,他看着枪靶,糜丽的侧脸在场内苍白灯光的照映下,好看得令人移不开眼。
“砰、砰。”
枪是仿制枪,全部中靶。
蔚池好像也听到自己心跳砰了两下,他舔着唇,视线落在流光细密的长睫上片刻,低头给他发去一条消息:
【流光,会长办公室见。】
“……”
*
今天出了太阳,室外温度二十五度以上。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似总有一阵阴冷的风拂过。
时而拂过颈侧,时而拂过腰侧。
会长办公室门窗紧闭,开着空调。
温度低了许多,可身体的燥热却无视了环境温度,一截一截攀升。
“流光,虽然我可以接受不忠贞的感情,可有时候还是会不舒服。”
“今早看到你吻裴述了。”
他被扣着腰,坐在冰冷的长桌上。
脑袋轻抬,被人吻着唇瓣喘息,酥麻的触感从唇齿掠过,勾勒的水色从下颌一直停在颈上。
“我忽然发现,你昨天好像没答应我复合的请求。”
制服的领口被人吻开。
冰冷的空气掠过,那截雪白肌肤泛起痒意。
玉流光失神地垂眸,黑发黏在脸侧,颈侧,衬得这张清丽的脸有些混乱。
他一动不动,眼尾洇着漂亮的水色,就这样凝视蔚池的荒唐。
就在办公室。
门好像没反锁,能听到学生会同学在走廊来去的脚步声。
蔚池吻着他,呼吸很热,身形逐渐矮了下去。
他咬着下唇,手指抓在一侧的文件纸上,抓出褶皱的痕迹。
蔚池宽大燥热的掌心,抓着他的手去摸自己的头。
“流光……”
有点含糊,带点水渍声,还有极致的快感一并涌来。
玉流光腿心紧绷,手指勾着蔚池的发丝,被他吻了下手腕。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
接着是蔚池的疑问:“流光,你这里的皮肤为什么是红的?”
作者有话说:申请插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通过(
啵啵
第35章
修长而雪白的腿轻搭在蔚池肩边。
在蔚池的视线中,这截藏匿在衣服阴影下的腿心,不知被什么东西摩擦过,泛着嫩红。
薄薄的皮肤下,仿佛化开了不明显的血丝。
像水面散开的波光。
蔚池推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盯着这处呼吸滚烫。
浅灰色瞳孔一动不动,或许是在脑补什么,又或许是在抑制什么情绪。
片刻,蔚池用指尖轻触。
指腹陷入这截柔软的皮肤,轻微的疼蔓延开来,玉流光腿心不明显地轻绷了一下,紧跟着放在蔚池脑袋上的那只手蓦然抓紧。
雪白的指节,和漆黑的发丝。
玉流光低喘,垂下眼帘,不疾不徐扫过那处痕迹。
指腹碰在上面,跟着蔓延开的是一阵辛辣,从今晨到现在,第二节课,这点红不仅没有消下去,反而因为摩擦着布料,变得更为明显。
为什么会红?
他散漫地想着这个问题。
怨鬼弄的,说了蔚池也不信。
不过也用不着信了。
在蔚池这,不需要采取迂回策略。
收拢了腿,他垂眸居高临下看着蔚池道:“分手了,就别问这种问题了。”
蔚池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微凉的呼吸凑近,刚收拢的腿被人用绝对的力量分开。
蔚池凑近去吻他。
滚烫的唇贴着泛红的皮肤,舌头伸出来,在上面留下了温热的水色。
青年的皮肤,和衣料间散发的好闻幽香在这一刻淋漓尽致,尽数涌入了蔚池的呼吸,他眼睛红了一点,转头去吻另一处。
闷热的潮红在空气中弥漫。
蔚池的鼻梁抵着,轻喘,更用力地舔吻。
像是想戳进去。
“唔……”
一声轻喘没能控制住,从喉咙里溢出来。
青年眼眶湿了些,腰身紧绷着后仰,呼吸急促地用脚去踩蔚池的肩,将他往后推。
“你们看论坛了吗?他今天也很美呢!”
“看了,我先给会长交份资料。”
会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外面是同学尊敬的声音,“会长,您在吗?”
“啾……”
吻出的水声在办公室很清晰。
却传不到隔音很好的门外。
玉流光有些支撑不住,撑着桌面的手松开,一双湿漉漉的眼被迷蒙春色取代。
他轻喘,后腰一片酸软,雪白的肌肤几乎全部覆盖上薄红。
像是晚间的云霞,不明显地轻颤。
“流光。”
蔚池跪在地上吻他,嗓音不轻不重,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外面的人能隐约听见一点,“舒服吗?”
“……”
门口的同学放下手,和同伴对视一眼。
——有人?
他用口型问同伴,神色间不是很能确定。
毕竟谁也不敢想,平时算得上一本正经的蔚池会长,会在办公室做这种事。
同伴犹豫,小声:“好啦先走吧,如果蔚池会长在,肯定就出声了。”
“也是,算了,总不能流光也在里面吧哈哈。”
一阵沉默之后,脚步声才逐渐远去。
宽大燥热的掌心控着一团柔软的白云,蔚池抬起头,鼻梁上可疑的水色晶亮,他看着流光放空喘息的模样,按着他轻颤动的腿,“舒服吗?”
“……”
玉流光闭了闭眼。
晶莹的水色在眼尾洇开,顺着脸颊掉下来一滴。
是生理性的,控制不住的泪。
蔚池很懂规矩地抬起脸。
“啪”的一声,攥出细汗的掌心扇在他侧脸上,迎面飘来的白玉兰香令蔚池思绪微恍了下。
紧跟着袭来的,才是这个耳光的疼。
他神色如常站起身,抱起流光,为他穿戴好。
玉流光完全使不上力了。
腿是软的,皮肤上的黏腻令人难以忍受,他被动用手勾着蔚池的脖颈,纤细手指攥在他的发尾上。
“蔚池。”
蔚池给他捋开额边的发丝。
因为刺激,青年雪白的皮肤上生了些薄汗,发丝黏在上面,往上是那双浅色的,防似玻璃珠似的狐狸眼。
眼尾洇开泪,腮颊上那滴泪掉下来的弧度有些可怜。
可他的表情却冷淡,甚至是矜骄。
蔚池应声,被这双清冷的狐狸眼注视着,目光挪都挪不开,“怎么了?”
“已经分手了,就不要再这么没有分寸了。”
玉流光转开头道,“我不会跟你复合的。”
或许是刚吃过,蔚池情绪还算稳定,耐心问:“那你想和谁在一起?季昭弋?”
顿了一下,他又问:“为什么忽然给我转钱?”
昨晚,蔚池看到银行账户入账的三百万,思索许久。
最终算了笔账,发现这些钱是自己花在流光身上的钱。
全部被转回来了。
蔚池看着他,“是想和我划清界限吗?当从前的一切不存在?”
玉流光也不看他:“显然是的。”
他推开面前人,踩在地上。
轻飘飘的酥麻顺着腿心蔓延上来,周围空气似乎冷了些。
他撑着办公桌,蹙眉转开视线,听见蔚池问:“为什么?”
玉流光感觉季昭荀就在这间办公室里。
温度有些过于冷了。
可惜看不见。
他顿了几秒,忽然更改了主意。
蔚池见他终于看回自己,正要再问一句为什么,便见眼前人不轻不重地用足尖轻踢了他一下。
算得上是轻佻调情的动作。
明明刚刚还在聊划清界限的问题,下一秒却这样……
蔚池舔了下唇,鼻息间仿佛还残存着方才那抹甜腻闷热的馨香。
他不再开口,就这样盯着眼前人看。
“一会儿还有课。”
玉流光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仿佛也没有用足尖轻轻踢过他一样。
后尾乌黑的狼尾发散落在领口,贴着雪白的皮肤,他的声音很自然,也很平稳,“我要去上课了。”
蔚池不太明白他在想什么。
但他十分乐意顺从他转移话题,不去聊那个令人有些不愉快的“分手”。
“去吧。”他还有点会长公务需要处理,不打算去上那些没所谓的课程,“腿会疼吗?流光。”
“不疼。”
青年拉开门,背影很快消失在办公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蔚池甚至觉得周围的空气热了不少。
他看了眼四周,走到椅边坐下。
“……”
*
一整天,那抹阴冷都紧贴着玉流光,一次都没有离开过。
到下午,他觉得自己有点感冒了。
教室空调开得很低,身侧还有一个怨鬼在释放人形冷气,玉流光托着有些冰凉的腮颊,又慢吞吞放下手,靠在桌上恹恹阖眼。
正在讲课的老师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流光同学科科都稳年级第一的宝座,当初就是以特招生的资格招进来的,学习方面特别不需要操心。
就是感情方面……花边新闻有些太多了。
学校那几个风云人物,几乎都跟他有过一段。
老师推推眼镜,继续讲课。
这没什么,谈恋爱而已。
长那样,谈多少个都不奇怪啦。
*
闭着眼休憩的流光同学确实有些轻微着凉了。
腮颊染上一点发热似的粉,乌黑额发搭在鼻梁上,落下的阴影遮住了薄薄的眼皮。
同桌偷看他好几眼,捂住砰砰跳的心脏悄悄拿出手机。
他登上“薇尔学校论坛。”
这几天流光同学的风评变得有些离奇。
大概是因为有人匿名爆料了。
说他私底下和学校几个风云人物全有往来,私生活很花,平时清清冷冷谁都不理,和人接吻又是另一副样子。
同桌觉得简直是乱说!
流光同学明明谁都不理好不好!
不管是他名义上的男朋友,蔚池会长。
还是季昭弋这种擅长拿权压人的纨绔二代、庄纵这种有钱没处花的舔狗,流光谁都看不起,一视同仁。
同桌还记得有一次看见蔚池会长缠着流光同学接吻。
那节是体育课,他去器材室拿东西,门没关牢,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可疑的声音。
同桌那时候觉得自己特别像一条偷偷摸摸的狗。
偷偷凑在门边,从缝隙里偷看。
看到流光同学穿着校服,被人抱起来坐在身后的书桌上。
腰身很软,被人吻着后仰,是不可思议的弧度。
那截雪白脖颈很漂亮,蔚池会长用手托着他的脸颊,两人的唇几乎分不开。
一截软红的舌尖都从唇齿里露出来了。
被人吻得,发出“嘬”的声音。
滚烫气息弥漫在器材室,还有机械的味道隐隐散发在空气里。
流光偏开头,同桌一怔,匆忙往后退了一步,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自己。
捂着砰砰跳的心脏,他站在原地,听见里面传出巴掌声。
同桌偷偷走远了,回头一看,身形纤瘦的流光同学垂眸整理衣领,而跟在他身后的蔚池会长,脸上是鲜明的红印。
却不见一点被侮辱的不高兴,反而像是感到满足。
回忆到这里,同桌偷看了身侧人一眼。
透着薄红的脸,隐约和那天在器材室对上了。
他心脏加速,将注意力挪到论坛上。
【帖子:在表白墙又看到一个新生误入歧途了,呵呵(hot)】
【主楼lz:如题,不知道你们喜欢玉流光什么,呵呵,他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成绩好了点,会音乐会枪在学生会管理能力也强吗,不就是穿上校服清纯,换下校服高冷吗,呵呵,他脚踏几条船这事你们是一点不提啊,在某季大某季二和某蔚某庄之间游走,只瞧得上这种顶级有钱人的感情骗子,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1L:……虽然但是,你已经概括了……不过还缺了一点,换下校服不是高冷,是主人!谁见过流光穿黑色皮衣外套啊?我见过!我的天选主人嘿嘿。】
【流光是至高正确的不可忤逆的:这件外套不是流光的!是某庄的,某庄怕他冷给他亲手穿上的……不过确实主人。】
【8L:卤煮你深柜吧,这么在意我们流光那就关注一下下个月的校庆吧,听说蔚池会长策划,有蒙面舞会缓解哦……我们流光一定会闪亮登场!】
【流光是至高正确的不可忤逆的:楼主多骂几句流光,骂得好爽哦,我们流光就是这样的,他这样的谈几个都正常啦。】
【lz:你们有病是不是啊,对感情不忠诚不知道有什么可喜欢的,呵呵,以后结婚了他肯定是家里一个丈夫,外面几个姘头。】
【lz:抛弃这些优点,他还有什么?】
【流光是至高正确的不可忤逆的:……对不起这些抛不开,流光就是流光,是最正确最完美的流光。】
【28L:笑死了哥们,薇尔论坛因为谁创办的你不知道吗?深柜就深柜,别不承认啊。】
【lz:我操那个昵称特别长特别那个的死舔狗我都不想回你,你是他哪条舔狗啊,你看他理过你吗?】
【lz:封贴了,呵呵,那么喜欢他有什么用,天天给他送早餐有什么,早餐是七点送的,早餐是七点零五分扔进垃圾桶的,呵呵,辜负真心的人。】
【109L:疑似想说句诅咒但舍不得的深柜卤煮一枚呀。】
【120:不是说封贴?】
【150L:歪个楼,流光好像生病了。】
【177L:献殷勤的时间到了,等我。】
【流光是至高正确的不可忤逆的:流光已经请假走了。】
【200L:老哥你怎么知道?】
……
*
只是轻微发热,玉流光不准备去打针。
吃点药就够了。
他请完假,拿着蔚池亲手批的假条走出校园。
周身萦绕的冷气没有散去,依然死死盘桓在他的皮肤上。
阳光下,始终感觉不到暖意的玉流光停下脚步。
“季昭荀。”他声音微冷。
季昭弋停下脚步。
隔着约莫十米的位置,他看着青年纤细的背影。
薇尔学校的制服是深蓝色打底配置,领口白,胸前是弧形校园徽章。
并不收腰,反而显得宽松,穿在身上布料会堆叠出一点不明显的弧痕。
玉流光穿着,确实显得有些清纯。
但更多的是那种,让人想将他身上的制服揉皱,看着他眼尾洇开糜丽薄红,表情露出一些隐忍的表情的模样。
季昭弋停着脚步,看着他后颈那一片的雪白皮肤,印着不知道谁弄上去的痕迹。
为什么忽然停着不动了?
是发现他了?
季昭弋神情晦涩,突然皱起眉头,发现对方似乎在和谁讲话。
他听不太清,也不知道该不该靠近。
“季昭荀。”
玉流光说:“别靠我太近,很冷。”
盘桓在他身侧的阴冷并未散去。
似乎是认为他并没有发现是自己。
毕竟一个鬼,正常人哪会觉得有鬼呢?
冷了也只会觉得天气不对,或是风太大了。
“不走是吧。”
玉流光侧身,目光扫过被阳光照过的地面。
嗓音平淡,“那你就跟着。”
季昭弋看见远处的人又动了。
这一次,他却停在原地,没有往前跟去。
虽然没有听清,但季昭弋看清了。
玉流光没戴耳机,也没碰手机。
他在和谁讲话?
季昭弋皱眉,侧头环顾一圈四周。
不确定有没有人,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半个小时后,季昭弋从学校回到季家祖宅。
已经退休许久的老爷子住在祖宅里,老爷子身子不好,平时不太出门,几乎也见不着面。
季昭弋没那么孝,当然不是来看人的。
他一路穿过庄园,步行数百米,来到祖祠。
季家每代家主死后,牌位都会放在祖祠。
虽然季昭荀只是继承人,还没有彻底成为季家掌权人,但他毕竟是长子,死后依然按照老爷子的意思将牌位搬到了这里来。
季昭弋来的时候,注意到这里还有个人。
他目光淡淡一扫,对来人心下了然,不咸不淡道:“叔叔。”
被称为叔叔的男人回头。
他是季昭弋父亲的亲弟弟,季明守,老来子,今年很年轻,也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
季明守见是他,也不咸不淡道:“不是在上课么?”
季昭弋道:“懒得上。”
也懒得社交。
他转开视线,去看季昭荀的牌位。
或许是所谓的双胞胎有特殊感应,也或许是纯粹的直觉。
季昭弋觉得他这位死去的哥哥,连死都不安分。
“来都来了,不上柱香?”季明守看他两手空空,一动不动,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昭弋轻嗤,答非所问:“你说人死后会变成鬼吗?”
季明守收回视线:“不会。昭弋,作为季家继承人可不能信这些。”
装什么。
季昭弋上前抓了把香点燃,全部插香灰里。
在地下吃够了就去投胎吧,别缠着他的流光了。
季昭弋拍拍手,转身离开。
季明守盯着那捧香看了几秒。
“咔”香灰很松,数根柱香坚持几秒全部哗啦掉了下来。
香灰散落一地。
季明守弯腰,随手捡起三根香插在里面。
视线挪到季昭荀的牌位上看了几秒,他想到季昭弋反常的表现,微笑:“别变成鬼了,要吓坏你弟弟了。”
“……”
*
不知道什么情况,季昭荀短暂地消失了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玉流光洗完了澡,顺便给自己腿心上了药。
裴述坐在旁边看他上药,黝黑的瞳孔不闪不避落在上面。
他打手语——怎么受伤了?
玉流光懒得打手语,指尖碰着这截微红的皮肤,声音冷淡:“狗弄的。”
裴述几秒后打手语——被狗咬了吗?要不要打狂犬疫苗?
“……”
熟悉的阴冷出现了。
像是冬天雪地上散开的水汽,细密地将他包裹起来,从后背到脖颈,一片冰冷。
玉流光放下小药瓶,喉咙有点痒地咳嗽两下,蹙眉。
哪来的香灰味?
——你没闻到?
裴述看着他,摇头。
——闻到什么?
“……”
玉流光道:“把药收好,然后过来。”
裴述分辨他的口型,迟钝点了下头,将药放回原位。
他往回走,那抹雪白和艳红已经被布料包裹,什么都看不到了。
裴述闻到了药味,很努力才能从中嗅到一些属于眼前人的体香。
他凑过去,坐在他身侧,看着他。
青年雪白颈侧上的痕迹很明显。
裴述正要说话,眼前人便吻了上来。
温度霎时更冷。
裴述怔了几秒,想打手语,可不太方便。
他只能抱着他,用力地抱着他,去吻他柔软的唇瓣。
玉流光垂眸,手勾着裴述的颈部,任由他像小狗一样□□自己的唇心。
身侧的气息很冰冷,他短暂忽略了房间中另一个人……另一个鬼的存在,仰着颈看裴述。
裴述今年二十一岁。
在拳馆工作五年,伤口落下很多,与之对应的是肌肉特别发达。
手臂上的肌肉块生硬,靠在上面像抵着石头,他用一只手就能完全抱起怀里相对纤瘦的青年。
小麦色的手臂贴着他雪白的肌肤,有些虔诚有些急促地去吻,舔吻那软嫩的唇珠。
好看,好香,好吃。
裴述低头,鼻梁贴着流光的脸,吻他时两人的呼吸会纠缠到一块,连带着唇齿间溢出来的热气,几乎都被吞咽下肚。
裴述吻开他的齿关,将他按在身后的床上,匍匐着捧着他的脸亲,舌头也钻进去,像吃糖一样和他交换湿漉漉的吻。
“啾……”
“哈……”
热气连带着口腔溢出的喘息声,裴述听不见,但这并不妨碍他眼前人满覆春情的模样而动荡。
他含着他的唇瓣用力吻了一下,往下去吻颈部。
热气包裹着玉流光,玉流光几乎要感受不到季昭荀的气息了。
他呼吸起伏,唇齿轻启着喘息。
片刻,脑袋微微偏开。
熟悉的冷气层层递进,玉流光看不见季昭荀,湿润的眼睛仍然冷淡地停留在自己身侧的位置。
几秒后他抬起眼尾,如同在挑衅那个不存在的人般,轻喘了口气。
裴述再度吻上来,手指摸着他糜丽的脸,和他脸颊边的头发。
发了汗,皮肤蒸出的薄红透着明显的香,裴述低头亲着,亲他的耳朵和他的头发,高挺鼻头抵着他柔软的皮肤,嗅闻香味。
几秒后,裴述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是那种很努力想说话,但实在是说不了的,有些嘶哑难听的声响。
他知道自己发出这种声音会很难听,像机器,像钢板擦过黑板,一直为此自卑。
可是激动时,还是很想说话,就像以前还能说话的时候,遇到高兴的事会想说出相对应的词汇。
他想说点情话。
想说给流光听。
可惜裴述说不出,也听不见自己发出的难听的声音。他闭着嘴,想象着自己刚刚那点声音,有些不自然地抬起头。
玉流光轻怔。
他看了眼自己放在裴述后颈处下手。
手心像被人牵住了,很冰冷的触感,隐约间,他好像还顺着这抹冰冷,看到了一个灰色的,熟悉的人影。
在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可恶插画本来通过了,就等配置上线时间,结果我手多调整了一下,又要重新审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