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说不定会是你……


    会是你……


    是你……


    轻飘飘的几句话,简直不亚于液压机,用力地碾了下来,千斤重万斤重,砸得庄纵心脏砰砰乱跳,头晕目眩。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只是用这样一句随口的话,甚至不是那么真诚的话,就能砸得他丢盔弃甲,连是真是假都不想管了。


    退一万步来说,流光都提出这种可能性了,怎么就不能是真的了?


    流光又不图他什么,根本没必要拿这种话来哄骗他。


    况且他哪需要流光来哄。


    自己就把情绪调理好了。


    庄纵被这句话控制得大脑发热,久久无法平息,在心脏突突跳得令人发慌时松开自己的手。


    他急于想做点什么来以示自己听到这句话动荡的反应,聚焦的黑瞳在茶几上看了两眼,庄纵立马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当着玉流光的面退掉了这个群。


    他要以身作则,离开这个容易触发战乱的环境,不给流光惹麻烦。


    退群后庄纵松了口气,给他看,“流光,我把群退了。”


    说着挺直背脊,俊朗的眉眼松开,嬉皮笑脸道:“我跟他们可不同,尤其和季昭弋不一样,我非常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玉流光慢悠悠道:“我也这么觉得。”


    庄纵一听更来劲了,“流光,我安排了下午的行程,听同学说南城有个山庄的温泉泡着很舒服,我们一起去。我的意思是,我们五个一起去,如果季昭荀会出现的话。”


    世界上还有他这么包容,这么大方,这么自觉的追求者吗?


    庄纵竭力忽略自己因为本能带来的一丝嫉妒,还要继续往下说。


    “不用这样。”


    庄纵心口不一地松了口气,迅速闭嘴了,看着眼前身形纤瘦的青年用手支着沙发垫。青年在他眼前慢吞吞起身,他抬头看着他,“不跟他们没事找事就好,这种违心的话不用说给我听,我都知道的。”


    庄纵仰着头,恍惚看见他露出的一截细腰。


    雪白,细腻,干净。


    还没看得更清,流光就已经披上了自己的外套,所有裸露的皮肤都被遮在那块布料下。


    “……行。”


    庄纵跟着站起来,去牵他的手。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仿佛已经谈了很久。


    就算退一步来说,这和谈了又有什么区别?


    他都能牵手,能接吻了。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要说这就是谈上了!他就是流光的正牌男友!


    ————


    前往宜山温泉的路上,季昭弋把群退了。


    接着是蔚池。


    群是蔚池牵头拉的,可最后群里只剩下裴述和玉流光。


    庄纵在和温泉管理员交涉的时候,裴述站在流光身侧,低头在这个突然变成两人的小群里发消息,问流光他们怎么都退群了。


    “叮咚、叮咚。”


    手机响起提示音。


    Y:【问这个做什么?】


    裴述按紧手机,不知道怎么回复。


    这个答案不太好。


    他不能回答流光,说自己忽然意识到,在群里摆事实击溃他们的那瞬间,他能得到获胜的快感。


    这答案当然不算什么。


    但裴述觉得,自己在流光面前的形象应该不会是这样,和别人斤斤计较的。


    对,不能破坏形象。


    他捏着手机,低垂黝黑的眼瞳,慢慢打字:【没什么,只是疑惑。】


    Y:【那不重要。】


    流光说不重要,那就不重要。


    另一边,庄纵也跟管理交涉好了,包下了一片私人温泉。


    到了这一时,南城的温度到了六七度,仍然是晴天,靠近温泉附近温度又高了些,玉流光不太愿意下水,嫌穿衣麻烦,但后来还是下了。


    他肌肤冷白,像一捧上好的羊脂玉,跟着清澈的水没入其中,水波粼粼,空气里飘着缭绕水雾,看不清晰。


    乌黑发丝用黑色皮筋扎起,贴着雪白的后颈,只有零星一截碰到了水。


    这时候谁都想往他身边凑,却都不敢争先。


    因为一旦当了第一个,其余几个也会不甘示弱,一旦几人暗暗较劲不甘示弱往前凑,玉流光就会被围起来,哪都去不了,没有人喜欢逼仄到无法动弹的空间,所以他一定会生气。


    到那时候场面乱成一团,反而不好收场。


    裴述没下水。


    他帮流光拿着手机,给他打手语,告诉他——流光,有人来电话。


    “谁?”


    裴述顿了一下,又表示说——是陌生号码。


    “挂了,不接。”


    裴述闻言低头,听话地把挂了,谁知道几秒过后,这个陌生号码再次打来电话,他看向温泉,也再次告诉流光。


    视线中浑身湿漉漉的青年闻言仰起头,看向他手中的手机,眉眼微蹙,朝他伸出手。


    修长纤细的手臂沾着水,水珠还在往下滑,庄纵实在是忍不住凑过去,当然还没忘了警惕地扫过季昭弋等人。


    见他们各有神色却没靠近,这才放心,庄纵收回视线,问他:“流光,谁啊?”


    玉流光擦干净手上的水,拿过手机垂眸看。


    陌生号码。


    他往上滑,接通。


    那头的人没说一句话,接通后没几秒就把电话挂了,庄纵见状,在他一旁嘀咕了句不会是哪个追求者吧?


    【季昭荀地标在哪?】


    【我看看。】系统在后台检测,沉默几秒,【显示……就在你附近。】


    玉流光就猜测是季昭荀。


    没什么理由,直觉。


    硬要推测的话,他的号码很少人知道,而知道的那几个不会乱告诉别人,陌生号码……没有存的,且知道他的号的,就只有死去的季昭荀,是他的概率非常大。


    有了猜测后,玉流光将手机递给了裴述,目光随意扫过四周。在看到往外的木门时,他的视线顿了一下。


    雾气缭绕,模糊了他的眉眼。


    像一捧湿漉漉的云。


    庄纵失神地看着他,实在是太想亲他了,尝他的滋味了。


    可这种场合,还有这么多情敌在,什么都做不了。庄纵吐出一口热气,忍来忍去,都快忍成忍者了,忽然在这时听见哗啦一声,一片雪白和洇红晕出水面,在雾气中,在热气中,青年走向岸边。


    “流光……”


    不泡了吗?


    庄纵想问,可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的背脊上。


    纤薄,雪白,沾着雨露,他亲过他最隐秘的地方,却没见过他的背,甚至是往下……饱满的弧度,还有两个性感漂亮的腰窝。


    要死了。


    庄纵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只是看个这个,他就头昏脑胀,喉咙干涩,鼻子也痒痒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流出鼻血。


    真完了,他这辈子注定是给流光当牛做马的命了。


    庄纵都这样,其余几人当然也不遑多让。


    一时之间,整个温泉湖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水声平息,玉流光去更衣室穿衣服,雪白的毛巾擦过沾着水的肌肤,从颈间擦到腿部,忽然他的手停住了。


    他松开毛巾,毛巾并没有消失,而是像被另一个人接替捧过,悬在半空,微凉的触感贴住他的脚腕,他低着头,平静地看着这对外人而言算是惊悚的一幕。


    “季昭荀。”


    季昭荀没有回应他。


    回应他的只有脚腕边柔软的毛巾,擦拭着他的小腿肚,往上,一直到腿心,直到水珠都被毛巾吸收干净,他伸手,毛巾回到手里。


    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季昭荀现在是隐身状态。


    他看不见他,但他能看见他。


    季昭荀现在才回应了:“在这。”


    玉流光分辨声音,目光微微往右转了点,“在我眼前?”


    “嗯。”季昭荀说,“刚刚那电话是我打的。”


    “手机哪来的?”


    “偷的。”季昭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打给你,然后放回去了,在椅子上,其实不知道是谁的。”


    玉流光就没再说话了。


    他低头将毛巾收起来,拿过单薄的内衬,往身上套,在心底问系统,【我怎么看不见他了?】


    【愤怒值只剩二十。】系统解释道,【剩的越少,他消失越快,清空后就彻底消失了。】


    最开始它解释过。


    玉流光想起是有这么件事,还剩二十愤怒值……他若有所思地穿好衣服,拿过外套,手往衣袖里伸的时候听见季昭弋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流光。”


    “嗯。”玉流光系着扣子,淡淡道,“在穿衣服。”


    “哦。”季昭弋说,“那我在外面等你。”


    最后一颗扣子没系好。


    有根线缠绕在扣子内部,他拧了两下,还没拧好,微凉的温度就缓缓袭来,是这个透明人在帮他整理衣领,还有系不好的扣子。


    “你看不见我了是了?”


    季昭荀用手指贴着他的衣扣,近距离凝视着他的眉眼,“我一直跟着你的,你一直没看我。”


    玉流光低声:“季昭弋在外面。”


    “他听不见的。”季昭荀发现自己的状况后,居然还做过测试,“我之前到他面前,跟他说了两句话,他没反应,所以我猜一切和最开始一样了,现在又只有你能听见我说话。”


    他系好了扣子,微微往前靠近了一些。


    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他就用黑眸锁定他,不闪不避地注视他,像这辈子都没这样看过他似的,目光无比专注。季昭荀低声道:“我真的认为这算是我们之间的缘分。”独一无二的缘分。


    从最开始只能碰到他,到他能看见自己。


    到最后这一刻,只有他能和自己说话。


    季昭荀不可否认,自己是喜欢这种微妙的缘分的。


    只有你能听见我的声音。


    如果这是真正的死亡,死之前只有你能和我说话。


    玉流光抬手,拂过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抹微凉的温度,他已经穿戴整齐,微掠下狐狸眼时不知在想什么,季昭荀看着他的动作,两人的手是交叠的,他能感觉到他的温度。


    但玉流光感觉不到他的温度。


    季昭荀垂了下眼瞳,复又抬起,抓住他的手。


    “我大概要消失了。”他用平和的猜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消失。”


    静了几秒,又道:“我不想消失。”


    最后这句“我不想”示弱了。


    如果是以前的季昭荀,说不出这话,毕竟他连死都不怕。


    但现在,他说他不想消失。


    玉流光说:“我知道。”


    “如果最开始我是真的死了,或许还会好一些。”


    像在聊天,季昭荀看着面前这个看不见自己的人,一句又一句地说:“你觉得呢?”


    玉流光说:“我会记得你的。”


    季昭荀哑然。


    他不是想听这个,不,或者可以说他其实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不可否认这句话确实有力量,硬控住他。


    作者有话说:放个小甜饼预收,十万左右完结,这个月中旬应该能开(?无拖延症版)


    《死对头成了我的狗以后》


    攻视角:


    陆余森有个死对头,叫许宜然。


    这个死对头哪都不好,长得招人就算了还没礼貌爱装酷,大半夜遛狗撞见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转身,最重要的是高三一转来他们班,就抢走了他年级第一的位置。


    top癌陆余森忍不了。


    所以此后长达两年,一直到他们考上同一所大学成了同个寝室的室友,他见了许宜然都刻意摆着一副高冷臭脸。


    陆余森以为这个状态会一直维持下去。


    直到有天,他穿越了。


    穿成了……许宜然的狗。


    受视角:


    许宜然家境不好,家里只有奶奶和一条狗。


    他给狗取名叫碰碰,因为碰碰爱四处乱碰,往他怀里钻。


    最近许宜然忧愁地发现碰碰不让碰了。


    甚至变得奇怪起来。


    具体表现在,他抱着碰碰想亲它额头的时候,碰碰总是缩着脖子,用疑似羞涩又羞恼的表情,斜着眼去看他。


    具体又表现在,他带着碰碰下楼遛弯,遇到个要联系方式的搭讪者,还没想好怎么拒绝,向来温顺的碰碰瞬间化身撒手没,一窜几十米远。


    还有,碰碰以前最爱跳到床上跟他一块睡觉,虽然许宜然洁癖一直没肯,可最近碰碰不这样了,不仅如此,他还看见碰碰打开他的手机,删掉了他学长的联系方式。


    许宜然教训它,这狗还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冲他嗷嗷叫:“汪汪汪!!”


    看不出这学长喜欢你吗?今天还吃你豆腐,怎么这么笨!帮你删了不用谢。


    —


    陆余森每天晚上八点准时变成狗,早上七点准时变回人,他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当狗这段时间,他看到了不同的许宜然。


    一个有点脆弱,有些坚强,有些……招人疼的,十分可爱的许宜然。


    当可爱这个词从脑海蹦出来的时候,陆余森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你完了,你陷入爱河了。


    陆余森为自己当初的死装臭脸付出了代价,


    许宜然也太难追了!!


    可是拒绝他时的冷脸也好可爱()


    #攻以为是死对头其实是暗恋不自知


    #短篇,大概十万左右就完结的小甜饼


    第62章


    “流光,你穿好了吗?”


    “嗯。”


    话音落下,四周顷刻间安静下来,其实原本就安静,可这一下蔓延的气氛却微妙地显得有些古怪和沉寂。


    玉流光没再说什么,垂眸用手指随意理了理领口,随后转眸朝门口走去。他伸手勾住门帘,正要掀开,又停住,出声说了句:


    “以后我看不见你,你要多说话。”


    季昭荀原本是站在原地,用黑漆漆的眼瞳出神地注视他的侧脸。


    视线已经不知不觉从上往下,落在他后头的那截长长的乌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思绪被打断,他过了两秒才意识到是在和自己说。


    “不然我不知道你在这。”


    季昭荀一听,声音低了许多:“嗯。”


    走出更衣室,季昭弋早穿戴整齐在等了,看见他立刻就走上前来,眉眼没什么异样,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更衣室里他刻意压低的声音。


    寒假还剩下半个月,在庄纵的南城度假游计划里占了一个周。


    他列了很清晰的计划表,什么前三天体验南城经典度假项目,例如这次的温泉,第二天的标志性建筑等等,除此之外就是美食和一些琐碎的小项目,其中包括钓鱼。


    制定这些计划前,庄纵预想的是三个人。


    多出来的裴述不足为惧,又没法开口说话,四舍五入这场度假游就只有他和流光两个人。


    网上不都说情侣去旅个游就能看出来能不能走一辈子吗?


    庄纵一扫其他情敌,要是这些人没来,他跟流光一定能更亲密更有默契。


    反正怎么都是能走一辈子的。


    庄纵在心底冷哼,收回注意力扯扯眼前的鱼竿,他对钓鱼没兴趣,也没这耐心等鱼上钩,制定计划的时候是想着钓鱼可以坐在流光身边静等时间溜走,然后他可以和流光聊天聊地聊心,体验一定不错。


    现在人一多,别说聊心了,他都插不上嘴。


    庄纵不是滋味地拽起鱼竿,他不打算再钓了,反正也钓不上。麻利收好鱼竿,他侧过头,一扫鱼篓。


    太好了,他获得了钓鱼零条战绩,再看流光——鱼篓里黑黢黢的鱼油光水亮地缠在一块,都快满了。


    “流光,你好有耐心啊。”


    玉流光确实非常有耐心。


    也不碰杆子,偶尔甚至懒得回应周围人开启的话题,就安静地看着水面,托着腮,没什么表情,他不说话的时候看着是有些难接近的,当然说话的时候也没多好接近。


    庄纵只包了半天的鱼塘。


    下午的飞机,走出鱼塘他打电话托人来把鱼弄回去,这可是流光钓的!要养起来,养到老,养到死。


    度假七天一过去,寒假剩下的一周自然也很快过去了。


    一开学,庄纵又得回南城。


    幸好只剩最后一学期。


    他竭力调理自己因为“异地恋”而产生的萎靡不振的情绪,等这一学期过完,他跟流光要去一个学校,再是同一个寝室。


    庄纵这么想,其他人当然也这么想。


    只是和庄纵比起来,蔚池就没那么自由了。


    他不确定流光念什么专业,问了流光也说不确定,反正……蔚池平静地想,大概率不会是商科。


    而他只能选商科。


    作为蔚家独子,又生活在这样家风严苛的环境下,他只有继承家业这么一条路走。


    如果不走这条路,外头还有无数私生子私生女等着住进蔚家,取代他,他不惧这些,只是到时候这些人弄出的麻烦层出不穷,他就没有空待在流光身边严防死守了。


    不过上同一个学校不难。


    算来算去,离得也不远。


    蔚池合上眼前的书,垂眸思量。


    ———


    开学后的时间过得很快。


    几个月一晃而过,玉流光成绩稳定发挥,随意选了个文学类专业。


    而除了庄纵,蔚池和季昭弋选的都是商科,令人意外的是在择校方面,他们都理所当然以为流光会选择本市的高校,可最后流光选择了南城。


    大概只有庄纵高兴了。


    南城,他熟,一定是因为上次度假体验感好,不然流光选南城做什么?


    其实人家只是单纯觉得南城天气好而已。


    ———


    这几个月,季昭荀的愤怒之从二十掉到十五。


    然后就卡着不动了。


    鉴于只剩下他,玉流光也不急,恰逢高校开学,裴述在校外租了个房子,流光刚开学还不能到校外住,裴述就先把他的行李搬了进来,布置得和原来的家一模一样。


    在外有他处理行李,校内就是庄纵了。


    他花了点钱暗箱操作,让自己跟流光被安排到同个寝室,一进门庄纵就殷勤地给他收拾床铺,他觉得比起自己,流光才更像那个走哪都被人伺候的大少爷。


    刚这么想,庄纵就感觉自己的鞋跟被人踢了一下,他回头,玉流光抬首点点他套的被子,语气淡淡,“那个角没塞好,不行我自己来。”


    庄纵下意识看去,他明明记得自己四个角都塞好了,一看还真是,上手改之前,庄纵嬉皮笑脸说宝宝真厉害,没得到回应,他老实了。


    室友路过刚巧听到宝宝两个字。


    他一走近,偷偷去看站在床边的青年,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微抬的侧脸,冷白皮,睫毛很长,鼻尖挺翘,不言不语看着清冷,难以接近。


    修长的颈部很惹眼,青色的血管在雪色肌肤下衬得脆弱单薄,室友有些颈控,忍不住多看两眼,稀里糊涂地感觉到一些遗憾,长这么好看,怎么是有男朋友的……


    “你看什么呢?”


    室友激灵,转头就看见庄纵危险不善的眼神,他赶紧转开视线,“没什么……你们是一对吗?”


    一对。


    有眼光,庄纵舔唇,转头去看流光。


    玉流光没有回答。


    意料之中的反应,庄纵松开被子,开口道:“哦,我还在追他。”


    室友点点头,还不熟也没什么可聊的,他往寝室外走。


    到门口,他听见庄纵刻意压低的,“流光,你……”


    后面听不太清。


    他实在没忍住回头,去看那个夺目的新室友,却不想这一回头碰巧看见庄纵在亲他,他最喜欢的颈部也被这人用手控着,充满占有欲意味。


    庄纵注意到他没走,漆黑的眼睛扫他,带着点警告。


    室友退了步,赶紧转身。


    他当然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警告他,不要肖想不该肖想的人,可他只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而已……庄纵这套连招太熟练了,不难想象,这位新室友在以前的学校有多招人,才会导致庄纵这么敏感。


    他确实配不上。


    这竞争压力也太大了。


    人一走,玉流光就拉下了庄纵贴着自己后颈的手,冷着脸捋开后发。


    大夏天,他难以忍受这种燥热,“收你的东西。”


    庄纵还在回味:“哦好吧。”


    给流光当牛做马是他的命,他懂的,他明白。


    ———


    室友杨文单发现没有更离谱,只有最离谱。


    隔壁系两个传说家庭背景很牛的季昭弋和蔚池,隔三差五就来他们寝室,找他的新室友玉流光。


    最震撼的是这几人好像都知道自己是备胎,十分具有备胎素养,有好几次他都感觉修罗场火药味要出来了,可最后硬是没吵起来,就跟网上那个地狱笑话我们大家一起包饺砸一样。


    而他的室友,他的开学第一心动,处在这样难以处理的高压环境中,也能面不改色,游刃有余,丝毫不以他人的意志转移自己的意志。


    简直就像……


    专业训犬师。


    ***


    夜深了。


    关上灯,窗口照进来一片稀薄的月光,季昭荀站在这片月光下低头看了会儿,没有影子,他习以为常地飘到床边,开口道:“睡着了吗?”


    前几天玉流光的不住校申请表通过,到了校外住,季昭荀也方便许多。


    作为鬼魂,在寝室这种地方没法和青年说太多,说得多了也得不到回应,毕竟对方总不能当着室友的面自言自语。


    玉流光拿出手机开屏。


    屏幕光亮堂堂,他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片刻道:“没有。”


    卧室一片安静。


    几秒后,他唇上贴了一抹微凉的触感,浅色狐狸眼半眯着看了眼虚空,季昭荀低头吻他,非常素的吻,只是唇瓣贴唇瓣,几秒后他微微撤开一点,说:“今天我也没消失。”


    “你昨天说过这话了。”


    “那是昨天。”


    季昭荀道:“这值得我每天提一遍。”


    “……”


    玉流光碰不到他,又看不见他,难免觉得索然无味。


    他侧身将被子卷上来,想到那被自己忽略有一段时间的十五点愤怒值。季昭荀不想消失,所以有执念,所以愤怒值降不下去。


    他闭上眼,片刻声线平和道:“季昭荀,你觉得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消失?”


    季昭荀坐在他的床侧,没有回答。


    而后只有窸窸窣窣声,他又吻住了玉流光的唇,这一次吻的力道重了些,像在确定他的存在,像在确定自己的存在。


    他吻得那样深。


    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柔软,唇齿的留香,可对玉流光而言除了阴冷的温度,就只剩下看不见的诡异了。


    他被看不见的东西钳制在这张床上,乌发散在枕面,脸颊雪白,季昭荀吻着他,看他的眼睛,看他看着自己,听他说:“季昭荀,我不太喜欢这样。”


    季昭荀停下来了。


    “这样很奇怪。”青年对他说,“我看不见你。”


    季昭荀试图站在他的角度去想这件事。


    看不见,摸不着,但唇上却能感知到他的碾压、汲取,他去碰他的手腕,十指相扣,几秒后又松开,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是很奇怪。


    他无可否认。


    青年将被子又往上卷了一些。


    他闭眼,下半张脸藏在被子里,没有再说话,季昭荀这一夜就这样看着他,没再做什么,也没有离开。


    可残留的问题不解决,就一直跨不过去。


    又是一夜,这一夜青年和裴述睡在一起,季昭荀飘在窗子边,听他和裴述聊天。


    聊的是换个房子。


    除了裴述,季昭弋等人当然也想同居,所以是其中一人说到了流光眼前,而流光没有拒绝,选择回来和裴述聊,或者说商量更合适。


    季昭荀垂眸聆听,最后的结果是裴述松口。


    他觉得荒谬。


    裴述怎么会松口。


    表面上的和平能维持下去已经很难得,如果是他,他绝对不会在这种极占优势的情况下,让家里多出几个碍眼的人。


    如果是他,如果他还活着。


    一夜过去接着一夜,时间飞逝,季昭荀现在不太能分辨日期,是十一月?还是另一年了?天应该是冷了,流光换上了长袖。


    今晚两人难得又能聊天。


    季昭荀跟他说:“昨天遇到了寺庙的工作人员,卖能驱邪的手串,我就站那,没觉得被驱了。”


    玉流光说:“那你还算不上邪祟。”


    季昭荀说:“是夸赞吗?”


    “不是,实话。”


    玉流光说:“如果你是邪祟,现在就消失了。”


    两人有段时间没聊消失这个话题了。


    时间一久,季昭荀偶尔会产生自己或许永远不会消失的念头。


    他垂下黑瞳,看着在平板上作业的青年,过了会儿用叙述的语气说:“我就算消失了,对你也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玉流光放下平板。


    他侧头,彻底留长的发丝扎起在后颈,季昭荀看着他,听见他说:“可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没有影响?”


    季昭荀盯着他。


    “还是有一点的。”视线里容貌过分昳丽的青年,用不紧不慢的语气说这句话,也不说是什么影响,“你消失后,我会记你很久。”


    “就算消失了,你也会是我人生中印象最深的那个人,明白吗,季昭荀。”


    明白吗,季昭荀。


    【提示:气运之子[季昭荀]愤怒值-10,现数值 5。】


    “……?”


    还给他卡五。


    季昭荀在想,是什么样的影响?


    不,其实什么影响都没有。


    他只是说个好听的,挑个他爱听的话回应他,其实什么影响都不会有,他消失了也就是真的消失了,就像最初是怎么死的,最后也不会在这个人生命里留下任何浓墨重彩的波澜。


    ……可他为什么要说这种好听话给他听?


    或许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是真的呢。


    ———


    学期末,玉流光的学业繁忙起来。


    多项考试接踵而至,一直持续到两周后,季昭荀有段时间没和他聊天了,平时偶尔跟着他到学校,也不说话,青年不知道他在跟着。


    除此之外,季昭荀有时会自己出去走走。


    他又遇到上次那个摆摊卖驱邪手串的寺庙人员。


    季昭荀停留了一会儿,看着这些古色手串,不知在想什么。


    天黑了,手串被人卷铺盖带走,他往“家”的方向飘,路灯连绵,这条以往熟悉的路忽然变长了许多,他似乎飘了很久,穿透墙壁,思绪散乱,直到停留在熟悉的房间,看见暧昧的一幕。


    季昭荀停下。


    他飘在窗口,月光下,看着和裴述接吻的青年。


    不少见。


    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撞见这种画面。


    大多时候他不出声,青年也不知道他在,或许也知道,只是不在意。


    季昭荀以为这次也一样,亲个几十分钟也就作罢。


    但渐渐的,他发现事情朝着没预想的方向走。


    “啾。”


    含混的接吻声在黑夜里无限放大。


    一截雪白彻底暴露在空气里。


    是裴述率先试探。


    他亲吻他,手指勾着流光腰侧沾着温热的衣角。


    或许是得到默许,事情便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而去。


    燥热、潮湿,室内的温度不断攀升。


    玉流光轻蹙着眉,唇齿半张着轻喘,眼睫湿漉,他不太受得了裴述的攻势,喊他慢一些。


    可裴述却指着耳朵,然后俯身亲他,听不见,又怎么会知道他这会儿气息颤抖,几近趋于崩塌边缘。


    多少也是故意的。


    听不见,可怎么都能感觉到他贴着自己的柔软身躯在痉挛似的紧绷,可裴述却没有放慢一点,搂着他去舔他的唇瓣,觉得他被自己欺负得湿淋淋的样子好迷人。


    玉流光侧过头。


    发红的指尖覆在裴述的脊背上,留下触目痕迹。


    季昭荀从发现事情不对劲起,就飘到了门口。


    他想往墙上靠,却穿过墙壁,再次听见那些清晰的声音,明明都已经死了,是鬼魂,季昭荀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力气被抽空的感觉。他闭上眼睛,就像城市里六点下班布满汽笛的公路,大脑里忽然响起一些纷杂的声音。


    “如果最开始我是真的死了,或许还会好一些,你觉得呢?”


    去年年初的问题,他没有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现在季昭荀自己有了答案。


    答案是:是的。


    他骨子里就不大方,塑造他的环境没教他妥协,哪怕是故作大方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所以不如一开始就死了。


    “我会记住你的。”


    “就算消失了,你也会是我人生中印象最深的那个人,明白吗,季昭荀。”


    明白吗,季昭荀。


    听见了吗。


    无数声音回荡。


    隔着一面墙,季昭荀逼退现实里那些令人嫉妒又贪恋的声音,几乎是将“我会记住你的”这六个字镌刻在灵魂上,所以他情愿是死了,抱着这句顺耳的话死在这一刻,消失在这一刻,至少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实的。


    他会成为他人生中印象最深的那个人。


    万分之一的可能。


    【提示:气运之子[季昭荀]愤怒值已清空。】


    【任务已完成!恭喜!请自行选择脱离时间!】


    裴述对掌心的每一寸肌肤都很关注。


    所以敏锐发现,流光有一瞬间出神了。


    他跟着停下,用目光问他是不是疼?玉流光咬了下被吻得几乎没感觉到下唇,湿漉漉的狐狸眼转开,没说什么,只是抓紧了裴述的肩。


    生理性水光从眼尾落入乌黑发丝中。


    ———


    任务完成得过于突然,玉流光想了一段时间,不太明白这五点愤怒值是怎么降下去的。


    人类真难懂。


    他想不清楚,索性不想。


    后台再次弹出是否脱离世界。


    玉流光没做任何选择。


    而是任由选择键挂在后台,不紧不慢生活,以确保不会有三周目的可能。


    又是一年寒假。


    这一年他们从南城回到熟悉的城市。


    冬雪凛冽,新春吉祥。


    外面在放烟花。


    玉流光检查后台,任务已完成这个标志在后台挂了两年,铁板钉钉,“咻”又是一簇烟花升空,他转过头,静静看了半晌。


    【系统。】


    夜幕中,耀眼的烟花一簇一簇绽放,烟花的碎光落在他眸底,身侧是几道忽略不掉的目光。


    系统道:【我在。】


    【脱离位面。】


    裴述似乎感应到什么。


    他忽然去牵他手。


    视野里的一切像是镜子一般光怪陆离地碎裂,烟花被切割成一块一块,脱离世界中,玉流光也分不清究竟是谁喊了自己一声“流光”,他阖上眼,耳边声音太杂了。


    系统机械程序音也在同一时分响起。


    【位面已脱离成功,欢迎宿主回到XN区域空间!】


    【已回收加注位面之力!】


    第63章


    永曜帝国,联邦军区总医院。


    从昨天下午两点开始,到现在凌晨五点,手术室已经持续闭门十六个小时。


    这次救治的是刚从前线带回来的机甲兵,前线战况混乱而激烈,机甲兵躲避不及时,导致连人带机甲爆破在一场火焰中。


    得益于该兵身上多处器官是器械防火制的,这才给医护人员留有一线喘息,终于在凌晨五点半,十六个小时后,这场手术宣告胜利,而彼时天刚蒙蒙亮。


    手术室紧绷的氛围终于散了,医疗机器人将机甲兵推入观察室,助理也去换下无尘服。


    永曜帝国地处帕洛神星系,而军区总医院又地处永曜主星,这里昼长夜短,小助理换好衣服后去掀窗帘,一看,果然才这么几分钟,外头的天就已经白了一大片。


    上午总是寒冷,他搓搓手哈了口气,精神疲惫不堪。


    他都这样了,主治医师应该更累吧?


    毕竟要持续集中精神十多个小时。


    助理这样想着,打开光脑忙活了会儿,就推开门朝里喊:“玉医生,我刚预订了早餐的,我们一块去吃吧?”


    这是一间单人诊疗室。


    很干净,也很冷清,桌面的文件规则摆放,看起来很久没有打开过。而助理的目光除了第一下掠过了办公桌外,很快就停留在窗口。


    他口中的玉医生,此刻就站在那。


    长身玉立,乌发半扎,换下了沾满污血的手术服,现在身上穿的是件新的白色工作服。


    腰身收束,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只看背影,任谁都觉得这会是个美人。


    当然,也确实是美人。


    说起这位,助理觉得实在传奇。


    永曜帝国赫赫有名的贵族,继承人奥凯西的前未婚夫,在军校学医五年毕业后没有进医院任职,而是选择成为机甲部队的随行军医。


    两年后他才回到军区总医院任职,本来应该安定下来,可又去了母校医学系任教一年,归来也才二十七岁。


    还是个Beta。


    助理心想,他绝对没有瞧不起Beta的意思,只是当今社会由Alpha把控,上位者多为Alpha,Beta也不是没有,就是少。


    毕竟Beta精神力平庸。


    除了难以控制高阶机甲外,很多职位都需要用到精神力,属于他们的岗位大多是中层岗,像学医,如果精神力不够强大,光靠意志也很难持续一场需要耗时几天的手术。


    助理不太了解这位的精神力是什么样的评级。


    总觉得就算是Beta,也有可能媲美最强大的Alpha。


    他对这位有极大的信心。


    “玉医生?”


    助理疑惑,对方似乎没有听见他在说话。


    喊了第二声,视野里的青年这才动了,他站在窗前,微微回过头,助理首先看到的是他雪白的侧脸,还有那半垂着的眼睫,遮住瞳孔,一时竟有些看不分明他的情绪。


    “不了。”


    他回应了,清淡的嗓音,就像他此刻的形象,“我带了营养液。”


    助理挠头:“营养液有什么好吃的?最近医院新开了家餐厅,您……好吧,我的意思是,您需要再叫我。”


    助理礼节性关上门。


    呼,好险,差点忘了玉医生是Beta。


    这场手术十六个小时,他还好,玉医生大概是累了,需要休息。


    助理打算带份吃的回来。


    他转身朝外走,踏上悬浮航线时,正好碰见一个“熟人。”


    “蔺上将。”


    蔺际刚从前线下来。


    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深色军服衬得他俊朗的眉眼威严而冷漠,高大的身形匆匆下来带起一阵风,听见助理的尊敬性称呼,他这才停下,紧扣手腕内侧的纽扣,侧头看了眼。


    似乎是在分辨助理这张脸是谁,几秒后,他想起来了,颔首道:“是你,手术结束了?”


    Alpha之间自带信息素威压。


    对面站着的又是从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上将,顶级Alpha,助理忍不住后退半步,压力小了些才尊敬点头:“是的是的,半个小时前结束,对了,玉医生似乎很累,大概要休息。”


    他不敢明着让蔺际别打扰玉医生休息。


    只敢旁敲侧击。


    助理觉得蔺上将会听的。


    毕竟……外界盛传蔺上将和他们的玉医生有不同凡响的往来,事实也是,这位住在前线的大忙人经常抽空来找他们的主治医师,听说几年前玉医生随行的机甲部队就是蔺上将部下一支。


    两家都是贵族,又都各有绩效,确实也配。


    蔺际听到他说玉流光似乎很累,表情不明显顿了顿,敛下眼眸思索,片刻后他点头,言简意赅,“嗯,回见。”


    助理松了口气,踏上悬浮航线。


    ———


    蔺际朝总医院走。


    他来过这里很多次,对每条路都了如指掌,三楼,右拐第一条走廊,第六间,门上挂着主治医师的介绍。


    玉流光,军区总医院任职医师,帕洛神星系联邦高等军校临床任教教授。


    蔺际盯着这个门牌,扫了眼光脑呈现的实时时间。


    他坐在病房门口,打算等三个小时。


    ———


    “吱呀。”


    办公室门从里面推开,蔺际俊朗眉眼一抬,转头,正好和倚在门边垂眸看向自己的青年对上视线。


    青年双手放在白色衣兜里,左胸前佩戴着工作牌,他确实很优秀,头衔颇多,又年轻,蔺际记得自己跟他第一次见面,就因为这人太年轻而产生过微妙的争执。


    说争执其实也不合适。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玉流光21 岁那年。


    永曜帝国和阿瓦隆帝国爆发战役,需要从总医院挑选合适的医生随行,而玉流光那年刚从军校毕业,他十六入学,至那年五年,寻常人21 岁还在深造,而他却从中脱颖而出,经由直系老师将名字上报到总医院,成为随行军医中的一员。


    蔺际蔺上将那年到总医院走过场。


    他过手军医名单,在其中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和一个年轻到青涩的年龄。


    21 岁,联邦高等军校优秀毕业学员,玉流光。


    他抬首,场中军医都在。


    他不认识玉流光。


    但抬眼那瞬,第一眼便从场中注意到那个容貌过分昳丽的年轻人。


    身形纤瘦,骨架小,符合 21 这个年纪,就是太羸弱可欺了些,看起来敌不过他一只手,不像Alpha,倒像Omega。


    蔺际垂眸。


    这位第二性别那一栏,写着Beta。


    他合上名单,俊朗的眉眼无波澜抬起,对场中的老师说:“谁是玉流光?”


    那老师愣了下,大概是觉得蔺际要找麻烦,语气有些生硬,“蔺上将,您找他?”


    蔺际:“二十一岁,是怎么报上来的?”


    星际人均年龄五百岁,二十一岁,太小太小了。


    事实证明,蔺际对天才二字的了解还是不够,接下来那老师以“您不能对年轻人有偏见”为由,全方位向蔺际介绍她学生的优秀。


    “我们医学系前两年跟隔壁单兵机甲系合作处理了以‘红日’为首的星盗团,蔺上将您应该对这件事不陌生吧?流光那年十九岁,和单兵机甲系的谢相白等成员深入敌营,他们是主要功臣。”


    “那年谢相白同学受了重伤,危在旦夕,流光救回来的,这事还编进了我们医学教科书里,是经典案例。”


    老师的欣赏之意话里话外体现得淋漓尽致,“流光绝对是医学上的天才,他记性好,胆子大,不惧血腥,知识储备充足,就差实战经验。”


    “谢相白那次,是他第一次个人处理这种手术,我这次给他报名就是想锻炼他的实战经验,说不定在军事上他也能帮上什么呢?别小看他,他真的,真的,非常聪明。”


    极其高的评价。


    蔺际从不小看任何人。


    “红日”他有印象。


    这支星盗团人员庞大到覆盖到隔壁银耀星系,主要成员行踪难以琢磨,联邦派出的军队没有一次能将这支星盗一网打尽。


    蔺际也多次受联邦请求去剿灭这支星盗,可他有自己的事,阿瓦隆战役不停,他抽不出空。


    他后来派了手下去。


    败战而归。


    当年“红日”被剿,蔺际看过相关新闻,知道是军校学生做出的壮举。


    他那时只想后生可畏,将来可以从这一届单兵机甲系学生中挑个人重点培养。


    没在报道中看到过玉流光的名字。


    他们的聊天,似乎终于吸引到话题主人公的注意。


    “老师。”


    年轻人走近,蔺际的目光停留在他面上,停留了超过十秒,这不太礼貌,他后知后觉移开视线,隐隐嗅到些像信息素的白玉兰气息,同时听到年轻人用冷淡的语气对自己说:“上将,你是认为我这个年纪不配当随行医生吗?”


    蔺际否认:“不是。”


    用不着“不配”这种尖锐的用词。


    他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他认为对方也是懂的。


    这只是谨慎而已。


    可对方却似乎不懂。


    和他讲话夹枪带棒的。


    “哦,那你是要划掉我的名字吗?”


    蔺际居高位已久。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种“刺头”了。


    他想回答,又觉得怎么回答都能被对方找出不对。


    后来他没有划名字。


    两人也很久没再见。


    一个前线最高指挥官,一个随行军医,能在这样的场合见面都实属缘分。


    “看什么?”


    回到现实,依然是身着白色工作服倚在门边的青年,他身形高高瘦瘦,双腿修长,踢了踢蔺际的军靴,“回神。”


    记忆回笼,蔺际收敛了眉眼,垂头看了眼踢自己的腿,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他看着玉流光带着点生理性水色的眼眸,“你助理说你在休息。”


    玉流光将手从白色衣兜里取了出来。


    他的手是做手术的手,雪白干净,根根分明,洗了又洗,硝烟味的污血没有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


    显然跟蔺际的关系不像初见时那样夹枪带棒,他拽过蔺际的领带,让他跟自己走。


    蔺际及时带上门。


    办公桌,被拂开的笔和文件,纤细的青年坐在上面,双腿垂在外侧,他仰起头去吻蔺际的薄唇,眉眼间隐隐的不耐和烦躁似乎在这时缓和过来。


    蔺际双手撑在他的身侧。


    他以前没想过会自己会和和小他这么多的人谈恋爱,或者说,从军这么久他就没想过恋爱的事。


    “不舒服?”他去摸他的脸。


    明明前不久才吵过一架。


    一见面就是接吻。


    玉流光嫌他废话多。


    勾着他脖颈的手加重了力道,往下拽,蔺际这次主动去吻他的双唇,听见含糊的一声“摸我”后,就将手从他内衬的衣摆处伸进去,用力一掐,常年握枪的手是粗粝带茧的,怀里人明显轻颤一下。


    蔺际知道他这是皮肤饥渴症在作祟。


    等被安抚下去,他翻脸比翻书还快。


    作者有话说:可恶晚了半个小时,本章随机掉落红包


    第64章


    “咕啾。”


    急促炙热的呼吸融化在贴合的双唇间,清晨接近六点,窗外的天彻底大亮,晨风将窗帘吹得飘在半空中,猎猎作响,布帘掀起的阴影覆盖了办公桌上紧紧抱着的两人。


    衣襟贴合,一个深色军服,一个雪白工作服,岔开的纤细双腿被年长Alpha用军裤上的皮扣抵着,掌心扣在青年的后颈上,托着他抬头和自己接吻。


    贴合的唇粘连着呵出的滚烫气息,唇肉缠绵,隐约能看见纠缠的舌尖,勾勒着亲密的水色。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相当激烈的吻。


    通常忙过一段时间,青年的精神力会持续鼎盛,这种鼎盛会导致他无法入眠、亢奋、间接性躁郁,跟随他多年的皮肤饥渴症也常常在这种时候冒出来,无法抑制,需要爱人的抚摸和拥抱才得以慰籍。


    蔺际有时候觉得这像教科书上提到的,属于Omega的发热期。


    可又不全然相同。


    Omega发热期通常持续一周,而他怀里的玉医生,十到二十分钟就会将他推开,然后擦着濡湿的唇皱眉说他掐得真重。


    ……可真是倒打一耙。


    让摸重一点的是他,说没吃饭吗的是他,到头来控诉的也是他。


    蔺际低头深深吻着青年的薄唇,手指在他温热柔软的腰线抚摸、掐弄,亦或松开将他完全抱在自己怀里,腿心紧贴,胸口紧贴,完全死死抱着的姿势,有时玉流光会连气都喘不上来。


    可他需要这种程度的拥抱,才能缓解皮肤饥渴症带来的烦躁。


    濡湿的吻从唇瓣辗转到颈侧。


    蔺际深黑的眼瞳看着他颈侧微不可察的腺体,鼻头贴在上面,啃咬,嗅着属于怀中Beta的变异性信息素,反复□□,吻重新回到唇瓣。


    吻得差不多,炙热的唇肉因为贴合抽离而不断发出“咕啾”声,青年短促喘息着,仰起的颈部修长雪白,郁气散去,狐狸眼渐渐清晰。


    一个从沉沦中抽离。


    一个从清醒中彻底沉沦。


    蔺际的手已经往上。


    他按住那相较雪白颜色会更洇红的珍珠,带着厚茧的手搓揉,浑身仿佛过了电,玉流光喉咙里溢出轻轻的惊喘,藏在白衣下的身形瑟缩轻颤。


    他蓦地抓住那再自己内衬中胡作非为的手,抬腿踩在蔺际西装裤上,踹他。


    蔺际纹丝未动。


    他是个成年Alpha。


    军校战斗指挥系出身,体能合格,甚至合格到超标,该有肌肉的地方从来都是完美得过分,坚硬、力大,这踹过来的力道对他来说和不存在差不多。


    不过蔺际还是松开了手。


    他已经习惯在最沉沦的时候被人拉回现实。


    谁让玉医生只顾自己爽。


    蔺际站直躯体,想了想将青年从办公桌上抱了下来,出于条件反射,青年伏在他怀中抓紧他的手臂,如颗粒般浮动在空气中的白玉兰香源源不断。


    蔺际身材高大,肩宽,将骨架小的玉医生抱在怀中能完全将他笼罩。


    第一印象被推翻不少,唯有他体质确实纤弱这一点,贯彻至今。


    “我们现在还在吵架吗?”蔺际垂眸松开他,问道。


    两人上次见面是在半个月前。


    因为某些一直没有解决的问题,再次吵了一架,蔺际又被前线战事牵绊住脚,导致现在才来得及找他详谈。


    他线上也发了消息,没得到过回复就是了。


    玉流光还有些缺氧。


    他蹙着眉,单手撑着身后的办公桌,垂眸扫了眼蔺际军裤上系着的微型激光枪。


    就是这个东西连着皮扣在一块,压得他腿疼。


    他弯腰伸手取出这把微型枪。


    巴掌大小,被雪白的手指拎在手心,像个玩具。


    蔺际没作阻拦。


    “没人和你吵。”玉流光才回答他的问题,“我和奥凯西结不结婚不是我能决定的,你不如去找奥凯西谈。”


    蔺际看他:“那你愿意和他结婚么?”


    “说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蔺际:“你——”


    “叮。”


    一道门铃阻断了蔺际的声音。


    戛然而止的单音后,两人同时朝门口看去,有人在外急促提醒:“玉医生!这里有一场手术,是单兵机甲师,神经受损有脑死亡的风险,您在里面吗?”


    几秒沉寂后。


    隔着门,青年清冷的嗓音带着不悦响起:“你们总医院是没有别的医生了吗?”


    门口的人抓抓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玉医生的嗓音好像有些沙哑,是太疲累了吗?也是,才刚完成一场十六个小时的手术。


    可没有办法啊。


    那名单兵机甲师身残志坚,脑袋全是血,还倔强着指名道姓要玉医生来医治。


    而且,还是那位……


    “是谢相白。”


    门口的人支支吾吾把原委说了出来,又是几秒的沉寂,下一秒,眼前的门在他面前打开,玉医生高挑的身形从里面走了出来,面容冷淡,眼尾却洇着突兀的水红。


    他身后还跟着蔺际。


    医护愣了下,尊敬地喊了声蔺上将,来不及多说,他迅速带着玉医生去手术室。


    ——


    联邦总医院上下医护都知道,玉医生本职还是军校医学系的教授,只是偶尔会来总医院帮忙,处理一些难度比较高的手术。


    所以医护对他那句“你们总医院是没有别的医生了吗?”太理解了。


    能不理解吗?


    精神力受损这种手术根本用不到玉医生来处理,现在又是清晨,好几个脑科医生还没开诊呢,叫他们就行了。


    再不济还有脑壳机器人处理。


    当今时代,机器人经过反复调试,已经能处理一些复杂的手术了,虽然大部分病人还是比较信任人类医生……


    *


    “净化液。”


    “输血。”


    “再生器。”


    手术台灯光刺眼,光怪陆离的幻象侵扰着谢相白鼓动的心脏。


    谢相白睁着血蓝的机械眼瞳,打过麻醉和意识剂,他感受不到头颅被割开的痛感,也感受不到那双柔软的手挑动他脑神经的颤栗。


    他一动不动,只是睁着略显得有些诡异的眼瞳,去看着那个曾跟自己说别再见面的青年,青年低垂着眼眸,蓝色的血液浸染了他的手术服,真脏。


    这场手术进行了五个小时。


    由于谢相白是混血,有一半科洛地安蛇人血脉,所以在输血上险些没找到那么多的科洛地安蛇人血袋,不过好歹有惊无险,最后手术还是成功。


    彼时正接近中午十一点。


    机器人将谢相白推入寂静的观察室,玉流光换下衣服,面无表情推开观察室的门。


    “咔嗒。”


    门一关,他的目光就和病床上的谢相白对上视线。谢相白绝对有超脱常人的意志力,他有一半科洛地安蛇人血脉,痛觉、触觉敏感是这支血脉的特点。


    可谢相白几乎不像科洛地安蛇人。


    他永远能面不改色自残、操控机甲时故意受伤,说不清楚是苦了他自己还是苦了谁。


    “流光。”


    谢相白率先打破沉闷。


    他坐起来,如果忽略他垂在身侧血淋淋的手腕,这一幕还说得过去,可偏偏血蓝又刺眼,玉流光抬步走来,他穿着的白色工作服随风掀起漂亮弧度。


    冰冷的手心按在谢相白手臂上。


    谢相白被按住了,抬头看着他,玉流光从抽屉里找出纱布,因为垂头,高挺的鼻梁被额发晕出点阴影,衬得漠然,他三两下缠住这只流血的手腕,眉眼不见任何波动。


    冷淡得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


    十六岁那年,联邦高级军校开学,部分学生乘坐宇宙总航线到永曜帝国主星。


    这趟航线有帝国护卫队把手,本来应该万无一失,可在航线接近尾声时,大名鼎鼎的“红日”星盗团劫持飞艇驾驶员,控制航线偏离轨道。


    或许是因为这趟航线的乘客都非富即贵。


    其中不止谢相白和玉流光两位贵族继承人,还有蔺家的一些小辈在。


    所以红日想从中捞一笔大的。


    整个飞艇陷入混乱,有人尖叫,有人开枪,谢相白是没什么所谓的,被人推搡着站了起来,他看着蒙面的红日星盗团朝自己这边开枪,左一枪,右一枪,他运气真好,一枪都没被打中。


    血蓝眼睛也是在这时对上黑漆漆的枪洞。


    红日或许是发现了他的身份,枪洞只是对准他,没有按下去,谢相白反而挑衅地扯唇嗤笑。红日被激怒,枪对准他,谢相白刚一闭眼,手臂就被一道重力拉扯过去。


    他倏尔睁眼,撞入一双浅淡的狐狸眼中,拉他的是个同龄人,长得……相当昳丽,清冷的眉眼毫无波澜,不似那些尖叫的人惶恐,他拽着谢相白一推,凌厉地用激光枪分割了那名红日成员。


    谢相白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看着他,看着他转向自己,抬手,激光枪从他耳畔掠过一道深蓝的光线,他甚至感受到了上面炙热的触感,而后,身后传来有人倒地的声音。


    “谢相白。”


    谢相白突然对他说:“要认识吗?我叫谢相白,第二性别是Alpha。”


    那时青年只是冷淡地上下扫视他。


    也是因此,谢相白一直觉得自己给他的第一印象不好。


    当时怎么能站着呢。


    就算想死,也不能在这种场合,被别人杀死,导致后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谢相白没有得到他的名字。


    带着遗憾到寝室报道,他才发现这位是自己的室友,他原以为这也是位Alpha,直到后来才知道对方是Beta,甚至不是单兵机甲系的,而是医学系。


    医学系的学生,怎么会分配到他们单兵机甲的寝室来?


    谢相白至今也没想明白。


    “做给我看的?”


    回到现实,谢相白对着那双冷淡的眼睛,抚摸手腕上还带着温度的绷带。


    “怎么会。”


    他似乎是终于感受到狰狞的疼痛,声音卡顿了几秒,“是伤口裂开了,机器再生装置没做到位,玉医生,我还是比较信任你。”


    玉流光垂眸看着谢相白。


    脑中回忆着和这位气运之子相关的记忆。


    上次见面,他对谢相白说以后别再见面了。


    谢相白性格拧巴扭曲,麻烦,爱用极端手段确认他的存在,他的情绪,挣愤怒值的时候他还能跟着他玩,任务完成,确实也没必要往来了。


    现在要降愤怒值,玉流光思量道:“给你做手术的时候看见你伤口有异种锋刃,宁不非?还是谁弄的?”


    谢相白道:“你还能关心我这个呀。”


    话落,他面无血色的脸转开,静静说:“没看见宁不非,或许是他吧,如果真的是他,你会处置他吗?”


    作者有话说:又晚了几十分钟orz


    第65章


    宇宙至深之地生长着一支神秘种族,科学家将其命名为异种。


    这支种族没有固定的形态,不入世,脾性难以琢磨,很难用纯粹的善恶来分辨,十分难了解。


    不过人类向来擅长攻克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无论是科学的发展,厚重的文明……对于这支神秘种族,人类当然也想方设法去攻克。


    然而这么多年来,书中有关异种的记载,描述最多的词汇仍然只有单薄的怪诞、神秘、冷血几个字。


    异种相当冷血,又相当自傲。


    他们似乎较为注重纯血脉。


    最不能忍受本族纯血脉混入人类血脉中。


    尽管有些人类认为异种的血可以延年益寿,为此冒风险寻找异种,可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异种追杀数个星球,以变作一捧黄土作为个人人生结尾。


    气运之子宁不非就是异种之一。


    甚至可以说是这支种族王。


    他的脾性确实不好,喜怒无常,凉薄扭曲,和科学家记载的有关异种的刻板印象别无二致。


    爱一个人的时候,想的不是如何对他好,而是想尽办法将自己的器官,触手,融入到对方体内,就像Alpha用信息素标记Omega那样,用宁不非的话来说,这是异种亘古以来示爱的文明。


    可也不看看,站在他面前的是怎样柔弱的一个人类,带着锋刃的触手只是黏腻地划过薄薄的肌肤,就会在上面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谢相白说这话时,语气没什么起伏,配合他面无血色的脸,衬得幽幽,又病态。


    玉流光觉得谢相白大概是太高看自己了。


    他垂眸扫过他缠着绷带的手腕,一连进行二十多个小时的手术 ,刚压下去不久的肤渴症在这时隐隐作祟 ,他没什么继续详谈的心情,语气冷淡,“我?处置宁不非?”


    尾音翘起,像在嗤笑什么。


    谢相白回头看他,真诚道:“玉医生肯定可以的,再厉害的异种在你这也不过如此。”


    谁叫他最擅长“玩”了?


    玩人,玩狗,玩异种。


    玉流光道:“哦,很遗憾,宁不非前段时间说去沉睡了,我并不知道他在哪。”


    说完这句话,没有要再继续聊的意思,扔下一句“好好休息”,他就双手插着衣兜转身离去。


    谢相白道:“玉医生。”


    没完没了,走到门口的白色身影停下脚步。


    他回了头,谢相白却只能看见他柔美的侧脸,他垂眸按着藏在被子里沾血的匕首,“你下班了吗?”


    “嗯。”


    谢相白安静几秒,叹气:“好冷淡,流光,我能感觉到我的精神力不太稳定,情绪很躁动,晚点可能还要麻烦你来给我做手术。”


    玉流光说:“总医院不止我一个医生。”


    “可我只想要你。”


    这话一出,四周安静几秒,谢相白再度开口:“五个小时前我让他们叫你,你也还是来了,流光,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动辄用自残威胁你,我会改的,我们和好行不行?”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轻了许多,血蓝色的眼瞳落在青年单薄的背影上,藏在黑暗中的手却掐住了锋利的匕首,深蓝的血液浸染了洁白床单,他语气不变,和正常人一般无二,“好不好?我真的已经下定决心改变了。”


    事实上,这话就像拖延症口中的等一下就去,这个等一下可能是十年后,也可能是一辈子。


    不过站定在门口的青年似乎因为这话,终于有了点动容,他回头,浅色的狐狸眼落定在谢相白身上几秒,用带点溢叹的语气不疾不徐说:“最后一次。”


    谢相白瞬间松开匕首。


    都说十指连心,他的掌心被刀刃割开,血流不止,科洛地安蛇人痛觉敏感的特点似乎并未在他身上发挥,他甚至能笑,关切地说:“流光,接吻吗?感觉你现在需要这个。”


    玉流光藏在白色衣兜里的手正无意识弯曲着。


    他确实不太能集中注意力,躁郁、肌肤轻微发热,都在影响他的情绪。


    不知道肌肤饥渴症是怎么在他身体上形成的。


    他曾经查过资料,总觉得形成的病因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玉流光将手从衣兜里拿出来。


    雪白修长的手指按了一下眉心,他看向谢相白,比起用接吻拥抱来抚慰这一刻的躁郁,此时他更想回家睡一觉。


    玉流光平平道:“不用了,你……”


    “你们在门口守着就行。”


    门外一道冷傲的嗓音打断了玉流光的话,下一秒,观察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用蛮力打开,“砰”的一声,墙面似乎都剧烈震了一震,在这样冲突的氛围中,奥凯西压着俊朗而凛冽的眉往里看去,锁定玉流光。


    谢相白无声收紧黏腻覆满血液的手,血蓝色瞳孔低垂。


    “听说你连续工作了二十一个小时?”


    奥凯西看都没看谢相白一眼,推开门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皱眉看着玉流光单薄的身形,当初去当什么随行军医他是第一个不同意,回来人不止瘦了一圈,还不知道从哪里招来一个疯狗。


    现在又在军校和医院来回转,这么拼干什么?


    玉流光没有理会奥凯西。


    他回头对谢相白道:“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休息,别忘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好。”


    谢相白配合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门关上,脚步声远去。


    观察室安静下来。


    谢相白将匕首从被子里取出,“哐当”一声,沾着蓝色血珠的匕首被他投掷进了拾荒机器人的脑袋里。


    【好吃。】拾荒机器人用机械音说着固定台词,【不要的垃圾都扔给我吧,爱护环境,爱护机器人,美好你我他。】


    “……”


    这趟出行奥凯西带了两支护卫队。


    相当夸张,高大的士兵占满了观察室外的这条走廊,单薄的青年一出来,所有视线就都下意识锁定在他身上,然而又因为储君奥凯西曾经因为占有欲做出过的疯事,他们又下意识别开目光。


    悬浮车停在总医院外的固定航线上,正值中午,永曜帝国的主星离开六到九点极端的冷温度,现在是正常二十六七度的室外温度,艳阳高照。


    “听谁说的?”走下阶梯,玉流光这么问。


    奥凯西几秒后才想起他说的是自己那句“听说你连续工作了二十一个小时?”,奥凯西没有回答,俊朗的眉眼不虞地压着。


    谁都知道这个答案。


    哪有什么听说来的,一直只有他安插在他身边用来保护他的人手,这个人可能是清晨的助理,也可能是敲门的医护,或者是擦肩而过的普通机器人。


    几秒的沉默间,玉流光先他一步踏进悬浮车,奥凯西紧随其后,悬浮车的门左滑合拢,无声无息地按照既定的路线前往永曜帝国泊蓝宫。


    那是帝国的王和王后住的宫殿。


    也就是奥凯西的父母。


    永曜帝国的政权结构相对复杂,星球过多,王的权力被稀释成很多份,并不集中,往下的贵族个个堪比王室,其中蔺家威信最高,有句话叫铁打的蔺家蔺将军,流水的帝国王室。


    蔺家代代从军,退役的老将军渗透帝国政治网,也就是篡位没什么好处,反而受制颇多,否则永曜帝国该改姓蔺了。


    “那么久没吃东西,你不饿?”


    看他一直不说话,奥凯西转头让机器人端来几盘甜品和一支营养液,将甜品置于青年眼前后,奥凯西又想到什么,脸色不太好,不虞地说:“谢相白的手术拒绝不行?他不治就不治,死了正好,整天给你找麻烦。你几十个小时没休息,他难道不知道吗?”


    “把这些吃了,你自己是医生,难道不知道作息不规……”


    “奥凯西。”


    玉流光打断他:“你真把自己当我的未婚夫了?还是真把自己当我哥了?”


    触及青年眉眼间隐隐的红意,奥凯西倏尔闭嘴。


    多么熟悉的话。


    不行吗?


    他难道不是他未婚夫不是他哥吗?


    两人是一块长大的。


    奥凯西大他五岁,他出生那年,奥凯西甚至跟着母亲到病房看过他。


    刚出生小小一只,还挺有脾气,给谁抱了就是不给他抱,他一伸手就哭,尽管母亲说婴儿还太小,他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哪抱得稳,可奥凯西还是耿耿于怀一直到如今。


    他觉得玉流光就是从小不喜欢他。


    每次他管他,他就拿这句“你真把自己当我哥了”来堵。


    奥凯西非常,非常讨厌这句话,甚至有段时间极其厌恶“哥哥”两个字。


    奥凯西冷着脸,看青年开始吃甜点了也就不说什么了,等会回到泊蓝宫有得是说的。半个小时后,悬浮车停在泊蓝宫附近的航线,护卫队紧跟着,两人一起往泊蓝宫去。


    玉流光甚至没问一句,去泊蓝宫做什么。


    在悬浮车上他换下了纯白色工作服,换成自己平时的风格,因为做手术而扎起的头发也放了下来,披散在身后,走过时带起的风总是带着发香,还有一股隐隐的,像信息素的味道。


    永曜帝国的王和王后和玉家关系亲近,上百年的交情,所以玉流光和他们也亲近,不需要见礼,喊人也是喊伯伯姨姨。


    这一趟,王后和他提了婚姻的事。


    在十二岁分化前,所有人都默认玉流光是奥凯西将来的小王后。


    十二岁分化之初,他成为Beta,甚至不是Alpha,这桩婚事顿时不上不下起来,俩孩子似乎也没看对眼,奥凯西对父母总自诩只是流光的哥哥,别的就什么也没了,所以那年之后,王后遂了他的愿,解除了两人的婚约。


    至于如今一个二十七一个三十二,为什么婚事重提……这就看奥凯西当年到底憋的什么想法了。


    王后说话语气柔和,“你和奥凯西从小一起长大,是有感情基础的,流光,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结婚的事?”


    玉流光起先明着拒绝了两遍,发现没用,他不说话了,肤渴症像是一个空荡而深邃的瓷器,盛满了从总医院到泊蓝宫期间的所有情绪,他抽空情绪,时间未知,奥凯西突然站起来说了句“我们先走了。”


    接着玉流光纤细的手腕就被一只燥热的宽掌攥住,带起,脚步匆忙,奥凯西一路将人带回了自己的住处,甚至没到房间,只是在盛大的哈里森大殿,他感受到掌中人波动的情绪,瞬间搂着他靠到沙发上,用力朝着那衬得洇红的双唇吻去。


    侵略性的气息几乎将青年完全包裹、笼罩。


    第66章


    哈里森大殿充斥着刺眼迷眩的灯光,小众星球运来的珍贵矿物质打造成支撑这座宫殿的圆柱,从外望去,奢靡富贵,这是继承人的住所,是奥凯西幼时和玉流光亲自挑选的,属于储君的宫殿。


    奥凯西有时候会真切地困惑,困惑玉流光为什么无法和自己安定下来。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所有朋友都知道他们不可分离,找其中任何一个总能见到另一个。


    所有长辈又屡屡调侃地称呼流光为他的小王后,打趣竹马竹马天生一对,虽然奥凯西总会正色地告诉长辈,他们还没结婚不能这么叫,可心底其实也是默认的。


    是耳濡目染。


    是十多年的习惯,更是顺水推舟。


    奥凯西承认,自己有时候是会嘴硬。


    当年分化之后,他成为Alpha,正处于青春叛逆期,心思非常多,且敏锐,他能感觉到玉流光从没把这王后的名头放在眼里,比起将来有可能结婚的爱侣,两人更像是纯粹的朋友关系。


    处在叛逆期的奥凯西自尊心出奇地高,决不允许自己是好感最高的那个。


    察觉到这些,他也摈弃那些有的没的念头,逢人提起小王后二字,他就面无表情说自己只是流光的哥哥,说的时候还暗觑“弟弟”的表情,见人坐在那专心致志吃蛋糕,他争到的这一口气霎时堵在喉咙里。


    不过两人到底是有着五岁的年龄差。


    他二十岁的时候,玉流光才十五岁,还是个小孩,那段时间奥凯西有些分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究竟是看不惯自己对他这么有好感却被不当回事,所以想争一口气掰回一局,还是有些什么更复杂的情感。


    他那时不愿意剖析自己的心意。


    多年后剖析了一次,才发现自身感情的演化水到渠成,从最初默认这人是自己最亲密的小王后,放任占有欲和黏性滋长,到后来叛逆期滋生的复杂情感,再到玉流光二十岁那年,以“肤渴症”的理由吻了他,所有复杂的情感终于找到了井口,喷涌而出。


    那年奥凯西二十五。


    他在二十五岁,将初吻交给了自己早就退婚的小王后。


    扑面而来的吻带着他熟悉的香气,明明是Beta,却被科学诊断为基因变异,拥有信息素,甚至可以安抚Alpha,是最高级别的I序列。


    腺体很薄,微红,甚至不细看看不见,连阻隔贴都不用贴,如果不用鼻尖贴着他的腺体着迷地嗅闻,根本闻不见这勾人的信息素。


    奥凯西没有怎么细看过他的腺体。


    在社交礼仪上,这是不礼貌的行为,当然也不止因为这个,这只是最基础的理由,实际上——


    浓郁的白玉兰花香勾魂摄魄地萦绕在他鼻息,二十五岁那年的奥凯西未经人事,只第一次接吻,就尝到了什么叫如坠冰窖。


    小他五岁的玉流光在接吻上,有着相当成熟的技巧。


    不生涩,不窘迫,不局促。


    二十五岁的奥凯西猛地推开他,眼睛倏尔猩红,想问他第一次是和谁,可下一秒又被贴上,吻住。气息笼罩,三十二岁的奥凯西将人圈紧在哈里森大殿内柔软的沙发上,想到这段往事,一时控制不住在青年下唇咬了一口,咬着他艳红的唇肉反复用齿关轻碾。


    炙热躁动的气息影响到本就不太平静的玉流光。


    “你是狗吗?”


    被咬着的下唇碰撞,发出咬字不算清晰的冷音,可他喉头温热,气息绵长,冷艳的水瞳藏在睫毛覆下的阴影中,奥凯西粗沉地看他一眼,低头以吻封缄。


    也就玉流光敢这样冷着脸嘲讽奥凯西了。


    他成为机甲部队随行军医的那两年,奥凯西也没闲着,他是Alpha,信息素等级是最高序列I级,那两年在政坛几乎树敌无数,作为储君,揽来的权势为泊蓝宫增添不少实力。


    外界对奥凯西的评价褒贬不一,最多的就是指责他行事过于激进,不够圆滑,不够老练,奥凯西听了,但不改,任由名声朝着不好的方向越走越远。


    他本来就不是好脾气。


    交融的唇齿热气粘连,带着茧的指腹抚摸在青年生涩的腺体上,青年往他怀中躲,没躲过,奥凯西一米九的高大身躯将他完全紧扣在怀,并不断用着他教的用以安抚肤渴症的技巧,反复用手指抚摸他的肌肤,或是紧紧拥抱在怀。


    玉流光半张着唇喘气,昏昏沉沉之间嗅到一股略带生涩辛辣的松木味,不明显,可他知道自己能闻到这种程度的气味,证明此刻整个哈里森大殿都已经被奥凯西的信息素所占领。


    易感期。


    奥凯西的易感期来了。


    奥凯西眼底泛着猩红,伏在他柔软的躯体上持续去吻他的唇瓣,说不清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状态。


    原先只有一个人躁郁,现在变成了一双人,玉流光闭了闭眼,生理性热泪从眼尾滚落到发丝里,他按耐地对奥凯西说:“你易感期来了,我们分开一段时间。”


    唇上的力道顷刻间加重。


    带着枪茧的手指抚摸过雪白敏感的耳部,玉流光喘着气在奥凯西怀中轻颤,他伸腿去抵奥凯西的腹部,反被奥凯西用绝对的力量圈住脚踝,瞬间两人的距离更近,他的双腿几乎是勾住奥凯西精壮的腰身。


    “奥凯西——!”


    精神力再强的Beta,体能上也注定短Alpha一截。


    奥凯西藏在衣装下的肌肉在这一刻紧绷,他死死禁锢住青年,去吻他唇瓣,下颌,颈侧,留下濡湿的温度,直到牙齿划过刺不破的腺体,妄图对一个Beta注入信息素,一个耳光重重扇在奥凯西脸上。


    奥凯西被扇清醒了。


    他被扇得微微偏过头,滚动喉结,几秒后转回,看着玉流光抿着湿红的唇用冷脸看自己。


    奥凯西呼吸粗沉。


    他想说什么。


    正在这时,一道惊呼在哈里森大殿响起,“哎!”两人同时朝外看去,这里是哈里森大殿,没有门,往外就是青天白日,有人端着东西走入,看见这幕,吓得连说好几句“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然后飞一样跑了。


    “……”


    玉流光抬腿,朝着奥凯西踹过去。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还在失神中的奥凯西,冷声说:“带殿下去禁闭室。”


    两位面墙机器人听到指示,一板一眼走到奥凯西跟前。


    奥凯西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去。


    【提示:气运之子[奥凯西]愤怒值-10,现数值 90。】


    ———


    Alpha易感期通常持续七天。


    精神等级越高,易感期症状越汹涌,像奥凯西这种等级的Alpha,如果不关到禁闭室里,大概率会因为激素飙升而控制不住伤人。


    奥凯西被关到禁闭室的第一天,玉流光没有去看他。


    肤渴症勉强安抚下来一点,他在哈里森宫睡了一觉,醒来后直接坐悬浮航线去了军校任课。


    他的课不多,一周也就三节,反倒是课余时间被学生占据了,三五成群的学生在光脑给他发消息问题目。


    奥凯西被关到禁闭室第二天,玉流光回到哈里森宫,看到了蔺际的留言。


    永曜帝国和阿瓦隆帝国是邻国,也是帕洛神星系最强的两片星域,双方交战已久,看不见停战的时间。


    那天他离开后,蔺际也离开了,留言提到阿瓦隆最近消停不少,他有空,两人可以好好聊聊。


    玉流光:【嗯。】


    奥凯西被关到禁闭室的第三天,也是易感期症状最严重的一天,玉流光没课,总医院除了谢相白这个病患外用不着他,他视线掠过抽屉,从中取出黑色皮质项圈,转身朝着禁闭室走去。


    毕竟是储君的禁闭室,门外当然有人层层把手,玉流光到的时候,奥凯西较为信任的部下对他见礼“殿下”,随后瞄向他手中的东西,犹豫问:“您是要进去么?”


    “嗯。”玉流光扫了眼禁闭室的门,“他怎么样了?”


    “没什么动静。”部下实话实说,“您别担心,殿下打了三针抑制剂,不会有什么事的。”


    玉流光对他口中的“担心”二字不知可否。


    他颔首:“开门吧。”


    部下挠挠头,不敢不从。


    开了门,玉流光朝里面走,他婉拒了部下说要跟过来保护他的话,关上门。


    禁闭室光线略暗。


    Alpha在易感期期间情绪会变得极为敏感,易怒,甚至会厌恶刺眼的光线,因为这让他们无所遁形。


    较暗的光线有益于保护他们的身心健康。


    玉流光朝里走,这其实是他第一次来Alpha的禁闭室。


    他的目光掠过桌面准备齐全的抑制颈环、止咬器、抑制剂等可以有效控制住Alpha暴走的用品,原来里面是有准备这些的,他勾着项圈,似有若无地晃着,上面镶嵌的机械发出叮铃当啷的碰撞声。


    奥凯西声音嘶哑:“出去。”


    玉流光停在桌前。


    他垂下眼眸,拿起颜色不一的抑制颈环,颈环通电,戴在颈上会麻痹信息素基因,也会给Alpha带去疼痛。


    花里胡哨的颜色没有一个入了青年的眼。


    青年最终还是拿起自己最初带来的那个,黑色皮质抑制颈环。


    奥凯西不知何时转过了身。


    仍然是坐着的,肩宽,高大,眉骨在昏暗的光线下落下一片危险压抑的阴影,他一动不动看着玉流光,看着他走到自己眼前,双手伸到自己颈后。


    “叮。”


    那是颈环上的配饰晃动的声音。


    奥凯西倏尔搂住近在咫尺的细腰,反身将他按在身后的床上,他想问他来这里做什么,来禁闭室做什么,可易感期疯狂的躁动令他一个字都不想说,他不想说话,他就想做,想尝试将Alpha的信息素注入Beta腺体,想标记他,让他安抚自己。


    “别动。”


    玉流光似乎看出他眼底的焦躁,语气轻飘飘。


    两人实在是太熟了,认识二十多年,贯穿这短短的一生,奥凯西顷刻间明白他要做什么。


    他低下头,失焦的眼睛看不见贴颈的颈环。由于刚刚突如其来的拥抱和位置的调转,玉流光不得已重新环住他的颈部,身形往前贴近。


    “咔”的一声,在奥凯西的注视下,青年将这对Alpha而言,视为耻辱的颈环戴在他脖颈上。


    当今市面上,抑制剂已经足够Alpha用来缓解易感期。


    抑制颈环是星际的新兴产物,能更进一步压制易感期,只是这东西出现时间较短,没有经过时间的沉淀和考验,所以在普罗大众眼中,戴上这个,就跟狗戴项圈意思差不多。


    Alpha将这视为耻辱。


    奥凯西同样也是。


    他滚动喉结,清晰感知到喉结卡在项圈中的阻塞感,他这会儿一定很像一条狗,一条戴着项圈的狗,奥凯西呼吸粗沉,一寸寸地看着眼前人的眼睛,手卡在项圈边缘慢慢收紧往下拽,动作粗鲁,甚至有些疯狂劲,玉流光微凉的手抓住他青筋紧绷的手腕。


    “如果你能冷静。”玉流光平静看着他,“你也可以不戴。”


    奥凯西此时就已经在崩塌边缘。


    冷静,理智,这是易感期Alpha不存在的东西,他粗暴地拽动项圈,“咔嚓”皮质颈环被拽得分裂裂口,器械划伤他的颈部,血珠一颗一颗掉下来。


    突然,奥凯西眉头青筋凸起,粗喘一口气。


    虚焦的视线,倒映着玉流光手中的遥控器。


    颈环遥控器。


    奥凯西清晰意识到,他此刻的一切都被人掌控在柔软的手心中。


    第67章


    一个小小的遥控器,甚至不足巴掌大,却被人用上位者的姿态攥扣在手,轻描淡写掌控着奥凯西这类强大的Alpha几欲暴乱的易感期。


    粗沉的呼吸和刺激性血腥味丝丝蔓延,充斥了整个昏暗的禁闭室。


    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痛卡在奥凯西颈部,连颈骨都被订住,奥凯西额头青筋用力鼓起,粗喘口气,倒不是痛的,经过科学检验能上市的产品不会令Alpha无法忍受,他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姿态的青年。


    游刃有余把控着掌握他易感期的遥控,被他死死禁锢在身下散开的黑发、浅淡而平静的眼神,糜丽、又不禁令人想去破坏。


    奥凯西沉沉喘了口气,用力用指骨卡着颈环裂口,颈部鼓起的青筋十分明显。他低头时,一瞬间觉得这东西其实一点用都没有,此时此刻,他凝着青年,心底的欲望空前绝后疯涨。


    像一头失去爱侣的雄狮,奥凯西被易感期激发的极端情绪、以及颈环,都拉扯着他头颅中的神经线,玉流光将颈环的作用调到最高档,奥凯西倏尔俯身将他紧搂在怀,他颈部的血已经彻底将皮质颈环濡湿,滴落在青年雪白细腻的肌肤上。


    宛如雪地盛开的梅,漂亮,夺目。


    “冷静了没?”


    奥凯西藏在衣袖下的手臂肌肉紧绷,拥抱力度极大,玉流光不适应地仰起颈子,盯着禁闭室昏暗的天花板,呼吸中的血腥气令他语气不是那么好,“冷静了的话,就听我把话说完。”


    腺体在哪?


    为什么不释放信息素,为什么不用信息素安抚他?不过就是七天七夜,以后他们还要结婚,有更多个七天七夜,为什么现在不行?


    这些想法混乱地涌现在奥凯西脑海,奥凯西粗沉的呼吸喷洒在青年柔软敏感的颈侧,他用鼻头抵着这处泛香的肌肤,用炙热的嘴唇去吻,用牙齿去咬,因为咬得不算太过分,玉流光也就忍了一时,告诉他:


    “过两天我要跟学校去银耀星系参加医学活动,为期半个月,到时候你出来找不到我,别说是我没告诉你。”


    听到这句话,奥凯西眼中一红,蓦然加重齿关的力道。


    腺体是人体最柔软,最脆弱的位置,Alpha的牙齿足以轻松咬破这一块,衔着这截肤肉注入象征侵略占有意味的信息素。


    他咬得十分突然。


    不期然,他身下的人毫无防备发出短促地惊喘,整个人因为条件反射反常地贴上他的肩颈。


    Alpha易感期有诸多毛病,占有欲、没安全感、戾气重,这只是其中最寻常的几项而已。


    也就是这寻常的几项,令奥凯西获得了从身到心的满足。


    原来标记是这样,他喜欢两人此刻互相依偎的姿势,也喜欢象征恋人意味的临时标记,奥凯西甚至忘记自己刚才听到他说要离开半个月的话,忘记那瞬间的不虞,只是低垂着头,疼惜地去□□那被自己咬破的腺体。


    脆弱的肌肤下渗着鲜红的血丝,沾着奥凯西疯狂的松木气息,他一下一下舔舐,眼神十分专注,就像狮子舔舐柔软雪白的狐狸,他没发现这只狐狸已经不说话了。


    濡湿的舌头带着炙热的温度,在第六次舔过破口的颈侧时,他后脑的发根上传来鲜明的拉拽感,下一秒,一个带着风的耳光扇在他的侧脸上。


    “啪!”


    这个耳光声量不小。


    没人知道把手在门口的护卫队有没有听到。


    也无人在意。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玉流光手心泛红,疼痛中带着点麻。他冷冷地看着奥凯西,骂他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已经蠢到连启蒙课上学过的abo知识都忘记了。


    Beta是不能被标记的。


    尽管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传统意义上的Beta,可也是不可被标记的。


    奥凯西被这一耳光扇得脑袋侧过去,闭了闭眼。颈环仍然在为抑制易感期而兢兢业业发力,他拽住束缚自己的卡扣,眼底泛着血丝,回头看他的神情还真像是疯了似的,固执地说:“怎么会?是可以被标记的。”


    “你看。”


    他喘了口气,凝视着玉流光颈侧的红痕,用手指去抚摸自己的杰作,“刚才我将信息素注入到这里面,你没闻到吗?很浓很浓的信息素,只要走出去,所有人都会知道我给了你临时标记。”


    “就在这里,信息素真的很浓,你需要贴个阻隔贴,流光。”


    玉流光一言不发盯着他看了几秒,伸手抵在他肩上,蓦然将他推开。


    奥凯西一时不察,被推翻在地,他撑着冰冷的地面粗喘,眼睛放空,看着从床上站起来的青年。


    进来时干干净净又矜贵高傲的beta,此刻衣襟被他揉乱,颈部吻痕夹带鲜红血丝,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潮湿而瑰丽的色彩。


    如果他是Omega,此时此刻恐怕发热器早被激发了。


    可他不是。


    他是无法被标记的beta。


    “这就是我不用信息素安抚你的理由。”


    beta低垂着眸,唇边沾了一点从他颈上沾到的血,衬得这副惊鸿面貌更显得妖冶糜丽。


    他的眼神很冷淡,咬字清晰,“一旦我用信息素安抚你,你一定会拽着我,让我跟你做,做一两次也就算了,你毫无节制。”


    奥凯西大抵是真疯了。


    按照他的习惯,正常情况下听到这话,奥凯西一定会冷傲地反驳,什么毫无节制?把他当什么了?


    再不阴不阳地反问一句你到底用信息素安抚过多少Alpha?得出只有我毫无节制的结论?


    可深受易感期侵扰的奥凯西一句话没说。


    俊朗的眉眼没入阴影之中,他颈部都是血,颈环还在运作,他的脑袋大概是清晰的,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像有什么堵住了喉咙,被迫成了个哑巴。


    玉流光看他这副样子,没再说什么,冷脸理着衣襟离开了禁闭室。


    身后整个没入阴影中的深瞳如影随形地。


    “吱呀。”


    禁闭室门开,外面刺眼的光线侵入门扉,又瞬间被人关上。


    青年的狼狈吓坏了门口的护卫队。


    凌乱的额发,唇上和衣襟的鲜血,湿润的眼瞳,护卫队只来得及在他推门那一刹那惊鸿一瞥。


    青年走得太匆忙了。


    没有一个护卫员能追上他,和他搭上话,问一句没事吧?


    彼时,悬浮飞艇。


    玉流光在飞艇中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毛巾擦过颈部时,他轻嘶了声,蹙眉去看镜子里糜红的颈侧。


    Beta无法被标记。


    他也是。


    所以奥凯西留下的是切实的伤口,而不是什么能让他依赖他的信息素。


    玉流光不太高兴。


    麻烦来麻烦去,皮肤饥渴症又隐隐上来了,他抿着唇低气压地朝外走,途径飞艇操控室,掀起的眼瞳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这个位面人均寿数长。


    人体进入机械时期,只要不是烂成一滩肉泥,都能治,机械器官已经十分普及,连孩子都能用器械皿培养出世。


    所以这个位面,他没有什么父母早逝,或者被抱错的设定。


    这个位面玉流光不仅父母健全,还有个养兄。


    大他十岁,是父母年轻时因为一些缘分领养的孩子,叫玉砚尘。


    为人优秀,从商,外界风评很好,无不良嗜好,也从没出过什么负面新闻。


    此时此刻,玉砚尘就站在操控室的门口。


    在人均寿数五百岁的星际,三十七岁的玉砚尘相当年轻,只是在他身上却看不到什么年轻人的莽撞,给人的感觉斯文有礼。


    两人目光在走廊对上,具是一顿。


    玉流光站在原地没有动,玉砚尘看见他,主动朝他走了过来,解释道:“我刚来,听说你去禁闭室找奥凯西了,我不放心,来看看。”


    又一个“听说”,一个两个都爱用这个借口。


    玉流光神情恹恹,纤长的眼睫还沾着湿漉漉的水珠,对于玉砚尘关切的话语,他的反应显得有些过于冷漠,只是一声听不出意味的‘哦’。


    冷淡,姝丽。


    下眼睑泛着微红,可眼睫毛垂落的阴影又一定程度覆盖了这脆弱的颜色,以至于是个人都能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


    玉砚尘问:“是不是那个病犯了?这也没有别人在,我……”


    他伸出的手,被玉流光躲开。


    很明显的躲避姿势,玉砚尘顿了一下,目光在他破口的颈侧停留一秒,自然收回,对他道:“我改了航线,将目的地从你学校改到家里了。”


    玉流光再“嗯”了声,两人实在没什么好说,他回到房间吃了颗抑制肤渴症的药,随后短暂睡了一觉。


    平素父母忙,忙着在各大星球辗转,出差,回家时间很少。


    十岁之后,玉流光基本能算是玉砚尘带大的,兄弟俩的关系在外人眼中原本看着还好,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联系就少了,一些公众场合出现时,肉眼可见的疏离和冷淡。


    八卦是人之本性。


    外界挖来挖去,挖来的料什么都有,就是不知道哪个是真的,两人到底为什么突然不熟了,生分了。


    今天父母依然不在家。


    不仅如此,还给玉流光发了条消息,让他帮忙出席一下明晚的社交晚宴,这种商业性质的晚宴一般都是玉砚尘去,父母给两人制定的未来道路很清晰,一个从商,一个从政。


    玉流光垂下眼眸,简短地查验了一下这场社交晚宴的主题。


    主星行政举办,银耀帝国中央监督,文化交流性质,邀请名单却遍布各界,人员基本集中在最顶尖那一撮。


    有一定政治成分在。


    一位和帝国有深度合作的宇宙商人、抑制剂最大研究商、抑制颈环发明者,谈清峥,也是他的熟人,会出席这场晚宴。


    第68章


    晚宴时间定在主星时间的夜里七点半。


    时间还没到,各界名流早早齐聚攀谈,浮躁的名利场几乎处处是噪声,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玉流光出门之前,是认真考虑过自己要不要贴阻隔贴的。


    阻隔贴的形状跟创可贴的形状差不多,可他是Beta,贴这个容易上新闻。


    但如果不戴,颈侧显眼的红痕消不下去,谁都能看出来这代表什么。


    微凉手指拂过创口,玉流光垂下眼眸下了悬浮梯。


    乌黑柔顺的发丝用同色系皮筋扎着,垂在颈后,随步履轻微起伏,修长雪白的颈部红痕像星点,分外夺人眼球。


    他没戴。


    晚间七点半。


    场内安静下来,宴会开始,帝国推派出来的发言人讲了几句“掏心窝子话”,大意是一切为了帝国发展,其中三次提到谈清峥等字眼,在场都心知肚明,这名利场是奔着谈清峥去的。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


    “他一个Beta,搞的什么抑制颈环,我看是故意的。”


    “我看也是,他可以将颈环做成别的形状,吸附、半弧形,怎么都好,偏偏做成狗戴的项圈的形状!泊蓝宫那群政员也是昏了头竟然还想跟他合作,考虑过Alpha没有?这摆明了是歧视。”


    “就是啊,你们有看过他曾经接受的采访吗?他那时候就有些性别歧视,他一个Beta,哈,中庸,平凡,听说还是在某个不知名的贫困星长大的,凭什么?”


    “哎,你小点声。”


    “干什么?谈清峥他又不在我们附近,再说我们难道有说错吗?他一个beta,凭什么?”


    “——beta怎么了吗?”


    四周静了一秒,随后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噤若寒蝉。


    讲坏话的两位Alpha僵硬着身体,小心转头,却立马眼前一黑。好消息,听到议论的不是谈清峥这位Beta正主。坏消息,是玉家那位优秀至极的beta继承人,玉流光。


    青年就站在距离他们两米不到的位置。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确定听到了多少。


    昳丽的长相第一时间给人一种晕眩的冲击,可紧跟着,就是被蛇蝎美人盯上的惴惴不安。


    尽管他面无表情,甚至不能说是生气。


    刚刚还满口对Beta轻蔑意味的Alpha还是慌了,一看是他,再想到自己刚才充满性别歧视意味的言论,解释的语言十分苍白,且无力,“那个,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针对Beta……”


    所以他们可以指责Beta性别歧视,却不承认自己也在性别歧视。


    两人的脸色几乎可以用失了血色来形容,绞尽脑汁地想应该怎么脱罪,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办,玉流光的下一句话令他们如坠冰窖。他的目光带着审视意味,“我没在邀请名单上看见你们。”


    他们人都僵了。


    邀请名单当然不会有他们。


    这次邀请的全是行业泰斗,身价奇高,他们顶多算中流,废了好大劲才拿到的混入宴会的机会,原本是奔着拓展人脉来的,可现在——


    实际上他们也不是个例。


    在场多少人是走旁门左道进来的,又不止他们是,再说——


    “谁在说话?原来是尊贵的Alpha啊。”


    此时,另一道磁性的嗓音慢悠悠插了进来,两位Alpha绝望抬头,两眼再次一黑,好了,这下齐了,被议论的正主也到了。


    不是,谈清峥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谈清峥身穿黑色西装,整个人散发着成熟的气息,不紧不慢走到青年身侧。


    他和玉流光对视一眼,又都默契转开,谈清峥混了这么久的底层,别的不说,阴阳怪气学了个十成十,他看着两位Alpha,语调怪异说:“两位尊贵且没有邀请函的Alpha,请问需要我叫人来把你们拖出去吗?还是用你们尊贵的双腿自己走着出去?放心,我不会告诉你们刚才我已经通知警卫了。”


    “你——”


    谈清峥拉着玉流光的手腕后退一步,Alpha怒而指过来的手落了空,他忌惮玉流光,是因为知道玉家代表什么,可谈清峥一个白手起家的商人,他凭什么?


    这就是Alpha,易怒,头脑空空,蠢得可以——谈清峥扯唇,注视着眼前,眼中盛满对二人似有若无的嘲讽。


    Alpha看见了,脑一热,忍不住动手,可他的手刚伸出去,突然被人踹翻在地又猛地拖起来,他痛叫一声,惊怒看去。


    “干什么?找事啊!”


    原来是几名警卫接到警报及时冲过来了,警卫警告地敲打着Alpha,然后拖着这两位混入宴会的Alpha往外走,不知何时,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此,Alpha被拖着被人围观者,脸都气歪了,挣扎也挣扎不过,最后被警卫像扔垃圾一样扔到大道上。


    一场混乱来得快,去的也快。


    没人在意他们,小插曲也没有在任何人心中留下波澜,宴会继续举行,人们重新交流,声音回归嘈杂。


    玉流光站在原地,垂眸去看自己被谈清峥抓着的手。


    “抱歉。”谈清峥注意到,松开了手垂在身侧,目光落在青年面上,自然地说,“好久不见啊。”


    也没有很久。


    两人上次见面是在两个月前。


    也是在奥凯西故意对外放出消息,要和玉流光订婚的当天晚上。


    订婚当然是子虚乌有的事。


    可背后的感情纠葛却不掺一点水分,是实打实的。


    最后两人算是吵了一次不算吵的架,谈清峥离开了主星,回到他的大本营,两人没再互发消息,也没再联系,仿若不认识。


    再次见面,谈清峥的态度自然得像一切没发生。


    他听见玉流光“嗯”了一声,就像那天他说就这样算了吧,玉流光也是嗯一声,不挽留,他是咬着牙拎行李离开主星的。


    这些记忆过了两个月,还是那样清晰,谈清峥转头道:“这里人多,总有人凑过来,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玉流光:“可以。”


    谈清峥继续说:“那走这里,我刚刚观察……”


    一阵清淡的白玉兰香气突然从鼻息飘过。


    青年从他眼前走去,谈清峥声音戛然而止,眼前掠着对方颈侧那抹鲜明的红色创口。


    大殿灯光刺眼,照得这创口也刺眼异常,就像洒在雪地上的血,艳而刺目。


    谈清峥原本要说什么,看到这个,脸上的表情立马就淡了下来。


    所以说,Alpha真的是愚蠢又自大的生物。


    愚蠢到妄图去标记一个不可被束缚的Beta。


    玉流光怎么会选择和Alpha结婚。


    分明Beta才最了解Beta,分辨beta才跟beta最相配。


    玉流光走在前面,这一段路两人都没再开口。


    他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走感情这条路太需要找准人与人之间的平衡点。


    有些人只能通过感情这条路来化解,也有一小部分人足够理智,不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谈清峥会是那个人吗?


    他希望是的。


    平衡关系风险很大,尤其在这个位面,这种世界观,Alpha的易感期会影响一个Alpha最简单的判断和理智,也会影响他的任务进度。


    所以最初一周目,他并没有彻底成为勾三搭四的反派。


    而是在这个基础上,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和他是真爱。


    谈清峥算其中一个比较有骨气的。


    发觉自己不是唯一,愿意和他就这样算了。


    【我感觉可以跟谈清峥当朋友,或者政治上的合作伙伴,战友情也可以。】玉流光冷静点评,【如果他能够贯彻两个月前自己说的那番话。】


    系统遗憾说:【……我觉得他应该不行。】


    “……”


    ———


    谈清峥曾告诉玉流光,自己出生在一颗偏远且贫瘠的星球。


    这颗星球很小,没有发展空间,全星球只有一个能搭乘去外星的宇宙航线,这条线还是联邦扶贫好心出钱捐赠的。


    很小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有外星这种东西,因为搭乘的宇宙航线很贵,他能接触到的人都没有离开星球的需求,而受到的教育里也暂时没教到那些。


    父母早逝,十岁就开始在小星球走南闯北的谈清峥,直到十五岁才对自己生活的世界有个完整概念。


    原来世界不止局限在他生活的这片土地。


    原来外面还有更广袤的世界。


    谈清峥用攒的钱买了很贵的宇宙航线,作为这趟航线唯一的乘客,他离开了用简陋数字和字符命名的母星,来到星际最盛大的舞台,帕洛神星系,以及银耀星系。


    这两大星系发达程度超乎谈清峥想象。


    他不想局限在泥沼里,也不想回到那颗小星球。


    他花了很大力气,做了很多事,碰过很多壁,才找到适合自己的上升领域。


    同时伴随的,是被磨平的棱角,谈清峥收敛许多,以前张口就是阴阳,谁都能看得出他是小星球出身的Alpha,后来走得高了,谈清峥也学会了官方做派。


    不过像他这样官方得挑不出一丝错处的人,也曾在一次重要采访上险些翻车。


    他疑似暴露性别歧视——歧视Alpha。


    尽管谈清峥迅速找补,并表示没有那个意思,可他唇边虚伪的弧度,眼中分不出好坏的情绪,都让人觉得他就是在阴阳Alpha。


    事后帝国撤销了一切和此相关的报道。


    那时谈清峥已经是有分量的宇宙商人了。


    他带团研发的抑制剂迅速占领这宛如死水的市场,上一任垄断抑制剂许久的集团因为固步自封,吃老本等问题,轻松被人干趴。


    所以帝国诚心和他合作。


    这种舆论不能放任,他们当然要第一时间澄清,毕竟事后谈清峥也说了,自己并没有那个意思,至于是不是真的没那个意思,双方心知肚明,面上看得过去就行了,私人道德从不影响大局发挥。


    停下脚步。


    最后一道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上,两人的影子倾斜在折叠的墙面,玉流光回了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谈清峥,“聊什么?”


    谈清峥:“聊……”


    “砰!”


    巨大声响打断了谈清峥的话,两人同时朝声缘处看去,只见大厅灯光骤暗,人群四散,有人惊呼,有人——开枪!


    “砰、砰!”


    接连几声枪响,玉流光还在想这种性质的宴会怎么可能有人恶意搞破坏?手腕就已经被谈清峥抓过,“这里不安全,跟我来。”


    第69章


    晚宴举办地点在主星中央大厦,高楼耸立,足有三十多层楼高。


    而二楼往上是永曜帝国部分政员办公处,因为晚宴的缘故,今日所有政员休假,随意推开扇门里面就是办公装潢,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枪声一下变得朦胧遥远。


    昏暗的房间笼罩了二人。


    谁都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脸。


    谈清峥率先摸到开灯按钮,“咔嚓”一声,四周乍然明亮,强光袭来,玉流光条件反射闭了下眼,薄薄的眼皮被额前碎发落下的阴影覆盖。


    他站在门口,灯光从右上袭来,在白皙鼻梁上落下一小块阴影,眼睫卷翘,谈清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他睁眼,两人目光对撞。


    有瞬间令人想起某个寻常的午后,没有吵架,没有“就这样吧算了”,他们感情稳步上升,以为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可事实上危机一直存在。


    像潜伏的猛兽,爪牙锋利,早晚会逮捕猎物。


    几息的沉寂后,玉流光率先开口:


    “你刚刚说这里不安全。”


    “到底是这里不安全,还是你不安全?”


    谈清峥:“什么意思?”


    玉流光道:“这场晚宴一定程度是因为你办的。”


    谈话间,枪声接连不断袭来,越来越近。


    那些人开始上楼。


    其实玉流光的意思很简单。


    在中央大厦工作的这部分政员不乏有位置高的,为了保证自身安全,和保证帝国政员的官方性、权威性,中央大厦的安保系统在整个帕洛神星系都是名列前茅的,甚至有不少军队在附近循环值守。


    可以说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然而今天晚宴陷入危险混乱,有人开枪,有人奔逃,在帝国中央大厦,在帝国的脸面上。


    只有一个可能。


    这些人是谈清峥自己的。


    只有他安排这些,帝国的人才会放松警惕,毕竟没人能想到谈清峥莫名其妙这么做的目的。


    青年的声音轻飘飘,“说吧,你在干什么?准备放弃永曜帝国的市场?”


    谈清峥回神。


    听完细致分析,被戳穿目的,他反而是笑了,认真看着眼前人,用自然的语气说:“好聪明,我当然没准备放弃永曜帝国的市场,毕竟连环研究百分之三十的利润率都来自这块土地,我这么做……”


    连环研究是谈清峥名下的一支抑制剂研究队名称。


    谈清峥没有要隐瞒什么的意思。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尽管后来结局不算好,可对对方太了解,太信任,这些话谈清峥不假思索就说出来了。


    “我只是还永曜一份大礼而已。”


    “记得我研究的抑制颈环么?有基础版和进阶版,进阶版没上市,在审核中,帝国看了申请文书,和我对接,他们希望我出让大头利益,为此组了这个局。”


    谈清峥不紧不慢道:“因为一些渠道,我知道他们准备在这场局上演一出自导自演的戏,让我心甘情愿让步,我就还他们一份戏码,他们大概很快就发现那些是我的人了,说不定一分钟后就会找到这里。”


    说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外面当真传来错综不一的脚步声。


    玉流光侧头看了眼门下的缝隙。


    他平静道:“如果你怕被发现,应该关上灯,还能拖一会儿时间。”


    谈清峥道:“有道理。”


    他将手伸向灯的按钮,“咔”一声后,是他从善如流的声音,“进来后没想那么多,发现看不见你,就想先开灯。”


    “……”


    “是在这里吗?”


    “在这里!我刚刚看见这屋的灯是亮着的。”


    “有人吗?帝国巡卫队办事。”


    砰砰——门被拍得振振作响,像是一道催命符。


    巡卫队恨谨慎,没有贸然闯入,如果里面不是谈清峥,那他们就惹到麻烦了。


    这场晚宴随便拎个宾客出来,都是行业泰斗。


    “怎么办?”


    轻微的靠近声后,是被人抓住的手腕,他看不清谈清峥的脸,只能分辨出他离自己很近,似有若无的呼吸扫在面颊。


    谈清峥还在半真半假求他帮助,“配合我一下吧,流光,不能让他们发现我。”


    玉流光垂眸。


    黑暗中,隐隐能看见虚化的轮廓,他不轻不重挣脱开被抓住的手腕,在谈清峥怔然时,轻描淡写问:“怎么帮?”


    其实谈清峥根本不怕的。


    他如果真的对这件事有半点重视,此刻应该立马找到武器躲在门后,在巡卫队推门而入时将其一击毙命,而不是在这假模假样求前任帮忙,就跟玩情趣一样。


    心知肚明,可玉流光没有戳穿他。


    他配合地问怎么帮,谈清峥站了两秒,重新去抓他的手腕,“现在,我是你的情人,他们敢破门而入,你就用身份压他们一头,别让他们看见我。”


    “开门!帝国巡卫队!”


    “再不开门,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十秒倒计时,十、九……”


    “一!砰!”


    大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反震声,下一秒一群人破门而入,脚步杂乱,气势汹汹,走廊刺眼的光线从门内照射进来,边缘晕染的光线幽幽倒映在青年那张雪白艳丽的面容上。


    五位巡卫员具是一愣。


    呈现在他们眼中的不是什么躲藏的谈清峥谈老板,而是唇瓣濡湿仰着颈部的美艳beta。


    beta褪去正装外服,身上只留下单薄的白衬衫,衣领纽扣被人松开,松松垮垮露出雪□□细的锁骨。门口的光线尽数倒映在他面颊上,他冷淡地掠过来视线,还是那副糜丽的模样,可声线却令人情不自禁犯怵,“干什么?”


    清冷,带点训斥意味。


    仿佛是被打搅好事……确实是被打搅了好事。为首巡卫员硬着头皮说明了来意,并附带一句抱歉,他的同伴们则观察着背对着门口的那个看不见脸的男人。


    两人都在椅上。


    一个坐着,只能看见背和后脑。


    一个则跨坐在另一个腿上,藏在衣袖下的手环着男人颈部,下巴微仰,他似乎感到点愠怒,因为这种情况下,那个男人还抬着头在细细密密吻他颈部。


    修长手指拽过那个男人的后发。


    “有点分寸。”


    谈清峥停下吻,被抓着头发改换了姿势。他去看那双被灯照得幽幽的狐狸眼,低声不明显地笑,随后去搂他的腰,手指贴着他的腰窝,几乎碰到臀部,换了种声线说:“叫他们走。”


    玉流光松开他的头发。


    微凉手心拂过他的脸,轻轻拍了拍,当真像是对待情人那样随意,随后才掠起冷淡的眼瞳,对门口几人道:“谈清峥不在我这,把门关上,离开,我不计较你们闯进来的事。”


    玉流光实在好认。


    不论是那张脸,还是beta的身份,


    在场的巡卫员就没有认不出他的。


    也是因为这样,他们有的红了脸,有的支支吾吾说了句抱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等到了门口,关上门,几个巡卫员对视,浆糊一样的大脑企图复盘:“……那个男人的脸我们还没看。”


    “听声音不是谈清峥。”


    “变音谁不会,我还会变女音,要不要再进去看看?如果能抓到谈清峥……”


    “你去。”


    “你去,我不敢。”


    “凭什么我去,刚刚就是我敲的门。”


    门锁已经被第一下弄坏了。


    根本不需要再敲门,轻轻一推,砰的一声,整个门都倒在地上。


    两人的姿势不知何时换了。


    谈清峥蹲到了桌下,仍然看不清脸,而纤细的青年则坐在男人坐过的椅子上,微低垂头,抓过办公桌上的沙漏就往门口砸。


    “听不懂我的话吗?”


    “哗啦——”玻璃碎了一地,吓得巡卫员们具是一震,好大的脾气——他们哪还敢再说什么,抓不到谈清峥又不是他们的责任,又是道歉又是捡门的,好说歹说把门靠着放回了原位。


    “……”


    “反应挺快。”


    玉流光低垂眼眸,看着屈膝在自己腿变的谈清峥,语气说不出什么意味。


    原本两人都站了起来。


    门再次被人推开,谈清峥反手就将他按在椅上,自己完全没入办公桌下。


    “不过你太过了。”玉流光又道。


    谈清峥没有说话。


    目光在黑暗中看不清晰。


    他伸手,想把人拉起来。


    下一秒一道重力袭来,他被扑得措不及防,后仰,谈清峥一言不发第二次吻住他的唇,力道很重。


    “……”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某个战乱的小星球,那时一个二十二岁,一个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的谈清峥根基不稳,事业稳定不久。


    他到这颗星球谈生意,出门前就预感不对,可还是去了,最后预感果然是对的,战争爆发得措不及防,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或许浑身是血,浑身是伤,他不清楚,他那时思绪昏沉,又始终保持着清醒,看见一个穿白衣的年轻军医拎着药箱朝自己走来,他身后就是硝烟,天都是红的,某个瞬间他以为自己死了,这是天使来带他上天堂了。


    他肯定能上天堂的。


    小时候这么苦,死后造物主总得补偿他。


    天使剖开他的胸口,抓住了他微弱跳动的心脏,那双凉薄的眉眼分外专注。


    血淋淋,血淋淋,是物理跳动,还是心动?谈清峥觉得自己的视线也是血淋淋的,整个人目眩神晕,他居然清醒着做了一场重大手术,痛觉神经像是彻底失联,他感觉不到痛意,原生心脏彻底换成半机械心脏。


    那天的风都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给他做手术的玉流光医生一句话都没说,也不知道安抚一下病者,谈清峥怕自己睡过去醒不过来,硬撑着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又问他叫什么。


    第70章


    说不清这种危机关头为什么想问一个医生的名字,但谈清峥就是问了。


    问到的结果也很简单,谈清峥没有得到答案。


    彻底昏迷前他还有些不甘和郁闷。


    后来两人“恋爱”时提起这件事,谈清峥还用抱怨的语气说那天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青年在他眼前顿了下,目光飘开像是在回忆,片刻谈清峥才听到他说:“你在问我名字吗?含糊不清的,我还以为你在交代后事。”


    谈清峥:“……”


    合着是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也是,伤成那样,谈清峥心想自己还能流利交流才有鬼。所幸他们之间还是有缘的,第三天谈清峥在医疗战地苏醒,醒来第一眼就看见走进来给自己换药的玉医生。


    其实谈清峥还是个挺要脸的性子。


    如果不是初遇太混乱,第一次见面就浑身是伤是血地狼狈暴露在人眼前,他那时大概会想换个医生,不让自己这幅无力的样子暴露在有好感的人面前。


    不过也因为这样,两人迅速熟络起来。


    没有任何包袱,畅所欲言,谈清峥告诉他自己的生意,以及将来的规划,青年则告诉谈清峥自己再过一年就回永曜主星了。


    那段时间,谈清峥是觉得他们的关系有些暧昧的。


    在这颗战乱的小星球,他养伤,青年外出随行医治,他有时担心他会被炸弹碎片伤到,每次人回来都要翻来覆去看他有没有受伤。


    玉流光还说他事多,“我又不在前线,打不到我。”


    “是吗?”谈清峥说,“可我就是担心,万一你周围的医生有哪个是卧底怎么办?劫持你怎么办……我知道你在这里分量很重。”


    在我这里分量也很重。


    空气一下就安静。


    那个时候,他们无声进行了对视,谈清峥一直觉得这个瞬间是真的暧昧,很适合聊一些深度话题,往更暧昧的方向引,可他还没开口,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打破了沉默。玉流光看了他一眼,转身到角落接听。


    谈清峥不知道对面是谁。


    只知道这个人经常给玉流光打电话,有时候是清晨,有时候是夜晚,而青年的语气有时候亲昵,有时候带着冷。


    总之,应该是很熟的关系。


    一两个月,战况已经趋近平静,谈清峥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他还不想走。如果是三个月前的谈清峥,大概会想不到自己能这么浪费时间。


    他一向喜欢压榨自己的每一秒的。


    每一秒都物尽其用,全部放在事业上。


    可这次伤病,他在这颗小星球驻足两个多月,公司的人屡次让他回总部疗养,他全拒绝了。


    为什么?


    “你的伤已经好了。”玉医生推开门将每日的药放在他桌上,转身看他,“为什么还吃药?”


    谈清峥安静片刻,“我觉得我没好,这里疼。”他指指大脑,又指指曾被眼前人亲自剖开的胸口,“还有这里,玉医生,再帮我看看吧。”


    他没法承认。


    他就是不想走而已。


    单纯的不想走,就是想和他待在一起。


    玉流光盯着他看,谈清峥镇定地进行回视,玉流光朝他走了过来,这时谈清峥又听到他光脑发出的提示音,快要ptsd了,这两个月他频繁听到这道声音,一天能有好几次,连他都觉得过了,更别提是青年。


    谈清峥闭着嘴,看他。


    两人的关系已经进展到打电话不需要避着了。


    谈清峥听到他用很冷的语气和电话那头的人交流。


    “我说了,我有正事。”


    “专业不同,隔那么远就是这样的,如果你不想当单兵机甲师,可以跟我一样学医,而不是天天查岗。”


    “谢相白。”语气更冷了。


    谈清峥第一知道电话那头的人的名字。


    同时还有这一句——“我们分手吧,我受不了你了。”


    ——他有男朋友。


    他有男朋友。


    谈清峥宛如遭受当头一棒,目眩神晕,这一刹想到两人无数个暧昧的瞬间,他以为是双方的心知肚明,以为是双方的心照不宣,就差捅破窗户纸,可现在他忽然发现,这些竟然错觉。


    他怎么会忘了,像玉医生这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是单身的。


    他竟然忘了问。


    等玉流光挂断电话,四周安静下来,谈清峥看着他拿仪器给自己检查脑子,觉得自己脑子真坏了,沉默片刻冲动地问了句:“你有对象?”


    “嗯,现在没了。”


    谈清峥看着他。


    他抬首,抓住他雪白纤细的手腕。


    “不用检查了。”谈清峥说,“我已经好了。”


    玉流光停下动作。


    他将手抽出来,淡淡评价道:“医学奇迹。”


    “不是医学奇迹。”


    谈清峥盯着玉医生,字句清晰地说:“我是装的,不想走而已,我想你天天都来看我,给我检查。”


    谈清峥没有表白。


    可他说的这些话,已经和表白差不多,所以当下的氛围变得极其安静,凝固,或许过了几分钟,或许只有几十秒,有人叫玉医生出去看一眼伤患,于是他走了。


    两人没有聊开。


    次日谈清峥和他告别,说自己要回总部,以后可以约个时间见面。


    玉流光说“好”。


    其实分手后谈清峥进行过复盘。


    与其说是复盘,倒不如说是控制不住自己去回忆当时的一切。从狼狈的初遇到那段时间的暧昧,再到稀里糊涂的恋爱。


    是的,稀里糊涂。


    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这种直白的关系变换,只是氛围到那了,所以亲上了,默认恋爱了。


    他不是Alpha。


    不是Alpha这种又小心眼又嫉妒心重又蠢又笨的生物。


    也不是Alpha这种谈个恋爱就要标记对方,屡次宣示主权的头脑空空的生物。


    他是Beta。


    而玉医生也是beta。


    他们都很清醒,他们的爱不始于ao之间的信息素,他们是最相配的。


    所以谈清峥有很长一段时间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输给奥凯西。


    分手的前一天,谈清峥光脑上收到一份来自主星泊蓝宫的结婚请柬,两位主角其中一个是他的男朋友,玉医生,另一位是帝国继承人奥凯西.贾尔斯。


    他不止一次见过奥凯西来找流光。


    所以看到这份请柬,谈清峥第一反应不是荒谬,而是滞住。


    他的头脑,应该能想到这是善妒的Alpha最擅长使用的手段。


    挑拨离间。


    可谈清峥很难不去相信。


    大概是因为他知道这人是流光以前的未婚夫,知道这人和流光一起长大,知道这人和流光有密切的往来。


    这天晚上,谈清峥将请柬给他看,问他:“是这样吗?”


    他指望一个否定。


    可他希望落空。


    刚从泊蓝宫回来的青年雪白颈侧透着鲜红的痕迹,又是愚蠢的Alpha妄图留下他的标记,青年垂眸盯着他光脑上的电子邀请函看了许久,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不说话。


    第二天,青年忽然对他说“或许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朋友,朋友,谈清峥快被怒气冲昏头脑。


    “我不和前任做朋友。”


    “那就分道扬镳吧。”


    就像他们在一起稀里糊涂。


    分手也是稀里糊涂的。


    谈清峥带着东西离开,坐上回到总部的星际航线,他不止一次点开光脑,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看到空空如也的消息列表,又不止一次失望关上。


    这趟航线很长。


    在这趟很长的航线上,他想了很多。


    他觉得他们是灵魂伴侣。


    所以事无巨细地和他说了自己的一切,包括童年时期,创业时期的窘迫。


    都说将自己童年痛苦的根源说给另一人听,交心谈心,就等于是把自己置放在危险的、卑微的境地。


    只要对方想,随时能将他曾亲口告诉他的,象征信任和亲近的秘密化作插他往心口的刀子。


    有时候谈清峥也会想,感谢那次他们谈崩时,玉流光没有说他小时候这么倒霉完全是咎由自取。


    所有回忆尽数收拢在记忆最深处,回到现实,门被人安回原位。


    周遭光线很暗,很暗,谈清峥屈膝在桌下,在这个微妙的位置,听着他口中的“反应挺快,不过你太过了。”这就算过了吗?他抬起头,黑眸倒映着青年晕染在黑暗中的浅淡眼瞳。


    不知道是怎么的,他脑内被一股冲动的负面的情绪所裹挟,再看伸到自己眼前的手,他蓦然抓紧,借力起来,横冲直撞吻了过去。


    “唔—”


    牙齿磕碰到一块,唇肉紧贴,青年发出惊疼的声音,又很快被人堵住。


    谈清峥心想这下是要挨打了,可挨打前,他得把这个吻继续下去。


    炙热的吻几乎没有辗转过渡。


    谈清峥就用力撬开他的唇齿,勾着他带着温热的软红舌尖,□□,含吮。


    掌心扣在青年垂在椅扶上的腕骨,指腹摩挲,玉流光呼吸不稳,几秒后才缓过来,用牙齿去咬侵入物。


    谈清峥一僵。


    察觉到他并没有用力,更像是回应,这个吻霎时更急湍更重了,唇齿碰撞,鼻尖蹭着鼻尖,暧昧得就像恋爱时的耳鬓厮磨,谈清峥松开他的手腕去抚他的脸,唇瓣分开时热气氤氲在两人的眼中,周围很黑,很暗。


    谈清峥想看他的表情。


    玉流光按住他的肩,微微喘了口气。


    “你在干什么?”


    谈清峥看了他很久,才用带着惘然的语气慢慢说:“不知道,玉流光,看见你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靠近他,去吻他。好了伤疤忘了疼。